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孤儿，我不孤单——昨蓝

「可爱？」我为这个形容我的词瞠大了眼，可爱？我长的可爱？！
「嗯，我想班上的人只是对你有……呃！好奇……」在爹地试著用比较好听的文辞解释这个情况时，爸爸从我书包拿出了六封信，而且都是上面贴有爱心粉红色的那种，当场推翻爹地说的话，爹地
黑了脸，「现在的小孩都那麽早熟吗？」
爸爸耸耸肩，拿出我的联络簿，翻看著。久久才补上一句，「或许早熟，但是还挺老套的。」
我拿过那些信，对著爹地说，「好奇怪喔，我跟班上的人又不熟，他们干嘛写信给我？」
爹地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我，乾脆就夺过那些信通通都进垃圾桶，「我跟你说，希晏，你以後一定要跟紧你橘哥，不要离开他，也不要单独一人出去，别人给你什麽你都不能收，知不知道？」然後小
声的对爸爸说：「幸好我们家小孩还算单纯。」
「知道……」我点点头，可是还是觉得奇怪，「可是，爹地，为什麽他们要单独找我出去？」
「呃！」爹地看向爸爸。
爸爸叹了口气，「或许他们想跟你交朋友吧。」
可是我更疑惑了，「不能跟他们交朋友吗？」
「不行！」爹地叫著。
爸爸手上正拿著那本我今天带著的英文散集，往爹地的头打下去。「别听你爹地的。你当然可以跟他们交朋友，但是你要跟他们保持距离，最好不要太靠近，也尽量不要跟别人单独相处，懂不懂？
」
「懂……」我虽然这麽说，其实心里疑惑极了，这不是互相矛盾吗？能当朋友又不能太要好，那还叫朋友吗？
我努努嘴，小小声的嘀咕，「真……奇怪？」
「你就别问了！」爹地叫了一声，又被爸爸打了一下。
「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希晏，懂吗？」
我点点头。
爸爸接著问，「对了，你现在班上有什麽朋友了吗？」
我笑著点点头，「小苒，他是风纪，他人很好喔！也是唯一一个骂的过橘哥的，其他人都被橘哥挡回去了，橘哥说冬叔叔交代他要好好保护我，不能让其他人太靠近我。」
「唔……冬橘啊……你觉得他人怎麽样？」爸爸试探般的问我。
「橘哥……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眨眨眼，「是啊，橘哥讲的话很好玩，可是有点讨厌。」
「讨厌？」
「对，他会乱打人，上课不听课，下课还大吼大叫的……」
爸爸跟爹地对看一眼，苦笑。爹地说，「你别看你橘哥这样，其实他功课很好的。」
我惊愕。
事实证明爹地说的是真的，突如其来的一个数学小考，让大家措手不及。虽然我考了九十分，是全班第二高，但我还觉得爹地说的是真的，因为我错的那题橘哥对了。虽然橘哥只有八十几分，可是
他错的都是一些小部分，就是那种属於粗心才会错的。
「就是这样，这里再把这个东西加一加答案就出来了。」橘哥放下笔，「懂了吗？」
「啊，原来是这样，我懂了。」我笑了，那题我想了好久呢，原来这麽简单！「谢谢橘哥，橘哥好厉害！」
橘哥微微红了脸，搔搔头，「这没什麽……你考的比我高啊。」
「可是这题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来啊！」
「唔，我是碰巧解出来的啦……」
「是啊是啊！」前方传来一个附和的声音，今天早上跟爹地要求跟别人换位置的小苒在我前面他的座位坐下。他看了眼我的考卷，皱起眉，「小希，你不是跳级上来的？这些你想想应该就难不倒你
了啊？」
因为我叫白影苒为小苒，所以他很坚持叫我小希，我也就只好答应。反正也讲不过小苒，也就随他了。
我摇摇头，然後思考了下才说，「可能我数学比较不行吧。」小苒数学就很厉害，今天就是他考全班第一高，一百分。
「可能？」
「我也不知道。」
「…………」
我眨眨眼，「…………」
小苒无奈的笑了起来，「该说你可爱呢，还是天生缺根筋……」
旁边的橘哥不甘我们忽略了他，就把椅子拉近我，「当然是可爱！希晏最可爱了！」
「烂橘子，别人说话你插什麽嘴！」
「臭风纪，我又不是在跟你讲话！」
「你插嘴就是没礼貌，没礼貌的烂橘子！」
「你骂人也没礼貌，没礼貌的臭风纪！」
「只会学我讲话，没大脑的橘子！」
「只会骂人，没内在的风纪！」
「比你没内在也不会骂人好吧，笨橘子烂橘子臭橘子花痴橘子！」
「你！」
「暂停一下……」我赶紧制止他们，「小苒、橘哥，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没讲几句话就吵起来？」
「没门！」
「别想！」
我苦笑的看著他们耍脾气的模样，突然想起爹地跟爸爸说过我可爱，冬叔叔冬阿姨也说过我可爱，连小苒还有橘哥都说我可爱，可是我觉得现在赌气的小苒才套的上可爱著个词，他蹙著眉嘟著嘴双
颊红扑扑的，那才叫可爱吧。
我回家後告诉爸爸，爸爸用有点担忧的眼神看著我，问我：「小苒是男孩子？」
