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燃烧弹烧山!十一点方向,三十五度角!”果断的命令,叶非云太了解林亚,也知道林亚太了解自己。
“马上装填最大口径的弹药,向北偏西三度角方向,距离十公里,照着匠人铺村给我攻击!”第一遍的燃烧弹只是迷惑,让林亚以为自己会猜测到他的动向,主攻山边。
不,你知道我会知道的,必然就不会这样去做,你一定是反其道而行之,违反你穿插迂回的作战方式,在你原来的指挥所里固守。
这第二遍的炮,就是要轰你出村,不过,你也一定不会出来,你一定认为我这是试探炮!
“按照我的命令,以每小时发射炮弹三百发的速度,给我吊到这个村,轰也要把这个村给我轰平了!红色信号弹起,停射二十分钟,兰色信号弹起,转移到东北三十公里处,黄色信号弹起,后退五十公里,白色信号弹起,向前推进十公里……”仔细地交代作战部署,叶非云将炮兵营的指挥权交给了营参谋长,“我会携带电台,用七号频率,三号电码,如果第一句话是增援,转六号频率五号电码,记住了!”
“是!”在副营长空缺的时候,参谋长就是第二把手。
“师座将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增援这里,只要你的炮火力足够,敌军就不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摸到这里,撑过一个小时,吸引住敌军的主力,明天就是庆功宴。”
“是!”
带领着一个团的兵力,叶非云亲自包抄林亚的后背。
匠人铺村,林亚纹丝不动,顾同在那里焦急:“为什么不走!等着非云给你送酒来喝吗?你不要忘了,现在是对敌,不是互相探访!”
“你错了,我动,他一定料到,我不走,他可能也料到了,可他未必料的到我不但不走,还在这匠人铺村周围埋下这些炸药,主力走了,我没走,他万万是料不到的。他一定以为我必定跟着主力,主力必定跟着我。”林亚自从连着两晚消失之后,就是一副深沉模样,不再那样简单,“我在这里等他,免得他扑了空之后难受,你也走吧,第一长官不在,你作为第二长官应该和部队在一起,赶紧追上去,从他们迂回的间隙中直接穿到赤遂城外,裘致远的师指挥部在那里,把他端掉,这仗就可以结束了。”
“那你怎么办?”
“我在这里等非云呀!等他的奇袭大军。”林亚很坦然,仿佛在说“晚上我要多吃一碗饭”似的。
“和你的炸药一起等?你要和他……!”
“你赶紧的走吧,我什么时候做过莫名其妙的军事决定?理解不了就执行去!”林亚一瞪眼,直接将顾同搡出了门外。
“林亚!你真要和非云决生死么!”拍门,顾同怎么能放心?!
“你怎么还看不透?你不是最明白的人吗?战场对敌,不是我和他对敌,他死了,我不负他,我死了,他也必然不会负我,谁叫我们生在乱世呢?谁叫我们不是一个党派的呢?不过,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死……”说到最后,林亚竟呵呵笑了两声,苍凉,无奈。
“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了!”沉默了半天,也没有别的办法,顾同只得先去追那一整个加强团的主力。
送走顾同,林亚将炸药引线拉到了村口的那株参天樟树上,一个人蹲在那里,颇有守株待兔的意思。
“非云,但愿我猜的是错误的!”林亚低喃。
这一整个团的炸药基本都埋在了这里,准备等着包抄而来的民主党部队。
山鸟飞尽,周围百里,早就被炮火将一些活物惊跑。
叶非云的燃烧弹断了林亚向纵川山脉穿插的路,东北也必然有部队包抄过来,只有南方,直面裘致远的主力才有生机,林亚看到了生门,可生门也可能在瞬间转变成死门。
榴弹炮毫不留情地吊到了村里,指挥部早就一片废墟,断垣残壁。
“非云,你还真不手软!”一边拿着一部电报机,不断地发一些无意义的信号,一边向着东北方了望:这是非云会来的方向。
叶非云的急行军速度很快,在穿插到了匠人铺村东北五公里处,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穿插过来了?林亚没有料到?不可能,即便是没有料到自己的部署,也该在指挥所附近有伏击,否则就是兵家大忌,主力已经转移了?林亚以少胜多,不可能是包围的形式,必然是突围,可会向哪里突围?
第六十一章:生亦何欢
林亚去袭击民主党的主力了!!!
这个念头一起,叶非云就立即惊跳:裘致远!林亚的目标必然是裘致远!!!是那个炮兵营和师指挥部!!!
“迅速回师!”直扑师指挥部!发射了兰色信号弹,叶非云分兵两路,主力回师,一个连前往匠人铺村,不去看看林亚布的局,叶非云绝对无法死心。
裘致远当然是带着余下主力部队迅速去增援叶非云的炮兵营,炮兵狂轰之后,必然需要步兵的强力推进,算算时间,叶非云应该已经到了预定地点。
兰色信号弹升起,居然是兰色!裘致远沉思片刻,恍悟:一定是林亚的主力已经消失,可能已经奔着南面来了!
