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下,祁澜整个人已差不多被吊起。
"顾哥哥,你的事也没有多赶急,你行行好让我去找一找长流......"
祁澜被逮个正著,只好赔著笑脸,脖子一点点的向后转。
他朝韬虹瞪去一眼,韬虹一定有看到燕端顾来抓,却不告诉他。养这臭儿子还真是白养了。
燕端顾没那个耐性,两根指抓著他的衣领,便大步大步向后拖走"今个儿找你进宫的是我!要去
找姓嚣狄的,没门儿!"
他看今天公事不密,挺闲的,就请祁澜进宫来。岂料他上午差人去请祁澜进宫,这混蛋给他拖磨
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出现。
"不...其实我打算去找你,不过我迷路了......"
"我找你进宫来,不是闲著没事干要跟你玩抓鬼的!"
明是有人来通报祁澜已进宫,他差不多找遍宫中上下每一角落就是抓不到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他是去找姓嚣狄的!
更绝的还是,他去问车夫,车夫竟一脸惊惶地告诉他,祁澜自个儿在车中又哭又笑然后破坏车箱
,把人给吓了个半死。
这疯子是没一天不疯就浑身发痒了!即使他知道祁澜与他的亲亲剑魂相处得极度融洽,可也没必
要在人前大派甜蜜吧!
"你就不可以找一次进宫来不玩抓鬼!?这是最后一次了,姓祁的,下次我可不再跟你玩!"
燕端顾怒火冲天,祁澜哭丧著脸被他拖著走。
在皇宫走廊上被扯著走,说有多丢脸就多丢脸。别人不知道他是谁就算了,可小顾是皇军,被他
拖著走真的不太好看,呃...是极之难看。
"顾老大,你先放开我吧,我现在哪也走不了......"怯懦地观察他脸色。
"我这一放,你又跑去找嚣狄混蛋,那我不就要亲自去剑场恭请祁大剑匠赏脸进宫?"
燕端顾嘴上不饶人是全宫皆知的事,惹火他可是自讨苦吃,祁澜两指打成叉叉,搁在唇上不再吭
声。
欲哭无泪地被他拖著走,沿途看见很多人想跟他或小顾打招呼,看他狠狈,打招呼不是不打也不
是,最后都在吃吃笑。
他们掩唇偷笑,都不敢笑得太夸张,唯独在他眼前的韬虹,笑得嘴角快咧开了还在笑,扎眼得很
。
将祁澜拖到皇军办公处,硬塞进椅子中,把一切都安顿好是半刻钟之后的事。
燕端顾把他带来的布袋扯走,然后将里头所有东西倒在桌上,去除杂乱后就只剩下刀剑图纸,如
雪花飘了满地。
"小顾,我说你想打什么刀剑先跟我说一声,我好准备一些图纸过来让你挑!现在这些都是不适
合的啦,哎,这张不能用的、这张也不能......"
燕端顾一直把图纸倒出来,祁澜就东奔西跑的要塞回去。燕端顾也没要理他的废话,结果变成两
人的争夺战。
直到燕端顾忍无可忍,趁祁澜还在嘀嘀咕咕的时候,大手一伸,就把他怀中幸存的全部图纸,紧
紧抓住。
他瞪著疯子,疯子也不甘示弱回瞪著他,死活就是不让他抢。
"姓祁的,你放是不放?"手劲越大,好几张图纸给他掐皱。
"姓燕端的,你要我千里迢迢的进宫来,不过替你朋友打刀剑,找人通报我一声不就好了!"
他是很感激小顾给他进宫机会,可是这么鸡毛蒜皮的事用不著将他禁锢吧!?给他几天时间就可
以画很多张惊世刀剑呀!
"哼,你那副德性我一清二楚,最好的刀剑都留起来给那姓嚣狄的!
要你重新再画?我怕给你十年时间,你还没画得出刀柄!"
