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夜话阴阳 卷六 神咒卷——闲居散人

播魔国的第一阴阳师芦屋道满竟然杀死了晴明与沙耶之子——安倍德郁。

芦屋道满的行为让所有人都非常吃惊，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消失了多年的芦屋道满向安倍晴明的挑衅。

这两位齐名的阴阳师终于又要进行生死之战了……

望着沙耶因为失去爱子而流下的眼泪，晴明却显得无动于衷。似乎与芦屋道满一战，更令晴明期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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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城门外，秋风瑟瑟。

晴明立于风中，雪白的狩衣已被吹得微黄，芦屋道满却迟迟未到……

晴明微微一笑，手中的蝙蝠扇却轻轻点了点身旁的一棵古木。古木突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却是芦屋道满的声音。

“道满大人，很久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喜欢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一道乌光闪过，古木变成了一位法师，身上穿着件破烂的水干，披散着头发，一口黄牙，双眼却是炯炯有神。

此人就是与安倍晴明齐名的大阴阳师芦屋道满。

“哈哈哈哈……晴明，我还以为你会永远年轻，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岁月也很无情呢！”

“岁月对每个人都很无情！道满大人却还是精神抖擞！”

“晴明，你今天好像不是来要我的命的！我可是刚刚杀害了你亲生骨肉的凶手啊！”

“那种事情谁会放在心上，道满大人其实是想见我吧！”

“安倍晴明不愧是安倍晴明！我本来想要问一个问题，但是现在不需要了，我已经明白了！”

“道满大人会明白的吗？那么，我还要谢谢道满大人才对！”

“说起来我好像又上了晴明的档了！我杀掉了你的幼子德郁，是因为我不能允许拥有天狐之血的人还同时拥有强大的妖气！这样的话天狐之血不但不能造福人类，反而会为害人间！现在想起来晴明应该也想要除掉安倍德郁的吧，但是不想背上杀子的恶名！没想到却被总想找晴明麻烦的我解决了，说起来，这一战晴明又是不战而胜了！”

“所以我才满怀感激的前来拜谢道满大人！有空的话，我们不妨一边饮酒，一边叙旧！”

“和晴明一起饮酒听起来是非常不错的主意！”

晴明和芦屋道满刚要离开，远处却有一人身披铠甲，手持长刀急急赶来。

“芦屋道满！我不许你伤害晴明！”

身披铠甲，手持长刀的人正晴博雅，那柄长刀是源氏的传家宝刀，传说可以镇鬼祛邪。

“博雅！你为什么要拿着克明亲王府的宝刀？”

“晴明，我是来帮你的！不论如何，我也不会让芦屋道满伤害你的！”

“博雅，我和道满大人的比试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要去一起喝一杯，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就一起来吧！不过……穿着这样沉重的铠甲会不会有些吃力？”

晴明轻摇着手中的蝙蝠扇，望着博雅。芦屋道满却在一旁一副满在乎的样子。博雅被眼前的景象气得发抖，忍不住叫住晴明。

“晴明……”

“如果博雅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

望着晴明和芦屋道满的背影，博雅驻立在原地生着闷气。突然，博雅，一跺脚，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跟随着晴明……

土御门外，安倍晴明旧宅。

蜜虫已在外廊上准备好酒菜款待芦屋道满，芦屋道满倒是毫不客气，一边饮酒，一边品菜。

“这只小蝴蝶已经跟随你多年了吧！说起来也是不错的式神！”

“道满大人的式神蝙蝠男也不错，何必羡慕我呢？”

“晴明还在和那个源三位交往吧！已经一把年级了，还是很缠绵的样子！”

“我们一直都是好友，道满大人又在开玩笑吧！”

“那个家伙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都没变化，还是傻乎乎的样子，难得晴明还真是受得了！”

“博雅是天下最纯良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才愿意做酒友的！”

“晴明……我已经酒足饭饱了！我也该告辞了，你的傻乎乎的三位大人已经快来了！”

“道满大人不再多坐一会儿吗？”

“我不想和那个家伙见面，他如果问起我杀你儿子的原因，我可会如实相告的！”

“这种小事情，道满大人不必太费心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送了道满人了……”

“晴明，幽夜他还好吗？是不是还在为那个傻瓜和你闹着别扭？”

“谢谢道满大人的关心，幽夜他非常善良，所以并没有和我闹什么别扭……”

“但愿真是这样！说起来，影子竟然和主人一样没眼光，喜欢那种傻头傻脑的家伙，还为此和主人闹别扭！但愿你们能够和平相处，总之，幽夜也是个痴心的家伙，说不定主人也一样痴心呢！”

