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随风飞

那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第 14 章

我顿时全身僵硬，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睁大了眼睛，静静盯住身旁的少年。
他却依然只是笑，薄唇轻启，低低的唤：“茶茶。”
那嗓音沙沙哑哑的，似带了某种魔力，魅惑至极。
“……”我吞了吞口水，完全不敢应声。
“想不想知道你这辈子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小恶魔缓缓伸出手来，在我额前轻轻比划了一下，神色温柔，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我那时不仅亲手结束了你的生命，而且还将你的身体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喵！”我心头一窒，霎时间毛发倒立，四肢冰凉。
“我在漫长的岁月中等待了一天又一天，费尽心思改换成情敌的模样，然后又故意让他拥有你当初的容貌，为的……”他微微笑一笑，右手不急不缓的扼住了我的脖子，轻描淡写的说，“就只是独占你而已。”
“喵呜——”
彻骨的恐惧弥漫开来，我感觉呼吸渐渐困难，却连挣扎反抗也做不到，只能惨叫。
小恶魔却忽然一用力，直接将我揽进了怀里，低头，小心翼翼的亲了亲我的额头。随即又以手遮脸，低笑出声，那一双桃花眼略略向上挑着，勾魂夺魄。
“喵？”
我的身体抖个不停，呆呆望住突然发疯的某人，茫然无措。
　
　隔了好一会儿，小恶魔才终于止住笑声，轻咳几下，徐徐开口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某国有一位英俊潇洒、博学多才、心地善良的王子，深受人民爱戴。唯一的
遗憾是，他并不喜欢从小就定下婚约的邻国公主，反而爱上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因为嫉妒而发狂的公主，不惜使用禁忌的法术，召唤出了传说中的魔鬼。她原本是打
算对王子进行报复的，却没料到，素来残暴冷酷的魔鬼竟然也陷入了情网……”
“如何？是不是比以前有趣许多？”他扯了扯我的耳朵，甜甜笑着，问，“我在医院里闲得发慌，所以就修改了一下故事内容。亲爱的，你喜不喜欢这个新版本？”
一片静默。
我死死瞪着小恶魔看了许久，而后猛扑过去，一口咬住他的胳膊。
“茶茶？”他的面容瞬间扭曲了起来，却并不喊痛，反而用另一只手摸摸我的头，笑容万分无辜，“哎呀，你该不会是把这个故事当真了吧？”
我翻了翻白眼，闷闷的咕哝一声，更加用力的咬了下去。
血腥味慢慢散开来，我吸了吸鼻子，一时竟有些恍惚。小恶魔说的两个故事，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又或者全部都只是胡编乱造？
所谓的真相，似乎就藏在他那双幽幽暗暗的黑眸里，奈何我无论如何都瞧他不透，因而无从知哓。
想着想着，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于是，夜里又梦见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穿着奇怪服装的人类，飘扬的战旗，以及……鲜红色的血。
所有的场景都支离破碎，除了淡淡哀伤之外，我什么也记不起来。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小恶魔仍旧躺在旁边，睡颜天真无邪。我慢慢直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伸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想到这世上或许有一个人，为了我在轮回中苦苦追寻，为了我度过千年的寂寞时光，甚至……还为了我改换容颜，竟然感觉胸口酸酸涩涩的，微微疼痛了起来。
这是否证明，我确实已经喜欢上了他？
闭了闭眼睛，心情无比复杂。
呵，一只猫喜欢上一个人，会不会太嫌可笑了些？
“唔，”身旁的少年忽然动了动，低低的喃，“茶茶……”
“喵～”傻瓜，干嘛睡觉还喊我的名字？
愣了愣，继续用前脚拍打他的脸颊，结果某人竟然就这样醒了过来。
“早安，茶茶。”他眨了眨眼睛，浅笑盈盈。
怦怦！
心脏突的一跳，面上莫名其妙的烫了起来。
眼见那张俊美的脸孔渐渐逼近，我习惯性的放出爪子，狠狠挥了过去，然后一扭身，无比狼狈的逃出卧室，大口喘气。
“茶茶，过来吃早餐吧。”陈雨端坐在桌前，笑着摆了摆手。
“喵～”
我有气无力的走过去，望了望盘子里的食物，却并没有多少胃口。
小恶魔那双带笑的眼睛，一遍遍在脑海中盘旋着，惹得我心慌意乱。明知道那家伙可能是坏人，为什么依然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
“小风，你也起床了啊？”
“恩，我想跟茶茶一起吃早饭。”
微微一怔，回头，果然看见小恶魔推着轮椅行了出来。应该转身就逃的，可我偏偏顿在了原地，瞬也不瞬的望住他看。
小恶魔便也回视了过来，半眯着眼睛，笑容甜美。
视线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迟迟移不开去。
直到……
“咳咳，”陈雨的嘴角抽了抽，终于表情怪异的开了口，“小风，你干嘛一直对着茶茶笑？”
“我在回味。”陈风懒懒应一句，淡笑依然。
“啊？”
“喵？”
小恶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神色愈加诡异了起来，柔声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昨天夜里茶茶主动跳进我怀中的那一幕。”
“喵！”
我顿时只觉一阵反胃，遍体生寒。
一边悄悄后退，一边暗悔自己昨天的投怀送抱。
“还有，”小恶魔偏了偏头，继续微笑，“我很能了解抓走茶茶的那个混蛋的心情。”
“怎么说？”
“我家茶茶这么可爱，”他慢慢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来，森然浅笑，“实在教人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

