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师 第一部 台湾篇（出书版）下 BY 左翎

取了。」

女顾客看大槊一会儿，微低着头、脸色突然变得羞涩，问：「那个……请问你可以教我一些保养法吗？我想光是香水应该是不够的啊…

…」

大槊亲切地笑着，他心想这名顾客一定被这些问题困扰很久了吧，也正好，自己以前学的差不多该发挥了。「那有什么问题呢。首先，

如果您想要针对皮肤问题，那我建议您可以泡洋甘菊茶，成分很简单，只要两克的洋甘菊以及紫罗兰，加入300cc的热开水就行了，这

壶茶可以让您皮肤白皙而且滋润；如果是要提神，那么就采大约五公分长的迷迭香和薄荷叶两到三支，加上洋甘菊十朵，一起放入

500cc的热开水里，这样就是一壶提神茶了。我想食补应该很适合您，请您参考一下。」

女顾客像就获得救赎般的看着大槊，详尽地把大槊刚才说的抄下来。

注意着顾客的抄写速度，大槊等到对方写完才又继续说道：「如果想要提振性致，那么可以试试看喝茉香绿茶，只要一包绿茶包和一大

匙的干燥茉莉花就行了，这可以调节内分泌使你气色红润并且心情愉悦，相信在房事上会很有效果。回去不妨试试看。」

收起抄好的纸，女顾客握着大槊的手，激动地说：「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真是太喜欢菲蒂亚的服务了！」

接触到这股温暖和感激，大槊认为以前的努力没有白费，能帮上别人的忙是他的荣幸，真正该感激的是他，从做这份工作以来，他慢慢

的增加自己的信心，变得敢看对方的眼睛，全拜这工作所赐。

「不客气，如果有问题随时都请您回来询问，我会在此会您服务的。」大槊笑着说，并目送女顾客离去。

处理着顾客咨询单的后藤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大槊与女顾客的对话，不懂中文的他来到这里完全帮不上大槊的忙，每天都只能像现在一样

，轻声无息地看着大槊在自己面前展露实力，说实话，他的心里有种复杂的感受。

脑子里，总会想到那一天自告奋勇来台的事。

「杰斯先生，我看到公告了，总公司要征一名调香师到台湾服务，这是真的吗？」在公告栏上看到这份文件，兴奋的后藤完全没有考虑

后果就跑去找首席。

布鲁诺看着后藤，笑说：「是真的，目前还没有什么人报名。怎么？你想去？」

后藤颔首：「是，之前调香师比赛我认识一位台湾分公司派来的人，他走得很仓促，我们没有互相留下联络方式，一直觉得可惜……」

「所以才想到台湾找朋友？」

「是。」

「你说的那位朋友，就是上次比赛得冠军的那位吴槊乐吧？」

「是。」

「我也对他很有兴趣，他就像一块海绵，正在大量吸收知识，准备日后一展实力的明日之星呢。」

布鲁诺的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后藤看得相当清楚，当时的他呆愣许久，以为是自己听错。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菲蒂亚的首席去称赞一位还没任何称号的调香师新手，总公司内有许多的后备生每天拼了命的练习再练习，想尽办法