“道满大人……不要再说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哈哈哈哈……”

芦屋道满大笑着离开了晴明的老宅后，博雅才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晴明，芦屋道满逃跑了吗？你为什么不杀掉他为德郁报仇？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真是狠毒的家伙！我源博雅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望着一身铠甲，手持长刀的博雅，晴明却依然若无其事的品着酒。

“晴明！”

“什么？”

“德郁的仇你不报了吗？”

“已经赢了道满大人不是很好吗？”

“这是什么话？晴明，你说这种话哪里像个父亲？”

“博雅！”

“什么？”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雾散了就是大晴天，真想和博雅一起去踏青呢！不过……看着博雅今天的装束……算了吧，一起饮酒也很快乐吧！”

晴明为博倒满了美酒，博雅手持着长刀望着晴明，却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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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仿佛越来越匆忙，源博雅的二哥克明亲王三代源正雅突然病逝，只留下年幼的儿子——源忠利。

克明亲王的位置顺理成章由源博雅继承，于是源三位大人变成了克明亲王源博雅。

晴明的土御门派已是阴阳道之最，晴明和博雅各自忙碌着，却依然非常珍惜彼此的存在……

土御门外，安倍晴明老宅。这里永远不变的就是外廊下晴明和博雅的身影……

二人已由昔年的美貌青春变成了今日的垂暮之年。岁月可以在他们的脸上刻划伤痕，但是却不能在他们彼此的心里留下任何伤痕……

夕阳西下，博雅望着天边的欲落的斜阳，显得非常开心。

“晴明，天色晚了，我今天不回克明亲王府了！”

“这么多年了，当了克明亲王的博雅还是喜欢找理由赖在我这儿不走！”

“哪有那种事情？我只是有点累了，再说信明和信义也当了天皇陛下的武士，我这个亲王其实就是混混日子而已！”

“博雅竟然对那男人如此不上心！”

“晴明……不许称呼天皇陛下为那男人！”

“知道了……”

“知道就好！”

“知道博雅一定会纠正我的，我就喜欢这样称呼，也喜欢被博雅纠正！”

“晴明又在捉弄我吧！说起来，吉平和吉昌都进入阴阳寮了，都是有出息的孩子！”

“全是没天份的家伙！如果不是保宪师兄，他们哪里进得了阴阳寮！”

“晴明，说起来，保宪大人的身体最近不好，你有没有去看看他？”

“去过了……”

“那么……保宪大人的身体应该不要紧吧？”

“这种事情谁能知道呢……”

晴明望了望天，双眼却有些湿润，贺茂保宪的情况并不好，看样子已是大限将至。

“晴明，我明天去请太医来为保宪大人诊治，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博雅……我想听你吹笛……可是，还吹得了叶二吗？”

“晴明，我的笛声因你而存在，除非有一天我死了，否则，我就会一直为你吹笛的！”

“博雅，你又说这种话……”

“晴明，你要答应我，不可以比我先死！我不能忍受失去你而独活，所以，请不要抛弃我而离世！”

“博雅，生死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晴明！答应我！”

“博雅……真拿你没办法……我答应你……”

悠扬的笛声响起，晴明却感到自己的心已与博雅和叶二一起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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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明年，贺茂保宪病卒，享年六十岁。

贺茂保宪死后，预示着阴阳道贺茂流的没落。

贺茂保宪的儿子贺茂光荣一直不能理解父亲的心意。为什么父亲会对背叛师门另成新派的安倍晴明如此迁就！

又为什么父亲会将毕生所学尽数交给安倍晴明的次子安倍吉昌，而不是自己！贺茂光荣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父亲大人的心到底是不是真被拥有着可怕法力的白狐之子安倍晴师叔所迷惑了？

但是无论如何，贺茂光荣已经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向安倍吉昌认输的！

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阴阳道贺茂流就没有结束，总有一天贺茂流会让土御门流觉悟的……

第二十六话：落花的时节

晚风醉人，晴明独坐在夕阳下，领略着黄昏的美景……

蜜虫依然在院中采花，却不时回过头来望着晴明。

“主人，博雅大人今天还不来吗？”

晴明没有应声，只是淡淡的一笑。蜜虫却不再言语，继续在院中采花……

门外传来吱吱呀呀的牛车驶过的声音，蜜虫连忙去门口迎接。

土御门外一辆牛车已停了下来，正是克明亲王的牛车。管家俊宏掀开车帘，搀扶着博雅走下了牛车。

“博雅大人，您的身体不舒服吗？”

