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敖修想去碰,却又缩了回来,冲到驾驶座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给自己的私人医生打电话。他该死的居然忘记逾辉的左手臂有习惯性的脱灸……他又伤害到他了。一拳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敖修把车开得像飞一样。他不是故意的,并不是……
19
等到医生走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敖修把医生送出门,回到卧室的时候逾辉已经醒了。侧卧着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近。
“还疼么?”
“这是在哪?”逾辉好像还不怎么清醒,迷迷糊糊的样子很是可爱。
“我们的家。才走几天就不记得了。”
我们的——家。逾辉因为这个称呼而轻轻地微笑起来。没错,这是他们睡在一起的大床,旁边就是洗漱室,因为曾经在里面摔过一个跟头,敖修一直叫嚣着要把地砖全部换掉,被自己给拦下来了。另一边就是厨房,自己曾经在里面“放火”以及“制造炸弹”,敖修曾经一边数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一边心疼地叮嘱自己再不要进那个地方了。
“想什么笑这么甜。”敖修在床边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逾辉的头发。
“我送你的圣诞礼物,你最后找到了没有啊!”
敖修翻翻白眼,“还没有!”
“那是你没找!”逾辉咬牙切齿。
敖修不置可否,确实,但是真正的原因是自他回来就没再回这间屋子,太大太空旷,每个角落都还有逾辉的气味,只待了一个晚上,就数次从梦里惊醒,满眼都是逾辉的影子在晃,换了别人怕是早就崩溃到要自杀,索性住进了公司。
逾辉忿忿不平,他送他的那块破铜烂铁他还收着,自己送他的圣诞礼物他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拿到!“去找,就在柜子里!”
敖修听命,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的大衣好久没有碰了,其中一件淡黄色的,正是自己送给逾辉的那件。
“送你的大衣也不要了么?”
逾辉没出声。敖修伸手进去,果然在大衣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小布包。拿出来一看,是个护身符,好像就是逾辉在那家神社求的那个。
逾辉在他身后轻笑,“不是说找不到么。那是我求的,戴着吧,保平安的。”
敖修把护身符紧紧地握在掌心,并没有转过身。“这,不像是一个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会说的话吧。”
逾辉冷笑一声,“那你就当里面是死咒吧。我会光明正大地和你决斗,你要明白这一点。”
敖修把护身符小心地戴在脖子上,转过身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痞痞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在刚才的那个瞬间红了眼眶。他记得逾辉当日在神前虔诚的样子,端正了巴掌大的脸,祈求着命运,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正被那些神玩弄于掌股之间。
“我会永远戴在身边的,死了也戴着,下辈子一样,你也好早点认出我。”敖修言语恳切,逾辉却嗤之以鼻。
“我父亲说的果然没错。看我上了你多大的一个当,现在只等着死无……”逾辉信口说着不觉得什么,敖修倒紧张得一把捂住逾辉的嘴。“不要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逾辉了然的微笑,敖修已经把脸扭了一边,如果这一世逾辉先去了地府,他一定会追过去送最后的一程。
气氛一瞬间尴尬起来,敖修轻轻咳嗽了一声,“回去像你的父亲认错吧。他确实很会认人……我想,他并不是不爱你的。”
像是又触动到了逾辉心里某处伤痕,逾辉翻了个身,背对敖修不说话。
敖修又继续说,“还有,不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发泄。太危险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逾辉又饶有兴趣的翻回来。
“我会想杀人,先杀别人再杀你!”轻轻地抚上逾辉的脸颊,那一巴掌并没有在逾辉的脸上留下伤痕,可是心里呢?敖修不知道,那个暗伤大概已经好不了了吧,而他,也再没有了医治的机会。
“遗言交代完了?”逾辉斜着眼看他。
敖修一愣。
“看你表情凄切,废话连篇,我以为你真要先去地府了。”
敖修又好气又好笑,给了逾辉一个爆栗。逾辉捂着头装腔作势的叫,两个人在床上又滚成一团。似乎……好久都没有这样毫无隔阂的在一起了。逾辉把头枕在敖修的胸口,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我的父亲……我记得小时候他很少来美国看我和妈妈,偶尔来,总是匆匆就离开了。我记得有一年他停留的时间比较长,还带我去放风筝,那是我最开心的记忆。……他总是想把我打造成他心目中的那个人,勇敢的坚强的,他想控制我的一切,甚至不惜逼死了妈妈。可是,要是全然的恨也就好了……”逾辉闭上眼睛,“虽然有了前世的记忆,生死看得简单,但是对于老头我总觉得……”
敖修伸手捂住逾辉的眼睛,很快沾湿了自己的手掌。逾辉记得别人的好总大于别人的过错,所以才会一再的被伤害吧。身边没有可以依赖的人,又有那么一个强硬的父亲,还有自己……
想到这里,敖修只觉得一瞬间的窒息,一种浅浅的疼痛从躯体蔓延到四肢。逾辉已经越来越能牵动自己的情绪了,如果逾辉先自己离开,敖修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因心疼病一起追了过去。居然!都不知道这个世上终有人会让人牵挂如斯!
