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居然用忠心有问题的将领守卫边疆,他这个皇上是怎么当的?
混账!既然觉得赵祚那个老匹夫有问题,下手便是,弄什么撤职赵氏官员的花花肠子,很闲是不是?
混账!居然被人临战反水,腹背受敌,这个兵是怎么带的?
混账!朝堂有什么压不住的,当大殷禁军都是豆腐做的?他 个监国是怎么当的?
……
尽管熠星在信中 句话都没提朝堂上的形势,一句话都没提前线战况,不过一位昔日铁血的大殷皇帝还是从众多只字片语中,得出与事
实惊人相识的结论。对小儿子的这封信的定义,也由家书变为‘求救信’—— 让一向骄傲又铁血的太上皇大为光火。
大概父亲都是吝啬于对儿子表达赞赏、信赖和宠爱。熠星和罗耀阳年前联手拿下月伯的消息,没有得到父亲的亲口表扬,反倒是最近的
马失前蹄,让太上皇陛下把‘混账’两个字全权取代了儿子们的名字。
上路,回京。
太上皇嘴上怒斥着两个不肖子,行动却几乎没有什么耽搁,结果眼看着距京再有十来天的路程,他们又接到了手上的这封‘家书’——
熠星措辞委婉的表达了京城秋日风大,今年寒冬早临的迹象,又紧接着介绍 了一连串山高水远的南方迷人景致,并且附带着沿途的同
盟商行的名字和地址……言外之意……!
“不肖子!”太上皇嘴里忍不住再斥。当他和他母后是他手里的小兵,招之则来,麾之则去?
太后结束了自己的出神乱想,对着丈夫笑一笑,“力挽狂澜,化险为夷,你的儿子们在这一年的时间内,几乎同时征服了三个外邦国家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薇重新拿过书信,心底打着盘算,“唔,我觉得星儿规划的路线不错,我们从这里折返,过孤山一路往南
吧,在朗珀过冬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太上皇皱皱眉,他觉得不妥,源于他太了解妻子,刚刚 提起的冬 避寒计划时的积极态度,和笑容里那抹复杂到有所图的意味……
太上皇伸手揽住 ,温柔却异常笃定的一锤定音,“不,我们按计划回京城。”
挑眉,“好啊!”若薇作毫不在意状一口应下,一边一边往外走,“一会儿回信给他们, 去叫人先端早点,反正不用急着赶路 。”
果然!
看着妻子的背影,太上皇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里面有猫腻。他这个小儿子肚子里的花花心思和不按牌理的乖张性情,从来没叫他放心
过,而妻子现在明显有 参与的迹象, 更让太上皇不知名的怀疑变为不安,甚至可以上升到可谓‘危险’的地步。
回信?不如说是通风报信更为妥当!
在太上皇掌握下的行程,整整比若薇在给熠星回信中提到的抵京日期提前了两天。
太上皇的回京是雷厉风行中的悄然无声,这叫突然袭击也不为过,而能让太上皇进行突然袭击的对象,在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其中就
包括大殷现任的皇帝和贤明远播的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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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耀阳和熠星,昨夜双宿双栖在璟王府,此时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来 ,不过两人还是躺在同一张榻上,迟迟没有起身。
“星,在皇城东的树林那儿重新起 座璟王府邸怎么样?”
“嗯?”熠星浑身酸软的窝在被子里,一反牛皮糖的常态,与罗耀阳之间少说也有隔着半臂的距离。 才几天功夫?竟让熠星升起‘悔
不当初’的感觉。没想到一个闷骚、别扭、压抑、逃避,被他一心套牢的人,一旦定下决心,又无后顾之忧后,呃,猛烈的攻势让他从
身到心,从内到外都有些吃不消。
“ 想把这里重新恢复成太子府?要立太子了么,为什么忽然想起给我盖宅子?”
