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你明知道东方王星是谁,更何况你还亲自占卜过他的命格。为什么偏要逆天而行,帮助他人呢?”
“逆天而行?!什么是天?什么是命?”我怒道,“告诉你,什么天命轮常,我从来都不信这些混账话!如果老天果真有眼,我又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凤儿!”他一把将我抱住,我挣不开,只好恨恨地由他去了,“你别这样……别这样……”
一遇到与他有关的事我便会失去自制力,难道这个世界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不成?我情绪一起来,胸口传来阵阵刺疼,便咳个不停。外间里东方未君派给我的太监被吵醒,慌忙进来看。宇文慕一个闪身便点了他的睡穴,让他乖乖地见周公去了。
他给我倒了水,又掏了个什么药丸给我吃。我边想着这药不会是补血的吧,还是说随便拿个药就给人吃是他的习惯?
他拉起我的手为我把脉,只见他神色一凝,过了一会儿,奇怪地对我说,“凤儿,为何你体内有百毒之象,却无死脉之险?此毒我却是从未得见……”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忘忧谷的书房中那本没有名字的毒经?”
他想了一会道,“是有这么本书,好像是三代以前的国师留下的东西。不过那书与医道相背,所以我便将它锁到了暗室里。”
还真是他的风格,伤人命的东西就弃而不用,又因为是先辈留下的东西所以不能丢。看样子我一把火烧掉的可都是些价值连城的文物,现在想来不免可惜。
“书中记载了一种方法,能令人百毒不侵。说起来就是以毒攻毒,当自己成为最毒之物时还有什么好怕的,是不是?”
他脸色一变,道,“凤儿你……你怎么能……你难道不知道,使用那种方法只要有一点差错就会没命的!”
“如果我死了,那只能证明是我自己没用,没用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凤儿……”
“收起你鳄鱼的眼泪吧,我不需要你的怜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既然在万毒之中我依然活了下来,那么以后的路就没人能够挡住我!”
他摇了摇头,将我紧紧地抱住,不再说话。有水滴在了我的脸颊边,似乎热得要将我烫伤。道不同不相为盟,既然我们选择了背道而驰,从此以后便权作陌路吧。
我不敢肯定他跟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因为他就那样干脆地自报内幕倒让我觉得有点不妥,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之后他就再没有说话,我便也在他怀里睡着。醒来之后他早已不在,只是手中多了一张纸,让我按上面的药方调理身子。
我将那纸烧掉,心里空荡荡的。几年来的怨念昨天终于爆发出来,和他谈开了到觉得有一种失落感。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就这样放手,不过也是时候去做自己的事了吧。
三日之后,大朝会继续。我那黑名单上的十五人轻则斩首重则诛九族,查出的其他党羽则酌情处理。朝野上下好似经历了一场大地震,到处都是空缺,人人自危。东方未君处理得还不错,立即就用自己的人补上,盛京并未出现想象中的混乱,所以说,有兵权在手,一切都好商量。
另外,有凤来仪在民间的暗中活动与宣传让大众相信了九王爷叛乱一说。本来嘛,民众不会管是谁当这个皇帝,他们只会关心自己今天是不是能吃饱穿暖。无缘无故发动战争只会被天下人所唾弃。
东方未君已经做好了和他弟弟开战的准备,不过奇怪的是,一月之后,北方却并没有丝毫动静。宇文慕在大朝会的隔天就上书请辞,东方未君也老实不客气地准了,并下了皇榜将他那个不听话的老弟开除宗族扁为庶人,永不得入京。念在他“兄弟情深”的份上并没有派人捉他,不过我可不相信他会就这么算了。
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简单地结束。据有凤来仪的探子回报,东方晨君仍在北方活动,北疆十二关的人已经被他暗地里换得差不多了。不过相对的,东方晨君声称被他掌握的东部沿海港口实际上却并不在他的手里,因为作为与外界联系的海上交通要道,两年前便已经收入了有凤来仪的名下,只不过这件事情不但东方晨君不知道,他老哥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现在东溟的情况,一半在东方未君手里,另一半我和他弟弟平分。大朝会之后东方未君得到了全国上下的支持,这大概也是东方晨君不能动手的原因之一,那之二嘛,就是宇文慕了。