韬虹被两人晾在一旁,听到燕端顾的说词之后大力点头,的确,别指意祁澜有此意欲去画。
他是最好的刀剑匠,同时也是最懒的。
小顾这一招可真够绝,料准了祁澜进宫来找嚣狄长流一定会带上最满意作品。可是把人禁锢再卯
起来抢的行为,实在不敢恭维。
"你突然蹦出来的朋友姓甚名谁我也不知道,你就要我打刀剑!这事还是改天再说......"誓死守
护心爱的图纸!
"祁澜..."燕端顾轻柔一句,对他勾起最友善的微笑,嘴角微微抽筋"他妈的放是不放?"
他既把人困起来了,图纸就是誓在必得!
他燕端顾就是骗的、抢的,今天就是一定要到手,不然别怪他不客气了!
"你真的是皇军来的吗!?你这是犯罪!"祁澜大吼小叫的,那个恶霸就是充耳不闻,还一副你没
我耐何的挑衅表情,再不给就是皮肉在痒了。
不知是谁说过的,最恶最不讲理的就是官。祁澜的唇越扁越低,最后屈服在恶势力之下,松手让
他把图纸扯走。
"虚伪!小人!比起当皇军,你更似流氓,我看你干脆请辞别做了......"不甘心不忿气,祁澜看
他将图纸一张一张整齐铺于桌子上,一直咒骂。
燕端顾一脚就踏在椅上,靴子响的一声,吓得祁澜整个人跳起,没敢再说。
他抚著下巴,仔仔细细地看著并排的图纸"呵,我老爸常说,我去当什么都比当皇军合适......"
"天杀的我比谁都不想当军,只差没给他去找长生不老药了,他还是给我拍拍屁股去退休,死活
要推我去继承家业......"
双眸巡过一遍,闪电般伸手,就把不适用的呼呼全刮走,有四份之三图纸给逐出局外了。
祁澜惊叫几声,急急去捞回来。
最后留在局中的,绘的都是刀。
两张图纸之中,韬虹认得一张就是之前他在书房所见,祁澜画得格外用心的大刀。
祁澜带来的图纸已是精挑细选最满意的作品,十多张之中也可快速地筛剩两张,这燕端顾的眼也
真够利。
"我不要剑,那筛的就剩这两张。"
祁澜识得桌上两张,都是他牺牲大量睡眠时间得出的作品,表情就比苦瓜还苦"你直接叫你朋友
来找我,我给他画把最美最利的刀总行了吧?"
燕端顾挠起双手,只差没大笑三声,青番地宣布"哼,难道你送朋友生辰贺礼,会叫他自己去挑
吗!?"
祁澜听罢,一阵气抖,只差没扑上去把这无赖当场咬死。
燕端顾拿起其中一张来端详,祁澜就一手压下"这张不行、不行!你听我说,这张我很有信心长
流会喜欢的......"
拿起另一张了,他又赶紧大叫"这张也不行!这张是真的不可以!这把刀太精巧,打造出来要很
多时间,你相信我,是绝对赶不及生辰的......"
这张不行、那张也不行。他拿起任何一张,祁澜都有长篇大论的道理去阻止他。
燕端顾无奈地两指按额,招招手要祁澜挨近他一点,然后,一记就敲在他头上,打得他哎哎痛叫
"你知道我是谁吗?"
"酒友。"祁澜倒也爽快,连想都不用想就答了。
酒友!?燕端顾额角爆出青根,又一记狠狠敲在他头上,打得他泪花乱转"你知道我官阶比你大
多少吗?"
"皇军..."
不就是皇军嘛!要算起官阶起来,搞不好他当剑师的,比普通皇军还要大。
"我是皇军将领,史上最衰的位置!"认识祁澜的日子说短不短,他竟然还不知道他是皇军将领!
真有他的!
燕端顾握著他的下巴,将脸凑前,直至鼻尖相碰,轻声慢说"这职位唯一的好处就是,官阶比你
高至少一亿阶,我说什么你得做什么,你说好玩不?"
祁澜怔怔看著他,大眼瞪小眼过了十几秒,才终于消化了他的话,从喉头溢出一声悲鸣"呜..."
看他是彻底体会到现实的残酷了,燕端顾松开他"我已经很仁慈了,嚣狄混蛋耍的是双剑,我故
意挑了刀。"
你这算仁慈,世上再也找不到邪恶的人了!"你又懂什么!?刀是用来贿赂紫未,好让他替我制
造机会的!"
