两百艘军舰,由德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构成的共五万人的士兵。
总指挥权由安德雷亚·多里亚,委内瑞拉的卡贝罗,及率领罗马船队的同是委内瑞拉出身的古里马尼共同分享。
利卡鲁德负责指挥卡贝罗提督的右翼部队。考虑到他的年龄,眼下的他所获得的地位是史无前例的。
海军与陆军不同,从指挥官到划桨的船员都需要拥有对大海的适应能力及熟练的操作技巧。
当时的海战以肉搏为主,所以对全体乘员的体能要求也很高。其中,只有可精确读取海图,观测天气,善于随机应变掌控全局
的人才能成为船长。
换句话说,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的利卡鲁德在各有所长的船长们中更加才华横溢,而利卡鲁德本人也打算充分回应上面对自
己的期待。
“可恶!那个臭王八蛋老头!他到底有没有要干的意思啊!”
刚从同盟会议归来的卡贝罗怒发冲冠地吼道。
包括利卡鲁德,从各自管辖的船只来到旗舰的船长们不解地面面相觑。
“西班牙的那帮家伙说,多里亚是在地中海不错,但具体位置谁都不知道。”
同盟军本来预定在六月中旬于委内瑞拉的克鲁夫岛集合。可现在已经是七月末,多里亚所率领的西班牙舰队仍不见踪影。
“他们想保护的是地中海西海域,而我们想保护的是东面。西班牙大概是不满于此次作战以东区为中心吧。”
卡贝罗的参谋,奎利尼道。
“可我们除了等待没有其他办法。不单独行事也是协约的一部分。”
“真是让人心烦。”
卡贝罗怒吼道,
“想到现在巴鲁巴罗萨可能在攻陷哪座岛屿,怎么能让人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利卡鲁德也叹道:
“多里亚以后还会给我们添麻烦的吧。说什么他也是最高指挥官,他不点头,什么都做不了。”
卡贝罗看着利卡鲁德翘眉。
“他自己不点头,我就让他点。年轻人。你知道我和热那亚的那帮家伙打了多少年交道?我连他们老婆的内衣颜色都一清二楚
。”
男人们哄笑起来。
“请原谅我的出言不逊,阁下。”
利卡鲁德也苦笑。
“总而言之,我请求尽早出击。我们已经获得了教皇的同意,一旦多里亚到达,立即出发。”
卡贝罗严肃地道,
“委内瑞拉政府非常期待此次战役的成果。我们必须告诉土耳其,我来们这里,并不是来散步的。”
但事实残酷地背叛了卡贝罗的期望。安德雷亚·多里亚即使在到达后,仍终日四处游荡,丝毫没有出击的意思。
“不要让战果对委内瑞拉有利。倘若没有必胜的把握,就尽量避免开战。我正在秘密考虑收买巴鲁巴罗萨的事情。”
生性多疑,最是厌恶他国的权益增长的西班牙国王在多里亚临行前偷偷如此命令。
“陛下,您说要收买那帮家伙?”
就是多里亚也吓了一跳。
(竟然企图让奥斯曼·土耳其的海军提督叛离……多么大胆的计划。)
但多里亚本人也是背叛了原来的主人的海军提督,从这点来看,说服巴鲁巴罗萨归顺的西班牙麾下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没错,暗地里做工作的人有可能成功,所以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明白我的意思吧,多里亚……”
听出国王意思的热那亚出身的男子坏笑道:
“也就是说,要把决战拖延到与巴鲁巴罗萨的交涉结果出来后吧?我几乎能看到委内瑞拉人闪闪发亮的眼睛呢。”
卡鲁罗斯五世大大点头。
“那么拜托你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
于是安德雷亚·多里亚非常努力地执行了国王的命令。即使被卡贝罗骂得狗血喷头,被古里马尼恳求,仍坚持以时机未到为由
将大军停留在原地……愣是拖到了9月25日。
“请理解为这是来自委内瑞拉及罗马教廷的最后通牒。”
率领杀气腾腾的部下,怒的青筋暴起的卡贝罗道。
“如果再继续没有任何作为的在原地拖延开战,同盟的意义将变为白纸一张。从而禁止单独出击的协议也回归为零。”
多里亚看着卡贝罗叹道:
“你误会我了,我确实有我的原因。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消息。”
“是吗,什么消息?”
卡贝罗嘲讽道。
“是风向不好的消息吗?还是海浪的高度过高?你是热那亚人,当然也知道9月份的地中海向来是这个模样。要是害怕这么温顺
的海的话,早早别干什么海军了!”
多里亚咬紧牙关,勉强压制下了内心的怒火。
(不行,已经到极限了……)
“我等的是探子的报告。根据报告,土耳其人的舰队出现在普雷韦扎近海。”
卡贝罗的眼睛亮了。
“我们要出击了。我一直在等待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安德里亚·多里亚向卡贝罗伸出了手。
“同盟仍存在,对吧?”
