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依旧置之不理,语气有些急促的继续道,“殿下一向做事果断有力,可您喜欢无忧侯,为什么不勇于去追寻呢?您起码也尝试一下……
”
司马熹瀚没有说话,却是面向窗外缓缓的背对她站了起来。凉薄的星辉透过窗子洒落,依稀环绕在男子玄墨的长袍上,凝结成一层淡雾,落
寞的璀璨。
华月忽然很想抱住眼前这个男子。这样孤寂的一个人,始终都孤寂的一个人。
“他和熹逸在一起,很好。”司马熹瀚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不过你错了,我不是喜欢他。”
男子眼睛微闭,凝眸处流尽弱水三千。“而是爱他。”
他挺立的背影让华月忽然感觉凄迷的发慌,语气更加急促,“那您更应该去追寻,更不应该放弃,不然你会后悔一生的。”
“你又错了。”声音竟然泛着浅浅温柔,“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爱他。”
“可是……” 就在华月刚向再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乐曲缓缓传来,音调哀伤却好听的令人沉醉。
华月才一抬头,就发现司马熹瀚的脸色忽然变了。熹瀚蓦地转身,眼神开始有些恍惚空洞,咬牙握紧了拳,像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巨大痛楚
,表情悲愤又绝望,向华月焦躁又无助的低吼,“走!快走!”
华月有些惊诧,“殿下,您……”
司马熹瀚的眼神好像在清醒和迷失中挣扎,指甲把手掌都握出血来,全身都在颤抖,像头困兽一般,狂暴的嘶吼,“走!现在就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一向镇定自若的司马熹瀚露出这样的表情?!唯一的解释,便是出现了极为可怕的事,可怕到连司马熹瀚也无力应
对。华月骇到不知所措,却是动也不动,坚定的不愿离司马熹瀚半步。
“你、为何、也、不走。”这几字,冰冷的没有一丝情绪,像是坚忍着硬生生吐出来。下一刻,华月就呆住了,仿佛有冰雪瞬间覆了她全身
,冷的连心跳都停了。
因为她看见司马熹瀚此刻的表情和眼神,比冰雪还要寒冷,脸上尽是满满的杀意,表情已变的彻底陌生和空洞。
华月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薄薄的光,自司马熹瀚方向而来,无声无息,凌厉迅速的突然刺向她的要害!
金属冰冷的感觉夹着深秋夜晚的寒气,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
殿下竟是要杀她!!就在华月本欲等死的那一瞬间,少女忽然眼中寒芒一闪,手腕翻转,拼劲全力拔剑一挡,堪堪承住刀的寒气,随即借着
那股冲力急急后退。
一道灵光同时在华月脑海闪过。天籁魔音!那个乐曲是可以控制人心智的天籁魔音!这等邪恶的功夫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不仅极难修炼
,而且十分耗神,据说早已失传。
那一刻,华月才明白为什么殿下说要遣散十暗,为什么说不能让他们以那种方式死。
此时司马熹瀚的眼神已经没了焦距,眸底只有嗜血的麻木,转眼一刀又迅速逼来,动作狠绝流畅。
华月疾呼,“殿下,求您醒醒!” 她武功不敌熹瀚,挥剑欲抵,却是整支剑都被他的真气震脱,一个翻身,被逼至门口。
心底的害怕将华月淹没。并非因为怕死,而是因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她若是死了,清醒后的殿下又该如何难过自责?她不要他一个人孤独的
躲起来绝望无助,她忽然想在临死之前拥抱他。
这时候,屋外忽然响起少年清澈好听的声音,还带着焦急担忧,气喘吁吁,“瀚,你在哪?你在里面么?”
竟然是无忧侯!!华月不顾迎面而来的刀,急切的转身,想要把门关死。
慢了一步。‘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司马熹瀚也被这道声音吸引,眼神一狠,手中的刀瞬间转了向,飞快的掠过华月,麻木又狠厉的直直向门外刺去!
华月瞳孔紧缩,吓的来不及思量,立即飞扑上前,试图用身体护住沈碧染,阻隔在两人中间。可刚刚站起,熹瀚竟是转了身,紧紧抱住了她
。
少女微笑了起来,明媚纯粹。在临死之前,还能够拥抱他,真好。
沈碧染刚开了门边便愣在了那里。司马熹瀚和一个女子紧紧抱在一起,女子脸上还带着深情的笑意。暗夜下两人缠绵相依的身影,和谐唯美
的让人无法移目。
沈碧染心底莫名一疼,接着结结巴巴的低头道,“对、对不起,我、我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说着转身离去,跑的飞快。
浅碧身影离开的那一刻,华月感觉司马熹瀚整个身体的重量忽然全都压了过来。待她低头一看,眸底的惊骇竟是比熹瀚要杀她那刻还要深。
那把刀,没有插到自己身上,却是被熹瀚插入了自己的胸膛。刚才他转身抱她,是要用那个拥抱来掩饰、来挡住沈碧染的视线、来支撑自己
能安好的站立住、来使沈碧染离开这里。在失去神智的时候,为了阻止自己伤了少年,拼命唤醒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刺向自己。
乐曲声此时也终于停了。
司马熹瀚轻轻抬起头,然后微微笑了起来,像一个容易满足的小孩,笑里带着着细小的欢喜和庆幸,逐渐恢复清醒的眸子,明亮澄澈又流转
的,仿佛要滴下泪来。
54.人是否都不可信?