燕端顾听罢目瞪口呆,静了一会,然后一手抹脸,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有你的,祁剑师
!哈哈哈......"
他说这个祁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绘千把万把剑全为了嚣狄长流,其他人都不可以叫他打。
绘刀,更有他的,要用来贿赂嚣狄右将军滕紫未,哈哈,都给他说尽了,那以后找他打刀剑的人
只可以打菜刀不是?
"这张!"燕端顾坐于桌上,以指尖挑起图纸"以这刀的比例缩小五倍,在刀身这儿烫个字。"
"你这不是叫我打匕首!"祁澜气鼓鼓的,把图纸抢回怀中"这把刀太精致,要缩小来打难极了,
你还要烫字,还不如......"
"就是难打才叫你打,不然我找阿猫阿狗去打就好了。"如果他眼前这人不是宫中第一铸剑师,他
就绝不会去玩抓鬼!
话未说完,燕端顾已一手揪起他的衣领,踢开大门,然后把他抛出去!!
一切谈妥可以送客,管他之后去找嚣狄长流,然后又被嘲个体无完肤。
不理祁澜摔痛屁股,在雪雪呼痛,燕端顾把他的东西包一包就掷回给他,附送一个无敌邪恶却又
好看至极的笑容。
意外地获得自由,祁澜一手抄起韬虹剑,也不管燕端顾想吩咐些什么,转身就跑"后会有期,小
顾!"
小顾顶多就是把他困起来抢图纸,也不是把他困在剑场要他打刀剑,现在他说怎样也拖一年半载
!生辰贺礼!?哼,可有得等了!
"别想给我逃啊,你知道我耐性不是很好。"燕端顾悠悠闲闲地踏前几步,对著他逃命似的背影道
。
"不然后会之期,就是我亲自去拆你的剑场。"
祁澜奔跑的脚步猛地停下,站在原地整整半刻钟之久,完全体会到欲哭无泪,想打又技不如人的
感受。
燕端顾双手摆于脑后,还吹著口哨,慢条斯理地步回城墙之上。
"混蛋..."
祁澜重重的大踏步著,余怒未消。
韬虹知道他的性格说风是雨,这刻的不快,待见著嚣狄长流时就会烟消云散了,根本不需安慰他
些什么。
"你欠小顾的酒钱,够你打几把剑去偿了。"
老实说,要当祁澜的酒友不易,这家伙明是酒量不好,却三天两头地拉人去酒馆陪他喝酒。
喝不过几轮,他烂醉如泥了,没一趟不是要人来抬他回家。他倒好胆的,身无分文也好胆去骗酒
喝,燕端顾没把他丢下沟渠也算仁慈了。
认识了几个月,祁澜还没搞清了他是皇军老大,倒是燕端顾早已听闻过他的疯颠事迹也没有疏远
他。
这趟找他来打刀,不只是为朋友的生辰贺礼,更是为了祁澜的铸剑师之名著想。
祁澜自十年前打出夏与语冰双生名剑,获得名匠之名衣锦还乡后,近十年来刀剑打了不少,虽是
质形上乘,却都不是什么用心之作。
美其名为第一铸剑师,宫中人都知道他的难搞,自然不去找他铸剑,管他的刀剑铸出来懂飞天也
好,拥有他作品之人是少之又少。
他除了日夜设计图纸去博得嚣狄长流青睬,失望后晚晚借酒消愁外,就只乐于打菜刀、工刀给剑
场附近相熟的叔婶伯父。
只怕他再铸不出别出心裁之作,赢得几回名声,不久就连铸剑师之名也保不住了。
他那张大刀的图纸再按比例缩小五倍来打,如此极需心思技术的铸作,不赢得别人赞叹也难。
燕端顾这般护他的心思,祁澜自然是懂的。
不然依燕端顾的强迫法,他一个受不住还不发疯扑上去咬!?祁澜嘴上抱怨两三回,心里却有底
。
"搞不好嚣狄军没进宫来。"
嚣狄军的公事一向繁忙,照理说祁澜不可能如此频繁地见到嚣狄长流。
但嚣狄长流是个不止军情,连在政治也野心不少的角色,所以也算祁澜的运数,三天两头就在宫
中碰上。
"你别触我的楣头!"