卡贝罗紧紧握住多里亚的手,狠狠摇了起来。
“当然。能确认你是男人实在是太好了。”
看着飞奔出舱门的卡贝罗的背影,多里亚苦笑。
(陛下,看来必须要您放弃巴鲁巴罗萨了。请放心,您有我呢。舰队的指挥官有一个便足够,有两个脑袋的蛇只会被同类吃掉
,这是我通过此次同盟得到的最大启示。)
他心里如此嘀咕着。现在是向自己的舰队发布出击命令的时候了,他大声地召唤着副官。
“看到陆地了,是普雷韦扎,舰长!”
从瞭望塔传来的声音令利卡鲁德立即抬起了头。
出现在前方的小小黑线……是如假包换的普雷韦扎。
利卡鲁德大叫“提高警惕!”
“明白!”
终于到达敌人附近了,利卡鲁德率领的战舰甲板上满是情绪高涨的士兵。
(至今积累的愤恨要全部发泄在土耳其人身上。)
利卡鲁德在心中如此发誓道,然后,他用犀利的视线搜索着敌人的影子。
希腊西海岸的港口入口虽小,但内部相当庞大。那里是宽阔的河流出海口。根据情报显示,巴鲁巴罗萨的舰队已经进入了入江
口,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从里面诱出敌人。
“珐利埃鲁舰长,有来自旗舰的联络,要您速到卡贝罗总督处报到。”
部下传达了来自旗舰的命令。
现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利卡鲁德皱着眉。战前会议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要改更的事宜吗?
“我明白了,马上就去准备!”
再麻烦,长官的命令也必须遵从。利卡鲁德叹息着,叫部下准备了小船。
“哦,来了嘛。”
看到他全副武装斗志满满的样子,卡贝罗笑道:
“你斗志很高啊,年轻人,期待你的战果。”
“非常感谢。”
利卡鲁德扫视四周,发现被叫来的只有自己一人。到底卡贝罗打算告诉自己什么呢?
“我听说您找我……”
“对。潜伏在巴鲁巴罗萨的舰队中的我国的密探逃了回来。”
一旦发生海战,很可能发生被友军杀害的惨事,那个密探八成是为了这个原因跑回来的吧。虽然卡贝罗对这种阵前逃亡一样的
事情很是不屑,但也无法非议其行动。
“据密探所说,卡鲁罗斯的使者果然与土耳其人有接触。但巴鲁巴罗萨似乎没有动心,于是多里亚也不得不行动了。”
“这样。”
利卡鲁德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被召唤的原因。
卡贝罗稍微冷静了下来,带利卡鲁德走向了旁边的房间。
“先不管这个。那个密探说什么都要与珐利埃鲁家的人直接面谈,说是有很重要的口信要传达。我让他在隔壁的房间等着你。
感谢我吧,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哦。”
“是。非常感谢您。”
利卡鲁德突然紧张起来。在巴鲁巴罗萨那里潜伏的密探……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掌握了尤尼斯的消息。)
不由得加大力气,利卡鲁德推开了房门。
“我是利卡鲁德·珐利埃鲁。你有事找我?”
坐在房间中央的圆桌旁的男子立即起身。
“是的。我的名字是飞利浦,在巴鲁巴罗萨的旗舰时的奴隶名是德米鲁。”
德米鲁行礼后立即开始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
“我这里有叫做尤尼斯的少年的口信。我和他见面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总是无法与这边联系……”
利卡鲁德瞬间感到了目眩……为能得到少年的消息的喜悦,与对少年所处境遇的担忧。
“他……尤尼斯现在在哪里?”
德米鲁皱眉。
“大概是和‘恶魔'卡吉姆船长在一起。其实,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说不出口……尤尼斯很受卡吉姆的宠爱,生命危险……应该
还没有迫在眉睫的生命危险。”
“这样。”
利卡鲁德咬住了嘴唇。至少那个少年还活着,自己应该为此高兴。
“谢谢,口信是什么?”
德米鲁点头。
“如果我有机会到君士坦丁堡的话,去找马鲁克·珐利埃鲁。告诉他,杀害两位双亲的仇敌是卡吉姆。但由于长期持续航海,
我无法离开船只,最终没能见到马鲁克大人。方才我从卡贝罗大人那里听说马鲁克大人仍被软禁在君士坦丁堡,那样的话即使
我到了君士坦丁堡也见不到他了。”
利卡鲁德胸口一热。那个少年在拼命地向自己转告杀害双亲的凶手是谁,同时,相信着有一天自己能去接他。
“卡吉姆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哈伊雷帝因……不,在委内瑞拉说巴鲁巴罗萨更好吧。他是那个巴鲁巴罗萨相当器重的船长。年龄在35岁左右,外表很斯文
,但实质上比任何人都蛮横而冷酷。”
说这,德米鲁垂下眼睑。
“还有,这个传闻虽没有得到最终确认……据说尤尼斯因为某件事用短刀砍伤了卡吉姆,为了抵消罪名而改变了信仰,现在有
穆斯林的教名。”
“什么?!”