第 15 章

我心里一惊，顿时只觉全身发冷，在那诡异目光的注视下，竟连吃东西的胃口也没有了。只低低叫一声，上前几步，懒懒的在陈雨脚边躺下了，抬头，瞬不瞬的瞪住小恶魔看。
那家伙却再没干出什么古怪的事情来，仅是对着我柔柔笑了一下，乖乖拿起筷子来吃早饭。
我丝毫不敢大意，依然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他的脸，那一双黑眸幽深似水，那一副笑容温柔甜美，直看得我心头乱跳，面上微微热了起来。
一会儿神魂颠倒，一会儿又恐惧莫名，头脑里净是些乱七八糟。喜欢还不喜欢？怎么也想不明白。
恍惚间，陈雨依然收拾好了碗筷，拿着公文包去上班了。屋里只剩下我小恶魔两个。
我趴在原地动也不动，偷偷抬起眼来瞧他，忽然有些紧张。平时也常常这样独处，却从来没有如今日般心慌意乱。
仿佛经过昨夜那一场闹剧，全世界都变了个样。
我有些头脑不清，小恶魔却表现得特别乖巧听话，既不吵也不闹，只从房里找了一堆彩笔出来，专心致志的画画。
我闲着无聊，便一扭腰，开始追着自己的尾巴玩。片刻之后，又感觉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干脆跳上桌子，蹲在旁边看小恶魔画画。只见他一手拿笔，另一手支头，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又展颜微笑，模样甚是可爱。
看着看着，竟不小心走了神，相隔好久才清醒过来，不由得万分气恼。因而上前一步，伸出前脚去抓他手中握着的笔。
“怎么？茶茶你也要跟我一起画？”小恶魔挑着眉笑了笑，手一扬，直接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
“喵～”
我随便应一声，只感觉他的怀抱温温暖暖的，竟然一点也不想挣扎。
“太好了。”他笑得愈加开心，兴奋的指了指白纸上的某处，柔声道，“看，这个就是茶茶你。”
“喵？”低头，顺势望过去，却只瞧见一团黑乎乎的墨点。
怔了怔，嘴角抽搐。
这东西跟我究竟哪里相似了？勉强说起来，也只不过是一样黑而已。
小恶魔却依旧心情大好，手指一移，点向旁边深蓝色的方块，浅笑盈盈。
“然后，这个是我。”
“喵呜？”继续抽搐，这家伙根本就不擅长画画吧？
“最后，”他点了点角落里的紫色三角形，黑眸中一片冰寒，低低哑哑的说，“这是昨天抓了你的那个人。”
语毕，慢慢拿起桌上的美工刀，眼也不眨一下，就这样狠狠刺了过去。
接着又是第二刀，第三刀……小恶魔面上微微带笑，表情却有些扭曲，眼眸更是深不见底。直到那张纸被戳得千疮白孔了，他才罢了手，转头望望我，轻笑：“如何？好不好玩？”
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呆呆的与他对视。
……好恐怖！
无论面前这人笑得再怎样温柔可爱，本质上亦还是冷血无情的，我怎么竟会蠢到喜欢上他？心里虽这样想着，却偏偏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依然软软的枕在小恶魔手臂上，动弹不得。
“茶茶，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一边说，一边伸手摸摸我的头，眼里多了几分暖意。
我闭了闭眼睛，四肢僵硬。
小恶魔那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渐渐与我梦境中的某张脸孔重合了起来。
前世，将长剑刺进我胸口的人果真是他么？原来，那故事的第二个版本才是真相。
可惜我发现得实在是太晚了点。
“喵～”
懒懒的叫唤一声，把头埋进小恶魔的胸口，轻轻磨蹭。
不该随便相信人类的，但到底还是陷进了那虚假的柔情之中，无法自拔。或许，早在第一眼见到他的那个时候，我便已经……着了魔。
这一天的光阴，自然又是陪着陈风浪费掉了。唱歌、拼图、跳橡皮……他玩得兴高采烈，我则在一旁哈欠连连。
后来实在是累了，便一起趴在桌上，头抵着头，沉沉入梦。
醒过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放眼一扫，才发现自己睡在卧室的床上，而小恶魔竟然不见了踪影。
我感觉心里有些闷，急急跳下床，大步往客厅跑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外头传来陈雨悠悠的叹气声：“小风，乖乖听哥的话，好不好？”
一片静默。
隔了许久，才响起一声低笑：“随便。”
低沉又沙哑，是小恶魔的嗓音。
我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正好奇那两兄弟究竟在谈论什么东西，房门就开了。小恶魔缓缓推动轮椅，一点点朝我行过来，低垂着眼，瞧不清表情。
似乎……不太对劲。
我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奋力跳上他的腿，仰起头来叫了一声。
“喵～”究竟出什么事了？
“茶茶，”他轻轻抚了抚我的背，声音微哑，“哥刚才说，我的观察报告出来了，情况很糟糕，所以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喵？”我对医院啊、精神病啊之类的没什么研究，因此听不太懂他说的话。
而小恶魔亦是一脸困惑的神情。
“他们都说我病得很严重，”他转了转眼睛，微微蹙起眉来，低低的喃，“可是，我究竟有什么病呢？”
“喵！”精神分裂症、被害妄想症、多动症、虐待小动物！唔，随口就能念出一串来。
“茶茶，我真的没有生病。”小恶魔慢慢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吻了吻我的额头，眼里流光暗转，神色更是温柔如水的，轻声道，“我仅仅是……中了爱情的毒而已。”

