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师 第一部 台湾篇(出书版)下 BY 左翎

作者:  录入:03-12

于是大槊大胆的走进去,拿起相本翻阅着。

翻阅的过程中,有个东西顺带的滑落在地上,大槊赶紧捡起来,这才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打从孟鹏翰回国后,大槊还未能有机会和他说上几句话,这阵子岳文桦给的功课和压力让他连喘息的时间都嫌不够,当然也就无心去询

问那晚在岳文桦房间看到的惊人秘密是否属实,只能暂时把疑问压在心底。

这天,大槊如往常一般,下班后就到上司家接受训练,不同以往的是,今天他一开门便瞅见客厅里一堆高级服饰狼籍,如被小偷大肆翻

箱倒柜过一般,若没有仔细判断,他真的会冲动地拨起电话报警。

这是怎么回事啊?伫立于鞋柜旁,大槊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唷?你来啦。」恰好此时岳文桦从房里走出,穿着一身名牌,光鲜亮丽的走到大槊面前问道:「好看吗?」

「好……好看。」不过问题不在这吧?

「嗯,还好我今天下班有到专柜去逛逛,否则这些衣服早就被那些个闲闲无事的贵妇给买去了。」说到一半,岳文桦转身走到沙发前挑

起别件衣服。

指着堆叠如小丘的华服,大槊确认地问:「这、这些都是吗?」

「是啊,这些都是。」

听到这个答案,大槊差点没软腿。眼前的欧美名牌多到让他没有多余的空间坐下,有些衣服还是两三件堆叠在一块,岳文桦竟然说是自

己血拼的成果,她到底花了多少啊?

「岳小姐……真是海派啊……」

将价值不菲的套装挂在手肘上,岳文桦沉默一会儿,随即又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让自己打扮得更漂亮而已,不想输给某人……」

「某人?」该不会是说自己吧?大槊臆测。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自己先准备一下,我整理一下东西,马上就好。」

方才岳文桦的话让大槊有些疑惑,他看着岳文桦整理那些衣服,总觉得今晚上司的神情有些异样,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很像是强忍着

泪水的感觉。

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大槊很确信这点,看着拥有出水芙蓉之姿的上司,他突然开口:「我觉得……岳小姐很漂亮……」

大槊的话让岳文桦停下动作,仅仅只停了数秒钟的时间而已。「那当然,我自认能赢我的人没多少。」

对于岳文桦的话,大槊没做回应,他继续说道:「从我第一次看到岳小姐的时候我就被岳小姐的美给吓到了,真的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

这么漂亮的人,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这想法我看很多人都有吧。」岳文桦不以为意的回答。

「对啊……所以……我认为……岳小姐可以再有自信一点。」

把衣服摺叠好的岳文桦回头看着大槊:「你是白痴啊?你看不出来我已经很有自信了吗?」她看大槊八成是脑袋被撞到了,才会不清不

楚的说这些话。

被人点醒事实,大槊慌张了一下。「是、是啊……可是为什么岳小姐还要买这些衣服呢?不就是因为岳小姐你害怕了、或者是说对自己

的信心动摇了,所以才会这么做吗?」

下属敏锐的观察让岳文桦的心中震撼不已,外表镇静,内心却已经忐忑不安的岳文桦只能对大槊骂着:「猪头槊,别把自己的想象加诸

在我身上,我只是单纯想买衣服而已!」

「可是岳小姐刚才不是说……」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被上司用这句话反堵回去的大槊顿时无言。

看到他呆滞的模样,岳文桦就满肚子火。「还是说,你对我的美丽有什么意见啊?」

「不、我没有任何意见,岳小姐你真的很漂亮,几乎像是真的女人呢!」大槊笑笑的说着,完全是没有心眼儿的话。

闻言后,岳文桦的周围像是被暴风包围似的,她恶狠狠地瞪着大槊,问道:「我问你,你该不会看到了什么吧?」

被吓到的大槊只能踉跄的往后退,慢慢地据实回答:「我……我……我上次……不小心看到照片了……」

「你居然敢进去我的房间?」瞪大了眼,岳文桦低吼着。

挥舞着双手,大槊慌忙的摇头,试图在薄弱的立场上站稳。「我……我不是故意的……」

「吴大槊!」

「哇啊!对不起啦!」看到岳文桦杀人般的表情,大槊差点没哭出来。

这下子完了,岳小姐发火啦!

