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孤儿，我不孤单——昨蓝

「这自然是不懂的。」冬叔叔安抚著我，「只不过，你能体会的出那种……无法克制的感情吗？就好比你很喜欢看书，很喜欢很喜欢，你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看书，要是你的眼睛瞎了，永远无法在看
书了，你会怎麽样？」
我细细想了一下，突然一阵心慌。
冬叔叔不知在何时坐到了我旁边，他揉揉我的头，「你再想想，如果你没了爸爸、没了爹地，那你会怎样？」
我拍掉他的手，开始往旁边移动，有些许害怕的看著他。小苒蹙起眉，想出声却又将话吞会肚里，只剩双眼有些担忧的看著我跟冬叔叔。
冬叔叔深深的看著我，倏地又恢复温暖轻柔的感觉，他笑著说，「我只是问问，推测罢了，因为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他特别强调绝对二字。「所以说，对於他们，也是一样的。他
们没有彼此是不行的，他们的感情绝对是最纯真的，且经历过那麽多事还很坚定。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我迟疑了下，点点头。
冬叔叔微皱了眉，却也没再说什麽，只笑著做结论，「他们在一起绝对不是个错误。」
小苒适时的插入一句话，「我想小希并没有把他们的关系当成一种错误，只是还不理解，这种事等他大些自己体验就知道了，就像叔叔你一样，是遇上了阿姨才懂得啊。」
冬叔叔有些微讶异，而後轻点了头，「聪明，怎麽你就那麽的懂事呢……哪像我家的笨儿子，唉！」
「爸！不要一直说我笨啦！」一直没出声的橘哥抗议的说著。
小苒反讽刺了句，「笨橘子不笨怎麽会叫笨橘子？」
冬叔叔爽朗的大笑，还帮著小苒损自己儿子，「说的好说的好！」
然後冬叔叔就留我们三个人在房间玩乐，自己出去找爸爸爹地聊天了。只不过我们三个人在一块，与其说是聊天玩乐，还不如说是小苒跟橘哥的辩论赛再加上我的笑声穿插。

我贴在房间门上听著外面的动静，然後偷偷的开了门探出头。爸爸站在厨房门边跟阿姨聊著天，冬叔叔坐在一旁偶而插个一两句，还随时应付冬阿姨的差遣。爹地发现了我的举动，有些失笑，「希
晏，你在做什麽？」
我看小苒跟橘哥正吵到激烈处，就静静桌上翻了本书溜了出去。我趴在爹地的腿上，安静的看著他，过了好久才说了一句话，「我不讨厌爸爸跟爹地，真的不讨厌，这个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不是
吗？」我在孤儿院第一眼看见他们就这麽说过了，我对他们一点讨厌的感觉都没有。
爹地揉揉我的头发，「我知道，我跟你爸爸都很清楚，我们都很爱你，这你也感觉的到，对吧？」
我微微红了脸，点了下头。
爹地抱住我，「希晏是个体贴的孩子，只是爹地跟爸爸都希望你能任性一点，有事情一定要说出来，有想法一定要表达出来，不要光会为对方著想，希晏也要多想想自己，知道吗？」
我点点头，眼眶红了红，将头埋进爹地的怀里，隐去眼泪。
爸爸侧头看了我们一眼，淡淡笑著。
饭後，爸爸收拾碗筷，冬阿姨在一旁切著水果，冬叔叔苦命的被命令出去丢垃圾，小苒跟橘哥不知道又为什麽事站在电视旁一列放ＣＤ的柜子前争吵著。
我抱著那本翻出来的书坐在爹地旁边，「爹地，这本书我怎麽也看不懂……」我把书拿给他看。
爹地接过书，看了封面又看了封底，问：「哪里不懂？」
「都不懂……」我翻开书内容开始的第一页，指著第一段，「这些字我是知道，可是我不知道为什麽作者会把这些根本不相关的单字组合在一起，照著翻译成中文很奇怪……」
爹地只看了几眼，脸色突变。「希晏，这本书……」在一旁的争吵声突然加大，橘哥跺了跺脚，恨恨的瞪住小苒，小苒继续尖牙利嘴的说著。爹地身为老师，那边两个又都是他的学生，职业病使他