第 16 章

陈雨说，小恶魔病得很严重，必须送去医院治疗……
陈雨说，这病很难治，快则三四个月，慢则一到两年……
陈雨说，我就算想念小恶魔了，也不能去医院看他……
漂亮的玻璃弹珠在地上缓缓滚动，我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爪子，懒懒的打个哈欠，完全没有扑上去追赶的冲动。
小恶魔就坐在旁边，摆了摆手，问：“茶茶，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玩这个吗？今天怎么没什么精神？”
“喵～”还不都是为了你这混蛋！
张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却并不用力，只拿牙齿稍稍蹭了几下。
“哎，别生气。”小恶魔眯起眼睛笑一笑，声音轻柔，“若是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买其他东西给你玩好了。”
以后？究竟是多久之后呢？他这一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怔怔盯着某人看了一会，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急忙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以为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的，结果，为什么转眼就要分离？倘若从来不曾喜欢过，是否就不用如此悲伤？
“喵——”混蛋小恶魔！我后悔了！
瞪了瞪眼，咬牙切齿的叫唤一声，然后就听门外又传来了陈雨的声音：“小风，你明天就要去医院了，东西还没收拾好吗？”
“快了。”
闻言，我心下一紧，不由自主的回了头。
只见陈风靠坐在床边，将抽屉里的衣服一件件取了出来，再慢吞吞的折叠整齐。他面上始终挂着微笑，那双黑眸却是雾蒙蒙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明天就要离开了，不知他此刻又在想些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默默的上前几步，仰起头望住那人。他便也回视过来，眼眸幽幽暗暗的，流光慢转。
房里安安静静的，视线一经相遇，就再也移不开去。
有那么一瞬，我甚至以为时间会因此停滞，然后就不用分离了，然后就没有悲伤，然后就可以……天荒地老了。
但随即清醒过来，暗笑自己的愚蠢，我怎么竟也染上了小恶魔痴心妄想的毛病？那些口口声声说相爱的人类，尚且不能携手白头，更何况一只猫和一个人？
“茶茶，”小恶魔忽然笑了笑，缓缓伸出手来，“再让我抱抱你吧。”
我全身一震，在那甜美笑容的蛊惑下，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一下跳上他的腿。
“好乖。”他轻轻抚了抚我的背，笑得愈加温柔了起来，“亲爱的，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喵～”随口应一声，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小恶魔偏了偏头，将唇凑至我的耳边，又低低喃一句：“或者，干脆我们现在就私奔？”
“喵？”神经病！怎么可能？
“我是认真的。”冰凉的手指落下来，沿着脸颊一路滑过去，“只要你点点头，我立刻就带着你走，从此厮守一生、再不分离。”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竟有些茫然，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小恶魔于是慢慢捧起我的脸，声音哑哑的，一字一顿的问：“怎么？你舍不下我哥？”
“喵～”有一点，毕竟陈雨向来对我不错。
“明白了。”小恶魔抿了抿唇，悠悠叹一口气，眼里的光芒就这样黯淡了下去，“原来，即使经过这么多年，我也始终斗不过他。”
说罢，眉眼一弯，竟放声大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又低低咳嗽几声，面容渐渐扭曲，瞬也不瞬的盯住我看，哑着声问：“亲爱的，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一边问一边喘，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快断气了一般。
我吓得不轻，完全僵在了那里，全身发抖。
胸口闷闷的，想说自己其实喜欢他，然而却开不了口。就算说出来了又能如何？他根本就听不懂！
“喵呜——”喜欢喜欢喜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