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孤儿，我不孤单——昨蓝

爹地刚洗好澡出来，看著我的样子，失笑道：「你现在才知道你爸爸的厉害啊！」
我用力的点著头，发下豪愿，「我这个暑假都要跟著爸爸！」
爸爸无奈，其实他多带一个小鬼头是不麻烦，而且这个小鬼头还很乖不会乱吵乱闹，只是怕我跟著他乱奔波会太累罢了，但看我这样那麽兴奋，也就依了我了。
隔天，我起来吃完早餐，爹地去学校，爸爸说他今天也要去学校。
「爸爸也要上学？」奇怪，我记得爸爸不是在台湾读完大学，就出国留学，然後就没再读下去了？我还记得爸爸跟我说出国留学的事情时，爹地还一脸郁卒，显然很讨厌那段跟爸爸分隔两地的日子
。
「不，是去代课。」爸爸在旁边整理著东西，进了书房好一会又探出头问我，「希晏，你有没有看到我那本ＸＸＸＸ？……就是很厚很大本，封面很奇怪一堆颜色的那本？」
我跑进房间找了一下，翻出一本书，「是这本吗？」
「啊，对。」爸爸把那本放入包包，还一脸奇怪的问我，「这本你也翻？看的懂吗？」
「不懂。」我老实回答，里面写的那些一堆专有名词，就算要查也不一定查的到，很多都是人名。
「那你是在看什麽？」
「画。」里面都是一幅一幅的画，有一些他还满喜欢的。
「喔，的确，里面有很多名画……如果你看不太懂，或是有哪幅特别喜欢的，可以来问我。」爸爸打理完仪容，把餐桌整理了下，「你快准备准备，我马上要出门了。」
我跑进房间拿出一个袋子，「准备好了。」
爸爸莞尔。
爸爸带我到了一所大学，见了好几个人，看起来应该是什麽老师教授主任的吧……谁知道呢。上课铃响後，爸爸才带著我进入教室。
大学的课程跟国中是很不一样的──这是废话。爸爸或许常常来代课，有一些哥哥姊姊们看到是爸爸来上课都露出欣喜的表情，还一脸好奇的看著我，看来爸爸很受欢迎。
我坐在最前排，静静的听爸爸上课，不过他讲的东西都是我不懂的，常常课堂爆出笑声，但是我又不懂他们在笑什麽，只感觉的出爸爸上课风趣幽默。渐渐的，时间一久，我就感到烦躁，嘟起嘴，
开始觉得自己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爸爸可能注意到我的表情了，关心的眼神看过来，我赶紧摇摇头，扯开笑容示意他我没事。
我想，我又不是这里的学生，拿别的书出来看应该不算是对老师不尊重吧？但又怕爸爸不高兴，所以在他注意到我时，向他指了指我的袋子，爸爸点了头同意，我才将那本跟辞海一样厚的书挖出来
，翻了一下上次看到的地方，继续看下去。
可是我看不到几眼，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姊姊就猛然倒抽了口气，坐後面的一个哥哥看到了大叫出那本书的名字，很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身上，议论纷纷。
我看看书，又看看他们，最後看向爸爸。
连爸爸都用惊讶的目光看著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希晏，你怎麽看那本书？」
我无辜的眨眨眼，「这是小苒点头我才拿来看的，我没有乱翻别的书柜的书。」
「不是这个问题……你看的懂吗？」
我点点头，「大部分都可以。」
「那你知道里面在写什麽吗？」
我想了一下才回答：「……古欧的历史？」
爸爸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反应，最後只得引回其他人的注意，先上完课再说。
一下课，爸爸就一把抱起我往外冲，完全远离了一群想围上来的学生，跑离校园。
事後我才知道，那本书是一本很重要必读的书，就是因为太重要了，所以被那群学生列为第一本讨厌的书。那本书与其说是历史，还不如归为传记类，各大画家的生平，那个时代的背景，乱七八糟
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会在上面，而且还分好几本，我手上的这一本还只是第二本而已，也难怪会被一堆学生痛恨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手上的这本书是原文版。
坐在爸爸的车上，心里还是因为爸爸异样的态度有些不自然，「爸爸……我不应该看这本书吗？」
爸爸分出一手握住我的手，「别乱想，只是有点惊讶。」
「惊讶？」☆油炸☆冰激凌☆整理☆
「是啊，你对艺术文学也有兴趣吗？」
「艺术文学？」那是什麽东西？
爸爸看了我一眼，摇摇头，「看来你只是喜欢看书罢了……怎麽会那麽爱书呢？看的爱不释手……」
我眨著眼，思索著爸爸的话……
爸爸开车到了一栋大楼前，将车停在那栋大楼的地下室，带著我上楼到了一层楼。
爸爸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就直接到了一个处室，里面的人一看到爸爸来了，就一传十、十传百的把消息散拨下去，然後一个看起来比较中年的人走了出来欢迎。我跟著爸爸进去办公室之前，被一群
