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云使劲有一推,慌张了,一个林亚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现在居然又多出一个裘致远,还都是不知道含蓄为何物的铁碗家伙,一个皮厚,一个强硬……
相互推拉之间,必然是力量略逊的叶非云吃亏,很快地被压在了床上。
裘致远是体贴的,并没有舍得将自己的躯体压在叶非云初愈的身上,只是侧躺在他身边,制住双手,压了双腿。
“非云,告诉我,我可以亲你……告诉我,今后你会记得我,爱上我……”轻轻的呼吸钻入耳膜,撩拨得人气息紊乱。
第五十七章:才下眉头
感觉到叶非云浑身僵硬,裘致远终究没忍心在轻微颤抖着的唇上亲下去,轻轻搂了抱着,就像那大半年来犯毒瘾的日日夜夜一样,半保护半占有地抱着。
轻轻地扣着手腕,把脑袋压在自己的肩膀上,裘致远好象终于安了心,就那样微闭了眼把唇贴在叶非云的额头上,不再动作。
熟悉的体味,熟悉的怀抱,还有熟悉的体重,叶非云很吃惊地发现,原来自己和裘致远的肢体接触早就远远多过了和林亚的,甚至,这个怀抱已经让自己失去了警惕性和排斥感。
到底这大半年来的毒瘾带给了自己什么?裘致远?
叶非云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清这些关系,可那么多的记忆是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如何理?梦里的,恍惚都是林亚,可身边的,却始终只有裘致远,是自己误把他当林亚了,还是……那梦里的缠绵到底存在过没有?看今天身上的痕迹,是有,可那春梦……叶非云不寒而栗。
裘致远很满意叶非云最后的妥协,轻轻摩挲了脸,细细地吻,并不亲唇,只在那脸颊上小心地亲,细细地舔,拿了鼻尖去蹭脸上茸茸的汗毛,鼻息和绒毛的摆动弄得叶非云痒痒的,红了脸。
“师座……”
“叫我致远……”
“能不能放开我……”
“如果不呢?拿刀威胁我?恩?”裘致远竟然轻笑了一声,照旧在那里亲昵着。
“我……不习惯……”面对裘致远,叶非云好象多了很多顾忌,长官,又是曾经的教官,还是用身价性命为自己担保的救命恩人,哪里能像和林亚在一起时那般自然!
“慢慢就会习惯了……我们一起习惯好吗?”很有诱惑力的低问,带了磁音。
第一次发现,裘致远居然也可以这样温柔地调情,也是第一次发现裘致远笑的时候也有一种排山倒海的蛊惑,压迫性的蛊惑。
叶非云尴尬地愣了一下,终究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在失去神智的时候对这个长官实行勾引过?昨夜的痕迹,究竟是谁留下的?这个一向痛恨同性之间感情的长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被自己拉下了这个深渊?
“一世英名……两个人都是何等的聪敏,却因为这一次的生死尽显颓丧……非云,你也切记,当你有割舍不下的情感、抛却不了的人时,那就是你的弱点,在战场,有弱点的人无法生存,有弱点的人不配做指挥官……”当年裘致远说的话还飘在耳边,就连郑拯和陈铭的关系在他嘴里也曾经是“见不得人的那点子勾当”,也就是“你干我我干你”的恶心事,可现在?
不过一年,叶非云怎么也想不明白,差错出在了哪里。
幸好,裘致远是指挥官,主掌着这一次战役的全局,公务足够他忙得没时间来和叶非云泡蘑菇。
天已经大亮了,抚着叶非云僵硬了的脸,裘致远不舍:“真有弃了这家国天下的念头,非云,我是什么时候陷进去的?告诉我,你给我下了什么蛊,好让我也对你下一个,让你也如我这样……”
不语,心里翻转过无数念头,苦无良策!
最后又亲了下额头,才说:“我去处理一下公务,你梳洗去吧。”
很是宠溺地搂了一下,裘致远显然心情好了很多,脚步也轻快了。
叶非云一肚子的郁结:总得想出个辙来,这样下去,不是裘致远疯就是自己疯。
那些个日日夜夜,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梦?
今天的林亚分外得意,叶非云已经随着裘致远的大军来到了赤遂,在离自己只有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驻扎,一百公里,也就是打马来回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很近!
在林亚的概念里,从来就没有叶非云是敌人这个说法,这新开来的部队,仿佛只是为他护送心上人的卫队,所以,除了开心,竟然找不出别的情绪。
别问林亚是从哪里来的这么确切的消息,丫不傻,只要是关于叶非云的消息,丫一向是千里眼顺风耳,恨不得长出一万个脑袋来到处打听刺探,一点也不顾脸面和场合。
顾同知道的,不出三天,林亚必定会知道,顾同不知道的,林亚也会发动以前的旧友、部将打听,三下两下这么有一拼凑,自己再多个心眼,消息自然就出来了,除非叶非云孤身行动!
