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舒服的.”少年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你是变成人形跟他睡的?”
少年露出不忿的表情:“你不要小看我,我老早就能化人形了,而且一直以人形存在的。今天莲君说我变成原来的模样,你会更喜欢我,我才变的…………”
“那他天天跟你睡在一起?”赵弟弟大怒,怪不得晚上吃完饭后,总不见他人。
“恩。因为我人形不太稳定,所以,那个…………”少年觉得有点丢人,刚才还说自己能化人形,其实只能化一会,还不稳定,太丢人鸟…………
赵弟弟这才作罢。
但总觉得心里含了一根刺,针对少年的刺。赵弟弟确定自己以前从没见过他,但仿佛从第一眼起就莫名的讨厌他,一瞬间的讨厌,所以刚才那一丢才会那么重。这种讨厌并不是因为嫉妒或争吵产生的,而是深存于脑海的感觉。讨厌他,就是讨厌他,说不出的讨厌。就好像别人讨厌他,自己也讨厌他,而且更加讨厌。
赵弟弟越发的感到头疼无力,烦死人了,怎么会有那种感觉,莫名其妙。
对叽叽喳喳的小貂说:“你变回去吧,你变回去我才喜欢你。然后你可以在床上玩,但是不要吵我,不然我就丢你!”
第 17 章
早饭已经变成四个人一起吃了。
莲君按惯例坐在赵弟弟身边,有时为他夹菜。小貂则是粘糊糊的蹭在莲君旁边,忙乎乎的给莲君夹菜,都是小貂自己喜欢吃的大鱼大肉。、
莲君无奈的看着傻乎乎的小貂,自己已经很多次告诉过他自己之吃素,但他还是不听,并且坚持要改变莲君的饮食习惯,并且坚信自己喜欢的东西是最好的东西。小动物很单纯,所以有自己的一些执念,无法改变。
莲君看着满碗的肉,当机立断的决定夹给赵弟弟。心里感慨着,这两只的饮食习惯倒是凑到一块去了。却没发现这两只其实无论哪里都很像,长相都偏可爱型,喜欢撒娇嘟嘴,受欺负了小貂是哭,赵弟弟是乱发脾气加哭,吃饭都吃肉,睡觉都抱人…………唯一的区别是,小貂太傻,还不懂得人情世故,甚至还不懂得忌恨和反击,可爱的令人发指。
莲君没发现的事,清和发现了,可是他不说,他每次以为他有那么点了解了莲君,却又发现莲君的行为在下一刻就和自己所想的大相径庭。莲君和自己的隔阂,根本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他不说,因为他不确定莲君是不是刻意的去忽略这些相似点.
冰玉阁内,只有赵弟弟和清和两人。
清和叹息:“莲君变了……”
“你怎么知道?”
“他对你和小貂的态度呢。跟我们完全不一样。以前的莲君温和有礼,如沐春风,但总觉得隔着一层纱,现在对你们倒是温柔入骨,暖意融融啊。……”
“嗯,你说得对。”
“可是,我却觉得你讨厌他呢。”
“嗯…………不对,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结果你就承认了。”清和轻笑,眼里透着冷意,呵呵,我当然知道。
再后来,赵弟弟还想说什么,却抵抗不住睡意,明明疼得全身发抖,神经却仿佛不受刺激一般的与身体分离,一边疼,一边困,就像那种半梦半醒的感觉。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几个月,水月池与炉鼎的冲突加剧。而赵弟弟的身体不幸沦为战场。肌肉被撕扯,内脏被挤压,经脉内气流纵横,前冲后突,这样的酷刑令赵弟弟神虚体弱,若不是有莲神冰魄支撑,这具身体大概早就毁了吧。
每日里内火焦灼,无处发泄。赵弟弟脾气越发暴躁,也就只有莲君能忍,小貂经常与赵弟弟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还会动起手来。
赵弟弟对小貂的讨厌已经无法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讨厌他的眼神,无辜的让人觉得虚伪,讨厌他说话的语调,凭什么人人都喜欢他,可以随便撒娇胡闹,甚至连走路的姿态,眉间的神情,凭什么他可以安安心心的享受所有的怜惜爱宠,而自己只能日日忍受痛苦折磨,凭什么自己企盼的唯一,在他那里变得无足重轻,每一点每一滴都是毒药,慢慢渗透心底,钻心蚀骨,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日夜不能安宁,只为心底存了那么一个人,让人恨的欲罢不能,非除之而不快。
赵弟弟很害怕,害怕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他会突然冒出一些很恶毒的念头,各种残酷的刑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突然的出现在脑海里,残酷恶毒,极尽折磨人之能事,而对象就是那位经常在自己身边晃荡的小貂。
赵弟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他那么冷淡,他还能若无其事的与自己相处。赵弟弟害怕与他共处一室,内心总有一根邪恶的羽毛轻轻的搔刮,引诱着恶念。赵弟弟心力交瘁,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又不敢问别人,不然这些恶毒的想法如何解释,连自己都厌恶自己。不得不承认,赵弟弟内心有一些小小的嫉妒和不满,只是不知为什么,竟然成了这样的心魔。
**************
事情发生在年后的一天早晨。
阳光清新,早春明媚。
莲君为赵弟弟从千里外的雪山带回来一株雪莲,补气养血,修复身体。
然而湖畔小居却显着不同寻常得静谧,缺了小貂的吵闹,少了赵弟弟的叫骂,空余一室血腥。
阳光透窗而过,穿过满屋杂乱残破的桌椅,照耀在满身血迹斑斑的赵弟弟身上,旁边是倒在血泊里的小貂,奄奄一息,昔日灵动的眸子接近涣散,嘴唇微张,却怎么也吸不到气,颈部血管突突的冒着血,身上衣衫碎裂,裸露处的皮肤布满划痕,一张脸更是被毁得七七八八,手肘不自然的弯曲着,旁边一块碎瓷半截染红。生机勃勃的朝阳下,竟有了死一般的静寂,只有小貂的手脚还偶尔的抽搐一下。
赵弟弟坐在一旁,眼神茫然,表情呆滞,身体僵硬。碎裂的青花瓷不再雨过天青,再通透的东西被血污染后,都是一样的——脏!