经过的姊姊阿姨们捏来捏去的，有些还猛塞糖果饼乾给我，害短短的一段路我走的很不平稳，受尽蹂躏。
我坐在爸爸身边，揉著被捏红的双颊。爸爸无奈的摸著我的头安抚我。
然後爸爸就跟一堆叔叔阿姨们讨论一些东西起来了，我在旁边乖乖听著，还不时凑进去看他们到底再讨论什麽。在他们一句又一句的话中，我推测出爸爸是在写书的序跟简介，然後好像还包括文字
编排跟书的美编。
「我还是觉得要引用原文来的好。」那个中年叔叔坚持的说。
爸爸也同意般的点头。可是一旁的阿姨头痛的叫著，「请你们考虑一下现实问题好吗？一段翻译文要自己翻译回去一定都会有些出入的，我们出版社的书不能犯这种等同於更改人家所说的话的事。
就算是要找出原文，时间上也来不及，更何况封面还要从新换档。这本书这礼拜就要送出去印了，已经拖延了，不能再迟下去，上面不好交代，而且这样也会连累到其他部门。不行，我不同意。」
另外一个哥哥说，「但如果不引用原文，一定也会有读者来询问，到时又是一大麻烦。而且若不引用上原文，书的整个味道都会走调的。」
有一个姊姊提出解决方法，「要不然把那一段拿掉？只是个简介……换个词也没多大的──」
姊姊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年叔叔毅然打断，「不行！绝对不行！没有比这句话更符合内容的了。当初是我们硬要求林先生这样写，不能因为这种事就又要人家改掉！」
那位阿姨无奈的望著爸爸，「林先生，你家的书到底有多多啊？」
「呃，这个……」爸爸苦笑，知道那个阿姨只是在小小的抱怨一下，并不是真的想知道我们家的书有多多。
可是偏偏这个答案我晓得……「爸爸，两千四百四十八本，上次小苒整理的时候还有列出分类表喔。」
那个阿姨面露喜色，「林先生，这样你就好找了吧？」
可是爸爸还是一脸歉然的摇头，「问题是我不知道是从哪本书出来的……」
我看了一眼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张，上面有一段话被红笔圈了出来，我看著熟悉，又看到那个人名，更加确定，「我知道，那本书是──…………」
…………
………………
……………………
「爸爸，我会不会打扰了你们讨论事情？」在车上，我反省了一下刚才的事，虽然帮上了他们，但我好像是不礼貌的插嘴进去的。
爸爸笑著摇摇头，「你帮了个大忙呢！」
「真的？」
「嗯！」爸爸趁红灯凑过来在我脸颊亲了一记，「希晏是我跟爹地最可爱的孩子！」
我微微红了脸，摸了刚刚被亲的脸颊，不经意问出口，「爸爸也会这样亲爹地？」
爸爸瞄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爸爸……你为什麽会喜欢爹地呢？」
爸爸明白我只是在好奇，并没有什麽恶意，笑笑的说，「这个也没办法啊，谁叫你爹地太坏了。」
「爹地很坏？」
「是啊！你爹地在以前常常捉弄我呢！」
我瞠大眼，「那爸爸还喜欢爹地？」
「所以我说没办法呀……喜欢就是喜欢上了……谁也无法改变……」
我望著爸爸带著淡淡笑容的侧脸，一脸幸福回味过去的模样……让我看的有些怔愣。
爸爸发现我注视的目光，挥挥手让我魂兮归来。「在想什麽？」
「爸爸……」我的手不自觉的抓住他。
「怎麽了？」
「爸爸喜欢我吗？」
「那当然罗！我最喜欢希晏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跟爸爸出去，反而是跑到冬家去了。可是冬叔叔早上要上班，都不会在家，上午橘哥也要去学校，冬阿姨也有参加一些社区聚会之类的。在家又待不住，所以，我就跑到学校
去找爹地了。
因为爹地也要上课或开会，在学校他有空閒的时间也不多，我大多数的时间就泡在了学校图书馆，但是学校图书馆一点都不好玩，都是中文书，我看的一点都不过瘾。小苒又没参加辅导课，找也找
不到人，橘哥也只有下课跟放学可以陪我。
不知道为什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我想见冬叔叔。
晚上我曾跟爹地提过，可是他问我为什麽要找冬叔叔我又答不上来，他就说冬叔叔最近很忙，等过一阵子再邀他来我们家玩。
早上爹地去上课，爸爸出去奔波，整个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空空荡荡的……我觉得心情愈来愈烦躁，找不到出口发泄，又不知道原因为何……
书看不下去，什麽事都不想做，全身无力，食欲不振……就是浑身不对劲！
开学了，我让自己埋入书堆中，拼命拼命的读书，做著已经做过好几次的数学练习题，写著已经写过的讲义，看著已经倒背如流的书……
但心情却愈来愈糟，我却更加不清楚原因了。