让布鲁诺替他们试试新香水的味道，布鲁诺总是和颜悦色的帮他们试，但是他们最后得到的，只有一句「再加油」。

后藤曾是那其中的一员，他努力了好几次，得到的都是相同的话，后来几个后备生聚在一块时，就有人说了：「杰斯先生根本不打算称

赞我们这些新人吧，你们看我们这些调香师新手有多少人啊，竟然没有一个人得到他的褒勉，依我看，他是怕自己首席的位子会被抢走

才这么做。」

这个传言到后面愈传愈大，导致公司内一半以上的实习生出走到国外，后藤虽然没有这么做，不过他总是在一旁静静地观察那些人出走

后的状况，完全不行，没有一个人被国外的知名公司所录用。

大家都纷纷放弃了调香师之路，转行的转行，攻读其他知识技能的人留在国外攻读，这就是他看到的情况。

那时他才知道，布鲁诺不是吝啬给予赞美，而是他真的没闻到让他惊艳的香水，一个首席的评价足以决定一个新人的未来，他是这么想

的，继而继续在菲蒂亚努力，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得到这份赞美。

在他还没爬到那个地步时，布鲁诺的夸赞就给了大槊，一个名不经传、考试前还紧张得直发抖的新人。

以第二名的身份夺得亚军的后藤，在比赛后被调到布鲁诺身边做事，某次，整理集团内的调香师资料时他竟意外发现，大槊的调香资历

居然连一年都不到，之前发现大槊是第一个从台湾派来参赛的调香师就够让他诧异，想不到真正惊人还在后面，资历不比总公司调香师

后补生久到哪的大槊竟然能在比赛上技压群众，赢了平均资历有四、五年以上的他们，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半是为了来看大槊，一半是为了观察大槊的实力，合起来便是后藤出发来台的原因。满脑子都绕着大槊的问题打转的他丝毫没有考虑

到自己来台后的事情，其中便包括自己完全不会中文一事，被派任在咨询柜，语言不通的隔阂让后藤完全无用武之地。

第一次被客人找上询问时，后藤才惊觉这件事情，要非是大槊及时相救，他可能会闹笑话。

处理来自国外的客人，后藤的英文也不如大槊好，记得他第一次接待外国客人，正好大槊手上也有个客人要处理，听到客人快得如闪电

的抱怨，他当场僵在那里，连一句基本的英文也吐不出来。

连忙出现处理的，据说是大槊的上司，一个叫岳文桦的女人。不是调香师出身，专长只有企划的她竟然处理一个客人的香水问题都比他

来得优秀，这更是让后藤毫无立足之地，他像是被打了两个耳光一样，痛的不是脸，而是心。

「真是麻烦，总公司居然调一个中文不通，英文也烂的家伙上场，吴大槊，从现在开始你负责外场，所有客人的问题都你来接，他负责

文件那类的，之后要调香再拖这家伙去用！」

岳文桦用相当缓慢的语调说着，用他听得懂的英文来训他。

「我……」不能反驳，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子，选择来这里工作，就给我拿出你的工作热忱和专业来，菲蒂亚不需要半吊子！」

见了几次面，岳文桦始终记不得他的名字和姓氏，总是喊他小子。

这句话，他永远忘不了。

在不是调香师身份的岳文桦眼底，他竟然只是个半吊子！

坐在桃木色的长板凳上，后藤远眺着小公园的每个角落，最后将视线锁在停留于树梢上的麻雀，若有所思的忖着。

那是在他休息前半个钟头发生的事，那时候大槊正好被首席叫去，整个咨询柜只留他一个人在那，当时也没多想，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

，没料到竟有客人突然上门，慌得他有些措手不及，像个菜鸟新兵遇上战争，只能硬戴上头盔与枪支上场。

如果来人只有一个还好，偏偏来的是一群妇人，一到咨询柜便开始七嘴八舌地把要求说出来，他根本不晓得该听哪个，慌张之余，没耐

性的妇人就愈发烦躁地说出她们来的目的，不断地重复了好几次，他仅能听懂几个单字，弄懂她们大概要他做什么。

正当他准备要回答顾客的问题，耐性早给磨光的妇人便对他投以失望的目光，转头要别的专柜人员去找店长出来，嚷嚷着「这里的服务

态度怎么这么糟糕」的话，一口气重创了蛰伏多日、一心想要洗刷误会展现实力的他几个耳刮子，就算后来他对那些女顾客说他可以应

付，顾客再也不信任他，将所有的请求和目的都交给前几日才来上任的专柜店长。

事后，这个跟他一样是日本国籍，同样都是受总公司指派过来的女店长高尾对他这么说：「后藤，你现在还不能接待顾客吧？下次碰上

一样的情况，不要逞能，去楼上首席的休息室那里找吴槊乐吧。」

「我……我可以应付的……虽然我现在才开始准备是嫌迟了点，但基本的应对我自认没有问题。」不愿意这么屈服的他对店长如此说道

，可是还是没有得到对方的赞同。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面子问题，而是菲蒂亚的带给顾客的观感问题，公司不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而甘于承担这样的风险。」