皱起眉，稍微制止他们，「你们两个，要吵也要有个分寸。影苒，别说的太过分。」
小苒不满的看著爹地，正开口要为自己辩护。我开口叫了声，「小苒……」反正他跟橘哥也只是吵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没必要为那种事闹坏的感情，不是吗？
小苒看著我好一会，才点点头，虽然还是说著毫不留情的话，但语气已经变的比较温和了，「哼哼，看在小希的面子上，就不跟你这笨橘子计较了。」
「你就只会叫我笨橘子笨橘子，你自己又聪明到哪里去？！」橘哥反驳著。
「跟你比起来，我的确聪明了许多。」小苒突然挑起眉，戏谑的笑著，「你就只知道孔子李白杜甫吧？我说静夜诗，你就只知道低头吃便当，连原本的诗都念不出口，跟我谈什麽古诗？」
原来他们两个不知什麽时候从古典乐爵士乐吵到了古诗去了。
「那又怎麽样？！人都死那麽久了，知不知道又没差！」
小苒冷嗤著，「那你以为现在的人干嘛学一堆东西？每个人干嘛拿莎士比亚的剧本一改在改？连国文课都有上到所谓的唐诗宋词元曲，理化也是讲了一堆牛顿的。」
「是学校要学的，又不是我要学的！」
「那如果我问你我们的总统是谁，你该不会要跟我回答是李登辉吧！」
「白痴也知道不是李登辉，是孙中山啦！」
小苒翻翻白眼，「那是国父。」
橘哥的脸青了青，「那……那是蒋中正？」
小苒忍无可忍的大叫，「人都不知死多久了，怎麽可能是现任总统！这种事就算学校不教也都知道好不好！！」
「管他是谁啊！反正绝不会是你！」橘哥恼羞成怒，更大声的吼回去。
「笨橘子！那你到底知道些什麽啊！」
橘哥的双眼转了转，突然想到刚才小苒提过的，「我知道莎士比亚，罗密欧与茱丽叶嘛！这个我有看过！」
我跳下沙发，「橘哥有看过？真的？」
橘哥勾起大大的微笑，胸有成竹的说，「当然，这谁不知道呢！」
小苒在一旁冷冷的说了句，「还好你没说莎士比亚写的是祝英台与梁山伯。」
「我拿书给橘哥看看！」我兴奋的奔回房间。
「啊！小希……」
小苒话还没说完，我已经跑进房间，东翻西翻的翻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橘哥。可是橘哥看了之後脸色发绿……
小苒叹口气拿走那本书，翻了几页，「我本来是要说，就算笨橘子有看，也绝不会是看英文版的……你跟他讨论这些还不如跟我咧。」
冬叔叔早就回来了，冬阿姨端上切好的水果问，「又怎麽了？他们三个那麽热闹？」
冬叔叔閒閒的解释，「没什麽，只是我们家笨儿子英文太烂了。」
我双眼放亮的看著小苒，「小苒，你看的懂？」班上的人几乎都不会去看这些呢，就算是功课排名在前的副班长，也说懒的去看那麽厚的一本英文书，直接看中文比较快。
小苒点点头，又看了几眼那本书稍稍打量了下，「还行，英检中级的程度还可以，在艰深一点的可能就没办法了。」
爹地轻轻「咦」了声，有些惊讶小苒的英文程度，以一个国中生来说，有英检中级的程度已经是很不错了。
我拿过爹地手上的那本书，递给小苒，「这本你看的懂吗？」
爹地来不及阻止，刚洗完碗出来的爸爸一看到那本书的封面，也惊叫出声。冬叔叔冬阿姨则一脸疑惑的看著小苒手上的那本书。
小苒只翻开看了几眼，就马上快速的合上，前後大概不到十秒。他的脸涨得飞红，结结巴巴的说著，「小希……这本书……呃，不太适合你看……」
「不适合？」我奇怪的看著他，不懂那个意思。「是太难了吗？」
「不……内容很简单啦……只是………」他求助的目光看向爹地，然後将眼神瞄到了爸爸，最後看著冬叔叔。
冬叔叔询问的眼神看向爸爸，爹地带些责备的眼神也看向爸爸，爸爸微红了脸，解释又加抗议，「那个是……一部电影的英文版小说，内容是描述男女从……那个……发展到感情…………。不是我
给希晏看的啦！那堆书放在一起我怎麽知道他会那麽巧拿到那本书……」