来不及跟岳文桦致歉,大槊偷看岳文桦昔日相片的事情为他带来了极大的不幸。好比说他要跟孟鹏翰聊天时,岳文桦就会不知从哪里冲

来,一把把大槊撞到旁边去,开始与孟鹏翰卿卿我我起来。调香师的课业瞬间加重,上司变得比以往更加吹毛求疵,一有小错误被发现

,他就得重写报告十份,并且被限定只能手写。

一般员工该做的事情也多了一倍出来,晚上的私人训练更是残酷到了极点。

这就是惹火岳文桦的下场吗?现在大槊对于以前惹毛岳文桦的人给予最高的致意和同情,再不跟她好好道歉,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过劳死

岳文桦的心情,后来想想他也不是不能体会,以前若非小妁偷看了自己的日记,家里也不会掀起那场风波,还好他是个对于人家偷看自

己的私密物还能大方原谅的人,岳文桦的话……可能不是。

就在惹毛岳文桦后一周,孟鹏翰找了大槊去谈话。

「经理,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由于太久没和孟鹏翰单独相处,大槊此刻的心情可说是既雀跃又紧张。

孟鹏翰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给大槊,说道:「这是由日本总公司所发的文件,总公司要我们每一间分公司推派有成为调香师资格的

人到总公司接受专业训练和考试,时间就在三月一号这时间前后。不晓得你愿不愿意代表台湾分公司去参赛?」

大槊翻看文件,神情相当兴奋,孟鹏翰这么问他,不就代表自己已经得到孟鹏翰的认可吗?于是连连点头:「我愿意!只要经理不会怕

我出糗,我愿意代表公司出赛!」

「哈哈,你能参加真是太好了。不管输赢,这次的调香师筛选对你来说都是一次经验,你要好好学习啊。」不想给大槊太多压力,孟鹏

翰隐瞒了大槊是台湾分公司第一位派去参赛的人的事。

「是!」

「喔,还有,文件上有规定,每位调香师候补人选都要有公司香水部门的代表陪同,今年我正好有别的活动要办,无法跟你一起去,不

过我有找个合适人选陪你去日本,你不用担心。」

「合适人选?」侧着头,大槊狐疑。

扯了一抹飒爽的笑容,孟鹏翰回答:「是文桦喔,她说她也很期待跟你一起去日本,你们俩要好好加油啊!」

听到当下,大槊木立若偶,呆若木鸡,是错觉吗?紧闭的门扉似乎正刮着冷飕飕的凉风。

第八章

沐浴完后,大槊随手关上浴室的门与电灯,走到可说与卧室连在一块的客厅,拿出今天下班买的药水,坐在地板上替自己上药。

从清洁员升任到办公人员,按理说他是没有太大的机会让自己受伤,过去是因为劳动,三不五时去撞到或头滑倒是常有的事,现在工作

范围多半是动脑动手,除非是自己一时不慎,否则很难会见红。当然他近来受的伤不是外伤,而是内伤,脖子疼、鼻子痛、手腕酸,这

些坐办公室的人经常有的职业病最近在他身上有加剧的倾向,肇事者正是他光听闻名字就会颤抖的岳文桦。

转紧酸痛软膏的盖子,大槊像个过半百的老人,缓慢地起身,步伐迟缓地走到洗手台洗手,中途瞅见镜中自己的模样,不免一阵苦笑,

也回忆起今日发生的一些事情。

「啊,岳小姐,我有话要跟你说——咦?」甫从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看见上司的大槊急忙想要和岳文桦解释,毕竟是要一起赴日多天,

