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沾惹了情之一字,便是用尽办法也绝对逃不开去,这一点,早在遇上宋文悠那会儿我就已经
清楚了。
只是,当初一直以为我只是恰巧喜欢上一个男人罢了,没想到,自己还真的是断袖。
伸手按了按额角,低笑。
这缘分,委实来得太快了些,不过,也好,至少以後都不会再觉得寂寞了。
无论爱人或是被爱,我只希望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
即使,那人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袁,"陆信轻轻晃了晃我的肩膀,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你没事吧?"
摆了摆手,微微笑著看过去,轻道:"我身子如此不济,还要麻烦陆公子照顾,实在是不好意思
。"
他呆了呆,连忙摇了摇头,有些不自在的答:"我上回受伤的时候,不也一直是袁兄你在照顾吗
?说来说去,在下还欠了袁兄一条命。"
眉微蹙,低声自喃:"只是救命之恩而已吗?"
现下,似乎还多欠了我一颗心。
"啊?"
"没......"闭了闭眼睛,轻轻的问,"陆公子,我算是你的什麽人?"
"......朋友。"
"是吗?"扬了扬唇,浅笑。
慢吞吞的坐起身来,接过陆信手的药碗,边喝边说:"多谢陆公子拿我当朋友。"
他愣了愣,呆呆的看著我,神色很是茫然。
忍不住低笑了一下,正欲开口说话,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整天穿著一身白衣的冷月急急跑了进来,连声道:"我听说大美人生病了,现在呢?好了没有?"
淡扫了他一眼,微笑。
"我的身体并无大碍,有劳冷公子挂心了。"
冷月瞪了瞪眼睛,也跟著呆了一下,那神情,与陆信如出一辙。
"美人,你刚才对著我笑了......"
"是啊。"摸摸自己的脸,问:"有什麽不妥之处吗?"
冷月转了转眼,在床边坐了下来,笑得很是可爱。
"也没什麽。只不过,美人你平日瞧见我的时候,总是冷著张脸,今日却突然笑了,实在是有
点......受宠若惊。"
抬眸看了看他,但笑不语。
以前是因为一见到这少年就觉得讨厌,所以对著他的时候,总没有什麽好脸色,如今却大不相同
了。
昨日之前,我不过是个外人,并无资格管那两人之间的事。而现在,我既然已经喜欢上了陆信,
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保护他。
冷月见我不答话,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自顾自的说道:"我原本是想带美人你到外头去玩玩
的,可惜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真是不巧。最近,扬州城里新开了一家青楼,里头的花娘个个貌
若天仙......啊,当然,还及不上美人你就是了。不如这样吧,等美人你病好了,我们再一起去
。"
闻言,陆信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冷月!你别胡闹!"
"干嘛?你自己去不了那种地方,所以也不许别人去?"冷月瞪他一眼,故意提高嗓音,笑嘻嘻的
说,"知道吗?这家夥长到这种年纪,从来没去过青楼酒馆。因为他根本不会喝酒......"说著伸
出三个指头来,道,"只要三杯,马上就倒下了,这以後,随便你问他什麽问题,他都绝对知无
不言,言无不尽,滔滔不绝的说到你心烦为止。"
"冷月!"陆信咬了咬牙,继续拉扯某人的衣服,"你又乱说了。"
随即转头看向我,微微红著脸,道:"袁,你别信他的鬼话。"
"美人你若是不信的话,下次可以拿坛酒来试试。"
"我反对。"
"反对啊,不正说明你心虚吗?"
"谁说的!我只是......只是......"
到这里,陆信就说不下去了,只能低了低头,神色微窘的看著地面。
我於是慢慢的笑了一下,摸索著抓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握。
陆信全身一震,愕然的看向我,黑眸里满是迷茫之色。
"下次......"我眨了眨眼,勾唇浅笑道,"我陪陆公子一起喝酒吧。"
"啊......好。"他呆了一下,依旧红著脸,有些无措的点头。
"大美人,"冷月急忙把头凑了过来,笑眯眯的问,"我还知道很多这家夥的弱点,你要不要听?"
"冷月!袁兄有病在身,你别吵他休息。"
"借口。"冷月轻轻哼了声,挑眉道,"你分明就是怕被大美人知道自己的蠢事嘛!你越是不让人
说,我就越是要说!"