我点点头，有什麽问题吗？
然後爸爸摇摇头，笑著说，「是吗？跟希晏一样可爱的男孩子啊，改天带回来给爸爸看看好不好？」
我高兴的点点头。
於是，我就邀了小苒这个周末来我家，而在旁边的橘哥听到了，也硬要来，我觉得没关系，就答应了。不过小苒後来又跟橘哥吵了起来，真是的，他们怎麽那麽爱吵架呢？

星期日那天，小苒首先到达。
因为是爸爸去开门的，所以小苒先对爸爸鞠躬，「林爸爸好，我是希晏的同学，白影苒。」
「影苒是吧，快进来快进来。」
小苒进来後，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爹地，瞪大眼，惊讶的叫著，「老师？！」
爸爸跟爹地看著小苒的反应，互看一眼，然後双双看向刚从书房搬出一叠书的我。我无辜的眨眨眼，将书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爸爸、爹地，对不起，我忘了跟小苒说了……」然後吐了吐舌。
小苒听到我这样叫我们的班导，眼珠子转了转，向爹地鞠躬，「第二个林爸爸好。」
爹地愣住了，我偷偷的笑著，第二个林爸爸？这是什麽叫法啊，真是奇怪极了！
爸爸无奈的说著，「影苒，你还是叫他老师吧？」爹地点点头。
小苒也乖巧的点头，「好，老师。」
而後到的橘哥，因为冬叔叔的关系，早就知道我们家的状况，没出什麽问题。而且从橘哥口中得知，冬叔叔待会也会来找爸爸跟爹地。
我搬著那叠书回房间，小苒跟橘哥也跟著进来。然後我们就在房间里聊天，时不时传出笑声。
爸爸有点感叹的说著，「让希晏上国中是正确的。」
「是啊。」
原本我们三个是在房间聊的很愉快的，在客厅的爸爸跟爹地也一边听著我们的笑声，一边谈扯些天南地北。可是，橘哥突然说了句话让我失了理智……
「啊！」伴随著一声重物落地声後，我跑出房间投入爸爸的怀里，双手紧抓他的衣襬，微微颤抖。
橘哥跟著跑了出来，神色慌张的抓住我的手臂，想要将我扳回身，「希晏，你听我说啊！希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爸爸的目光第一个锁定在小苒身上，希望他出言解释。
小苒正要开口说，门铃在此时响了。爸爸安抚著我，爹地去开门，来的人是冬叔叔还有冬阿姨。
「发生什麽事了？」冬叔叔看到眼前的状况，比冬阿姨还要迅速的反应询问。
…………
………………
……………………
在我情绪比较稳定之後，大家落坐，小苒很自动的开口叙述。
「笨橘子讲错话了。」他第一句就先损了一句橘哥，「那个时候我们刚好聊到一本书，书里是写男女恋爱而後结婚的故事。
「小希问：书中的男女主角是不是像林爸爸跟老师那般？
「我说：光谈情感上，是吧。
「可是笨橘子问了一句：男生跟男生可以结婚吗？
「我当然是说：现今的台湾的法律，还不行吧！
「然後……笨橘子就说……」小苒顿了下，看了眼爸爸跟爹地，才委婉的说：「法律不行，那林爸爸跟老师不就……不应该在一起……」
爸爸突然握紧爹地的手，爹地安抚似的反拍拍他，他才稍稍放松，思考起这件事。冬叔叔的脸色有些发白，冬阿姨已经先责备出口了。
「橘，道歉！」
橘哥咬咬下唇，「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说的……」
「还狡辩！」
橘哥慢慢红了眼眶。
冬叔叔叹口气，「阿潼、阿风，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太在意。」
爸爸低下头，爹地却摇了头，「不……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
小苒在他们讨论到一半时突然站起身，他的目光变的很严厉，看向我爸爸，然後看向我爹地，最後看著冬叔叔说，「我想，是你们太宠小希了。」
我不懂的看著他，爸爸的反应却有些惊讶，连爹地都隐约透露出些讶异。
「小希，你不觉得你的反应太大了？」
我蹙起眉，反应太大？什麽意思？
「就算笨橘子真的很笨，你也该听的出来他不是有意要那样说的，别说是我，你自己也不懂不是吗？更何况是橘子？……我指的不只是男生跟男生之间，还有男女之间的情感。」
「可是……」我在听到那句话之後为什麽会无法控制呢？我好像有一瞬间知道橘哥是无心的，可是反弹还是很大…………
「你很在意……小希，你很在意林爸爸跟老师的关系。」
我睁大眼看著他，反驳著，「我没有……」
「我说的在意不一定是反对或是讨厌，你只是不理解，而且你看到的例子都是男女，会产生疑问是正常的。所以……」他看向我爸爸，「这是你们的问题！你们太宠他了！
「该让他知道的就要让他知道──还是你们自己都不承认自己的这种关系？
「难道你们怕小希会踏上你们的後尘──你们认为这是错误的吗？
「你们还是像一些愚笨的父母一样，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好成就、好家庭、好後代──你们这是在否认自己的这种性取向？