蜜虫望着博雅，博雅却叹了一口气。

“晴明还是老样子，我却是老了……”

“蜜虫姑娘，博雅亲王殿下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博雅亲王说答应了要来晴明大人的府中，所以不肯休息呢！”

俊宏摇了摇头，扶着博雅进入了画着五芒星的大门。蜜虫远远望着博雅的身影，心中却隐隐作痛。

俊宏扶着博雅坐在外廊下，才离开了晴明的府第。博雅痴痴的望着晴明，晴明却望着远方的夕阳……

“晴明，已经三天了，竟然没来为你吹笛……”

“三天了，身体不要紧吗？”

“嗯……已经不要紧了……老了，一点风寒竟然就起不了床了……”

“博雅不过六十多岁，怎么就说自己老了？”

“我的大哥不过活了四十来岁，二哥也勉强过了五十岁而已，我现在六十多岁已经是很长寿了吧？”

“博雅，人的生命就像是露水一样，只是一刹那间，根本不会成为永恒……”

“晴明，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感到孤独……”

晴明没有回答博雅的问题，博雅却点了点头，从衣襟中取出叶二，轻轻吹奏着。

叶二的声音依然非常优美，博雅的气息却明显有些不足……

自那夜博雅去后，蜜虫明显感到晴明内心的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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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三年，克明亲王源博雅身染重病，已歇朝在家。

阴阳师安倍晴明曾多次去探望克明亲王源博雅，但是源博雅的身体却依然没有好转。

克明亲王府内，博雅静静的望着面前的晴明，晴明亦静静的望着博雅。

“晴明……真可惜……还是无法为你吹笛……”

“博雅，你的笛声一直在我的心灵深处呜响，所以我听得到你的笛声……”

“晴明……对不起……也许我再也不能为你吹笛了……”

“博雅，你别想以生病为借口就想偷懒，你的笛声要永远陪伴我！”

“是吗……如果晴明愿意……我会的……”

晴明离开了克明亲王府，独自坐在牛车上。牛车的车帘突然被掀开，晴明看到了满面泪痕的克明亲王妃纶子。

“晴明大人，博雅他还能够康复吗？”

“纶子王妃，长子信明应该能够胜任克明亲王一职吧……”

晴明轻轻拉下了车帘，却听到了纶子王妃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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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三年九月二十八日，土御门外安倍晴明老宅。

内室中点燃了七盏明灯，晴明静静的守候着明灯旁。蜜虫在一旁望着晴明，却不明白晴明到底在做什么。

“主人，刚才克明亲王府的管家俊宏以纶子王妃的名义来请您去克明亲王府探望博雅大人，您为什么要拒绝？博雅大人的身体很不好……”

“苦于去……苦于留……苦于死……苦于生……三界之外觅一界，四海未必尽浊尘……妙姬你找到你的法外之法，界外之界了吧？而我注定要受去留生死之苦吗……唉……”

晴明望着手中晶莹剔透的握玉，深深叹了一口气。

“主人，您刚才说的是妙姬公主当年对出的楹联吧？这到底有什么奥义吗？”

晴明没有回答，却依然盯着面前的七盏明灯……

一阵微风掠过，七盏明灯突然同时熄灭，晴明紧紧握住手中的握玉，轻轻闭上了双眼。

蜜虫心中隐隐感到一阵不安，在晴明紧闭的双眼中，仿佛闪烁着点点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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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御门外传来了牛车的声音，晴明缓缓睁开了双眼，向外廊而去。蜜虫不敢多言，只有悄悄的跟在晴明的身后……

牛车是克明亲王府博雅常乘坐的那辆，然而从牛车上走下来的人却不是博雅，而是俊宏。

牛车上挂着白幡，俊宏更是一身孝服。

“晴明大人……我家大人他……”

“博雅他走了吗？应该是很安详的吧……”

“晴明大人，我家大人他是流着眼泪，含笑离去的……”

“是这样吗……”

“晴明大人，我家大人临终前让我把叶二给您送来。他说他走之后，不能再为您吹笛了，就让叶二陪在您的身边，只要看见叶二，您就能见到主人……”

俊宏双手奉上叶二，晴明接过叶二，双手却在明显的颤抖……

“主人，请您用生命转换术救回博雅大人的性命吧！您曾经不是用过这种法术祭拜泰山府君救回博雅大人的性命吗？现在，就请用蜜虫的生命来换回博雅大人的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