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志之夭夭小受 上——流光飞走

一曲弹毕，清和轻问：“如何？”

赵弟弟不出声，其实这些天来赵弟弟已经勉强可以抗拒水月池的巨压，微微动下肌肉，所以他已经可以说话了。

见赵弟弟不答，莲君接道：“只怕他听不入耳。这曲子太古朴，他可能不喜欢这风格。”

赵弟弟怒，闷闷的声音传来：“谁说的! 我就喜欢听这种，越慢越好，越沉越好，越古朴越好~~”最好能让我听到睡过去。

莲君也不反驳，只是笑。

倒是清和起身洗了手，换了架琴，轻微撩拨了两下，音色果然质朴低沉，倒真是顺了赵弟弟的意。

莲君一看清和如此，便在旁点上了香，倒是十分慎重。

不一会，一阵轻音传来，似天外来音，高而不亢，清而不亮，似明晰似模糊，若有似无。随后琴音又转而直下，古朴沉厚，悠扬婉转。随着乐声起伏，宁静若大海，湍急若江河，仰如高山，俯为流水。凤鸣龙吟，麒麟祥瑞。一曲终了，竟是揽天地之万物，敖宇宙之广袤。一曲乾坤！

莲君目色清明，倒是赵弟弟有些许沉溺。

莲君叹：“天地奇音。清和琴艺想必又有所突破。”

赵弟弟心情矛盾，感慨于他技艺之高，又怀恨于他分莲君之爱。一时间也不出声。

过了会，莲君离开。

清和又弹了几首别的曲子，见赵弟弟没什么兴趣，便开始说起话来。

赵弟弟心存别扭，偶尔才理睬一两下，清和倒也不恼，依旧自顾自说着。过了会竟然开始讲解起琴谱来，听得赵弟弟昏昏欲睡，最后果然睡了过去。

晚上醒来时，清和已经回去了。

莲君责备道：“是你说自己无聊，清和来陪你，为你弹琴解闷，你怎么反而不理不睬。”

赵弟弟不语。

莲君又关切询问：“可是你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我再替你安排。”

赵弟弟继续不语。

莲君继续表示关心：“你哪里不舒服？”

赵弟弟依然不语。

房间内难得的出现了莲君絮絮叨叨，赵弟弟冷脸相对的状况。平时都是反着的。

莲君终于叹了口气：“你到底哪里不开心？我对你也算千依百顺，只有一些实在做不到的事情才会拒绝，但是我会从其他方面补偿。这样你还是不喜欢吗？”

赵弟弟终于开口：“你是补偿我还是喜欢我？”

莲君沉默了一会，答道：“都有。”

“那你喜欢清和吗？”

“………………喜欢。”

赵弟弟冷笑，又开始生气。

莲君轻叹：“你不是也喜欢红菱吗？就连那轻薄于你的白璧，你敢说你心中没有存着一心那半点的喜欢？？但凡对你好之人，你都心存好感不是吗？…………我也一样的，喜欢我的，我自然也喜欢他们。”

赵弟弟气急：“那不一样！！我告诉过你的，我过去的喜欢和现在不一样。过去我承认我确实喜欢着别人，但我现在只喜欢你，我不会再因为清和对我好而喜欢他，我的喜欢，早就不一样了~~”

莲君继续沉默，良久才道：“不必，不必如此。不必为我而拒绝别人，别人对你好，你尽管接受便是，只要回报了就好。至于你喜欢的，去喜欢便是了。”

赵弟弟不懂：“那~~那鲤鱼精当初对我欲行不轨，你不是还…………你难道不是因为他看了我的身子而不高兴吗？你为什么不承认？”

莲君冷冷道：“你误会了，我当时发怒只是因为他是在你不情愿的情况下强迫于你。而且～～当时是我失态了…………”

赵弟弟呆住，原来这才是真相！以前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相当然耳。

“那你亲我抱我…………？”

“亲昵之举，情不自禁。我从来没有不承认我喜欢你，但是我不会独占你，你是自由的～”

赵弟弟还想再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怎么说。

莲君一副温婉的面孔，轻轻的拍了拍赵弟弟的脑袋：“小笨蛋，是你想多了。你安心待在这里，我会对你好的。”

过会又说道：“还有，东华宫从来不是争宠之地，大家都是一样的，你要乖乖的，不要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你一个人静一静吧。”

窗外明月如钩，赵小公子一夜无眠。

第 16 章

再入水月池时已经有些难以忍受了。昔日的暖流肆虐，隐隐有燃烧之相。赵弟弟内里就像含了一火炉，灼热的慌，在外则是冰寒的水压。外冷内热，冰火两重，苦不堪言。

来陪赵弟弟的依然是清和。依然弹弹琴，说说话，悠然自得。

赵弟弟难受不已，只得和清和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赵弟弟问：“你是哪里人？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琴圣之名？”