以手支撑着头，后藤发出长叹。

到底该怎么做，他才可以向其他人、向顾客证明他有能力做好咨询的工作？他和大槊分明都是担任咨询顾问的人员，没道理只有他一个

人做着处理文件这种简单的工作，而全把核心工作都丢给同事。

「后藤，原来你在这里啊！」

猛然听到大槊的声音，后藤赶紧抬头，整顿气势，不想让他瞅见自己丧气的模样。「大槊？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缓步走向后藤，大槊憨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只是……刚才听店长说专柜发生了一些事，我想你应该很沮丧……就出来找你了。」

看到大槊上气不接下气的脸，后藤猜想他应该找自己找了很久。「对不起……」

「别介意啦，」大槊开朗地回答，接着便坐在后藤身旁，高举自己刚才在便利商店买的食物，说：「没有很多时间到餐厅吃饭了，我就

随便买了几个御饭团跟饮料，后藤你将就点吃吧。」

道了声谢，后藤从大槊手里接过两个不同口味的御饭团和饮料，过程里，他顺便带出来的书也给大槊看见，他惊呼：「后藤，你现在在

学中文啊？」

一个紧张，长相斯文俊逸的男人失了平时的镇静，慌乱地把书藏在身后。「嗯、嗯啊……是…是这样没错……」

不晓得对方脸红的原因，大槊将视线放在自己的午餐上，心想后藤既然不愿意说就不勉强，开始大口大口地享用着；后藤拆开一个御饭

团，吃了几口，便说：「大槊……这件事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大槊很干脆地点头，然后又说：「后藤你好认真喔，下了班还努力学中文，哪像我，最近这几天都太混了，回家洗完澡就是睡觉……嘿

嘿，这么丢脸的事也拜托你不要跟别人说喔。」

兴许是适应问题，大槊从专柜开幕以来就明显地减少看书的时间，回到租赁的小套房后总是尽快结束该做的事，早早上床睡觉。他不知

道这是不是压力所致，不过瞅见同事这样的努力学习，他也该好好反省了。

同事的话让后藤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说：「不会有人笑你的，倒是我，要再不能赶快进入状况，恐怕店长或首席就要考虑将我送回日本

了。」

大槊摇头，否定他的说法：「怎么会呢，你那么认真，他们绝不会这么做的。」

「认真有什么用？这本来就是我的疏失，当初什么都没想就来这里，又因为语言上的问题给你和其他人带来这么多麻烦……」

不等后藤说完，大槊突然打断他的话：「可是你也在努力了不是吗？」

「大槊？」

「虽然语言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学起来的，可是我相信后藤、你一定会克服这个问题的！」语毕，大槊更拉着后藤的手，情绪激动地问

：「我说得没错吧？」

莫名地，后藤感受到跟调香师比赛结果发表时、大槊所带给他一样的情绪，那好像会感染给人似的，他该如何形容呢，这绝非强迫中奖

的不舒服感，而是会让人发自内心、很想去体会到他如此激动与愉快的原因。

漾着自信与高兴的笑容，后藤以点头来表达他的答复。

「既然如此，要不要试着和我说中文呢？」

「和你……用中文沟通？」

「是啊，从我们认识到现在，都是用英文来交谈，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也不会对你的中文有什么助益。所以我想，如果你开始用几句