他辞去国师一职之后便轻装出门云游,出了盛京之后就失去了他的消息,天晓得他是游到哪里去了。不过不用猜也知道他会去哪儿,我也没有再派人去找,只要盯紧东方晨君就一定会有他的身影。他的固执我是见识过的,不过既然短期内不会有动作,就先放着吧。眼下还有一大堆后续事务要我这个新任国师来处理,既然来到了台前,总得做做样子吧。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被东方未君变相的软禁在了皇宫里,被一堆又一堆的琐事缠住。他的用意我大概也能知道,一是在大朝会上我对宇文慕的反应不太正常,引起了他的怀疑,二是将朝中的事交给我处理,他自己好专心在暗地里弄他那些阴谋诡计来对付他那个尚未现身的老弟。
虽是同根生,他却心心念念地想将对方早点斩草除根,身在皇家可真是悲惨。小小地为他鞠了一把同情泪,我边处理着手头的琐事,边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在朝庭的时局基本上稳定下来之后,我终于被东方未君从他那个金笼子里放了出来,又放到了一个银笼子里。
国师府,现在是我名义上的住处。我一进去就没看到好脸色——把他们那个菩萨般的原主人赶走的我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卑鄙小人,当然和那个神仙似的宇文慕没得比。我干脆将原府中除了有凤来仪的眼线之外的所有人全都打发了,除了换上我自己的人,也接收了不少朝中官员的亲友。
我的产业也终于从黑道过渡到了白道,国师府与有凤来仪一明一暗,把东方未君的注意力转到明处的国师府,有凤来仪便慢慢地不再为皇家服务,之后一步步地逐渐退出东溟,向天朝过渡。目前我对于东方未君来说还有利用价值,等到他把东方晨君除掉之后就没我的戏了。所以过两年时机差不多了的时候,我再来个“死遁”,从东溟的前台和东方未君眼中消失,不然就得赶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经典权臣下场了。
好不容易从宫里回到有凤来仪之后,宋宁献宝似地向我汇报宋怀溟的下落和那个神秘刺客的行踪。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道,“太慢了!”
“不是吧?!”他苦着一张脸道,“你已经知道了?”
“宋怀溟的下落不用查也知道,而且他并不是我们的主要敌人,查那么详细做什么。不过关于那个神秘刺客,既然能有他的行踪,还是你大功一件。”
“呵呵……那要不要派人去把他抓来?”
“抓他?”我笑道,“在有凤来仪的后院来去自如杀了十几个血卫还带着上古神器的人是说抓就抓得到的吗?”
“话虽如此,不过以寡敌众,难保不会……”
“对付一个与世无争的方外之人,这是下下策。”我想了想道,“不过既然宇文慕和前任……哦不对,前前任国师,他们能够接触那人,也就是说虽然隐居,他也不是绝不和人打交道。而且能和宇文慕有交情,看起来还是个好人……”
不过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听起来就是在说我自己是个大坏蛋一样。我顿了顿道,“去把莫非叫来。”
宋宁刚想抬脚,一道黑影已经从屋里窜出去了。我笑道,“不敢劳动宋大管家,呆会儿你把那神秘人和‘红莲’的情况跟他说说,派他去和那人接触。”
“莫非?”宋宁皱了皱眉头,“他不大合适吧……说起来,莫非人老实,没什么心眼,又重情重义。这样的人不大合适做间谍工作吧……”
“错,他还有个优点你忘了说,就是嘴巴紧,从不做多余的事。”想起那个一路跟到燕京的人那时候在月下惨白却坚毅的脸,我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笑意,“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和神秘人成为好朋友的哦~”
宋宁的嘴巴张成了O形:“哈?好朋友?”
“这回莫非是最好的人选,我相信他一定会带回那个神秘人的详细资料,而且说不定会让那人为我所用。不过相对的,搞不好莫非一个不小心,自己人变敌人也有可能。这就要看他们两人谁掌握主动权了。”
“……主人……属下愚昧,听不懂……”
我叹道:“我昨晚特地为他算了一卦,这就是结果。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具体含义,不过事在人为……
话没说完,莫名已经将莫非带了来。我让宋宁先把情况和莫非讲清楚,也包括任务的危险性和其中的变故。
“主人的意思是让属下去接近那人,埋伏在他身边调查他的身份和他的武器。”
“不光是他的武器,上古神器有十二件,既然‘红莲’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其它十一件也应该存在,或‘存在过’。”
“属下明白了。”
“还有……”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我的占卜内容,免得他分心,“如果遇到危险,生命第一任务第二。”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属下遵命!”
二十九
在一切都布置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再次进宫向东方未君报告北边的事,随便申请一下历代国师都有的福利——其实也是必要的任务。
“巡访民间?”他挑眉道,“诸事未定,国师就这么急着走吗?”
