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师 第一部 台湾篇（出书版）上 BY 左翎

呼吸这里的空气是有点痛苦，不过我想他的嗅觉应该不会退得这么快。」

小妁的无心之言让孟鹏翰惊为神音，一直想找的人才原来就在自己身边，真是太好了。

看着孟鹏翰激动的神情，小妁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不，大槊的妹妹，我想你可以安心了。」

「什么意思？」

「你哥哥……大槊，他不会当太久的清洁工的。」

走在孟鹏翰后面，大槊满胀了问号。

正当他换好衣服要下班时，孟鹏翰突然跑来找他，说有重要的事情后就叫他跟着来，原因完全不明白，就这样跟着孟鹏翰走到了三楼，

还进了经理办公室。

还好现在是下班时间，才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一向都不习惯他人的视线。

「大槊，这个请你打开来闻一下。」关上门，孟鹏翰立即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根试管给大槊，那是之前总公司送来的样品：很信赖孟鹏翰

的大槊不疑有他，马上接过来，打开，鼻子都还没接近他就马上把木塞塞上。

「怎么了吗？」孟鹏翰满心期待的问着。

「这个味道太……重了……」复杂的香味从开瓶就闻到，大槊的鼻子差点没崩溃。

「那这个呢？」这次孟鹏翰不拿试管，改从靠墙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香水，因为手上没有试香纸，他便将香水喷洒在空气中，让大槊这

么嗅着。

将试管还给孟鹏翰，大槊闭上眼睛，仔细地嗅着散播在空气中的味道，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可以知道他不排斥这个香味。

「可以接受吗？」

大槊点头：「嗯，这个味道比较清淡。」

「再仔细闻，你认为里头有几个味道？」

一边用力吸取产生变化的味道，大槊一边在脑海里寻找这些味道的名称。

「好象……有十种……」

「很接近，这瓶香水有十二种香味。」

「啊……这么多……」

孟鹏翰笑着，脸上愈发兴奋。「再来闻闻看这瓶。」

「好。」为了不让味道混杂，大槊接过香水，直接扭开瓶盖，低头嗅了几下，这瓶香水的味道完全不同于刚才那两瓶，大槊动动鼻子，

发挥着他天生的专长。「八种味道……」

「Excellent！」像是挖到宝一般，孟鹏翰整个人为之一震。「大槊，你可以再清楚点分辨那些味道吗？」

张大着双眼，大槊不懂，这看起来像在玩猜谜一样的动作有什么值得经理兴奋的吗？

这次大槊比较贴近瓶口，嗅了一下就把盖子盖上。「有玫瑰的味道……西瓜……紫罗兰……还有一个没闻过的味道，咦，才四个，怎么

刚才开久一点有别的味道出来呢？」

「大槊，你真的是个优秀人才啊！」听到孟鹏翰这么说，大槊完全不知所措：「我……我没说错吗？」

孟鹏翰颔首：「这瓶是LAURA，你已经把它的前调都说出来了，还正确无误的说出它内含几种香精，太棒了，没想到还有你这种人才啊

！」

不断听着孟鹏翰的美言，大槊有些飘飘然，还不由自主的脸红起来，很少有人会这么捧他。

最后，孟鹏翰这么对大槊说：「大槊，明天起别当清洁员了，我决定正式雇用你，到我的香水企划部门工作！」

咦？

大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

不用当清洁工了……刚才孟经理是这么说的吗……？

第四章

带着工作后的疲累回到家，倘若看到家中有盏灯亮着，打开门，有个人欢迎自己回来，那是这世上最为平凡，又最为幸福的一件事。发

现这令微小的事情，是在大槊北上独自一人居住的时候，他没有想到有人与没有人在家中等待自己会差别这么大。

——哥，你回来啦。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过这样的日子，想不到，小妁住在自己租赁的套房的这段时间内，他可以再体会到这样的幸福。那时候自己虽然

很害怕过去的事情被摊开来说，却也喜孜孜地期待听到这句话的那刻。

今天，得到另外一种幸福的自己同时也失去了这样的时刻。

拔出钥匙转开门把，一进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就算伸出右手去按下开关，让白光照亮整间屋子，今天早上还存有的温暖已经

