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还可以。”完全不经思索,岳影立刻说,“先看看炽的状况,他昨天才受伤的。”
见眼前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拒绝反应,水寒不禁会心一笑。
也许,他一开始的想法就不曾有错,这两个人在性格上真的十分相似。在冷漠异常的态度下,都有一颗憧憬温柔的心。所以,像这样彼此守护着对方的伤痕,居然也成了一种极限的体贴。
他们,可一定要幸福。水寒不由地在内心默祷。
“喔!不错嘛!”望着眼前两人,莫扬忍不住调侃,“这么有默契呀!”
“嗄?是吗?”蓦地喜形于色,炽似乎霎时忘怀了适才打算赶莫扬出门的打算,面露开心。
“怎,怎么可能?没有那回事!”为什么否认岳影也不清楚,算是直觉反应吧。
“咦?这么说来炽还真是讨人厌呀?”眨着明澈的眼眸,莫扬带着笑意问。
“莫扬?”水寒为这突如其来的语句而愣了,却见莫扬自顾自地细述下去。
“说的也是…”莫扬说得顺口,“炽这家伙不但冷漠无情、自我中心,而且对工作草率,行为冲动、做事不经大脑…”
“莫扬你…”咬着唇瓣,炽略有愠色。
“没有生活感、没有时间概念,更没有金钱观念…”莫扬越益朗朗上口,欲罢不能。
“莫扬,你究竟对我有什么不满?”炽禁不住出声抗议,“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马上让你和-”
炽来不及脱口的恐吓,为岳影无意识的呢喃所打断,“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的。炽他其实很温柔…”
“嗄?岳影你刚刚说什么?”炽愣了,一阵欢喜抢上心头,嘴角随即浮现甜蜜的笑容。
“这么说,岳影喜欢炽啰?”水寒眨了眨眼眸,认真地问。
“喜..喜欢?”终于察觉自己说了什么的岳影,瞬间只能呆着,脑筋刹那一阵空白。
“哦?没想到炽这家伙挺幸运的。”莫扬火上加油得很自然。
“真的吗?岳影?”炽笑得很开心,心情和天气一般晴朗万分。
“我…”刚刚明明只是不忍心炽被单方面地批评,所以才冲口而出为他辩驳,怎么知道会变成现在的情境?
喜欢吗?喜欢温柔的炽吗?
应该不是吧?自己应该不会喜欢任何人的才对?
他会喜欢炽吗?
“岳影,还好吗?”水寒出声呼唤。
“我…我不太舒服…先进去休息。”一不做二不休,岳影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撇下一群看戏心态的人们,他一劲地抢回房间。
“嗄?岳影你还没有回答呢?”莫扬笑闹着呼喊。
“好了,别闹他了。岳影连治疗都没有就逃走了。”
“怎么?心疼了?”
“唔,当然心疼。不过..”炽顿了一下,浅浅微笑,“谢啦,莫扬。”
“喔,也知道感恩啦?刚才还敢威胁我?”
“莫扬你也真的是…”望着两个斗嘴不断的友伴,水寒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谓的幸福,或许从来就是相单简单的道理。
第八章
阴霾的云没有一丝间隔地覆盖着整个天幕,从那里接连不断地降着细雨。在缺乏阳光温暖的客厅里,充满了冬季熟悉的寒冷气息。
“真冷!”停下翻阅资料的手,岳影左右摩搓着掌心,抱怨似地喃喃。
“哦?不过我觉得还好。”把刚冲泡好的热牛奶递给岳影,炽笑容满面地说,“只要有岳影在的地方,就很温暖。”
“又来了。”岳影都要麻痹得懒得响应了。
“我是说真的。”炽眨了眨眼,微笑,“如果心里不觉得冷,也就不会冷了。”
“是吗?”岳影有些半信半疑。
“当然。”炽又是理所当然的响应,“在没有边境的雪地里,没有目标地走下去,举目所见都是单一的银白色。半个人埋在雪堆中前进,觉得一停下来也许会变成雪人也说不定。在那种脑子里什么都不剩的时候,想起岳影的身影,突然觉得非常地温暖,非常平静。”
“啧!你闲得没事跑到雪地里作什么?”
“你说呢?”炽露出促狭的笑容看着他。
“算了算了,我才不给你胡扯的机会。”岳影摇摇手,决计中断这个话题。
炽依旧晞笑着,彷佛由这单纯的闲扯中获得相当大的乐趣,“真可惜,我原本打算再向岳影告白一次的呢。”
“炽…”岳影着实对这样的炽无可奈何,近乎束手无策的无力着。
“你还没回答我,不是吗?”欺逼近岳影,炽煞是认真地追问。
“等,等一下啦!”反射性地推开炽,岳影直喘了好几口气,“你要我回答什么?”