清和进来,看到这样的景象也吓了一跳,看了半晌,才恢复过来,这样惨烈的情景,是他没想到的。随后便赶忙朝二人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小貂的气息,发现还活着,随后又看着那张划花了的脸,眼里一阵幽深,随后便立刻抱起小貂交给莲君施救,莲君二话不说,抱着小貂便原地消失,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清和这才缓慢走向赵弟弟,发现赵弟弟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是被吓坏了吗?也是,这孩子出身小康富户,又是么子,家中女多男少,不受宠才怪,几时见过这么血腥残忍的事,更何况是由他亲自动手去做!他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呢,虽然身体仔细算来也已有20岁了,只是因为沉睡三年,心智倒与那十六七的少年没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的——蠢。
清和推了推赵弟弟,依然没反应。
清和嗤笑一声,看来这刺激真是深呢,再加上自己平时用琴音对他进行潜移默化的暗示和控制,赵弟弟要想醒过来不容易呢。不过——
“醒过来!”清和的声音变得飘渺梦幻,又不失柔美低沉。
仿佛一声惊雷从天际传来,震得赵弟弟全身一抖,有了彻底清醒的感觉,好像终于摆脱了那长期困扰的似真似幻的梦境。迷茫的双眼逐渐聚焦,眼睫毛微张,却被阳光刺得霎时有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又是那种声音,出现在梦境里,萦萦绕绕,诉说着仇恨,引诱着恶魔。
“不要。好刺眼,我眼睛疼,好疼……”闭着的眼睛里流出水来,浸湿了颤动的睫毛。
“刺眼?是阳关刺眼还是血液刺眼?为什么不睁眼睛?你是真的怕疼还是不敢看?你不敢看什么呢?呵呵,我知道你不敢看什么?因为你不敢承认你做过什么!”
赵弟弟捂着耳朵紧闭双眼,双脚乱踢:“走开!!走开!!那不是我,那不是我。我…………我不会那个样子的……不可能,不是我,不是我…………”
清和开心的笑着:“是你,就是你!
怎么可能不是你?你以为你对自己了解多少?如果你足够了解你自己,又怎么会被控制?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邪念?? 呵呵,我可是好心提醒过你,心里一点邪念都不能有哦,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清和觉得自己从来没笑这么开心,世上怎么可能有干净的东西,莲君,你那么喜欢干净的东西,可是那不过是你的幻想而已,你的执著,你的道德,在黑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当初那锦鸡精不过是受了迷幻药的迷惑,你却连他心里的一点恶意都不能容忍,可是世间万物,无论人妖,谁没有欲望,我就是要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的真实,你再喜欢的再宠爱的干净的东西,你所追求的完美,一旦受到一点点诱惑,你就会看到他是多么的肮脏不堪,看到那浑身的血迹了吗?沾了血的人,从此便入了地狱!
赵弟弟终于睁开了眼:“不是我!是你!你这恶魔,是你控制我误导我。我根本不讨厌小貂,我从来没有像杀了他。都是你!我都想起来了。是你不停的说你讨厌他,恨他,想折磨他,想要他死,只是……只是我忘了,这些根本不是我的想法……是你使了妖术,让你的想法变成我的想法的~~你这个恶魔!!”
清和笑得妖孽:“不错,就是我,是我又如何,你还不是乖乖听了我的话,我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连脸都划花了,毁容我可是只提过一次而已,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如果你心里根本没有这些想法,又怎么会被我引诱?
就连你现在醒过来想起来,那也是因为我让你想起来的!我讨厌他,但是我更讨厌你!!所以我要让你想起来,让你知道自己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孽,让你清清楚楚地知道——你的莲君,会怎么对待,这么特别的你!”
