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寻神色一冷,也看向熹瀚,带着浓浓杀意。终是怕耽搁时间,硬生生的控制住。“再不吃药,碧染就有危险,” 慕寻的语气越来越狂躁,
“你要眼睁睁看他死么?!”
熹瀚顿时一呆,不由自主把沈碧染向前送,接着慕寻就把药放至他唇边。可少年牙关紧咬,怎么也喂不进去。
“碧染听话,”慕寻轻声细语,“乖乖张嘴好不好?”
沈碧染朦胧中闻到药丸的味道,仔细判别竟和自己配制的所差无几。拼着最后一份力气张开嘴,把药吃下去。
慕寻的脸色越来越沉。少年的眼还是紧闭着,全身还在瑟缩着。这药是自少年那次在京郊发病后,他根据少年的药命人配制的。难道说不管
用么?
过一会,沈碧染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了,神色也开始缓和,可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似乎累极而睡去,长长的睫毛疲倦又虚弱的低垂着。
慕寻和司马熹瀚暗自松一口气。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少年身上,眸底是同样深刻的爱恋和心疼,同样刻骨的痛苦和隐忍。
接着,慕寻就看见了少年颈上和唇上的吻痕,忽然觉得搂住他身体的那双手让他有嗜血的冲动,下一秒,带满倒刺的长鞭就向司马熹瀚的肩
侧直直扫来。
长鞭破空,挟着强烈内力,卷起呼啸气流。
司马熹瀚迅速错身一闪,极巧妙地从长鞭的间隙堪堪躲过。为了防止伤到怀里的少年,熹瀚随即转身将少年放回床榻,接着探手入腰,软剑
一抖,闪电般的前进三步,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越过长鞭,刺向慕寻腰腹。
柔韧的软剑在灯下流泻着迷离又阴寒的光华。剑气肆虐,慕寻却是动也不动,就在软剑将至身前的一刹那,用极其诡异的身法一个翻身,人
已行至熹瀚身后,长鞭再次出手,逼至熹瀚脖颈。
熹瀚瞬间转身,神色一变。冷漠,残酷,不动声色。一招凌厉的剑法扫开长鞭,严密有力,气势磅礴。
你死我亡的战争越演越烈,在狭小的帐内,两个交缠相斗的身影卷起阵阵凛冽的真气。真气给头脑带来的强烈眩晕感,迫使沈碧染想要再度
睁眼弄清楚眼前的状况。他已经发起了高烧,浑身都热的难受,神智也变的迷糊不堪。无意识的想摆脱身上又热又厚的貂绒,挣扎的低喃,
“瀚……好热……”
少年细微的呻吟声像魔咒,软剑顿时停滞,长鞭也一闪而收。待慕寻和司马熹瀚不约而同的转头,顿时都眼眸一深。少年身上裹的貂绒不知
何时快被褪了一半,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胸脯,乌发散乱的垂落在肩上,如玉的肌肤因高烧泛起诱人的粉红,在灯火下美的摄人魂魄。
熹瀚随即转身,要将沈碧染盖好。刚一动,旁边的慕寻也动了。
一道长鞭,狠厉异常,飞速向司马熹瀚袭来!