“当然是,”炽笑盈盈地说,“岳影也喜欢我啰。”
“我喜欢..?”果然没错,每次自己面对这个话题,脑筋就会呈现全然地空白。对于喜欢这个词汇,有种莫名的恐惧和不解,这样的心情岳影始终感到混乱。
为什么?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却只要想到炽,胸口就不由地抽紧,心跳也难以控制?
他喜欢炽吗?…不会吧?
“你不喜欢我吗?”炽倾注所有温柔地凝视着岳影,缓缓地问。
“我…”不晓得应该说什么好,岳影只能匆忙避开炽的目光。
“就算今天是世界末日也不肯回答我吗?”决定死缠滥打的炽索性以哀怨的神情望着岳影。一定要快点让岳影面对这段感情才可以,炽在心里下定决心
“今天…今天不会是世界末日的。”
“咦?”被岳影的回答吓了一跳,炽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那,即使我死了,岳影也不说吗?”
“这个…”还是招架不住了。岳影支支吾吾半晌后,硬是避开了炽,站起身来。
“我临时想起来有点事情,先出去一下。”趁着炽什么也没反应过来时,岳影拎了大衣,急抢出门。
“啊!又失败了!”摇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炽无力地摊卧在沙发上,“好想听岳影这么说的…”
真是没办法!多亏今天还是个特别的日子呢!
炽耸了耸肩,无意识地喃喃,“我也想要生日礼物…”
喜欢,是吗?
自悲伤发生的那一刻起,他便尘封自己、断绝世界。因为相信倘若再也没有爱上任何人,那也将永远不会再遭逢刻骨铭心的背叛。只是,当内心开始无法解释地存在一个人的身影,开始无时无刻习惯一个人的存在时,他该怎么解释这样的感受?
这,是所谓的喜欢吗?
一旦承认,是不是等于破坏了他那自成格局的安全世界?就等于接受可能的生死别离、苦挫背叛?岳影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
在寒风凛冽的台北街头,没有目的地沿着街道走下去。岳影厌烦地叹了一口气,一回神恰巧迎上大楼的电视墙,不由地停下脚步。
“是炽?”透过映像管而呈现的炽,和自己所熟悉的人截然不同。冷静而几近漠然的面孔,坚定而无可违逆的眼神,以及一种不易亲近的气质。他不免要想,这真的是方才在自己身边的人吗?
炽的温柔,是只有自己才看得到的,唯一?
“可以为我们介绍这张单曲的名称吗?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命名?”访谈的内容隐隐约约传入耳畔。岳影静静地倾听,有种无法解释的温暖。
“单曲名称是“绝径”,”炽的眸眼有若冰霜,穿越任何目光的交集,直落在遥不可及的彼方,“顾名思义,也就是唯一、仅有的一条道路。”
“这,是你在音乐上的心境吗?”
炽扯开嘴角,露出一抹轻笑,“应该说是我在感情上的表白。”
“感情上的…”
“和我所爱的人一起。这是我的生命,唯一的选择。”完全把旁人视为无物般,炽坦率地回答。隔着屏幕的岳影,又一次地不知所措。
“嗄?那…就是说上回那个少年的事情…”
“他是我的恋人。”不多矫饰地,炽坦然说,“虽然目前应该说是单恋,不过,我可是非常得幸福。”
“这…这样呀?”炽的回答似乎令人难以接续,停顿半晌访谈者才又开口,“那么,炽明天的生日是不是有特别的计划?”
“这个嘛…我也不晓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这句话的炽带着一抹特殊的温柔,浅浅微笑着说,“不过只要一起渡过,天涯海角哪里都好。”
“生日吗?”岳影咀嚼着这两个字汇的意含,愣了一下,“所谓的明天,该不会是今天吧?…那家伙的生日是吗?”
倘若答案是肯定的,那自己应该为他庆祝吗?
嗯,应该要为他庆祝吧?那家伙的亲人看来就不像会为他庆生的人,加上炽那种拒人于千里外的性格,不会有多少朋友吧?那么,自己是不是扮演一下好人的角色呢?
这么做,炽不会反对吧?只怕他太开心,又开始胡言乱语就糟了。
算了,难得的生日,自己也只有多担戴些吧。
岳影点了点头,总算下了决定。
看见炽的笑颜,他其实并不讨厌的。
铿的一声,棋子落在盘面上,发出了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止住下一棋的排列,北川朔抬起头,目光扫过适才才进门的管家身上。
“我的电话吗?”确认似地又询问了一次,朔的思绪尚未从棋谱中脱离。
“是的。是方琪小姐打来的。”
“我知道了。”接过话筒,朔的神情始终冷漠不含丝毫感情,“我是北川朔。”
“先说好了,我照你的话作,你可别忘了之后的约定。”话筒的另一端传来略显模糊的语音,朔可以推断她是尽可能避人耳目。
“这点你不用担心,虽然除掉你也曾是我的愿望。不过,看在你助我一臂之力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朔的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微笑,“那么,告诉我你那边的情况?”
