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嗑了药还是怎样?你没睡几小时吧。”尚带着睡意,小麦起身靠在床头,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我不去公司了,打算辞职,过几天回英国。”
高宇天飞快的整装动作顿了几秒,不免微惊讶的看向小麦:“还是要追回ANDY?”
“根本没有忘,何必骗自己可以离开他。比起我自己一人为这份感情煎熬,不如回去天天和他吵架,大家干脆都不要过的清闲。”小麦点点头,说的极是无奈。
高宇天沉默半晌,对他笑:“我也不能劝你什么,总之希望你一切顺利。”
那之后的第三天,小麦便重新收拾了所有行囊飞回了英国。后来高宇天才知道,原来小麦一直所住的所谓“朋友”家,正是ANDY在A市的一处居所。而小麦仅仅工作了两个月的公司,是ANDY的父母为小麦安排的。
小麦从始至终都没有脱离过与ANDY千丝万缕的牵绊,而ANDY在英国也为小麦在A市远距离的做了操作与安排。如此,又谈何忘却?其实,可能也不过给彼此更加认清各自心情的一个小手段而已。
不过,那只是他人的事,高宇天没有浓厚的兴致去探知更多。
他只知自己已然抛却了陈峰那只重担,生活过的逍遥而前所未有的快乐、惬意。他偶尔依然会想起此人,只是念头一闪而过,不留丝毫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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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与生活中,忙过年尾又忙着传统春节前的诸多工作的完结,穿插着忙着与朋友交流联络,转眼,已至初春。
那日高宇天下班,正想着约几个朋友出去胡闹一番,却接到意外的电话。他与陈峰自那晚散了后,大概已半年多未再有丝毫联络,他甚至已将其全然抛了脑后,连当初想过报复其一生一世的念头都已彻底打消。他,又有何目的?
微有不悦的皱起眉头,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宇天,今日周末,可有空出来一起吃饭?”线路那端仿佛曾经什么也未在两人之间发生过一般自然,高宇天一时嘴角勾起冷笑。他是在感情上彻底忘却了此人,当初此人做过何事他却丁点未忘。毕竟事实曾那样真实的出现在眼前,他还未修养高至这样轻易原谅对方,他只是,懒于再去多做追究。
如何?此时便连一声歉意的话都没有,装作好象如旧的朋友?高宇天忽然发现,他对陈峰已然产生出一种可称之为“厌恶”的情绪,就如同当初面对李征的纠缠时一模一样。
“抱歉,我刚约了朋友。有急事?”完全不想再见此人的嘴脸,高宇天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算是有风度的婉然拒绝。
“也不算急事。”电话那端的声音顿了顿,竟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我,过些时候要去加拿大,只想走前见你一面。”
挑起眉头,高宇天不无惊讶。他?陈峰?去加拿大?他可有钱?他可懂讲英文?他去那里能做什么?好奇心倒是果真被挑起来,高宇天略微想了想,觉得再见一面至少也不坏。
“今天晚上没有时间,明天或后天,我再电话你。”
切断通话,高宇天心觉奇怪。这人是发什么疯?也不想象自己多大年纪,难道还学人家年轻人出国留学?以对方的程度,学出来大概也是头发花白之时吧。
这时,他曾经总结过的陈峰的诸多缺点一股脑的涌上来,一条条清晰出现在大脑分析器中,高宇天不禁冷笑:“神经病。”
转念又想,对方死活与自己何干?纵了纵肩,将一切抛了脑后,电话朋友出去吃饭、喝酒才是正道。
19
随后又是一阵忙碌,等想起好象应该与陈峰见一面的时候,高宇天发现已是另一个周末。
反正心中也再无此人,打个电话也不必如当初一样犹豫害怕再三,更不必如当初一样心内百般衡量一翻谁先电话谁便失了尊严之类的诸多问题,既然想起,高宇天便直接联络对方,随便约了个地方,一切已无所谓。
“吃什么?你来点。”陈峰神色如常,将菜单随手递给对方,就好象两人名义上在一起那短短三周间唯一一起吃的那顿饭时一样。高宇天想,是陈峰与他装傻还仿佛二人关系还未曾完结?还是,两人在一起时,陈峰便始终当没有在一起一般随意对待他。
心底冷笑一声,高宇天亦神态悠然的点起香烟。如今,再不愿白费心思考虑那样无意义的事。反正,也再无所留恋。
“上次电话里不是讲要去加拿大么?怎么做了这么突然的决定?”
陈峰看了眼高宇天,终笑的有点尴尬:“你也知我那时大学出了些问题,没读完。如今只拿一张高中毕业证书,便只有在修车行这样的地方工作。快30岁了,也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这是将有家室或打算有家室的男人所普遍考虑的问题吧。陈峰,难道与那女人已打算结婚?高宇天佯作了然一笑,却未回应。
“在那边报了个转科学院,两年,电子商务,和我大学的电子专业还有点关系,所以想可能还学的来。”陈峰一边向高宇天盘中夹着菜一边苦笑,“没办法,年轻时候太贪玩,什么也不会,现在才知道日子不容易过。哪里像你,一向优秀,家里有钱,自己也有本事。”
“两年费用不便宜,看来你这几年工作自己也存下不少?”