肃杀的不放过任何伤敌机会,让他无处可躲。
熹瀚绝处逢生的一跃,飞掠开去。可下一秒,就后悔莫及,却是无法挽回。
慕寻刚才的一鞭不过是幌子,瞬间就转移了方向,直直奔向沈碧染。待熹瀚转身,长鞭已经卷住床上的少年,将他连同貂绒一起勾走。
此时帐外有越来越多的细碎脚步声慢慢临近,熹瀚能听出那是自己手下的暗卫和士兵。他全身紧绷,心底翻涌起滔天巨浪,表面却依旧冷然
如斯,眼神定定的望向慕寻,“把他放下,我就放你走。”
慕寻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挑衅的回看熹瀚,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子。他紧紧搂着少年,把他裹好,勾着轻慢邪肆的笑意,“我来,就是要带
他走。”
目光擦出尖锐的火花,凛冽的对峙很快让空气和人的呼吸都凝滞住。
“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他,”熹瀚的声音冷的像冰,“就凭你一人也带不走他。”
慕寻没说话,却动了身。一手搂紧少年,一手挥鞭,转眼竟破帐而出,如大鹏展翅。熹瀚神色一狠,接着追过去。两人才一出帐,便有侍卫
配合熹瀚,挥剑向慕寻刺来。
慕寻腹背受敌,又带了个人,渐渐处于劣势。熹瀚步步紧逼,一剑直取慕寻咽喉。
慕寻一个巧妙的转身,剑锋竟差点伤到沈碧染。熹瀚连忙缩剑,就在这个空当,慕寻使出绝顶轻功,趁机一跃,逃去五、六丈远。
两军交战的当口,身为皇子的敌国主帅是多大的诱惑!精通箭术的刘副将红了眼,抄起一把弓就向慕寻射去。
“住手!”怕伤到碧染,熹瀚心里一紧,立即大喝,尤时已晚。三支箭破空而出,慕寻连忙翻身,堪堪躲过两支,却不料最后一支竟正巧对
着沈碧染的后心。慕寻一慌,首次乱了阵脚,避闪不及的那一刻,突然一把弯刀飞来,擦过沈碧染的身体,斜斜将箭矢打飞。
白马嘶嘶,白衣翩翩。竟是司马熹逸疾驰而来。白影飞身向前,堵住慕寻去路。慕寻随即挥鞭,有序有力。他本就武功超绝,又料定熹逸投
鼠忌器不敢放开手脚,很快占得上风,长鞭将要缠上熹逸脖颈的那刻,怀中少年微弱却坚定的声音传来,“你若执意带我走,就带我的尸体
走吧。”
慕寻惊的低头,竟见少年不知何时手持玉簪,簪尖已经刺入脖颈,鲜红的血珠在如玉的肌肤上刺眼的夺目。
“你可知这是谁的簪子?”顿了片刻,慕寻忽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沈碧染一愣。他刚刚才因冷冽的寒风恢复一些清醒,再定睛一看竟是熹逸面临危险,情急之下随手在慕寻身上找到了支簪子,谁知是谁的?
少年强忍着头疼,努力维持神智,“不是你的么?”
“嗬嗬,”慕寻忽然笑了,怅怆哀伤,“你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吗?不记得这是你的东西,不记得你那日在大街上拿它刺向我胸前,不记得
我说过要来寻你?你可知这支簪子我日日放在身上,日日睹物思人,”慕寻的眼睛犀利又忧郁,直直望着少年,“你可曾有一点点喜欢我?
”
少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一点也没有。”
慕寻眼底的凄怆瞬间流溢,接着转过了头,不敢再看少年。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从来一点也没有么?连好感也不曾有?”
也许是因为高烧,也许是因为寒风,忽然有泪水不断从沈碧染眼里流出,大颗大颗向下滴,怎么也止不住。他把头埋进貂绒里,不让任何人
看见,流着泪假装坚定,“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甚至连一点好感也没有。只求你在我彻底讨厌你之前放手。”
片刻,慕寻忽然放肆大笑,在峡谷中显得格外荒凉。他搂住少年的那只手越收越紧,紧到快让沈碧染承受不住,骨头都仿佛要碎掉。过了许
久,嗜血的声音低低传来,“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然后亲手杀了你,把你的身体一口一口都吞下去,接着,自杀。”
慕寻身影一转,随即将少年抛向司马熹逸,接着如游龙般飞速一跃,三转九折,消失在黑暗中。
“小染!”熹逸立即紧张的抱紧少年,“你怎么样?”
“逸……”滚烫的泪从少年的眼眶滑落,“好难受……”这一句轻的只有少年自己才能听见,却说不清究竟是心里还是身体难受。
“碧染在发烧,”熹瀚沉稳的声音掩不了焦虑,“快回营帐。”
整整一夜,大帐里始终有人进进出出,汤药一直不断向里面送。沈碧染在慕寻离开后不久就陷入了深度昏迷,高烧始终未退。
少年水色的唇噙着淡淡的疲惫,眉也紧紧蹙着。滚烫的体温,细若游丝的呼吸,把熹逸的心扯的生疼,一遍一遍的亲吻他的额头,一口一口
度药给他。直到清晨,沈碧染的情况才稍稍稳定下来。
熹逸一直守在少年身边,熹瀚却好像预见了什么似的,独身一人默默去了军机帐,召集手下将帅探讨军情到黎明。
过了黎明,司马熹瀚回到大帐,深深望了一眼少年之后,忽然缓缓开口。
“八弟,”熹瀚的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你怎么会‘七杀刀’?”