“让开正面,放他们过去,向东南转移包抄!”裘致远不得不祈祷林亚的主力还没有到达自己的背后。
顾同带着轻装行军的将近万人的部队分了无数个小分队,分别包抄穿插,目标都是裘致远的指挥部。
刚刚带领主力和炮兵营离开原先的位置,裘致远就和林亚派遣的某一分队遭遇了,谁也摸不清对方在这个不是预定主力的位置到底有多少兵力,只能估摸着打。
林亚的部队没带重炮,全部都是手榴弹和重机枪,最大的火力也不过是一台小钢炮,便携式的。
裘致远这边也不过就是小口径的榴弹炮,一阵对轰过后,裘致远全军压上,得到了一个以主力歼灭了一个连的结果。
很是恼怒地摔掉望远镜,裘致远终于明白了林亚的部署:“回军师指挥部!在师指挥部北十公里集结,一旦到达,立即炮轰!”
将整个主力分成了三部,迅速急追。
看到兰色信号弹的林亚也有点悬心:离自己还有五公里的地方发出去的信号意味着什么?叶非云已经到了?!这么快的速度!!!那这信号一定是知道我军转移的信号,他必然不会再来这里……
三十六计走为上!林亚一旦想通叶非云不可能再孤身犯险就失去了等待的耐心,挥马南去,不把裘致远的人头扭下来实在难解林某人心头公私两面的恨!
一连串的惊天巨声,听上去恍惚是一个拉长放大了的爆炸,林亚引爆了匠人铺村的炸药,将方圆十里地都震得一阵颤抖,自己却已经远遁南下。
叶非云派出的一个连就这样被林亚的一个欺骗葬送在了匠人铺村,听见那声巨响,叶非云多少有些庆幸。
混战!不断和林亚的部队遭遇,都是小股的,可一遭遇上就是死缠烂打,不把最后一个人打完坚决不让路不后退的家伙,和林亚都是一个脾气,显然是林亚下了死命令:一旦遇上民主党主力,能拖多久拖多久,不惜一切代价!
“今夜子时前一定要打通这条通道!哪个连长没有完成任务,我就把他押到敢死队去冲锋!”叶非云的声音透着寒气,回荡在临时指挥部。
林亚的部队确实难缠,被一个连纠缠上,竟然会越打越多,逐渐变成一个营的兵力!林亚的连和营都是超员编制,一个连就相当于一个普通编制的营,真不知道这家伙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这些子兵,都是狠辣角色。
叶非云被阻击在离师部二十三公里远的地方,明明都已经听到了师部方向的激烈交火声,就是过不去。
裘致远也在焦急,全军回师,固然终于揪住了林亚的主力,可代价是整个师部的毁灭,化成了灰烬,裘致远亲自下令开的炮,不开炮难道等着林亚一锅端?这个卤莽的家伙能得到叶非云的青睐,看来绝不是偶然!
林亚已经和顾同会合,就林亚的鼻子,循着火药味闭着眼睛就能找到自己的队伍,那十多年的战场,岂是白混的?
“居然下手这么狠,连自己的师部都舍得下手开炮!靠!真TMD不是人干的事!”林亚显然对裘致远的下手没有预计到,即使人员已经完全撤离,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所有重要文件和设备转移,他裘致远的部队又不像自己那样的游击惯了的,辎重无数,装备无数,居然舍得下手!靠!一点都没给老子留!难得的发财机会!
林亚最缺的就是大口径的穿甲炮,想想都心疼!
火力交手,正面冲突,自然是武器装备差的一方要吃些亏,林亚当然知道不能恋战!
可如何走的脱!!!
裘致远的用兵绝对是狠,退一步缠一步,全力包抄到了林亚的主力,既是情敌又是政敌,如何能不狠?!
叶非云也在极力打通和裘致远会合的道路,自己带出了一个团的主力,裘致远单独面对林亚,师部……难保矣!
“强攻!给我强攻下这片山头!占领制高点!”
“什么?师部已经被毁?!那师座呢?……不知道?!……你是赶什么吃的!再去给我侦察!”
“三营,上去替换二营!弹药不够?对方就够了?都没弹药了就给我上刺刀!”
……
一片炮火声中的叶非云又蒙上了嗜血的杀气,森森地,让人看了害怕,那种眼神已经暗淡了整整两百多天!
趴在军事地图上,叶非云步步为营,再不能有闪失!
“长官,快撤吧!他们已经把小钢炮架袄了高地,咱们的临时指挥部全在他们的炮火攻击范围!”一个参谋灰着脸跑进来劝叶非云。
“警卫!”冷冷地看着一头硝烟的参谋,叶非云半天没吱声。
“在!”
“拉出去,毙了!”很淡的一句话,送走了一个生命,留下一路的叫骂和喊怨。
“传令下去!谁再敢有言退者,均同此下场!谁再有敢不用力杀敌者,就地枪决!子时若再打不通,从营长开始枪毙!过十分钟枪毙一个!过二十分钟,两个!要是过了子时三十分钟,连以上军官全部枪毙!”叶非云那过一把冲锋枪,铁黑着个脸,“我亲自动手!”