方琪顿了一下,“我已经派人监视炽了,他目前没有出门。不过一有机会,我们就会下手。”
“可别留下证据,我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朔的口吻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当作命令来得恰当。
“不会有问题的,雇用的人很可靠。”方琪强调了一次,随后忍不住提醒,“你可千万不能食言,别忘了你答应的条件。”
“我的话这么不可靠是吗?”朔冷哼了一声,又接续着,“那么,就等你把事情办妥,约在医院见面如何?反正,我也得为我唯一的弟弟签个手术同意书,而你,也该看看自己的儿子,不是吗?”
“那家伙怎么样都不重要,你遵守约定就好。”方琪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那就按照你约的地点,届时见了。”
“没问题。”咖嗏一声切断电话,朔的嘴角不由地浮现一抹满意的微笑,“一切大功告成。”
“少爷,”始终伫立一旁的管家禁不住疑惑而开口,“刚刚那不会是…”
“方琪,也就是炽的亲生母亲。”一派悠闲地,朔以漫不在乎的口吻说。
“这…少爷怎么会和那女人合作?他应该是站在炽那边的,不是吗?”
“你错了。”朔十分自信地说,“那女人眼中只有自己,是为了避免受到波及而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你硬把她当成模范母亲,那就太天真了。再说,她的把柄还在我手上,不想被公开就得乖乖听话才行。”
“原来如此。不过,少爷究竟为何要和她合作?”关于朔的做法,管家始终不明了。
“这不是很有趣吗?让赋予他生命的人来结束他的生命。”以食指与中指持起黑子,朔悠悠地说,“而且,还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特殊的日子?”
“不记得吗?”啪的一声,黑子不偏不倚地落在右上角的小目,“今天,可是我那唯一仅有的弟弟一年一度的生日呢。”
“身为哥哥的我,要是不送点礼物聊表心意,未免说不太过去。”抽开了手指,朔的目光仍凝注在棋盘之上。
你应该感谢我的,炽。感谢我特地花费如此多功夫,精心安排的一局棋。而无庸置疑的是,你一定会是输家。
一定是,全盘皆输。
佐着罐装啤酒,炽心生佩服地扫视过水寒给他的资料,有种不可思议的感受。
水寒交给他的,是新闻媒体搜集详尽的绯闻资料,由部分编排和文案看起来,不少是几近完成的半成品,可以想见他是动用了段家的财势背景,硬在新闻发布前拦下所有资料。
这么一想,就觉得水寒着实可怕。平时温温和和的他,一旦下定决心就无论有任何阻碍也绝对不放过,以近乎铲除障碍的手段解决横亘于前的麻烦。
万分庆幸他们是伙伴,而非敌人。
炽吐了口气,又灌了口啤酒,这才缓缓地抬仰起头,瞥了一眼时钟。
岳影已经出门一个多小时,屋里格外地冷清。偌大的空间中,流窜着孤独欲狂的寂静。
呜!真无聊!居然就这么被丢置在这里了。而且,还是他难得期待的生日呢。炽有种少见的无可奈何。
生日吗?第一次明白这个名词,是在遇见水寒他们以后的事。
记忆中是水寒的提醒,“记得今天早点回来,我们帮你庆祝生日吧。”
“生日?”他咀嚼着这个十分陌生的名词。
“嗯,今天一起庆祝吧?”水寒和大多数时刻一样,十分温柔地说。
“庆祝什么?”打从心底地,炽感觉困惑。
“嗄?当然是你的出生啰。”水寒的理所当然和他的困惑不解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我的出生?这没什么好庆祝的。”他那时是这么认为的,自己的存在极其不重要。
“别这么说,”水寒的口吻像叮嘱弟妹的兄长,异常肯定,“不管现在你是怎么想的,总有一天,炽也会感谢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是吗?”即使水寒这么说,他仍是在怀疑。
是的,水寒说的没有错。现在的自己由衷感谢存在的事实,感谢生下自己的父母,纵然他从未理解过亲情的意义,却心怀感激可以活在这个世界当中。因为有幸存在于这里,才能与岳影共同生活下去。
那么,活着似乎也成了值得庆祝的理由。炽泛着笑意,这么想着。
铃铃铃,电话在安安静静的空间里泛漾而开。炽懒洋洋地以手肘撑起身,料想是经纪公司而显得不耐烦,“喂?我是炽。今天是休假,不想听到你们的声音。”
“不想听我的声音是吗?”
“咦?岳影?”他吓了一跳,即刻坐直了身子,慌忙地解释道,“不,不是,我以为是公司的电话。不过,你怎么会打电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