“好啦,起来起来!”逾辉从床上爬起来,敖修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上班啊。”一个大白眼,这个人脑子锈掉了?
敖修的脸立刻黑了下来,“开什么玩笑!身体还没好,今天休息!”
“我又不是女人!”逾辉懒得理他,开始穿自己的衣服。
敖修有点急了,一把抓住逾辉的胳膊,“少去一天李氏就垮了么!”
“那可说不好了,最近被敖氏逼得那么紧,说不定……”敖修也不等逾辉再有什么废话,张口咬上逾辉的唇,把一切讨人厌的声音全都堵了回去。他大不了使点诡计让逾辉上不了班就好了。
“呜!”一声惨叫却是来自敖修,肚子上狠狠地挨了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干什么啊!”
逾辉退了几步才撑住自己已经酸软的腿,“少废话,送我回公司拿点东西,我再陪你滚床单!”说着,红着一张脸不看他。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敖修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早上九点,逾辉准时被敖修送到了李氏大楼的楼下。逾辉下车,刚想百米冲刺,就被敖修叫住。“只准一个小时,我在一楼的咖啡厅等你。”
逾辉点点头,一溜烟就从后门跑了进去。坐专署的电梯直达顶层,门一开,就发觉满室的喧嚣嘎然而止,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活象见了鬼一样。
逾辉皱眉,还不及开口,一群人哗啦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连声咳嗽都听不见。
逾辉大踏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齐岳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啪的一声,不知道谁紧张得把咖啡杯摔在了地上,逾辉一头的黑线,狠狠地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屁股刚坐到椅子上,齐岳就笑得满脸桃花地来了。
“老板~~”一边喊一边摇晃着手里今天的报纸,整个人几乎要飘起来,“郎才……嗯郎貌,多般配,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不用看逾辉就知道报纸上刊登了什么内容。想着在楼下喝咖啡的敖修看到这份报纸会是什么表情,越想越觉得头痛,要是能一辈子躲起来就好了。不然就拉着敖修私奔!啊,他们不是还处于“战争”阶段么,怎么又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自己果然属于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白痴。
逾辉揉了揉抽痛的额角,“我今天有事,把资料整理一下,我要带走!”
齐岳眼睛都亮了,“没问题!”手下利索地整理资料。突然想起来昨天还没给老大看的东西,递了过去。“老大,这个你看一下。传真过来的。你上次去日本前来了一份,昨天又来了一份。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查不到传真的来源,真是见鬼了的!”齐岳愤愤。却见逾辉拿着那张印有心脏和刀子的纸发起了呆。
“有什么……问题么?”齐岳觉察到老大神色不对,忙开口问。
“哦,没什么。”逾辉摇摇头,把纸叠了起来。这个图案,他在哪里见过的。
就在此刻,门外一阵喧嚣,一群警察突然冲了进来。逾辉一愣,为首的一人率先开口,“李先生,你父亲昨天晚上在一家饭店被人杀害。请跟我们到警署协助调查。”
齐岳立刻站了出来,“你们长官是谁,就这么闯了进来!”
逾辉心里明白,如果不是有确切证据指向自己,这些警察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李氏。“我要找律师。”
“逾辉!”齐岳急了。
逾辉走过去,“我跟你们走。”
齐岳一把抓住逾辉,“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保你出来!他们敢怎么样只管告诉我!”说完狠狠地看了众人一眼。
不用他说,这种达官显贵,这些警察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什么手脚。只是案子太大,他们也不得不如此。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楼,围观的人不计其数。到了大门那里,记者更是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了。话筒几乎要戳在逾辉的脸上。
“李先生,你的父亲被杀,是你做的么?”
“李先生,有人看到昨天晚上你和敖氏的顾问敖修在一起,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李先生!”
“李先生!”
逾辉在人群里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只看见自己的二叔李中凯拨开人群冲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你还是不是人!!!”
伸手还要打第二次,就被人抓住了。李中凯回头一看是敖修,大叫起来,“敖先生,你不要替这种禽兽不如的人说话!他杀了大哥我自会给他报仇!没了这个家伙,我们两家还是最合适的伙伴!”