清和见赵弟弟开口说话，有些吃惊，以为他是实在无聊的紧，答道：“你自然没有听说过。我听说现下已是李家王朝，哪能容我这前朝余孽声名在外…………”言语间倒有些许感叹。

赵弟弟奇了：“李家王朝已经延续三百年了啊～～哪还有什么前朝？”

清和笑：“我就是三百年前被李家推翻的轩辕皇室。”

赵弟弟惊：“你！…………你还说你不是妖怪?都活了三百年了！！”

清和道：“你又不是不知莲君神通广大，我活三百年有什么稀奇。”

赵弟弟继续问道：“那当时轩辕一族尽灭，你怎么还…………？”

清和面上出现回忆的神色：“我确实还活着。当年我虽贵为皇子，却一门心思钻与琴艺，博得琴圣虚名，实则远避皇位之争，现下看来，倒也是一生安宁。后来有幸遇到莲君，你也知道那人，总是教人一见倾心…………”清和顿了一下：“再后来，我就随他来到这里了，后来才听说轩辕一族气数尽了。”

赵弟弟问：“难道你不恨吗？你都不想为你的家人报仇？”

清和淡然：“确实尽灭了。但也是他们咎由自取，那个王朝腐朽之极，百姓苦不堪言。连我这不问世事的人都看不下去，毁就毁了罢。只是我轩辕一族无辜之人也大有人在，可惜我不过一届琴师，无能为力，这也是命啊。”

赵弟弟默然，有点后悔自己曾经小心眼的嫉妒他诅咒他，人家连家都没了，自己起码还有亲人朋友。

赵弟弟小心的问：“你说~~你对莲花一见倾心~~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清和听到赵弟弟小心翼翼的语气，觉得好笑，皇室的亲情薄弱，现在跟当时倒没觉得有什么分别，没什么好同情的，道：“自然喜欢，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爱他，所以才肯栖身这里，与那三千娈宠共享莲君一人.”

三千！！赵弟弟被雷到了。

赵弟弟大怒：“你说什么！！他竟然有三千娈宠？？？”

看赵弟弟得表现，清和讶道：“怎么，你不知道吗？”

赵弟弟大吼：“我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吗？三千！！他以为他是皇帝老子组后宫啊？！！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那朵烂莲花，气死我了~~唔，咳咳”说到后来，赵弟弟只觉得气血翻腾，胸口沉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希望能用咳嗽缓解浑身血气翻涌和内里的燥热，胸口已经就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疼得赵弟弟眉头紧皱。

看着赵弟弟得反应，清和赶忙道：“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过了会，见赵弟弟平静下来，清和才幽幽说道：“难怪你不知道，你果然是特别的。他待你确实是不同寻常。”

赵弟弟明显没有把后面的话听进去，仍然纠缠于后宫的问题上：“你说! 他那后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竟然那么…………好色！！”赵弟弟语气凌厉，一片傲娇之色。

清和好脾气的笑了笑：“莲君怎么会是好色之人。赵小公子的形容真是…………诡异。我们这三千所谓后宫，不过是莲君几千年来在世上行走，所收集的喜欢之物。包罗万象，妖灵齐集，所以东华宫才为这世间珍宝集聚之地。我们当中，有人来此避世，有人来此避难，当然，大多数人都是像我这样，心甘情愿追随莲君。

莲君那人无心无情，我们也不奢求，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也是好的，起码还能岁岁常相见…………”说道后来，清和却是有些忧郁之情了。

“你们…………你们也觉得莲君无情吗？？”赵弟弟迟疑的问。

“呵呵，东华宫内各色美人，身具绝技者有，身具奇才者有，身负美色者有，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才能，可惜万千人入得了莲君眼里，竟无一人能入得莲君心里，可不是无心无情么？不过小公子倒不用介怀，莲君对待你千依百顺，青睐有加，和平常众人相比，你已经是极特别的了，单凭这点，纵然莲君无情，你也是比我们强上千万倍。”

“那你们不嫉妒吗？”

“嫉妒…………曾经有过的，不过只能暗自伤心而已，在这东华宫，大家各行其是便好，彼此之间交往也是自由的，这是一片很和谐美好的净土，没有争斗没有杀伐，这样……已经很好了。如果有人试图破坏这块净土，莲君不会轻饶的。”

赵弟弟不明白。

清和继续解释道：“我听说五百年前又一只锦鸡精，自负美貌，残害他人，两相争斗，锦鸡精没占到便宜，被伤的那人也只是轻伤，但是，最后莲君亲自将锦鸡处死，毫不留情。

当然，这只是一个典型，并不是唯一的例子。莲君无论曾经多么喜欢，最后，可是一点都不留情呢。

所以，东华宫的人可以玩闹，但千万不要起邪念。”

过了一会，赵弟弟又扭扭捏捏的说：“你为什么说…………他对我是特别的？”

清和叹：“你当然是特别的。东华宫这么多人，不见有谁让他这么上心的，一日三餐尽陪，穿衣打扮尽包。你在这里睡了三年，他便天天来看你。东华宫众人不食烟火，他便在你第一天醒来亲自为你熬粥。而那些厨房厨子也是你醒来以后才出现在东华宫的。