空无一人的巷子,风也吹的寥落。在迷宫般曲折的路上走,很容易迷失方向。沈碧染走的累了,一屁股坐在巷子口,心也跟着寥落起来。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难受。可是,如果熹瀚和阴嫒在一起,他是因为阴嫒觉得难受,那么熹瀚和别的他不认识的人在一起,他又
是因为什么觉得难受呢?
远处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带着担忧和急切,“小染!”
“我在这里!”沈碧染连忙起身,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黑又深的巷子的那头,一人白衣如雪,一灯萤光幽幽,急匆匆的走来,让沈碧染不
禁心头一动,真的是----好像鬼呀。
还在想着,司马熹逸已经用比鬼还快的速度游移到他面前,“小染你怎么那么晚了跑到这里出宫前也不和我说一声你知道我找你多久心里有
多着急你有没有出什么事有没有……”
‘嗷’的一声惨叫突然响破天际。熹逸疼的呲牙咧嘴,对着沈碧染微颤颤的掐向他大腿的手微颤颤的怒目而视。
沈碧染的声音也是微颤颤的,“你,你走路快的没声息,说话快的不喘气,我还以为……”
望着熹逸更加阴沉的表情,沈碧染忙笑的眼巴巴,“我知道逸是因为担心我,这世上就数逸对我最好了。”
嗯,这话听的真舒畅。熹逸忙昂首挺胸敛颜正色点头认同。他下巴下头要有丛胡子,一准得意的上手撸胡子了。末了伸出那只没提灯的手,
柔声道,“累了么?我们一起回家吧。”
一起回家,多温暖的一句话。那人墨玉般漆黑的眸子映着眼前的灯,摇曳着流光。灯笼被风微微吹动,沈碧染看到上面乖张的乌龟和猪头。
笑着把手放到眼前的手里,牵着手一起走。
沈碧染还是问了一个自己很想问的问题,“你说如果一个人看到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觉得心里难受,那是因为什么?”
半晌,熹逸认真的道,“这要看一个人是因为一个人心里难受还是因另一个人心里难受,要是一个人因一个人心里难受还要看一个人是一个
人的什么人,看一个人是一个人的亲人友人还是仇人,若一个人是一个人的……” 熹逸忽然语气一转,一脸好意的望着被他绕的迷糊不知所
以的沈碧染,眨巴着他漂亮的凤眼,好像一刻单纯善良的心在“扑扑”的跳,热情的紧,声音更是又甜又柔,“小染啊,你告诉我,你看见
谁和谁在一起心里难受的呀?”
沈碧染还在想刚刚熹逸的话的意思,睁着迷迷瞪瞪的眼老实的回答,“我看到熹瀚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在一起,心里很难受。”
话还没落音,刚才笑比蜜还甜的人顿时一窜三丈高。“你跑到这里是来找七哥?!还那么晚的一个人?!” 转眼又一副小媳妇般的委屈可怜
相,泫然欲泣,“小染竟然背着我和别人在一起……小染不要我了……”
“不、不是的……”沈碧染顿时手忙脚乱,“我是因为阴嫒的事来找他的,我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答应你只要我一个!”立马又精神的凑过来,两眼亮的像只抢食的小狗。
“好,好。”沈碧染只能忙不迭的点头,这时见到熹逸的神色又变了。刚想赞叹这家伙的变脸功夫真是厉害,却听到熹逸压低的声音,“小
染,有人跟着我们。” 熹逸敛颜正色,“若我不敌,你就用轻功快跑,不要回头。”
才刚将少年拉至角落,熹逸就察觉了身后转角处的异动,他回头淡笑,却漫上浓浓杀气,快速灵活的一个翻身,先发制人,拔剑刺向转角。
凉薄的一声剑啸,刚强锐利,力压千钧。
转角阴影处随即闪出两人,一左一右,均已若花甲之年,身法却诡异迅速。两人同时凝气运功,长袍无风自动。眨眼间,其中一人已经出手
,身形快如光影,摧枯拉朽般一掌逼来。
顿时真气相冲,杀气暴增!!
熹逸闪身躲过,白衣飘展,如狂风扫落叶之势使出剑招,简练干脆,不拖泥带水。一时之间,光影交错,又快又狠又乱,气势凛冽萧杀。
这时,另一名老者也动了,长袖一挥,一支飞刀直直冲来。
熹逸刚刚接下一掌,硬生生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矮身躲过飞刀,继而星眸寒光忽现,神色一狠,身形一折一转,长剑向那名老者刺去。
突然,身后少年惊喜的声音传来,“爷爷!”
爷、爷?就像被按了暂停键,剑快刺到老者身上时,熹逸猛地停住了。这老人竟是小染的爷爷?妙手山庄的庄主、鼎鼎大名的医圣沈从君?