这一番话瞬间引起了记者的骚动,记者蜂拥过来,“请问,李氏以后的走向会是什么?和敖氏继续合作么?”
敖修被困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逾辉被警察带走。看自己的眼神像一潭死水,仿佛已经绝望,再没有什么可以再让他兴起半分的波澜。
一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为什么……会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是不是他再次伤害了逾辉?相信我相信我!!!逾辉,不是我!!!!
在内心嘶吼起来,逾辉却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警车叫嚣着渐行渐远。
20、
李逾辉的案件引起了轩然大波。当天夜里,很多人可以证明李逾辉和敖氏企业的顾问敖修一同用餐,并且遇上了李氏的老太爷,起冲突后离开。凌晨的时候,人们发现李老太爷被人用刀戳死在一家饭店的高级套房里。饭店的工作人员表示有看见李逾辉走进饭店,之后套房里确实有争执的声音,但是没有人看见李逾辉的离开。再往后,警方的调查工作从指纹等各方面进一步证实了,逾辉确实有出现在案发现场。
李逾辉的二叔李中凯暂时接替了李氏总裁的职务,但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不久以后就会成为真正的李氏老大。他一口咬定是李逾辉害死了他大哥,不仅大恣披露李氏父子不和的前尘往事,还积极地着手和敖氏恢复友好的合作的关系。再加上这件事情之后敖氏一直没有反应,敖修也突然失去了踪影。与其说是敖氏在包庇敖修,不如说敖修是受了谁的指使更合适。也因此,李逾辉的案件里敖氏也有掺一脚的传言四起,可也难怪。当天晚上,目睹李逾辉和敖修亲密出入的人更多。
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定了逾辉杀父的事实,只是就动机问题议论纷纷。除了父子关系一向不好,九成九离不开风月。李逾辉和敖修的关系几乎呼之欲出。
而此时的李氏,风雨飘摇,李中凯一上任就开始清除异己,齐岳等一众高级干部首当其冲。
齐岳抱着自己的东西从李氏大楼里出来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宝马停在了自己跟前。车窗摇下,里面的人也似下惯了命令,“上车。”
“敖修!?”齐岳喊出声,一时间太惊讶了,都忘记了当初自己发誓要把这个人劈于掌下。
敖修不耐,声音又嘶又哑,“上车!”
这两天李氏附近的记者有增无减,让人看到了说不定也认为自己是叛徒。齐岳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上了车。
车子迅速地滑了出去,齐岳就忍不住冷笑。“你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见敖修没有反应又继续骂道,“亏逾辉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你居然这么利用他,不置他于死地你就不罢休么!”
“不是我做的。”敖修平淡的解释。
“什么?”齐岳猛得看过去,敖修却已经拒绝再开口。才几天的时间,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发须凌乱,整个人憔悴不堪,仔细看过去,鬓角甚至都有了几根白发,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起来,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敖修!齐岳想骂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车厢里半天没有声音。终于,敖修开口,“我要你帮我的忙,一起想办法救逾辉。”
齐岳想都没有想,“不用你帮忙!”
深深的一眼,敖修冷笑,不无讥诮,“就凭你,还是李氏?”
齐岳一时语塞,李氏是指望不上了,李中凯能不落井下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能想办法救逾辉?而现在的自己……齐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能。
车子行驶到了律师楼,敖修带了齐岳上去,门一推开就让齐岳吓了一跳。满屋子忙碌的人,足有十几个,偌大的办公室,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们忙的是同一件案子。
“敖先生。仍然无法保释,但是探望的许可已经批下来了。”一个人将一纸通知单递了过去,齐岳想看,却被敖修小心地收了起来。
“这家律师事务所我已经买下来了。那天晚上,逾辉和我在一起。”
齐岳顿时兴奋起来,“那就是有希望了对不对!只要你作证!”
敖修惨然一笑,并没有答话。谈何容易,这个脏栽得天衣无缝,人证物证俱全,让他不联想到某人都不可能,所谓人各有命,能不能战胜上界职掌一切的大神……他连半分的把握都没有!可是,看着逾辉送死他依然做不到。
齐岳也冷静了下来,看起来敖修是真的想要帮逾辉。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知道也不想再多想了,只要能帮助逾辉,让他做什么都好。
“我能做什么?”
“在事情发生之前,公司里有没有特别的事情?”
齐岳想了想,点了点头,“有!”
敖修已经黯淡到如死人一般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什么?!”
“一份传真。”
香港警察总署的关押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