利卡鲁德大惊。眼下的世界对异教徒的弹劾最是强烈,基督教徒要是改信伊斯兰教,会被排除在社会之外。
“在土耳其,异教徒伤害了伊斯兰教徒的话绝对是死罪。不想死的话除非改变信仰,没有其他的办法。”
德米鲁为尤尼斯辩解道。
利卡鲁德轻声的自言自语。
“那个孩子会伤害他人?……难以置信。”
“我想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这样的。卡吉姆看上了尤尼斯的美貌。遇到我时尤尼斯曾说,与其被那家伙肆意妄为,不如死掉。
想必尤尼斯在被关押到牢房之前便与卡吉姆发生了不快。但自杀是很难的,而奴隶也不能无休止地反抗主人。”
“可恶……”
利卡鲁德握紧了拳头。
(不单杀害我的父母,还把尤尼斯……竟对我的尤尼斯……)
憎恶的火焰焚烧着利卡鲁德的心。
“我必须要亲手杀掉卡吉姆,除非这样,不然永远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尤尼斯。”
德米鲁点头。
“卡吉姆总是将尤尼斯带在身边。他的船名叫‘兹巴依达'。战斗时尤尼斯会和划桨的奴隶们一起锁在船舱的底层。”
“我知道了。”
利卡鲁德双眼发亮。
“谢谢你来报信,非常感谢你,飞利浦。”
“终于能完成尤尼斯的心愿,我也非常高兴。”
德米鲁微笑。
“尤尼斯是珐利埃鲁家的一员,我决不会抛弃他。”
告别德米鲁与卡贝罗,利卡鲁德在回去的路上无数次地在心中发誓。
(如此的不幸,如此的苦难,我竟让他遭遇了如此的屈辱……)
自己一定要补偿他。为了这个,也要将那美丽的少年完好无损地夺回来。
海战的帷幕是在9月28日彻底拉开的。
巴鲁巴罗萨,即哈伊雷帝因终于自入江口出击。以灵活机敏的小型武装船为主的哈伊雷帝因舰队率先袭击了以笨重的大型战舰
为主的委内瑞拉舰队。
趁船帆被燃烧,委内瑞拉船只上一片混乱之际,哈伊雷帝因的部下纷纷跳上了敌方的甲板。当然,船只上配备的大炮在此时完
全失去了功效。剩下的只有剑与剑,人与人的激烈碰撞。
“出击命令发出了没有?”利卡鲁德问。
凝视着旗舰的部下摇摇头。
“还没有。”
利卡鲁德咂舌。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那些胆小的热那亚人!”
委内瑞拉的船只已经遭到了攻击,眼看舰队已经陷入困境,安德雷亚·多里亚却迟迟没有下令反击的迹象。卡贝罗登上传令船
亲自前往质问,得到的回答却仍是“时机未到”。
“我不能等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帆船队会全军覆没的!”
利卡鲁德叫道,现在去增援的话,还能有生还的船只。
“违反命令的责任我来负!所有人准备!”
“是!!”
船上所有士兵一齐大喊。谁都无法忍受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们白白死在敌人刀下。利卡鲁德命令旗手升起信号以告知卡贝罗,同
时命令部下让战舰直接冲向土耳其的军舰。
“准备炮轰!使劲地给我打,打到炮弹用完为止!”
在大炮连射的威吓下,像蜘蛛网一般围攻帆船的敌人们四散逃开了。
(但愿这段时间帆没有损坏的船只能够顺利逃脱。)
被利卡鲁德的行动激发了勇气,其他委内瑞拉的战舰也纷纷加入了战火之中。
可是,多里亚仍不动。
(可恨,热那亚人果然不可信!)
利卡鲁德在内心咒骂。
一度分散的土耳其战舰又开始纠集,开始向己方攻击。
利卡鲁德再次高声命令道:
“准备肉搏战!打起精神!稍不留神就会被他们砍了的!”
利卡鲁德拔出佩剑,对副官吩咐道:
“把救生艇放下去!别让自己人成了土耳其人的俘虏!”
“明白!”
利卡鲁德的船笔直地撞上了最近的一艘土耳其战舰的尾部。剧烈的冲击让利卡鲁德瞬间失去了平衡,但立即恢复了战备姿势,
跳上了敌舰。
“冲啊,为我们的太阳狮子旗而战!”
利卡鲁德大叫着,震天动地的吼声立即回应了他的号召。他的同伴也接二连三地跳上了敌人的船只。
(如此高昂的士气,我们绝对会战胜。)
可是,事实上,在这个海域占到优势的只有利卡鲁德麾下的船只。后来加入战斗的委内瑞拉战舰们,在重新聚集的土耳其战舰
的围攻下,陷入了绝对的危险中。
“冲啊,为了我们的太阳狮子旗而战!”
卡吉姆愤恨地盯着如此叫喊的男人。
(竟然敢跳上我的船,该死的异教徒!)
就在这时,卡吉姆身旁的部下脸色苍白地偷偷告诉卡吉姆。
“头儿!就是他!他就是‘基督的黑蛇'!我在萨立福船长的船上看到过他,黑色的衣服,还有那长剑,绝对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