"你......"双眸微湿,一副又气又恼的神色。
我悄悄握了握某人的手,还是微笑。
"冷公子请继续。"
"既然美人你都点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冷月击了击手掌,得意的笑著,道,"美人你知道这
家夥最挂心的是什麽吗?既不是自己的家人,也不是那些江湖同道,更加不是武林盟主这个位置
,而是......院子里那一堆花花草草。所以,你以後只要威胁说一把火将那些花草给烧了,他一
定会乖乖听话。"
"......原来如此。"面前的少年一定不知道,陆信真正在意的人究竟是谁。当然,我也没必要那
麽好心的出言提醒。
"还有啊,三年前他当上武林盟主的时候,刚从比武擂台上跳下来,老毛病就又犯了。"
"跌倒了?"
"而且是在所有武林人士的面前。啧啧!当时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有趣得紧。或者该说,
那一年的武林大会,简直叫人终生难忘。"
"不是......我没有......"
某个人小声抗议了一下,但马上就被冷月的大笑声压了下去。
我於是也跟著笑起来,视线却一直一直只在陆信的脸上打转。
终於明白了。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不忍见他被人欺负,会想要......拼命的保护他。
所以,那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没有再分开过......
21
我的身体素来不好,动不动就会生病,但好起来也快,不过几日功夫,就已经可以下床了。虽然对我
而言,整天躺在床上和整天坐在椅子上实在没有分别。
我生病的几日里,那些江湖人士又找上门来,嚷嚷著要去攻打邪教,陆信疲於应付,只好拜托冷月照
顾我。
冷月年纪尚轻,性情又不定,为自己不能出门之事抱怨了许久,但最後还乖乖的留了下来,并说了些
江湖上的奇闻逸事替我解闷。
那天早晨原也和平日一样,我和冷月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然後不知怎地,就提起了那个传言中的
邪教。
"其实啊,不只白道的人喜欢打打杀杀玩内斗,黑道那边也有许多势力。比较有名的,当数暗云堡、
藏月宫、和水月门这三者,不过,近来倒是那个什麽邪教和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更为嚣张一点。
说到那个邪教啊,听说他们的教主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性情怪异,又极为心狠手辣。凡是入教
之人,都会被逼著服下一颗毒药,若是稍有异心,自然得不到解药,只能等著毒发生亡。美人你
说,是不是很惨啊?"
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答:"确实歹毒。"m
冷月一手支著下巴,轻轻的说:"所以,那些被邪教用毒药控制的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继续点头,眼睛却一直望著窗外。
心里想著,不知陆信何时才能回来吃早饭。
"所以,他们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小心背叛了自己的朋友,应该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冷公子说得对。"
"所以,美人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是......"倏的住了口,回头,错愕的盯住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年。
心脏狂跳不止,就连指尖也微微发起抖来。
那一刻,突然想到了某件事。
不过,应该只是自己胡思乱想而已,不可能是真的......
"冷公子。"开口,声音嘶哑,"你刚才的话,是什麽意思?"
"就是......"冷月眨了眨眼,笑得无辜,一字一顿的说,"我很抱歉的意思。"
仍旧是那一张无比可爱的笑颜,此刻瞧来,那微微上扬的眼角却添了几分邪气。
我心下一惊,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明了一切。
於是飞快的转过身,推动木椅,拼命的往门外行去。
实在料不到,冷月竟然会是邪教的人。
陆信呢?他现在人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明知自己体力有限,绝对快不过跟在身後的那个少年,却还是不顾一切的想要去到某个人身边。
至少,让我再见他最後一眼......
奇怪的是,冷月并没有马上追上来,仅是缓缓走著,不紧不慢的跟在我身後。
顺利的转过一道长廊之後,远远就望见陆信朝这边跑了过来。
他手里提著长剑,一身白衣染满了血污,面上的神色是难得一见的正经严肃,後头还跟了一群劲
装打扮的黑衣人。
眼见他越走越近,忍不住大喊出声:"陆公子小心!冷月他......"
话还未说完,陆信就已将我抱进了怀里,然後飞起一脚,把木椅往冷月那边踢去。
"袁,抓紧我。"他的下颔抵在我额上,轻轻的说,"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麽事,多不要乱动。"
身子仍旧抖个不停,却还是点了点头,依言阖上了双眸。
下一瞬,天旋地转。
耳边不断响起的,是呼啸的风声,刀剑相击的声音,以及......某个人的闷哼声。
我知道,陆信已经受伤了。
却完全帮不上他的忙,只能用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从头至尾,不曾睁开过一次眼睛。
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四周的嘈杂声终於渐渐褪去,最後,只剩下了陆信和冷月两个人的说话声
。
直到此刻,我才敢睁开眸子。
抬眼望去,但见地上到处是黑衣人的尸身,陆信与冷月隔了十几步的距离,遥遥对望著。
"不错嘛!陆盟主的武功比我料想的还要稍微厉害了一点。"冷月慢腾腾的击了击掌,笑道。
陆信狠狠瞪了一眼过去,神色微冷。
"你是......邪教的人?"