气氛太过肃杀实在不好,为今之计就是好好地跟她解释。

但是,当他看见迎面走来的女上司手里捧着的厚厚一叠资料,他知道大事不妙,好歹他都领教多日,很清楚下一步会是什么。

「哎呀,是猪头槊啊,正好,我有一些要统计的资料正愁没人帮我。你说你很闲是吧,来来来,这些资料帮我分门别类做报告。之后我

放在你桌上的那些原文书再拿去看看,以后不是要做调香师的吗?我可得好好督促你,助你成功呐。」逼近下属,岳文桦噙笑,把足足

有小腿高的文件交到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感恩的大槊手里,挨近的那一瞬间,她再来个下马威:「不管是这份报告还是你桌上的那些

,全都给我写英文。下班前没有交给我你就完了,之后夜间补习可还有得你忙,懂了没?」

拼命往肚子里吞泪水的大槊只能说好,继早上份量浓缩后的部门员工工作量后,再默默地承担非人类的公务量。

可想而知,他光是要赶在还有三个钟头就要下班的时间限制内做出两份报告就会忙得天翻地覆,不知天昏地暗,甭提还要跟上司解释上

一次的误会,做完后倘若他还有半条命再说吧……

之后的私人补习,他被迫调出所有菲蒂亚的香水与接受更严酷的嗅觉训练,然后是面对冷峻到不行的岳文桦进行模拟面试,当中的挖苦

便不再多说,反正个中心酸由他突然在一周内爆瘦三公斤。

关上水龙头,大槊长叹一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若没等到岳文桦自己消气,他这句道歉怕是永无说出之日了。

再次回到床边,大槊无心撇见也同样是今天购买的信纸。

答应前往日本总公司受训并且参加测验,就意味着自己没有年假可言,所有的休息日都要接受上司的非人训练。在与小妁解开心结前他

不敢回家是害怕看到家人,解开心结后是工作上,为了要预防随时都会对自己来个临时笔试的上司而努力看笔记,忙得没时间回老家,

好不容易打算在年假期间返家,如今看来只好作罢了。

为此,他有必要好好向家人解释一番,顺便报告近况。

家书寄出一周后,刚过第一天年假的大槊就收到老家的来信,顾不得还在调配的香精试管,大槊急忙将这封以快递方式寄来的书信拆阅

信里还有一封信,总计两封,一封是父母所写,信里父亲只提了要他不负公司的期待夺个冠军回来,赛后有空要记得回老家一趟,其余

的只字不提;母亲则不断地询问他缺什么,吃得饱、穿得暖吗?总是些日常生活的事,却依旧让大槊看得相当感动。

另一封是小妁写的,她简单地描述现在的生活,里头多半是刚产下不久的婴儿的照顾日记,光是看着信上所写,就让人能感受到她的幸

福美满,随信还附上了一张婴儿照。最重要的,小妁说她与妹婿岳璋旗现在过得很好,他们会替他加油的。

看着信,大槊爱哭的个性又浮现,之前他还恐惧着,不晓得双亲会多么的鄙视他,会不会想跟他断绝亲子关系,所以他好怕面对自己写

信后的结果,没料到家人依然给予他最宽容的怀抱。

心中压着的石头落下,难以言喻的温暖填满了空虚。之前的苦难和令人难过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愚蠢可笑,但人若没经过这遭,就

枉费此生为人,想透这点,大槊庆幸自己遭遇过这些事,也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

比照家人给予的温暖,岳文桦这边可就冷到最高点。

初二的时候大槊回到公司,继续接受岳文桦的恐怖训练。只有自己与上司的公司令他感到不安,岳文桦整个人散发着冰雪般的黑色气焰

,感受到怨气,大槊只好战战兢兢的调香,慎防自己有被暗杀的可能。

岳文桦的训练本来就累人,又加上上次不慎说出岳文桦的秘密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就更加可怕诡谲。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她友善的回应