我听了爸爸的解释又更加的疑惑了。小苒叹叹气，「小希，这样吧，你家不是很多书吗？我帮你挑一些你适合看的，比较看的懂的那种，好不好？」
我的注意力很快的被转移，高兴的点著头，拉著小苒著手往书房走去。小苒看了眼混乱的书房，显的有点头大，然後跑出去问爸爸，「林爸爸，我可不可以顺便将你家的书房整理一下？」
「啊？！」爸爸有些许尴尬。
「没关系的，分门别类後小希也比较不会又无意间翻到那类的书。可以吗？」
爸爸点点头，有点歉然。
不过小苒在进书房前还把橘哥拉了进去，「你不是说你很聪明吗？现在我想到你这颗橘子的有用之处了，进来帮我们整理吧！」
橘哥边嘀咕边收著那堆书，也没什麽反抗，不知道为什麽。
这个时候冬叔叔又慵懒的跟他的老婆攀谈，「小煦，你可能需要去找间英文补习班了。」
冬阿姨笑笑的说，「放心，可能不需要我找，橘就自己帮自己找了。」
「说的也是。」冬叔叔勾起笑，突然想起了什麽，朝向爹地说：「影苒你可能要多注意一点。」
「你觉得他成熟过了头？」
冬叔叔点头。
爸爸却说，「我看他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很清楚自己的状况、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冬叔叔摇了头，「毕竟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不过让他待在希晏身边是好的，也只有这样的孩子才会懂希晏心里在想些什麽吧。」
爹地蹙起眉，「可是……」
「没关系，或许对於自己他会有很多的疑虑，但对於旁人他却是那种会好好的想然後坚决一个答案的人。」
爸爸也蹙起了眉。
冬叔叔继续说著，「我想我不会看错人的，影苒不是会冲动行事的那种人。」
最後是冬阿姨轻轻的一句话让爸爸跟爹地都无可奈何的点下了头。
──「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来不及了……

四

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明白，我为何会那麽受欢迎……
我有些呆愣的看著桌子上一大堆巧克力、一束束精美包裹著巧克力的花、一大片雪花般的情书……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情人节。
小苒窃笑著拿了张清单给我，他说那是他一大早特别为我整理出来的。
纸上写著各种礼物的数量，连谁送的大约花多少钱都列出来给我了…………
然後他还拉过我去看橘哥的桌子，发现也是一张张的卡片，只不过都是黑色的，小苒拿了一张给我看，上面都是恶毒的话语……这也没办法，橘哥脾气坏性子直，几乎每个人都会被他得罪到。
我的目光扫过小苒的桌子，奇怪他怎麽安然无事且桌面乾净无比。他还没开口解释，就有一个人送了份巧克力过来。小苒冷冷一瞥，只淡淡说了句，「很抱歉，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送我东西了。」
那个人愣了下，马上哭著跑开了。
我愕然，「小苒……」
小苒耸耸肩，「我可没说谎，我最讨厌吃甜的东西了。」只不过他把讨厌的范围加大罢了。「现在你要怎麽处理这些东西？不会全都要吃掉吧？」
我看著那个巧克力山，胃一阵翻驣欲呕，摇了头，「不……」
「那就丢掉罗？」小苒说完就开始动作。
我拉住他的手，「不行啦！别人送的东西怎麽能丢呢？而且这样很浪费……」
「那怎麽办？」
橘哥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信通通揉碎丢了，走回来加入讨论，「能不能拿去卖？可以卖很多钱的。」