赵弟弟气红了眼,挣扎着要扑上去,却被清和一掌劈在后颈。
清和看着昏过去的赵弟弟,拍拍衣袖离去,呵呵,接下来就是莲君的事了。莲君,我毁了你的特别,那将来的某一天你是不是要来毁了我呢?我恭候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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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弟弟是被疼醒的。
看天色似乎是晚上,因为水月池并没有发出阳光下的五彩波光,阴阴沉沉的。因为冰玉阁永远没有阴天,地势极高,偶尔出现点云也会很快消散,所以赵弟弟才能判断是晚上。
从来没有在晚上入过水月池,这滋味真是难以言喻。阴冷刺骨到了极点,就像一根一根的针在身上扎着,刺着,又痒又疼。内里则又是熟悉的灼烧感,五脏六腑翻腾鼓动,恶心头晕,却又昏不过去。好像自从被清和叫醒,神智就变得异常清醒。
凭着对阳光的判断,接连十天,赵弟弟泡在池子里,痛不欲生,莲君再也没有出现。
赵弟弟知道这是惩罚,甚至也许只是惩罚的一小部分。
赵弟弟却没有任何不忿,也不觉得委屈。甚至有些享受无时无刻的疼痛,好像只有这样惩罚自己,才能减轻心中的内疚和羞愧。
赵弟弟不得不承认,清和从开始到后来,字字入心,句句合意。后来的自己也许是因为那些安神催眠曲的作用,神智模糊受了蒙蔽和控制,但开始的时候赵弟弟却是确定自己神智极为清醒,那若有若无的试探,隐约的提及,一步一步地撩拨着心底的恶魔。
是的,是恶魔,恶魔的起源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那个清晨,因为些微口角就动手的赵弟弟,在看到青花瓷瓶打破之后,便像被蛊惑了一半,拿起那半片碎渣,疯狂的向小貂身上戳刺,最后看到小貂倒在血泊里,自己却还是不罢休,只因想起那张纯良的脸,就是那张脸,带走了莲君多少注意力,于是,一道一道的划着,血肉模糊。
赵弟弟很消沉,原来自己竟是个懦弱的人,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的嫉妒和暴怒。倒在血泊中的小貂不时的浮现在赵弟弟得眼前,双手一旦占了鲜血,就仿佛身处无间地狱,摆脱不了,挣脱不掉,谁能告诉我,如何才能救赎!
不知过了多久,暗无天日的夜晚已经持续了很久,感觉白天迟迟不肯来临,赵弟弟胸口闷的厉害。隐约觉得就要有东西要喷涌而出的感觉。
身后墙壁上,炉鼎之形隐隐欲成,红光乍现。
屋外,乌云聚顶,不见天日。
第 18 章
莲君再次出现的时候失去了往常的从容,稍显得有些急迫:“我要渡劫了。”
赵弟弟看不清外面的场景,长时间的疼痛让他很疲惫,从生理到心理。
“劫云已经开始汇聚了,大概就这三四天了。取出炉鼎迫在眉睫,我会对水月池进行一些灵力催动…………”
“…………”赵弟弟默,这些都不是他想听的,尽管他知道这是眼下最重要的。
“所以,接下来,你可能会忍受不了…………甚至,撑不过去……”
会不会死的问题,赵弟弟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考虑过。开始的时候是信心百倍,可是现在却有些心灰意冷。其实在最早的时候,赵弟弟还无知无畏勇往直前的时候,在他还不知道人心之脆弱和人性之懦弱的时候,他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好像凭着一腔热情的付出,就能收获,即使失败,也透着悲壮的美。
只是,当那一刻终于快要来临,赵弟弟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为自己心甘情愿的付出,为自己模糊不清的爱情,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一场阴谋,便输得一无所有,输了感情,甚至输了性命。虽然自己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但他真的想知道,在那场错误之前,他的爱情,是否曾经触手可及?如果真的会死,那么他只希望他和莲君是有缘无份的凄美。
可惜,这些都只是赵弟弟一人的幻想,自始至终,莲君丝毫没有提到小貂的事情,就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似的,彻底的杜绝了赵弟弟解释和申辩的机会,就好像赵小公子这个人,除了渡劫之用外,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价值,根本不需要问罪,因为连理睬的必要都没有。
“对不起,对你的承诺可能没办法实现了,如果你死去了,那么我会尽力妥善安排你的家人朋友。”莲君的声音清冷柔和,疏离冷漠。
赵弟弟突然有点想笑,自己果然是特别的呢,如果是别人,大概早就在他眼前消失了,那用的着这么委屈他在自己面前虚与委蛇呢。
他对自己的好,说不定也是看在自己深藏宝贝的份上,自己以前的小心翼翼和窃喜,现在变得十分可笑,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自己想要的从来都远在天边。
赵弟弟豁出去了,反正都是没有,今天怎么也要问个明白,也省得自己不甘不愿的闹心:“我死不死不用你管!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要毫无欺瞒!”
“好。只是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你快问吧。”
“你喜欢我,就像喜欢你那些宠物一样??”一样是因为对世间美好或是纯净事务的偏执爱好。
“那是自然,世间的喜欢不过如此。不过你是特别的,因为我欠你良多,我会补偿你的~~”莲君面容清冷:“世间的喜欢当如是,清淡如水,怡情怡性,若贪求更多就是越雷池了。”
“呵,果然如此!”赵弟弟冷笑,顷刻又犹疑着问了句:“如果,如果我对你的渡劫一点用都没有,你……你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