冷月笑了笑,反问:"事到如今,陆盟主还看不出来吗?"
"......为什麽?"
"怎麽说才好呢?你们武林盟的人虽然成不了大气候,但整日喊大喊杀的,也实在讨厌。教主的
意思是,斩草要除根,所以,只好对不起陆盟主你了。"
陆信闭了闭眼,艰涩的开口问道:"从一开始,你就只是在骗我吗?"
"不好意思啊。"冷月摆了摆手,笑得天真无邪,"其实,陆盟主的人品也算不错,若没有这回的
事,我们该还可以继续当朋友,可惜,教主有令,冷月不得不从......"
"够了。"陆信打断他的话,慢慢举起手中的剑,问,"你接下来要杀我吗?"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素来懒得很,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动手,所
以......"话说到这里,冷月突然扬了扬手。
然後,我便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这样腾空而起,直直撞进了冷月怀里。
是我眼花了吗?刚刚那一瞬,似有一道黑影掠过。
莫非,还有人在暗中帮助冷月?
可惜,没有时间让我思考这麽多,因为冷月的右手已经攀上了自己的颈子。
"我不想同陆盟主动手,所以......"冷月懒洋洋的笑著,缓缓吐出几个字来,"麻烦盟主大人你
自裁吧。"
闻言,陆信立刻就呆住了,隔了好一会,他面上的表情才痛苦的扭曲了一下。
无情的话语,冷淡的表情,究竟哪一样才更让他心痛?
又或者,真正疼痛的人......其实还有我?
陆信瞬也不瞬的盯著冷月看了许久,然後,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若我照做了,你可会放过袁兄?"
"当然,我跟大美人无怨无仇的,怎麽可能害他?"
"希望冷公子不会食言。"陆信悠悠叹了口气,笑颜温和。
那神情,温柔依旧,此时此刻却只让我觉得心疼而已。
眼瞧著那人缓缓将剑指向自己,我只觉呼吸微窒,终於放声大喊起来:"不要!"
但陆信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
剑上染了血,一点点滴下来,浸得他腹部的衣衫一片殷红。
"不......"声音哽在了喉间,喊不出来了。
陆信慢慢的跪倒在地上,抬眼,朝著我微微笑了一下。
"袁,我功夫虽然不济,但总算能护得你周全了。"
那一双黑眸迷迷蒙蒙的,似覆了一层薄雾,一如最初相见的那一夜。
盈盈暗香,彻骨难忘。
双眸直直的望过去,恨声道:"放开我......"
冷月轻轻哼了声,即刻松了手。
我的双腿瘫软无力,根本站立不住,因而马上就跌倒在了地上。
一步都走不了......
从以前到现在。从来不曾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断腿。
动啊!
只要一次就好,至少,让我去到那个人身边。
咬了咬牙,整个人趴伏在地上,伸手,一寸一寸的往前挪动。
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但手臂擦在地上,不断刺痛著。
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而已,为什麽竟会如此漫长?
身上没有力气,却还是得继续往前。
即使,爬得这般狼狈。
还剩三步。
好痛!
两步......
快要不能呼吸了。
最後一步。
头晕目眩......
视线越来越模糊,那人,近在眼前了。
"袁......"他伸出手来拉我,满掌的鲜血。
我虽然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却还可以跟他死在一起。
十指紧扣。
"......喜欢......"
再不分离。
22
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在痛,但最疼的地方,却是胸口。
如果那个人不在了,我又该何去何从?
刚睁开眼,便开口问道:"他在哪里?"
冷月就坐在床边,微微笑著,答:"死了。"
身子一震,缓缓抬起眸来,一字一顿的说:"冷公子,你知不知道,他一直对你......"
"嘘。"面前的少年浅浅笑了一下,将食指按在唇上,眼里暗光流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
也是不得已啊。要怪的话,就只能怪那家夥实在太傻,不小心喜欢错了人。"
可是,那个蠢到不能再蠢的人,偏偏是我喜欢的。
咬了咬牙,轻轻的说:"他现下在哪里?我要见他。"
"人都已经死了,有什麽好见的?"
"让我见他。"说著,一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
"小心!"冷月大喊一声,急忙道:"你身体还未好,摔不得!"
"让我见他。"仍旧是那句话。
冷月蹲下身来,与我对视了一会儿,然後轻叹出声。
"好好好,这就带你去。不过,你将来若是後悔了,可不关我的事。"
说罢,击了击掌。
屋外突然闪进一道人影,二话不说,直接将我扛在了肩上,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