「你们──」
「白同学……」一道淡淡然的声音介入，让小苒逼迫试的问话乍停。
他浑身一震，马上知道自己太过於激动，而且说了很多不应该说的话。他低下头，「对不起……我没有那个资格指责你们，我只是…………不！对不起，上述的话请不要太在意，我不应该这麽说的
，对不起！」
冬叔叔手按上爸爸的肩，稍稍施压。爸爸看向他，冬叔叔温和的微笑著，爸爸的双眼突地变得有些迷惘，最後点了点头，依靠入爹地。
「影苒，对吧？我听我那笨儿子抱怨过你，他说你说话很得理不饶人。」冬叔叔带著笑容说著，眼神却露出威胁。
「对不起……」小苒正经的道了句歉，不过我不知道他冬叔叔要他注意的是对爸爸爹地说的话，还是对橘哥说著话，因为後来小苒又嘟著嘴恢复平常，反抱怨著，「可是是笨橘子太笨了，他这麽笨
也怪不了别人，并不是叔叔跟阿姨太糟糕，而是他自己就是笨的彻底，怪谁？」
冬叔叔挑眉，大笑，「哈哈，那当然，我跟小煦这麽优秀，再怎麽生也不可能太烂，真的是怪他自己的个性白痴了到底……唉唉，笨儿子。」
「爸！」橘哥不满的瞪著他爸爸。
这时我突然发现冬阿姨很自动的自己跑进厨房泡茶喝，然後静静的待在一旁发著呆，全然当我们全都不存在。可是她在这时突然插了一句，「橘，你的额头怎麽肿起来了？」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橘哥的白皙额头上那块红红的地方，除了一个人──小苒，他是看向了我。
我顿时有些歉疚，那个时候我随手就抄了一本书往橘哥打下去，现在想想，那本书好像跟辞海差不多重……
我微微红了眼眶，「对不起……是我……」
冬叔叔似乎有些感叹的摇了摇头，「你们孩子的事情先自己去解决吧，然後……你们不是想知道男人跟男人之间的事吗？──这可以由我来解释吗？」他最後一句话问的是爸爸跟爹地。
爹地没表示意见，爸爸只犹豫了下就点头同意了。以以往的经验，只要爹地不表态的事，一向是爸爸说了算数。
然後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麽，橘哥也知道是他自己失言，所以我们也就没在闹什麽脾气了。再加上小苒在一旁左调侃一句我、右讽刺一句橘哥，到最後又弄到我尴尬无奈的看著他们你一
句我一言的来往辩论。
冬叔叔拉著我们三只小的进我的房间，冬阿姨说她要亲自下厨煮几道菜晚上一起吃，所以出门买菜去。
我想，他们是想把客厅的空间留给爸爸跟爹地吧……
我的房间摆设很简单，房间门是靠左墙，进入後站在房中央按顺序看，後面──也就是有门的那墙，一入眼就是一大片的书柜。右边先有书桌，然後是电脑，再来是床，床头柜旁还有个小桌，前方
的墙有个窗子，左手边就是衣柜。在床旁，中央那一小块面积，铺著地毯。
冬叔叔在地毯上随意坐了下来，我从床上拉了个枕头抱著靠在床沿，小苒跟橘哥也都坐在地毯上，我们围成一个圈。
「从现在开始，除了我问的问题你们可以回答之外，可不可以都不要打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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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所问的问题不管是什麽答案都要说出来……我是说，用嘴巴说，要『说出来』，而不是点头或是摇头，懂吗？」
我们又点头，冬叔叔蹙眉，我们赶紧补上一句，「懂了！」
冬叔叔点点头，然後沉思了好一会，或许是在思考要如何开口吧。然後我看他的双眸慢慢覆上一层哀伤，回忆当初……「我……跟阿潼、阿风是高中同学，那个时候我们很要好……他们两个之间若
有似无的有些暧昧的气氛，在那种年纪，从没碰过那种事的我，又怎会去试著了解他们……
「那年大考，成绩一向比我好太多的他们，因为我无意间知道了他们的事，做了许多激烈的反应，使的他们个个失常……他们是重考一年才考上大学的。
「别说是你们，当初我也是怎麽也不懂……喜欢上同性到底是什麽感觉？或者应该问，喜欢上一个人到底是什麽感觉……
「因为我们三个感情很好，那次之後我多多少少知道自己的举动很伤害他们，却怎麽也无法坦然接受……直到遇到了橘的妈，小煦。」冬叔叔突然露出一抹微笑，「以我的话来形容，就是无法自拔
、无法控制、无可奈何……总之一切都来的那麽突然，这并不是自己所能操控的，若能，他们又何苦去选择一条最艰辛难走的路呢？
「我这麽说，希晏，你能懂吗？」
我诚实的摇摇头，然後顿了好久，才急急补上一句，「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冬叔叔温柔的眼眸深深看著我。
「我不懂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