“不想你离我这么远。”罗耀阳手一勾,语带双关的连人带被子拉到怀里。
现在的璟王府,原身的太子府,距皇宫的直线距离是不远,但若算上在宫中的多重宫门,外加璟王府的正门方位,算脚程根本没有想象
中的那么近。
鉴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罗耀阳身上那种帝王典型的、固有的、霸道的占有欲……他亲临璟王府,或者要求璟王入宫的频繁次数,日
子一长,非出事不可。但若要在他们之间修 一条方便幽会的地下暗道,当然是重新起另一处宅子会更加隐蔽。
对于罗耀阳的提议,当熠星推想到言外之意的可能,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现在这样都快折腾死他 ,若是有一方便直达卧房的地道…
…“ 我,我 觉得还是像以前这样好 ,每三日的早朝前一夜,我都在宫里过,剩下的两个白 天也够见面……”
罗耀阳摸着怀里人被子下面昨夜被他纵情留下的斑斑痕迹,有些明了。看着略带防备的熠星,眼里浮出一抹笑意,他低下头,唇齿戏弄
着粉中泛红的耳垂,“身子吃不消 ?乱找借口……”
两人分别数月的思念,罗耀阳一回来却又被这吵着叫着要讨债的家伙弄得好几日行动不便,重掌主动权之后,他自然有些情难自禁,虽
不至于像第一次两人那般‘惨烈’,倒也难免让熠星这几日体力不支,睡眠匮乏。不过从长远来看,不至于总是如此这般,起个新宅子
还是势在必行。
吻住嫣红未消的唇之前,罗耀阳坚持,“反对驳回,就这么定 。”
这厢两人吻得难解难分,那厢太上皇的车马已经在清晨时分入了京。然后,径直的选择‘看望’他的小儿子。
理由很简单—— 一边是他知之甚深、自律稳重,内敛勤勉的继承人, 一边是永远不羁不驯, 我行 我素,并且从来不屑皇族荣誉的败
家子。如此对比鲜明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已经沸沸扬扬传遍京郊内外的‘谣言’里,这作为一个正常思维的父亲,他会认为谁是那个
谣传背后的‘惹祸精’?
“太……太上皇……皇太后陛下……”
“叩见太上皇,皇太后……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太上皇一行人一路走进王府,沿途仆人都呼啦啦跪地请安,吃惊与叩拜糅合在一起所掀起的吵嚷,绝对不是小动静。不过再闹再吵也是
前院, 过中庭之后,真正熠星经常出入的地方,这种声音骤然减小,璟王喜静,注重隐私, 些太上皇也是早就知道的。
一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仆人,管家贵五带路,直走到通向内院的最后一道门。
璟王的规矩,能在这道门里日常生活、活动的人,璟王府上下屈指可数,都算王府里的主子。也就是了,若需要王府下人进来伺候,最
好在进门之前就吩咐好,否则别怪进去之后凡事要自己动手,烧水沏茶,无人伺候。
璟王任性惯了,他 这奇特的规矩也是朝堂间公开的秘密,不过要贵五当着跟两位陛下的面重复,借他个胆子怕也不敢,只能转弯抹角
的请示,“二位陛下,照往常这个时辰,王爷恐怕还没起呢,两位陛下可否先落脚在……”贵五话没说完,就瞥见太上皇皱眉明显不悦
的样子,忙开口挽救,“呃,陛下事情是这样的,皇帝陛下也在!王爷完成监国之任后, 些 直都有很多事要转于陛下交待商议,通
常会谈到很晚,皇帝陛下昨夜留宿 。一会儿想必陛下已经起 ,不若奴才先去通报皇上……”
“嗯,那就备膳栖云阁。”若薇开口解围,转向丈夫,“星儿身体弱,先让他继续睡,反正耀阳正好也在, 我们边吃边聊也一样。”
太上皇看了妻子一眼,点头,转过来对贵五吩咐,“ 你下去准备吧,后面不用这伺候一。”
支走了最后一个闲杂人,太上皇入了内院,却根本没有朝妻子说的栖云阁走,而是选择 另一个方向,飞星苑。
太上皇有一种直觉,或者更准确的应该叫‘敏锐的观察,大胆地假设和精密的推测’。他只是模糊的想求证一件,让他觉得疯狂、不可
理喻、不可能发生,却又不想任由一种猜测 一直让他疑神疑鬼的‘可笑’事件。
然后,他在飞星苑,在小儿子的寝殿之前看到了大儿子的贴身宫侍,广福。
太上皇没理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广福和其它两个内监,他走进去,在寝殿内室之外的偏厅,不算意外地看到准备妥贴的洗漱用具,两套
;看到从内衣到外袍,花色等级都不同的冠服,两套。
太上皇没有一脚踹开那扇遮掩着真相的木门,而是选择在外厅的椅子坐下来。
他深邃的、平静的、不露思绪的眸子下面有一股不为人知的暗流,墨黑而冰冷,深不见底,密不可测。若薇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所有
的理由借口和劝慰而选择了沉默,这样的丈夫,不是用小花招就能抚平的。
只听太上皇开口,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小福子,去叫他们起来,我在这里等着他们。”
“皇上,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广福带着俩小太监托着两人的洗漱用具和衣服进去,唤起两人之后,就一边伺候一边带着哭腔解
释刚刚发生的事情。
事实上广福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上皇和皇太后就这么突然到 ,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本来没有要那么多人过来服侍就是怕人
多嘴杂,结果……反倒成 弊病。
“没事!”罗耀阳穿好衣服,看着旁边动作缓慢,明显出神的熠星,“别怕!”