不复见了。

站在玄关，大槊脚下还穿着布鞋，呆望着几坪大的套房。一

「为什么孟经理会知道我的嗅觉不错？我明明没有跟别人提过……」听到孟鹏翰擢升自己为正式员工后，大槊怀疑地闯。

孟鹏翰不好意思地搔着头，回答：「虽然我答应过了……不过我还是认为你知道一下比较好。」接着，他正视着满脸疑惑的大槊：「刚

才你妹妹来过了，你嗅觉灵敏的事也是她说的。她说来看看你工作的地方长什么样子，回家好跟父母说。」

「小妁她……来过了……？」复杂的感觉袭上，在脸上表露无遗。

「嗯，我问过她要不要找你下来，她说不用了。在我个人观点来看，你们之间感情应该不错，一定是有什么原因阻碍着，才使得你们变

成现在这样。大槊，与手足感情深厚是件好事，千万别因为小事情而糟蹋以前的手足之情了。」鲜少看到兄妹间有这么会为对方设想的

人，孟鹏翰实在不忍心让大槊和他妹妹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

「那个笨蛋……为什么不跟我说……」徘徊于眼眶四周的斗大泪珠禁不起回忆的浪潮，一颗接着一颗的滑落在深蓝色的阴郁当中，大腿

上积了一片湿。

「因为担心你啊。」孟鹏翰直接宣布答案。「这就是手足亲情吧。」

「嗯……」

走到大槊身旁，孟鹏翰搭上他的肩膀鼓励：「我不晓得你到底和家人发生过什么事，可是大槊，家是很重要的，千万不要认为自己已经

无处可去而逼至绝境，不管你发生什么事，家人都会包容的。等你的心情沉淀后，好好面对吧！千万别当个逃避现实的人。」

憔悴地看着这个帮助过自己无数次的男人，大槊闭上眼，眨掉了泪水，感激似的点头。

为了避免打扰到车上想休息的人们，小妁安置好行李后就走到车厢与车厢连结处，拨电话给家人，先是低声道歉自己没有事先告知就北

上的事，然后告诉丈夫岳璋旗自己大约抵达家中的时间。

结束通话后，小妁将手机握在手里靠着墙，从车门上的玻璃看向外头，半回想这几天来跟大槊的相处经过，还有临行前那个叫孟鹏翰的

男人对她说的承诺，尽管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可以清楚的便是大槊不会再当清洁工，他将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太好了，能帮上哥哥的忙真是太好了……

就算她还无法取得他的原谅，但至少她为哥哥做了点什么，哪怕这还不足以弥补之前犯下的过错，不过只要她知道哥哥日子能因为她微

不足道的几句话而有所改变，那就好了。

正当她出神之际，手中的手机冷不防作响，小妁拿起来一看，诧异这竟然是大槊拨来的电话，便二话不说赳紧接通，「喂？我是小妁。

」忍耐不住心中激动的‘清绪，小妁说得有些大声。

电话那头的大槊并没有马上回答，似乎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小妁依稀听到了他吸气与吐气的声音，却不打算催促，只静静地等待大槊愿

意说话的那一刻。

时问不知流逝了多少，兄妹俩都没有开口，似乎是都在等对方的话。

然后，总算鼓足勇气的大槊终于发话。

「对不起……」

一听见这句话，小妁一直强忍的情绪崩溃了，她的泪腺像损坏一般，不断地制造泪珠，不停地从眼眶里滑落。只见她一手握着手机，一

手捂着嘴，摇头说着：「错的……做错事的人是我，你不应该道歉的，是我不好，那……那天要是……没有这么做的话，呜……哥，对

不起……对不起……」

就算火车行走在轨道上的声音吵杂，大槊还是没有漏听，小妁在哭。

那个总是爱逞强、霸道不落人后的妹妹最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她宁愿把自己关在厕所，等情绪宣泄完才肯让急着用厕所的人使用，也

不想在他或者双亲面前落泪，如今因为他的道歉，小妁哭了。

天生就自认是个泪腺发达的大槊也早在电话的那头哭得稀里哗啦，又想摆出一点做兄长的尊严，便拚命地忍着：「小妁……你……我跟

你说……我……我真的从一开始、打从我知道你们在一起后，我就不想破坏……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知道吗？」

小妁一面点头一面对大槊说：「如果、我早知道你喜欢阿旗，我不会介入的……我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他的……」

「笨蛋，你在说什么啊？学长现在……可是你老公，你不喜欢他要喜欢谁？更、更何况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这、这种要把学长让给我

的话说了我要生气了……」

「哥……可是都是我害的，要是我没有把日记拿给妈妈看，也不会害你离家出走……你骂我……打我……我也不要你离开……」

早已哽咽不成声的大槊早就没有生妹妹的气了，一开始就没有，他知道小妁是担心、害怕岳璋旗的心会偏向自己离开她，那是种自我防

卫，他清楚，同时也认为自己逃不了责任，真的……除了让家人伤心这点令他痛苦，他没有要怪罪于任何人的意思。

「小妁，你知道的……我很不会说谎……既然我的性向如此，这次就算不被拆穿，有一天我还是会被爸妈发现，或是哪天我自己受不了

说出来……你这样其实我还松了一口气…自、自己要说出来真的好难……」

「哥……不要说了……不要都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或许我现在还不能走出阴霾，可有一天我会的。小妁，和学长好好生活，快快乐乐的将小孩扶养长大，这样……我的自责才会减少…