熹逸一滞,竟是半响无言。
“你用弯刀截下刘副将那支箭的那招,使的正是北瑞绝学‘七杀刀’,” 熹瀚的神色依然淡然,再次问道,“你怎么会‘七杀刀’?”
以司马熹瀚极其内敛的性格,话是绝不说第二遍的。而这回,他极其认真的重复了两遍。
屋内忽然静默的可怕。
熹逸终于抬起头,“七哥,如果我说我天生就会,你信么?” 磁性的嗓音微带懒散,轻轻响起,又模糊消失。接着,男子悠悠一叹,如往常
般染着笑意,“这一年来,我把八岁前忘掉的东西全想起来了。”
“你……”像是忽然忆起了什么,熹瀚一惊,欲再开口。另一道声音忽然从帐外传来。
“殿下!”有侍卫进至帐口,恭敬的跪下,声音却带着极大的惶恐,“哨兵刚探到南国突袭,他们的骑兵此刻正向峡谷这边攻来!”
“骑兵?” 熹瀚有点不可置信。他率兵驻扎峡谷后,已命人绕营地前的边界挖了深深的堑壕,壕沟两旁还布满了铁蒺藜,骑兵是不可能那么
快过来的。
“殿下,” 两个副将也进了帐,语气略带焦急,“南国五皇子不知用什么手段,短短两个时辰间,杀了上千人,用尸体填平了壕沟,并覆盖
了沟上的铁蒺藜,正带着兵马欲过峡谷。”
如此残忍的手段,当真是慕寻的作风。熹瀚神色一冷,很快镇定下来,“席烈暗中并不服慕寻的调配,各队统兵的将军又各有来头,南国军
队实际上治军不严,”熹瀚随即走出大账,“所以他们行动不会很整齐迅速,不会如看上去那般气势汹汹。”
玄衣男子迎风而立,神情威严霸气,带着睥睨天下的神采,“迅速集合所有将军,整队列兵,按我昨夜说的即刻行动!”
58.心雨
司马熹瀚将十万兵马重新整合,从中抽出八万,亲自率领。剩下的两万由副将孙飞武与司马熹逸带领着撤离峡谷,后退至东祈距南国边境最
近的一个城镇---东兴镇驻扎。熹瀚自己率领的那八万兵马则采取化整为零的战术,分成五个队,分别前往峡谷不同方位,企图以神出鬼没的
方式袭击扰乱南国向东而来的各路兵马,并截断各路大军之间的通信。
这五队人马,全都是适合野战的精兵,身上只带了极其简易的行装,每匹马也束住了口,各队为首的参将在熹瀚的命令下,很快无声无息的
迅速向各自的目的地出发。最后,司马熹瀚也率领自己那一小队人,悄然的消失于峡谷深处。
短短一个时辰,东祈驻扎在峡谷的十万军队全部撤离,一个不留。
又一个夜幕降临。此时南国大将席烈正独自率领一路军马向前面峡谷前进,过了峡谷,便彻底进入东祈国境了。可越向前走,席烈心头越觉
得奇怪。昨夜,五皇子突然决定要打破两国对峙的僵局,而后将南国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分别从不同方位进攻东祈,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
。可是从昨夜到现在,行军整整一天了,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东祈敌军,整个峡谷都寂静的让人觉得又奇怪又惶恐。
已经入夜,席烈命令士兵停下来就地驻扎。峡谷里密林深深,荒草丛丛,不禁让席烈暗中紧张。他知道司马熹瀚年少时就曾以一人之力神出
鬼没的擒走敌国主帅,其作战方式更是千变万化,万万不得小觑。席烈思及此处,谨慎的命令士兵严阵以待,时刻不得松懈,以防突袭。
整整一夜,士兵们轮流巡卫,提防着任何风吹草动,却是一直没有敌人袭击。天色已亮,席烈不再耽搁,下令军队继续前进。
南国兵分三路,慕寻、潘之武、席烈各领一路,相互间靠专门的通讯兵联系。席烈沉声问手下副将,“五皇子那边可有消息?”