“ 没怕,我就是在想对策。” 这是一个关头,熠星当然是在想开脱的借口,对于说谎,呃,用他的话,技巧表达语言的方式,他一向
精通此道。
罗耀阳挥挥手让广福退下,“星,他们是 们的父皇和母后,这件事情我们即使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而且既然我们做出来 ,就
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这是我们罗氏皇族的家训。”
“……”
熠星想这个‘勇者无畏的罗氏家训’与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遵守的母亲家族的‘趋利避害的商人家训’相悖,不过面对目光坚定的罗耀阳
,熠星只是非常痞子气地扬扬眉毛,“反正,我 死不悔改 !”
罗耀阳低头在他额上亲一下,“一切有我。”
罗耀阳不是擅卖弄口舌的人,也许来源于他务实的性格,也许更因为他从出生到现在的地位。熠星,对他来说已经超越了亲弟或者妻子
的定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都必须在危险来临前,挡在他身前,张开羽翼,这是他作为兄长、上司、甚至是夫君的责任,不需要
表述,也不需要强调。
所有闲杂人等,包括从内室出来的广福等人,全都退到了殿外。然后罗耀阳和熠星两人穿戴整齐的出来 。
“拜见父皇、母后。”
“……”
沉默,让人除了听觉之外,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发自某人身上的寒冷和严厉,真切地让跪地请安的儿子们感到父亲的震怒。
时间变得静止。
实际上只是很短的片刻工夫,至少如果太上皇企图用这种无声静默的压力让儿子们先清醒清醒的话,那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连开始都
算不上。不过有人已经挺不住 。
没等太上皇开口,熠星便很自然地站起来,走过去拥抱母亲,“妈,好久没见,您依然美丽又年轻。” 完后,转身看他的父皇,相比
对母亲的亲昵轻松,熠星的态度更规矩和……挑衅,“父亲,欢迎您回京!不过为什么您总喜欢让人用下跪以表达对你的思念和尊敬?
”
“放肆!”太上皇脸色 沉,忽然发难,一脚踹向熠星的腿窝,迫使他重新跪下。
“父皇!”
“颢!”
“哎哟……”
罗耀阳和若薇几乎同时惊呼出声。面对突如其来攻击的熠星毫无准备,就在要狠狠地摔跪在地上的瞬间,罗耀阳伸手搂他入怀,结结实
实的当 一次肉垫。
太上皇看着地上的两个儿子抱在一起,虽然是摔的,但其中的亲密暧昧、信任、心疼、小心……很多情愫源源不断的滋生,却唯独不该
属于手足情深。只需一眼,只需一瞬,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不妥,任何人都无法狡辩。
“那么现在……”太上皇居高临下,“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么?”
“……”
“就是您看到的这样,父皇。”罗耀阳跪在地上,坦荡,直接,没有辩解。
太上皇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显然是受 些冲击。
猜想、笃定都远不及当事人的亲口承认来的震撼更大。一向令他骄傲满意的继承人,居然说出了这样话,承认这样一个不堪的事实。他
的那个一向稳重自律,冷静理智的儿子,居然……搞上了自己的弟弟……
太上皇微微抬起手,露骨的情绪,让人毫不怀疑他会一掌狠劈下去。只是他没动,眸子里的光在一瞬间变了数变,痛心的、愤怒的、失
望的、决绝的……却在最后慢慢趋于平静,静得让人更胆战恐惧那深潭下的激流。太上皇手放下,坐回去,声音恢复了平时的稳健,却
几乎是一字一顿,“纠正它,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抱歉,父皇!”罗耀阳挺直的跪在地上,坚持且依然坦荡。
太上皇盯着他,半晌,把视线转向熠星身上,正好与小儿子对视上,他没有开口问,熠星却‘知情识趣’的耸耸肩,“ 知道在您心中
,我一向是个不肖子,所以,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企图扭转您对 的印象。”
“耀阳,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旨让熠星到自己的封地去,没有传召,永不得入京!”
听到太上皇的让步或者是建议,罗耀阳神色未变却行了一个叩拜大礼,“父皇,我不能!”
“收回你的话!”山雨欲来的最后警告,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出 话语背后的决心,忐忑着未知的,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罗耀阳跪得笔直,“让您失望了, 很抱歉,父皇!”
太上皇伸手解下腰间的鸽蛋大小连排玉石腰带,原本的愤怒和失望早就化成 歉意、痛苦和不舍,深沉的埋在永远不被人知的地方,表
面上决绝地拿起腰带……
耀阳是他辛苦培养起的继承人,一个合格的皇帝,一个能把帝国带向辉煌的皇帝。他正值壮年,才当了 三年的皇帝,他的路还很长,
不能让这个污点断送了一切。儿子们不愿意放手的罪恶,作为父亲,作为上一任皇帝,罗颢别无选择——星儿,他聪慧的,卓越的,不
驯但总是善良的幼子,他亏欠他良多的幼子…… 你辈子,他注定要辜负到底。
太上皇挥起来的玉石腰带,带着死亡的威胁,夹着凌厉的破空之声朝熠星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