为怕真的见不到嚣狄长流,进宫是白走一趟,祁澜急急加快脚步。
既非上朝时间更非皇军掉换岗的时间,宫中无大事是平日光景,走廊上冷冷清清,祁澜都快一个
按捺不住就跑起来。
他急,韬虹更是急急跟上。走廊拐弯处,迎面以来两人,为首男子看他浮浮躁躁,禁不住皱起了
眉头。
祁澜管不了如此多,对素未谋面的人更是不用给面子,不让路也没有缓速的就急走过去......
擦身而过之际,祁澜隐隐听见耳旁传来"嗯"一声痛哼,他也没有理会,反正也不是他撞到
人......
过了人,正打算全速冲刺,韬虹的声音又响起"祁澜..."
祁澜没那个好气去理会他,他越想就越有预感今天是找不著长流,自是心慌,三步拚两步跑。"
等下再说!"
"祁澜...祁澜!"韬虹的声音开始带著些颤,然后又似被吓到般加大了声量"祁澜!"
祁澜意识到身边的韬虹不走了,他也停下了脚步,疑惑转头"怎么?"
前所未见,韬虹脸色发青──如果剑魂的脸色也会发青的话,总之,他的脸色非常地糟糕,随时
昏厥过去的模样。
"我...我撞到人了......"
"那还不快逃!"祁澜受不了的大叫一声,撞到人当然是第一时间逃了还用得著问吗!!
韬虹竟然也把他叫停下来!!等下别人回头来算帐该如何是好,刚刚那男子横看直看也非善类,
肯定是恶霸一名,而他竟然把主子也拖下水来了......
韬虹给他一吼,反而镇定了心神,他脸色一凝,握紧拳头对他吼回去"我说,我撞到人了!!"
十年不逢一"吼",祁澜不可置信地怔了几秒,然后开始气抖。
喔喔,好样的!!他凶他!!他竟然学那只笨虫来凶他了!!养他十年供书教学唯独是不供血的
臭儿子,现在反过来吼他!!
白养了、白养了,反了、反了!!
"反正我现在要去找长流,你喜欢的就回去道歉吧!!撞到人的是你,又不是......"
"......我。"祁澜跟韬虹一样张圆了嘴巴,脸上血色尽失。
"阿────!!"祁澜原地站著,刹那脑袋空白一片,只懂指著韬虹大叫。
韬虹刚刚说些什么!?他说他撞到人了!!祁澜的喉头滚动一下,脚跟一转,就向后方狂跑!
!
两道背影,其中稍后的是一个少年,少年肩上搭著一只黑鸟......
黑鸟适时地转过脖子,那双眼,彷佛闪动著笑意般盯著他们。
像被刚刚一声响遍走廊的大叫惊动,鸟儿一下振翅,两翼展开,腾飞──
看在祁澜眼内,却是一名年轻男子,霍地张展了几乎覆盖走廊的黑色翅膀......
侧脸,向他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那是他跟熹舞与春魉的相遇。
这种感觉多似曾相识。
祁澜呆然看著眼前的黑鸟,脑海浮现的却是夏与语冰的背影。此刻的震憾却比以往更大。
黑鸟无端展翅,飞离他的肩膀,少年疑惑地问一句"春魉?"
"有食物送上门来了。"春魉勾起别有深意的笑,直盯著浮于半空的小剑魂看。
拥有阴阳眼的人世上何止几万,他非一般小魔小妖,其实可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被凡人瞧见,不过
他没有。
今个儿遇上的魂只有十年道行,他的主人也法力簿弱,不值一提。这样的小点还不够他塞牙缝,
自是不用隐藏。
"可以吃吗?"黑鸟牢贴准确的飞回他肩上,鸟嘴没有开合,形体却是发声了。
"不可以。"男孩答得快而冷硬,春魉是多此一问。他刚经过的时候,也知道是撞到那只鲁莽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