熹逸向来冷静的脑袋顿时一片混乱,紧张激动的不能自持。天哪天哪!某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与对方家长的头回见面?那么我该怎么说、怎么
做才好呢?家长的良好印象也是关键呀!熹逸迅速垂眸敛神,整理遗容----不对,是仪容,然后就在沈碧染刚刚欢喜的跑到老者跟前去、老
者也浅笑着轻抚少年脑袋的时候,猛然对着老者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爷爷好!”
这一声竟是叫的比沈碧染叫的还亲还甜,熹逸眨着真诚善良的眸子,扬着单纯无害的笑脸,语气紧张激动,“爷爷呀小辈名叫司马熹逸今年
二十有四久仰爷爷大名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我是真心爱碧染的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已经和他山盟海誓私定终生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求爷爷能
成全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要辣手摧花棒打鸳鸯……”
此时最早出手的那人也走了来,一左一右俩儿老头顿时石化当场。好容易消化了他说快板儿般的惊人语速,一个嘴张的老大,一个眼瞪的滚
圆。
一只嘴悄悄附上沈从君的耳。
“庄主,是不是我听错了?少主竟和个男人在一起?”小声。
“嗯。”
“天哪,我们少主竟然是个断袖!” 中声。
“嗯。”
“这人一定有恋童癖,我们少主可比他整整小八岁呐!”大声。
“嗯。”
“这家伙一定是传说中的那种变态!一定是他诱骗我家少主的!” 更大声。
沈从君终于忍无可忍:“你在我耳边说话能不能小点声!!想要震死我么?!”最大声。
这回轮到熹逸和碧染石化了。
“爷爷和刘叔怎么会来?”
刘叔抢着答,“庄主本来就要来看看妙手堂的生意,我们又想少主想的紧,到了皇宫竟打探到少主去什么西街了,便不放心的过来找……”
说着转向司马熹逸,晃着脑袋撸着须子质问他,“长的不错功夫也不错,怎么就是个……一定因为家教不好,家里是做什么的?你父亲是谁
?”
“额,家父司马炎。”
“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怎么和皇帝陛下一样?你看看,明显是没水平的无知之人,怎敢用陛下的名讳,真是罪该万死……”
刘叔一路絮絮叨叨,熹逸诺诺称是,碧染躲着偷笑。
……
“我昨日还没来及和熹瀚说,你也不要急,”一大早沈碧染就被阴嫒叫了去,只得劝着阴嫒道,“既然你决定暴病身亡,也不需整理东西…
…”
“无忧侯在么?”外面太监的小细嗓传来,“大殿迎接南国五皇子,诸位王孙大臣都要到场……”
紫衣人坐在首座,神情似笑非笑,“本皇子来贵国只是来查三皇兄惨死一事,并非是来参加宴会的,不需要这……”
话语停住了,慕寻转头看见沈碧染进了殿,眼神也随之亮了起来。
沈碧染一坐下便用目光搜寻熹瀚,映入眼帘苍白虚弱的脸让他一惊,皱着眉又想到白狼和阴嫒的事,不知神游了多久,忽然有人叫他,“无
忧侯,轮到你了。”
“啊?”
“刚才安亲王无意道了句很有意思的打油诗,很有助于缓和气氛,本皇子提议每人都说上一说,”慕寻看着少年,“到你了。”
“额,”少年心里着急,挖空心思想,终于一拍脑袋,“从前有只羊,整日爱跳墙,终于跳过去,墙外是条狼。”
“哈哈!”慕寻一愣,随即大笑,“无忧侯果真有意思,”他转向东祈帝,“本皇子和无忧侯相识已久,若是此番三皇兄一案查不出个究竟
,本皇子想请无忧侯来南国做客,不知陛下意为如何?”
殿上说什么沈碧染从来都不在意,只一味的瞅准熹瀚,这边一散那边就去找他。
“熹瀚!”少年匆匆赶上。
熹瀚转身看着少年,眼神闪过不自觉的温柔,轻轻抬手想拿掉刚刚落在他左肩的落叶,就见慕寻跟了过来。
“我家碧染作的诗就是厉害。”当着司马熹瀚的面,慕寻揽住沈碧染的腰,用极暧昧的姿势把唇凑近少年的耳廓,之后,自然地在少年侧脸
轻吻了一下。
沈碧染一呆,接着便和慕寻都看向了熹瀚。
一个是下意识的不自觉,一个是挑衅。
熹瀚面无表情,左手依旧放在少年肩上,右手却忽然一抬,接着一道光便猛地闪过,流利快速,待人还反应不过来的时侯,只见一把剑似有
意无意的横在了慕寻的脖颈。
“听说五皇子喜欢收集天下名剑,”熹瀚的眼神冷厉,“你看我这把冰璇怎样?”
慕寻面不改色,“好剑。”眼神也是冷的,却勾着轻笑,“只是素闻七皇子擅使刀,这剑好像不太适合你。”
气势以及内力的较量,在沈碧染的两边展开。他的腰被慕寻揽着,肩被熹瀚按着,强烈的真气在身边盘旋,很快感觉头疼晕眩。
沈碧染立马抑郁的悲伤逆流成河。这两人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不会武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