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歌。三摇五晃的,林亚就颠着马直接到了团部,刚从指挥室出来的顾同一见林亚就蹿过去,一把勒住缰绳。
“你昨夜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呀!”一脸的无辜样,还伸手摸摸短茬茬的青皮脑瓜,笑得很没心没肺。
“那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在这里?”每次违反军规都是狡辩抵赖,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一点长进也没有,顾同显然最近没什么好耐心。
“我早上起早了,所以……出去溜达了一圈。”讪笑着,转的倒挺快。
“早到凌晨五点就起床了?一直溜达到了哨卡?”斯文人的指责和愤怒往往尖酸刻薄且咄咄逼人。
“呃……是啊,我去看看有没有敌情。顺便去山边转了一圈。”说的很正常,不象骗人的样子。
顾同端详了半天,决定还是相信这个尽管不怎么靠谱却从来不说慌的家伙:“又去看非云来了没?你就死了这心吧。早上司令部来了电报,裘致远所部已经集结赤遂,民主党方面大张旗鼓,宣传热烈,非云估计也在这里头。”
“哦……我去睡会儿!起的太早了,犯困。”打着呵欠,林亚直接下了马进了房间,一点也没有关心关心叶非云消息的样子。
“这小子……”顾同摇摇头,这个林亚,想叶非云来投都想疯了,一直在欺骗自己,死活都不肯面对即将对敌的现实。
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林亚再也忍不住笑,乐得嘿嘿地,叶非云终于来了!尽管不是想象中的来,可毕竟也是相邻驻扎,相去不远呀!一想到今后可以只花两个多小时就可以见到叶非云,林亚恨不得把脸笑成一朵灿烂的盛放的玫瑰花。
当然是一场好梦!梦得口水满枕。
叶非云就没有林亚这般好心思,一整天都在纠结裘致远究竟是不是昨夜的那个登徒子。
那些亲吻和缠绵……不是梦!难道真的是裘致远?
新的驻扎地还是有个院子,赤遂城外,曾经的一个小村庄的破落地主家,被临时征用了,不大,总共也就是三进房子,叶非云和裘致远住在最后一进,中间一进是会议事和作战室,前面一进是警卫室和话报机房。
最后一进的院子里种了些竹子,还有一株松树,房间的后墙上没有开窗,从院子的侧墙漏花里望出去,是一片小小的开阔地,再过去就是山,连着纵川山脉的山。
晚上,裘致远终于从不曾停歇的电报机和满屋子的军事地图中走出来,身上一股子的烟味,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叶非云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笑了笑,赶紧去房间取了换洗衣物。
“一起去?”颇有些挑逗的意味。
摇摇头,还是冷个脸。
“嫌凉么?不怕,有我。”笑的很是贼,是啊,怕冷,抱着就不冷了。
叶非云差点就想来柄飞刀:怕的就是你!
“那你先吃饭,我去去就来。”年纪不是白长的,裘致远那多出来的几年,让他感觉到了叶非云的不悦,朝夕相处了两百多天!连最最无助最最脆弱的时候,都是在他怀里度过的,怎么会不了解?怎么会不清楚?
叶非云只得白白被调戏了一下,还得毕恭毕敬地送长官大人去沐浴,即便是目送,也是送。
不是他,会是谁?林亚?自己刚在这里驻扎了三天,他如何能这么快就有消息?马上要开战,他深夜潜来,不惊动哨兵警卫?还能……然后再全身而退?
是他?为什么一开始是怒,是质问?
叶非云乱了。
等裘致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多了两根竹竿,立在那里,从顶到底光溜溜的,没有一点枝杈,连每一个竹节都被削得圆润光滑,绝不扎手。
叶非云却不见了踪影,留了一地的竹叶竹枝和竹屑。
第五十八章:尴尬处境
站在院中,裘致远一直高涨的情绪有些随着冷风凉了下来。
这样的时候,对这样的叶非云,要求这样的情感,是否太操之过急了一点?
天色暗了下来,裘致远直到身上冰凉才回了房间,吃罢饭,才看见叶非云的房中亮起了灯。
“今天我们换房间睡。”裘致远只穿了中衣,收拾了简单的随身物品,包括枪,来到叶非云的房间。
“师座!”正在那里擦刀的叶非云一惊,立起,“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让你换,不行?”裘致远笑了笑,把手中拿的衣服物品在床头放下,“放心,我没什么怪癖,也比较爱干净,没什么机密文件在房中,去吧。还有,以后两个人的时候记得不要再叫我师座。”
“我……”叶非云算个比较在意自己领地的人,雄性动物的通病,对于自己的底盘,独占意识非常强烈,况且,如果那人是林亚,这裘致远换房的目的……
“不愿意?难道……你是想……”顿了一下,裘致远将声音压得极低送到叶非云的耳边,吹入了耳膜。
叶非云的脸迅速地一僵,泛起红来:“师座!”