小苒翻翻白眼，「要卖你自己去。」
「那不然你自己说怎麽办啊？」
「直接丢了不就好了？」
「可是希晏说很浪费啊！」
在他们又开始争论时，我自己开始想著该怎麽处理那一堆巧克力…………倏地，「啊！」小苒跟橘哥皆转头看著我，我笑吟吟的向他们说，「我想到要怎麽处理了！」
…………
………………
……………………
我们三个手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里面装的全是今天的收获。下了火车站之後又坐上公车，转了一次车之後到了一个稍嫌偏僻的地方，又步行走了一小段路，才到了目的地。
沿路的红砖墙，连接的是一道铁门，铁门在白天永远是张开著邀人入内，谁都可以随意进入，就算你没有任何目的也可以进去玩玩坐坐。看著熟悉的门，踏著熟悉的水泥地，眼眶有些发热。
跟在後头的小苒跟橘哥可能已经猜出这里是什麽地方了，对於他们两个我并没有隐藏什麽，因为橘哥是有话直说的人，小苒又是那种会套话会引导的人，我们三个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
我进入後第一个遇到的就是在以前常常照顾我的一个哥哥，我怔怔的看著他坐在树荫下看书，过了好久，或许他感觉到了我刺热的目光，抬起头来，我们的双眸在一瞬间交会。
「小晏！」睿哥哥惊喜的跳起来，狠狠的抱住我，「你这个笨蛋！要回来怎麽没说一声呢？院长一定会为你准备一大桌的菜肴的！」
我咬住下唇，手放开了袋子，埋在睿哥哥的怀里呜咽的哭了起来。
睿哥哥叫来了另外几个小朋友帮忙提著东西，然後边安慰著我边将我哄入厅。院长闻声出来，看到我也是一脸惊喜，又是疼惜又是半嗔念著没有提早说就突然跑回来，害他没有准备什麽好迎接。
他们几个围著我问东问西，问现在的生活、问领养我的人、问我的状况、问我的一切……一时之间倒忘了还有两个陪我来的人。
睿哥哥突然提醒我，我才红著脸替他们介绍，「他们是我的朋友，冬橘、白影苒。……这是凤睿、那是院长。」
然後我们拿出了五大袋的巧克力，睿哥哥边看边失笑摇头，「小晏倒愈长愈可爱了，这麽受欢迎。如何？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我有些不自在的摇了摇头。
睿哥哥拿了些出去给那些小朋友瓜分，自己坐了下来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著。
「那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罗？要小心啊。」
我斜著头想了下，摇摇头，「没有女孩子喜欢我啊。」
睿哥哥狐疑的看著我，「那这些巧克力怎麽回事？」
我看了看那巧克力，又看了看睿哥哥，良久良久才问了一句，「这有关系吗？」
睿哥哥瞪大了眼，然後看向坐在一旁的橘哥跟小苒，一副了然的点了头，「看来你周遭的人都挺保护你的。」
我听不懂他在低喃什麽，也就没回应。反倒是小苒勾起了一道挑衅般的笑靥。
在院长的千留万留下，我们用了晚饭才离去，回到市区已经满晚了。
橘哥的家跟我家是在同一社区内，不太远。但小苒家却有些遥远，在八九点的时候实在不好等车，小苒就提出说要到我家住一晚。我先打电话回去问了爸爸，他也同意了，於是我和小苒就跟橘哥分
开，各自回家了。
在洗欢完澡之後就上了床，拿起昨天未看完的书继续翻，先洗的小苒趴在一旁看著我。我看书的时候很专心，是那种专心到就算旁边发生了火灾也不会发现的人，而且心情是整个被书的内容牵著走
的，以至於书里描写了些什麽，通通都写在脸上。
待我看完一个章节後，放下书准备睡了，发现小苒还是维持那个动作看著我，我的脸微红了红，「小苒，你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