“也没有。”陈峰的神色忽的极是别扭起来,高宇天暗皱眉头看过去,仿佛猝然明白了什么。
“是,一个朋友在移民那边,所以得到不少帮助。”陈峰尴尬笑起来,沉默了半晌,忽的低声道:“可能,我过去也不会再回来吧,应该会在那边结婚定居。”
高宇天眯起眼睛,心中一片清明。“朋友”?不过便是那位“女朋友”。原来,陈峰找到的那个女人可供养他而已。从来以为对方心内同他一般高傲,最终,是屈于现实还是自甘堕落,只做一个被女人养着的男人?
陈峰要什么?只是需要钱。
原来他们是那么的不相同,原来陈峰比他更现实,足以为了钱出卖自己出卖后半生。原来陈峰也比他更无耻,依赖女人的力量妄图去过奢足的生活。
高宇天放下手中餐具靠倒于柔软的椅背上,点燃一支烟,微微仰起下巴,垂着眼帘看向陈峰,似笑非笑。对方抬眼注视了他半晌,随即局促避开视线。
“宇天……”
深深呼吸了几口,陈峰仿佛斟酌着用词般,犹豫许久才缓缓道:“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一直聪明,学习优异,家世也好,工作满意,前途无量。不论你是同性恋还是正常,会喜欢你的人都太多。”
顿了片刻,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又道:“我不是,我什么都没有,与你一起你也会觉得颜面无光。爱不爱根本没有用,你迟早,会抛弃我。我又何必?”
高宇天漠然盯着他,没有说话。直到结束手中香烟,才随手招来服务生,结帐,起身,俯视着陈峰,优雅的笑:“祝你一切顺利。”悬身而去之时,冷冷勾起唇角,低声对自己说:“高宇天,你赢了。”
是,他赢了。在相识将近十三年后,高宇天终于明白,陈峰的心。
始终自卑的人是陈峰,觉得抬不起头惊怕的仿佛一只小羊羔的人是陈峰,恐惧于两人之间极度的差距的人是陈峰,因为害怕被拒绝被抛弃所以不敢向前迈进的人还是陈峰。从始至终,他以为他当先输了,其实不是,一直输掉这场战争的人,是陈峰。
高宇天终于明白,为什么脾气暴躁在外闹事的人在他面前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因为陈峰心底的恐惧,才是对方不敢言不敢说,不敢表露。
陈峰是爱他的,只是不敢爱。他输的彻底,是他,最终将爱情与尊严一并双手奉上,失去一切。而高宇天,已走出来。走出爱,已走出恨。
飞车于宽阔的公路,高宇天内心无比豁然,也快乐无比。他知道,自己不该输掉任何一场游戏或者战争,他痛苦过,挣扎过,但是,都过去。最后的最后,赢的人,依然是他——爱情与尊严双收,并且高高在上将对方踩在脚下冷漠俯视的高宇天。
他大概实应感谢陈峰,感谢相遇,感谢他曾经让他幻觉有爱情的存在,让他最终了悟现实最透彻的一面。没有陈峰,他知他不会磨练成为如此锋利的刃。
他一直以来的准则,只是当作人生积累,所以去经历,也好。
拿出手机,高宇天犹豫半晌,按下白桦的电话。
“白桦,现在就和你现在那个什么从南非回来的男友分手,准备一下,我们结婚。”完全没有给对方讲话的机会,高宇天已当先下达了不可违背的命令。他已想开,既然谁也不爱,与谁在一起都一样,何必独自风流下去?日子总要过,正常而安定的过。
电话那端的人仿佛怔愣许久,随即暴出大笑。
“宇天,我就知你会娶我。”白桦极断定的结论,高宇天明白,这个女人一直等他,一直怂恿他,软语好言的劝他,其实,也莫不为一种极高明的手段。只是,互相都无损失,又何必再做计较?
“先做律师函,按步骤将财产问题分化清楚,细节依次列项。思考亲友名单,准备喜贴,然后你去做你婚礼一系列筹备,婚纱,礼堂风格,等等等等,一切随你。”
线路那端轻笑起来,已无任何惊讶的意味:“我们果然是同一种人,你以为我怎样?和那男人早已分手,现在单身就在等你,财产细则也于前几周已交付律师处理。现在该忙的应是你,我可是早有准备。”
“这么说起来,我这部分任务早几月前便已完成。”
“难道,其实你心中窥探我的美色多年?”
“别得意,现在婚约未成文件,还可随时取消。”
“去,我是非你不嫁,你是非我不娶。”
两人再说笑几句,仍如多年好友。
挂断线路,高宇天随手点起香烟,蓦然想,生活,真的不过如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