还是小苒先发现了这件事，他问我最近怎麽了，我无法回答……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怎麽说呢？只不过小苒在问我的时候，我感到比以往更难过的心情涌上，不是要爆发出来，而是更往深处钻
……

然後小苒告诉的爹地，爹地告诉了爸爸。
「希晏，你最近怎麽了？心情不好？」
我摇摇头。
「那为什麽饭吃那麽少呢？」
我摇摇头。
「多吃一点好不好？今天有你最爱吃的菜啊。」
我摇摇头。
「你要不要看今天爸爸新买的书？是日本一个新作家的散文……当然，是英文版的。」
我摇摇头。
「那我们去公园散散步好不好？」
我摇摇头。
「希晏…………」
最後是爸爸跟爹地一起空出一天的时间带我去见冬叔叔。
那是一间医院，我看到爹地去挂了号，爸爸带我到一门室叫做心理科。这个地方很安静，但是病人却很众多。我入到一间房间，赫然看到身穿白衣服的冬叔叔在里面。
他看到进来的是我，蹙起眉，「怎麽了？亲自将希晏送来医院？」
爸爸解释，「最近希晏的心情看起来很不稳定……」
冬叔叔点点头，「这样吧，你们到隔壁等著，让我跟希晏谈谈？」他指著一道门，让爹地跟爸爸都进去。
我好奇的打量著身穿医生长袍的冬叔叔，「冬叔叔，你是医生？！」
「是啊，你都到这里了，还没发觉？」冬叔叔嘻嘻笑著，就像平常一样。
「你是心理医生？」
「嗯，这是我的工作。」冬叔叔拉进我的椅子，「听说你最近一直想见我？我怎麽不知道原来我的魅力那麽大？」
我微红了脸，「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见你。」
他拍拍我的头，「希晏，你最近的生活怎麽样？」
「怎麽怎麽样？」
「刚开学了，你都在做些什麽呢？」
我想了想，「什麽都没做啊。」
「什麽都没做？」
「嗯。」我点头。
冬叔叔蹙了一下眉，随即隐去，窃笑起来，「你知道吗？橘他最近都在抱怨见不到你呢！」
「咦？不是每天都见面吗？」
「你们在哪里见面的？」
「学校呀，开学了，为什麽见不到面？」
「放假了那麽久，见到橘就不想念他？不想跟他出去玩？」
「可是我……我想看书！」
「你家的书还不够你看啊！」
「不是……」我低下了头。
「不然呢？」
「我看不下书……」我已经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讲的话前後矛盾。
「为什麽？」
「不知道……」
「希晏心情不好？」
「不知道……」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呢？」
「什麽感觉？」我抬头看著冬叔叔，不知道他问什麽东西什麽感觉。
「脑袋的感觉，这里的感觉。」冬叔叔指著我的左胸。
我的右手抓住左胸的衣服，有些苦恼的蹙著眉，「头好痛……」
「头痛？」
「嗯……」
「还有呢？」
「心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我答不上来。
「那你现在最想做什麽事？」
「最想做的事？」
「对啊！」冬叔叔举例给我听，「像是出去玩阿、听音乐阿、看书阿……你想做什麽事？」
我突然眼眶一热，喉咙好紧，心里一阵难受。我哽咽的说：「我……好想哭……」
冬叔叔安抚了我一阵子，才让我的心情稍微平顺下来。他擦擦我的眼泪，「希晏阿……」
「嗯？」
「你现在最想看见谁呢？」我沉默了下，冬叔叔赶紧追问，「告诉我你刚才脑袋里想到谁？」
我迟疑了下，不懂冬叔叔问这个做什麽，「……小…小苒。」
冬叔叔要我先到外面等一下，过了一下子，爸爸跟爹地才从里面出来。
爸爸牵著我的手，爹地去开车。不知道为什麽，他们的表情都有些沉重，是我让他担心了吗…………
爸爸突然揉了揉我的头，「我们今天去吃大餐。」
我眨眨眼，「为什麽？」
爸爸笑著说，「你忘了吗？今天是亲爱的希晏来我们家的日子啊。」
那是一家日本料理店，小小的隔间是专准备给家庭聚餐用的，虽然两的男人带著一个小孩有点奇怪，但是爸爸跟爹地好像不甚在意这些。然後我发现这家店也没人去注意这一些……不，应该说没人
能注意到。一间一间的隔间，完全隔绝了所有人，隐密性极好，就连服务生也都是训练的不会去探人隐私。
爸爸发现我打量的目光，轻声介绍著，「这家店很棒吧，这是爸爸跟爹地的一个高中同学开的店，当初还是我们帮忙他把整家店推上轨道的。」
我点点头。这整家店的感觉很棒，安静而不死寂，细碎的声响却不吵杂，自然徐风又不寒冷，清閒又淡然。
「不过许久没来了，阿柚倒是愈打理愈好了。」爹地拿了菜单点了几项递给服务生，跟著下评论。
「是啊，感觉变好多，温馨胜过孤寂。」
急急的脚步声踏在木板上，长廊的声音由远而近，在门前停了下来，拉门猛地而开，一个身穿这间店的日式工作服的男子，长长的头发束在脑後，几根不听话的随著风飘荡著。那人一脸惊喜，「阿
潼、阿风！」
那男子的後面跟著一个人，那个声音低低的，却又熟悉无比。他警告著前面有失仪态的人，「老板，请注意别打扰到其他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