…看你幸福我才可以好好工作……看，如果不是我离家，怎么可能遇得到像经理这么好的人？如果不是你跟他说了我嗅觉很好，怎么可

能会有新的工作？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小妁，拜托你不要再介意日记的事了……」

就在刚才，大槊将抽屉里用来取代日记的信扔入垃圾桶中，他不想再自怨自艾下去了，老是躲避跟害怕做不了什么事，把自责与难过的

情感写入日记说不定又会造成另一次的日记事件，因此，他才决定中止写日记的习惯，并且把用来写日记的时间全部投入工作。

拿起手帕擦拭泪水，小妁答应这个请求，但她也希望大槊不要自责下去，能够真正走出阴霾，以此。兄妹俩相互交换承诺，就把那次的

事当作是回忆，谁也不要去介意，将那些情绪化为动力让自己幸福，如此，心中的芥蒂才会消失。

若把昨夜算进去，大槊已经四个晚上没睡过好觉，加上和小妁通话完后纵情地大哭一场，如今他的双眼下不单浮出一层黑晕，更肿如核

桃，没睡好的疲累不断地强调着他目前身体不适的状态，就是大槊有心要佯装精神奕奕的样子也难以成功，从他的眼睛里看去怎么就骗

不了人。

要是经理看到会不会认为我是不想在他底下做事呢？唉，真的不想让经理看到我这样子。

心里虽然这么想，大槊却做不出旷职的举动。换上自同学会后就没再穿过的西装，带了条湿毛巾打算在空闲时间冰敷做点补救后便出门

去了。

由孟鹏翰所领导的香水企划部就位在菲蒂亚大楼三楼，也正是过去大槊担任清洁员负责的地方，照道理说他不该觉得陌生，可是真正被

提拔进入企划部、站在部门入口前，瞅着左边玻璃门上挂着写有「香水企划部」的金色招牌，大槊深感自己好像从没来过一样，有些害

怕也有些期待。

「是大槊吗？」

毫无防备地给人一喊，大槊吓得汗毛直竖，赶紧回头：「前、前辈？」

被大槊尊称为前辈的男人名叫何信志，他并不是菲蒂亚的清洁员，而是香水企划部对面部门，菲蒂亚公关部的员工，会被人这么喊，纯

粹是他进公司的时间早，也很照顾后面新进的同仁，不论是物流人员还是清洁工，几乎没有他不认识或没关心过的人。

早在大槊来到菲蒂亚上班的第一天就认识了何信志，这个相貌端正、身材颀长的男人，不介意他只是个清洁员反倒热心地带他认识菲蒂

亚，更时时慰问、时时鼓励，故在大槊心中孟鹏翰是第一个敬重的人，何信志则是第二个。

穿着细条纹西装，留着一头和服装极为相配的发型，身上散发着时髦却不与传统脱节的气质、英气逼人却不失温柔的男人，发现自己吓

到了大槊先是和他道歉，接着走向他：「我刚从楼上下来，看到很像是你的背影就喊了，抱歉，没事吧？」

转身和男人正对着面的大槊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此时何信志才注意到大槊的穿着，惊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没去工作还穿着

西装站在这里？」

从身体检视到脸，何信志又发现：「大槊，你的眼睛！肿成这样……前几天才看你在恍神，今天就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听外人慌张得像是自己遭遇到事情的语气，大槊很开心有人这么在意他。

「没、没有什么啦……」

何信志蹙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弯下腰挨近大槊问：「你……是不是失恋了？」

咦？失、失恋？

「听我说，」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搭着比他还矮一颗头的同性的肩膀，「大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为了一个女人伤心

、哭肿眼睛值得吗？千万不要因为这样想不开呐！」

想不开？我看起来很像想不开的样子吗？

没有意识到给人联想至此的原因不单只有双眼红肿，还有小妁来访时神经异常紧绷所致，大槊赶紧解释：「等一下！前辈，先听我说。

我……我绝对没有失恋更没有想不开……眼睛这样只是好几天没睡好……」

何信志反驳：「怎么可能没睡好眼睛会这样？很明显就是哭过。」

「昨天是有哭……」没想到前辈的眼睛如此锐利，大槊有些惭愧，「但是真的，不是失恋造成的，请前辈相信我。」

他不可能想不开的，昨天蒙受孟鹏翰提拔升格为企划部一员，还与小妁误会冰释，他的人生非但光明还如同康庄大道一般的平坦。

没看漏大槊眼中的笃定，何信志也给予尊重。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那……今天你应该没有休息，怎么会穿着西装站在这里？」

「是孟经理……他昨天告诉我，从今天开始到企划部上班。」

听至眼前这个性格纯朴的后辈这么说，何信志的眼底闪过一丝的惊讶，但也随即掩饰过去，他祝福道：「真是太好了大槊，能和你尊敬

的人一起工作很棒不是吗？要好好加油喔。」说完这话，他又问：「可是大槊，我很疑惑，昨天你不是才当清洁员好好的，孟鹏翰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