“目前没收到。”
怎么会没收到?席烈心底的困惑加深。待走到虎坡谷,已是正午,士兵们暂停前行,吃起了干粮。谷侧的岩壁如裂开的墙,像刀锋般尖锐,
不高却很陡。风轻轻吹过谷底,初冬的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四周安静平和。
骤然,林子那头动了!
只见草木皆动,却是无声无息。前排的巡兵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只觉得脖子刺疼,随即鲜血四溅,箭过穿喉,轰然倒地。
“有敌军突袭!”席烈的士兵顿时大惊,下一秒,带着火的箭如雨般嗖嗖而来。
顿时,硫磺味和血腥味充斥鼻间。马蹄声声,一干军队神出鬼没的前来,火箭铺天盖地,引起浓烟滚滚,惨叫连连。
来袭的军队全部身着墨色衣服,行动迅速的如一阵狂风,悄然无声的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乱中有序,让人摸不清头脑。席烈顿时冷静下来
,整队布阵,开始举弓反击,同时后面训练有素的骑兵立即冲上前去,准备迎战。
可这个时候,来袭的东祈军队竟掉头便走。就如他们来时一样,进退均快的像风,即刻又隐退于四面八方。始终无声无息,这种无声却让人
觉得分外可怕,席烈这方还在追于不追间犹疑徘徊的时侯,真正的风刮来了。
一阵大风,自虎坡谷的东西方吹来。就着还在燃烧的火箭,火舌卷起枯草,以燎原之势向席烈的军队迅猛逼近。刚欲惊慌的后退,后面谷侧
的岩壁便传来了闷雷般的响声。
回头一看,竟有大大小小的岩石,沿着陡峭的岩壁,顺着崎岖的谷坡,纷纷滚落。
战马嘶鸣,一片混乱。
有士兵被巨石活生生碾过,血肉模糊成浓浓的乌红色浆汁。
前有大火后有落石,训练有素的南国军队瞬间手足无措。席烈一跃上马,大吼一声,猛地发力一推,硬生生地击开一块刚滚落的巨石。
“整队!”席烈立于马上,坚毅如山,“想法掩好口鼻,迎着这火,冲出去!”
身后乱石仍在哗哗而落,席烈手持长枪,“谁也不准退!要想逃命,只有迎着火冲出去!”
待一干大军冲出火海,已经折损了不少。翻过虎坡谷,却是再也没遇上东祈敌军。那些前来突袭的墨衣军队没有趁机再度出手,当真如一阵
风般不见踪影。
……
南国另一名将军潘之武,率领另一路兵马自峡谷的南面向东祈进军。夜渐渐深了,潘之武下令士兵停军驻扎,此刻正在帐里看地形图。
除了巡卫的哨兵,士兵都因疲倦而混混欲睡。夜色中,却有一群墨衣人行动如狡兔,贴地而行,悄然无声,在荒草和黑暗的掩护下,迅速的
从四面八方而来,向潘之武的驻军营地而去。
为首的玄衣男子面无表情,在逼近营地那刻,持刀的右手向下一挥。身后人仿佛得到暗号一般,立即各就各位,全体行动。分成组无声的飞
身向前,转眼间就有大量哨兵干净利落的被切了咽喉,霎时鲜血四溢。一些南国兵随即被惊醒,奋起反击。转眼之间宁静的驻地如同修罗之
场,吵杂纷纷,杀戮迭起。
在手下人刻意制造的混乱和掩护下,为首的玄衣男子目不斜视,以闪电般的速度径直前往潘之武的营帐,帐前的的两个卫兵瞬间被他一刀毙
命。
潘之武刚拿起剑出账,就见一袭玄墨扑至身前。潘之武只觉得来人出手狠厉有力,如一头猛狮,他才使出剑招,就被灵巧的躲过,下一秒,
玄衣男子手中的匕首便贴上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