“还这么叫?要是再叫错,我就当你是邀请我的意思。”邀请我和你亲热。
裘致远当然不是林亚那个十三岁就参军,什么感情恋爱都不懂的愣头青。
“我……认床。”无论如何是不敢叫长官名字的,借叶非云十个胆也不敢,可放弃见林亚的可能,或者说不顾林亚来送死的可能,也是叶非云接受不了的,如果,万一,真的是林亚?换了房,不就等于是……
“那你是非要和我一起睡了?非云……”早就悄没声息地靠近,裘致远问的很轻,甚至是暧昧的语调。
“不是!”
“那就换房!”
“我……”
“你是在想会不会是林亚,是吗?所以你不肯换,对不对?非云,你一定要给我一个饶过他的理由,否则,于公于私,我好象都没有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借口。”强硬的话语,却用了极温柔的语调说出来,叶非云第一次见识到裘致远的残酷一角。
“还是,你是真的想和我一起睡?就像昨天晚上一样?”又是诱哄,温柔得像那杯刚端过来的蜂蜜水。
“我……”如果是林亚,那么,无论如何不能离开这间房,自己在,还能保他一命,如果是裘致远,那么,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再多相处一晚也不至于如何,刀,总是在的。就算已经决定要对敌沙场,也不代表愿意接受在其他地方杀了林亚,对敌,是无奈,是命令。
脑子里迅速地分析了一遍,叶非云终于坐下,坐在被裘致远臂膀环绕的椅子上。
“喝了蜂蜜水,休息吧,你想和我一起……我很高兴。”揽了叶非云的肩膀,裘致远的脸上却见不到多少笑意。
嫉妒,是一碗毒药,喝下去,毒伤了自己。
“我不想喝。”
“为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除了蜂蜜里面还有什么?”叶非云很平静地转了脸盯着裘致远看。
“还有一颗安神助眠的药。”裘致远回答的很爽快。
“为什么要我吃这个?”太过轻易地得到了答案,叶非云反倒有点意外,忍不住向后靠去,想拉远一点距离,太危险的尺度。
“你不知道自己之前的状况吗?没有安眠药,你能入睡?你能不在夜里惊起?”看着叶非云戒备的样子,裘致远退了一点,手却仍然在刚刚可以封堵住叶非云所有可能大动作的位置,“你忘了一切,忘了曾经在我怀里的梦魇,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可我忘不了。非云,如果不给你吃药,我就会是你现在的药。”
“那每天喝的……”心里很清楚裘致远说的是事实,叶非云黯然。
“莲心参茶我也购置不起,是薛校长弄来的,专门指定给你补气安神的。那汤茶,是野山参炖虫草,加了一些辅助的药物,一个江湖郎中开的药方,据说对你这样的病人比较合适。”像是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叶非云的脸,略略地点了点头,大约是对药效很满意。
“那药……”其实叶非云也知道,不用问是从哪里来的,看裘致远自己喝茶时数茶叶的样子就知道他最近有多窘迫,他作为一个师长每个月领的那四十块光洋,估计早就连同积蓄都砸在了那些汤汤水水上。
“不要想那么多。快喝了这水,只要你能戒掉毒瘾,戒掉林亚,一切就都值得。”坐到床上,裘致远在离了叶非云有三步远的位置坐下。
戒掉毒瘾……戒掉林亚?什么时候林亚也成了一种瘾?
“今天能不能不喝?”虽然知道是药,可叶非云还是不想再喝,大约是为了晚上会来的某人,或者某事,如果还是像前一晚一样无法醒来,一切将无意义。
看着叶非云,裘致远笑了笑:“真不想喝?想知道我们之间有过什么?还是期待我们之间将有什么?你放心喝吧,所有的汤、水每天端给你之前我都尝过,如果有其他副作用,我肯定会知道。”
窘了窘,叶非云依旧没动那杯水,显然的坚持。
“好吧,那你赶快去收拾收拾,睡觉吧。昨夜估计你也没睡好,累了。”难得裘致远让步,叶非云自然听命。
梳洗完毕回来的叶非云发现裘致远已经躺在了床边,占了床的三分之一,空了床里的大半边,手里卷着一本书,看得好象很起劲。
脸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昏迷或者陷入梦魇的时候是一回事,清醒的时候要和人——一个以前辈师长之礼相待的人——如此近距离的、备显亲密地接触,实在不是叶非云可以用尴尬二字就解释的来的。
放下了脸盆,想了想,又去把毛巾挂好,站了一会儿,又继续把毛巾扯平顺直,叶非云真有些后悔坚持留在自己房间的决定。
“别扯了,再扯就破了。过来坐,要是你真觉得别扭,我睡地上。”裘致远终究不是浪荡子,看着一向在人前冷静自持的叶非云这样窘迫,还是不忍心。
解脱!叶非云转过身去,颇有些感激的看了裘致远一眼,在尊长面前装冷扮酷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只有徒增笑话,尤其是裘致远这样深深了解他的人。
“要是换一种眼神,或许我能更高兴一点。”下了床,裘致远出了房,转眼扛了一张行军床过来,在床边铺下,卷了条薄薄的被子,窝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