浅白易学的中文和人对话，一来可以替自己增加信心，二来可以进步。如何？」

与后藤共事一段时间的大槊已经渐渐能听懂后藤日文音极重的英文，明白掌握他说的意思，他的英文不是不好，只是无法说得太快，还

有母语干扰的问题，才使得岳文桦做出那样的决定，不让他到前线接待客人。

一直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后藤的他，现在总算有个方法可以施行了。

「好……窝（我）试试看……」鼓足勇气，后藤放大胆子对大槊说出第一句中文。

对同事敢于跨出第一步、和他以中文对话，大槊回以灿烂又有些激动的笑容。「让我们一起努力吧，后藤。」

菲蒂亚个人化香水专柜开幕后，大槊就以菲蒂亚调香师的名义调派到专柜上班，从此不必再回公司去。

依照岳文桦的计划，大槊和后藤一开始是在咨询柜服务，两人分时段到布鲁诺那里练习调香，由布鲁诺鉴定两人调香的实力，须到一定

程度才能亲自上场。

布鲁诺来台第十日，这一天正好是后藤的休假日，少了一个伙伴，大槊无法到布鲁诺那里练习。不晓得是否知情，布鲁诺派了位化妆品

柜的小姐暂代大槊的职务，把大槊叫进调香室练习。

戴上干净的手套，大槊按照布鲁诺指示，开始调制「芙蓉」这款菲蒂亚的经典香水。

半个小时后，大槊将调制完成的香水交给布鲁诺检验，这位栗色头发里参杂着不少的白丝的首席一面嗅着散发予空中的香味，一面赞赏

：「嗯……调得不错，清淡中带有优雅……仿佛芙蓉花在自己眼前绽放一样……」

坐在布鲁诺面前，大槊难为情地搔搔头。「谢谢夸奖……」

将试香纸放于桌上，布鲁诺对大槊说道：「我宣布你通过我的测验了，以后你可以替客人调制个人香水。」

大槊惊呼：「这么快！？可、可是我还没有什么自信……」

「那么就怀着这份心情去调吧，骄傲是调不出好味道的。」布鲁诺喝着花茶，鼓励着大槊。

心里一直惶惶不安的大槊确认性地问：「现在才第十天，杰斯先生就宣布我通过好吗？」

放下杯子，布鲁诺和蔼地说着：「大槊，调香师的经验是从正式上场后开始累积的，自信是从调香的成果里增加的。一位优秀的调香师

必定拥有许多经验，我认为你可以开始拥有经验、并朝着这条路迈进了。」

「杰斯先生一点都不害怕我搞砸吗？」

对这问题布鲁诺不答反问：「每次调香完后你自己有闻过一遍吗？」

大槊点头：「我至少闻三次以上，确认可以再送出去。」

「这样还怕什么呢？」

「是这样没错……」一想到自己将要上场，大槊依然有着说不出的紧张。别人的期许固然好，自己若是搞砸了这份期待，不行……他实

在很怕看到别人对他失望的眼神。

将两手握成拳，紧贴在大腿上，大槊惧怕的心里外人一看便知。

年迈的脸抽动着，布鲁诺缓缓地对大槊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布鲁诺的话引来大槊的注意，他看着布鲁诺疑惑着。

「你像个缩头缩脑的胖老鼠一样，明明自己身上挂着许可证，却有种走错地方的胆怯。」

咦？老、老鼠？还是只肥滋滋的胖老鼠……

回想起自己在比赛时缴交香水的情形与布鲁诺的形容，大槊也很想笑自己，首席的形容是还满贴切的，他当时活像个贼似的走进去，见

到评审们还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中的香水给弄飞出去。

「最初我是这么想的：这样的人到底能调出什么香味来？连引荐自己的香水都害怕的人，到底有什么本领？」

引荐自己的香水都害怕的人……是指自己吧……他无法反驳，在比赛上是他第一次调自己的香水，他确实很没信心。比赛时，他脑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