全团骇然,哪里还敢有任何退却之心!
亥时,叶非云提前与裘致远的主力会合,看着一身战火归来的叶非云,裘致远心疼之外更多的是欣慰:可托重任,可托心腹,善于应变,洞悉意图,臂膀是也!
“要不要休息一下?”忍住了没有去揽,裘致远轻问。
“不用,是我轻敌,致使师部沦陷!请师座责罚!”叶非云的脸色并看不出来他的情绪,很平静的神色。
“作为最高指挥官,让师部沦陷,是我的责任,非云,不要试图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扛到自己身上,你扛不起。”还是没忍住,去抱了那个外表坚强无比的家伙。
“师座!”很干脆地推开,“我想去攻打林亚的主力,四号高地。”
沉静地盯着叶非云看了半天:“好!不过,告诉我为什么!”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非云!”跨上一步,“你让我怎么放手?!”
“我派警卫连送你过去,小心为上,如果你胆敢有闪失,我一定会拿林亚的命来泄恨,所以,就算不是为了我,也要为了他保重自己!”坚决的一搂,传递了刚强的气息和铁硬的心思。
送叶非云上第一火线,裘致远多半出于无奈,但军人的心,让他明白别离的必要和含义。
叶非云终于有了和林亚正面相对的机会,决战生死的机会。
“对面情况怎样?”一到地方叶非云就抓过承担主攻的步兵营副营长问。
“火力口径不算很大……但很密集……组织反击和进攻的速度很快……我们炮刚刚压过,准备冲锋的时候,他们就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叶长官,你先进掩体躲一躲吧!”在前线,说话是不存在的,只能嘴对着耳朵喊,就这样还经常被呼啸的炮给打得断断续续的。
“我军伤亡如何?”继续喊话。
“我军伤亡已经达到了三百多,营长也受了伤,抬下去抢救了……”嗓音有些号丧音。
“集中所有兵力,在三点钟方向集合,每人都携带轻武器和五百发子弹、刺刀,每人再加发五颗手榴弹,另外,带上二十个炸药包。十分钟后集中待命!”把副营长揪到一个土壕坑里直着脖子喊了一通,看着对方点头领命而去叶非云才放下心来。
“炮火静默半个小时!给我静默半个小时!”扔下电话,叶非云抓起枪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警卫说,“立刻给我挂师座的电话!”
第六十二章:原来战争只是一个某些人的游戏
顾同在林亚身边可谓是如坐针毡,即便把他架到炉火上烤也不过如此痛苦了。
面对一个油盐不进的军事主官,再怎么规劝暂避锋芒,都是水中点火百忙活,无济于事呀!
“现在是战场,不是叙旧,你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在老子面前瞎晃悠!小心闪了你那舌头!没事就爱在这里磨嘴皮子,有那工夫你到黄司令和程主席那里去磨,什么时候把你的这套理论磨透了咱也用不着在这里吃子弹吸烟火了!”林亚颇嫌顾唐僧轰炸式的“规劝”烦扰,直接一挥手招来两个兵。
“把顾政委给我请下去休息休息。”
顾同气得两眼发直,一把掀开小兵,上去揪住林亚的领子,压低了声:“我说的你明白不明白?啊!你真是要铸成大错和终身遗憾才肯罢手吗!”
“怎么就是大错?怎么就是终身遗憾?”摔了手中标志记号的笔,林亚拎起顾同吼回去!
“我都说几遍了?啊!这场仗就是两党摩擦,不是真正的火并,民主党和兴农党的关系并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马上就会有和解的消息出来。
你现在和非云打的那么凶,不光是你自己以后无法面对他,还让两党结下真正的仇怨!你看着,那民主党的前任主席谈中兴不是已经出面主持召开会议了么?我看这停战的消息也就是你迂回穿插一下就来了!”顾同已经挣得面红耳赤,真正难得一见的君子怒,桃花眼里闪的都是忧虑焦急和坚决,帽子也早扯脱了,脸颊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花,一丝猩红的血干涸在那里,像抹了腮红,也像画的图腾。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肯定?就算是你说的这样,老子也不干,老子是听命令打仗,不是和他们玩!非云也一样,没那穷心思和他们玩!我们打我们的,他们商量他们的,他们说停,我们肯定不打,可他们说打,我们也绝不可能停!”直接掐了顾同的胳膊往小兵那里搡。
“要是万一你翘辫子了或者是非云有闪失了怎么办!”一个字一个字地吼出来。
“我说过,他死了,我不负他,我死了,他也必然不会负我,况且我们都没那么容易死!”定了定神,林亚先缓下了声音,转头对着两个直面两个最高长官吵架的小兵使眼色,“把顾政委带下去休息!”
小兵闪过一丝犹豫的眼神,还是在林亚铁定的目光中敲晕了顾同带了下去。
转身,林亚还是继续他的屠戮。
就在叶非云要求了裘致远的炮火支持,领着一整个营摸上林亚的地头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传来了很让人沮丧也很让人开心的消息:停火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