代替皇帝巡访民间探听民情是历代国师在和平时期的基本任务,其实它的本质目的是去找自己的接班人并进行培养。不过说得再好听,“巡访民间”的本质还是一个——公费旅游。
“朝中的事务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九王爷……哦不,东方晨君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所以微臣以为这正是巡访民间的时候,一来可以探听一下大朝会之后的民情,以便及时向陛下汇报,二来可以到北方走动一下,以便了解叛军的实情。”
“朝政新定,正是用人之际。国师这就心心念念着离开,这让朕如何向百官交待?”
“陛下英明,知人善任。微臣不过是托陛下的福……”
“好了好了……”他摆摆手道,“什么英明不英明的,听着就累。巡访民间,你有什么打算?”
“实不相瞒,除了刚才说的两点以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去找有资格继任的人。”
“继任?”他顿了顿,“如果我没记错,你还未及弱冠吧?等过个十年八年的再去找也不迟,怎么现在就找继任?”
“以防万一嘛,”我笑笑,“你也知道,我身体一向不好,难保哪天……”
“说什么傻话!”他打断,“年纪轻轻地整天就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身体不好可以调理嘛,这天下的珍稀药材和名医宫里哪一样没有?我不是已经吩咐过太医院了吗?你哪里不舒服就尽管差遣他们就是,宫中的药材任你用,没有就派人去找,要什么都给你找回来。”
“我知道,不过……”我轻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
他皱眉道:“清明,这可不像你说的话。”
“我自己的身体还不清楚吗?”我摇头叹道,“我也不瞒你,那日我在大朝会上吐血之后,宇文慕来看过我了。”
他脸色一变,道:“他来见你?”
我点点头,“再怎么说也是师徒一场,他不但救了我的命,还教会我很多东西,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才是骗人的。”
“那,他怎么说?”
我苦笑道:“说到医术,宫里的太医们又有哪一个比得了宇文慕?他云游四海的时候,江湖上还称之为‘回春圣手’。连他都没办法……唉,我欧翔从来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不过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宇文慕的话信得吗?”他冷笑道,“你处处与他作对,到头来还不是迷信他?”
他突然站起来,拉起我就走。看他的神色好像被我激怒了,我也不敢在这时候去摸老虎屁股,只好任他摆布。他将我带到他的寝宫,宣来太医院的所有太医给我汇诊,并且吩咐我的身体状况不得走露丝毫风声。为以防太医院内部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把什么人才埋没,他还宣来了所有学徒。于是乎百来号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他的寝宫里,平时看着挺宽敞的地方现在连空气都不流通。
我只得傻坐着任那些老朽们将我当成个稀有动物一样望闻问切,幸好他们还没那个胆子让我放点样版血。等折腾到天黑,那些老朽们一个个大汗淋漓面如死灰地汇诊出了一个结果:可怜的我中了世间奇毒,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听到这个结果,想当然尔,东方未君大怒,一声令下就要将一干人等拖出去砍了。我想笑又不敢笑,只得面部抽搐着做出一副悲情苦主的样子劝他息怒。最后好歹改成了集体打板子和罚俸一年,倒是为国库省下了不少银子。只是那些老朽们被我害得做一年白工不说,还要给我跪下来谢我为他们说情,然后高高兴兴地去领那二十大板,真是笑到我内伤。
不过这板子也不能真打,不然那群老头统统都得死翘翘。我暗中给负责打板子的总管太监使了个眼色,这板子下去就只听得声音,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等那群人噼噼啪啪地打完板子一个个哭爹叫娘地被抬走之后,我劝他道,“你也别怪他们了,要怪就只怪命运弄人。这病要能治我早治了,又何必拖到现在,一天天地数着日子过呢。”
他眉目中依然藏着怒气,道,“你这毒是怎么中的?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你下此狠手?”
“前尘往事,不提也罢,”我叹道,“好在还能用以毒攻毒的办法将这身子拖下去,虽不是长久之计,不过对于我这样早就该死了的人来说,能熬一天是一天罢。”
刚才那些老朽们断言我若用这以毒攻毒的办法拖下去,最多只能再活三年,所以得乘这三年时间把东溟内部矛盾搞定才行。我和东方未君提起了他老弟的事,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快点将东方晨君和他的势力除掉。
“……一直这么和他拖下去可不是办法,他不动,我们就得逼他动,所以这次我想去北方……”
“行了!”他突然不耐烦地打断我道,“这些事自然有人会去做,不必你事事躬亲。你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把那毒解了,世间多奇人,还有一些不愿出世的名医隐居于江湖之中。这次巡访民间,你就先去打听打听有什么人能治你的病吧。”
我愣了愣,又笑道:“谢主隆恩。”
他盯着我瞧了一会儿,又将我拉到他身边坐下,用手理了理我的头发,道:“难道真是天妒英才吗?自古红颜多薄命,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