纵然你生气了，他也是陪伴在侧，离你不过一墙之隔…………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良久，清和又劝道：“莲君对你已是极好，你应该听他的话，不要再任性，他快渡劫了，你不要给他增添麻烦才是。”

是啊，还有什么不满的呢，确实应该听莲君的话，不给他造成困扰。听了清和的话，赵弟弟觉得所言极是，但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夕阳落下，莲君回来，觉得赵弟弟乖巧之极。连平时不吃的姜末也不怎么挑了。

莲君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

赵弟弟害羞不答。还在为清和下午所说的话高兴，越看莲君越觉得心如雀跃。

莲君看赵弟弟的反应，也不再追问。

转问其他：“不生气了？”

“嗯。”

“你不是不吃姜的吗？　”

赵弟弟这才突然如梦惊醒，“呸”的一声吐掉了，咂咂嘴：“我忘了…………真难吃。以后不要放姜了。”

莲君替赵弟弟擦了嘴：“不行，姜类去腥，没有姜，这炖鸡恐怕你连沾都不想沾。”

赵弟弟闻言，乖巧的道：“哦，那就算了。”

莲君只觉得今天赵弟弟乖巧的异常，但也可怜可爱，虽然有异，但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这孩子向来跳脱。

第二天清和又来，问莲君：“赵小公子昨天心情不好，今天如何？”

莲君淡笑：“前天晚上他生气了，不过昨天他又好了，甚是乖巧可爱。”

清和也笑：“赵小公子果然真性情，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午时，对赵弟弟来说，实在是一个痛苦的时刻。就如莲君所说，一次剧痛过一次，开始时还可忍受，而最近已经加剧起来，常常待到晚上出来时，赵弟弟已经有气无力，全身灼痛。

清和也只是默默地弹着琴，都是些安神催眠的曲子，偶尔也说些什么。

只是赵弟弟却记不得说些什么了，难以抗拒的剧痛吸引了他大部分的神智，剩下的一点也让琴声催得昏昏欲睡，只是隐约见觉得那声音飘渺虚无，却又犹如耳语，低沉磁性，柔美动听。

早上的时候，赵弟弟瘫在床上，死活不想起来。

这时莲君抱着一只雪貂推门而入。雪貂灵动可爱，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灵活的四处转着。

莲君道：“我看你这两天乏的很，我带这只雪貂来陪你玩。”说着都弄了下雪貂的小爪子，雪貂任由其拨弄，一副享受的模样。

莲君将雪貂轻轻放到赵弟弟得被子上，用雪貂的尾巴扫了扫赵弟弟的脸：“喜欢吗？这小东西很听话。是三个月前闯到东华宫的。我原本计划让它来陪你，不过后来遇到清和，觉得他和你同是人类，又擅琴技，想必更合你心意。不过这两天看你身体难受，我便带他过来，让你看个新奇，也好转移注意力。

我知道，提取炉鼎，对你委实是折磨，你……”

赵弟弟懒懒的答道：“是我自愿的…………”可是为什么自愿，赵弟弟突然有点想不起来了。

看着赵弟弟沉闷的模样，莲君也没办法，留下了雪貂，自己便离开了。

莲君走后，赵弟弟却已经睡了过去，雪貂独自玩闹了一会，开始不耐烦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便变身成了一个滚圆的漂亮小少年。

毛茸茸的双耳，蓬松的大尾巴，衣服是短窄的款式，更显得少年英气勃发。

少年扒在赵弟弟床上乱打滚，竟将赵弟弟拱到了床边。

赵弟弟大怒：“乃干什毛？！”

少年清脆的声音透着委屈：“莲君叫我陪你玩，可是你只睡觉，都不理我。…………”

赵弟弟一脸黑线。

少年继续打滚，滚了一会就扒到赵弟弟身上：“你的床好舒服…………又软又大，我以后能不能跟你睡喃？ 我很乖的，莲君说我睡觉很乖的，从来不挤人。”

说着说着少年又滚到了赵弟弟怀里。

赵弟弟终于爆发了，拎起少年的后领，将他丢了出去：“你还让不让人睡觉啊？！！还有，你都把我拱到床边了，还往我怀里钻，非让我掉下去你才开心啊！”

少年不理，径自哭诉：“你个坏人！！我在莲君怀里的时候，他从来不丢我！！”

赵弟弟看着扑在床边乱哭一气的少年，觉得自己丢的有点太重：“行了，别哭了！我又不是故意要丢你的，要不是你乱拱，我能丢你嘛？”

少年见有人哄，便顺着竿子往上爬，蹭得蹿到赵弟弟的怀里，蹭了一会，少年抬起头：“你怀里一点也不舒服。每次我蹭莲君的时候，莲君都会抚摸我的背和耳朵，好舒服的说。我不跟你睡了，我还是跟莲君睡吧。”

清醒了的赵弟弟眼冒寒光，再一次拎起少年：“你说——你跟莲君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