就算了,想要接近孟鹏翰的时候就会发生意外,晚上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那周围更像是冰天雪地一般冷冽刺骨,总之岳文桦就是不断发射

一股不友善的光波给他。

过了个农历新年,这情况也没见好转过。

「欸……岳小姐……今天晚上……我可以请你吃饭吗?」一直很想把话说清楚的大槊终于在训练完后开口问。

挑高了眉,岳文桦持续发射她那不友善的光波。「想请我吃饭?你够本吗?还有你的长相,会不会有人认为本小姐是带了一头猪出门啊

?」

是早就领教过岳文桦的尖酸刻薄,但大槊每次听到时还是不免会刺痛一下,随后释怀的他对着上司行九十度弯腰大礼,诚恳地致歉:「

对不起,岳小姐,上次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偷看你的秘密,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瞪着无辜的大槊,岳文桦迟疑着。「好啊,我要吃最高级的晚餐、喝最贵的香槟,你最好准备一下钱吧。」

「是……」岳文桦的意思就是不把他榨干不甘心就是了,唉,错的人是他,要道歉的人也是他,总归一句,自认倒霉吧。

正如上司所言的那样,当晚她真的把他赚的钱都吃光了,几个月的薪水全都赔在昂贵的一餐上,听见服务生念出金额时,大槊真是欲哭

无泪。

在回家的路上,大槊和岳文桦一同走着,很多路人对岳文桦投以感兴趣或是羡慕的眼神,却没见她看过半个人。

街上冷风阵阵吹来,冷得大槊猛缩脖子,缩到像是没脖子似的;岳文桦却丝毫不在意的走着。「对于鹏翰的感情……你打算怎么办?」

冷不防被人这一问,大槊恍神数秒,经过仔细思考后才回答:「那天……岳小姐和孟经理一起吃饭时,我就有想过要放弃了……」

「什么啊?你真是没用,光长体重不长脑的猪!这样就放弃!?没意思。」岳文桦埋怨着,虽然早就察觉到下属想放弃的念头,但她还

在想他会不会撑到最后一刻才认输,没想到这么快就投降了。

面对这顿讽刺,大槊只是笑一笑。「岳小姐看起来真的和孟经理很匹配,你们能力又相当……」

不等大槊说完,岳文桦就驳斥:「你说这些都是废话!那根本不成理由。自己想放弃就说,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对我来说,这就是理由了。」大槊不明白今晚上司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只是她问了,那他就回答。

「拜托,你知道家里有漂亮老婆的人,外遇对象都是其貌不扬的人吗?有个聪明老婆的男人,外遇的对象就会是笨得跟猪一样的丑女!

男人就是这样。你谈放弃会不会太早了啊?」

感觉上岳文桦似乎不想要他放弃孟鹏翰,原因大槊不想开口问。

冷清的街上,似乎很适合来谈这种问题。吹着刺骨的寒风,虽然季节不同,无人的街道还是会让他想起当初夺门逃跑到北部来的那一晚

,带着被刺伤的心、惶恐不安的表情,记忆犹新。

已经没有悲伤的感觉了,大槊深刻地体会到这点,他释怀地对岳文桦说:「我……曾经喜欢上一个人,他现在是我的妹婿。」

「就是你说的,那个跟我一样姓岳的家伙啊?」

大槊点头:「嗯,当初我来这里工作不是因为想来,而是来逃避的。」

「怎样?你这头没脑的猪该不会做了坏事吧?」岳文桦尖酸的问着。

「我出柜了。」这直截的回答反倒让岳文桦一惊,稍后,大槊又补充:「而且还是在我连想都没想到的状态下出柜的。」

满脸写着诧异的岳文桦问道:「你家人都知道啦?」

「嗯,事情闹得很大。」

「哇……那你妹婿拒绝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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