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便被震住了。好象一瞬间明白过来许多又好象什么都不明白,瑟曼怔怔地说不出话。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吗?他这样反问自己,如果说了那么就真的可以得到他所奢求的幸福?
"嗯,基本上这很难说。"
轻易看穿瑟曼的想法,谢尔德抬手揉着他的脑袋说:
"说了的话就是把包袱抛到他手里,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情,而你,起码可以不用再费尽心思猜测那个人一举一动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含义了。"
谢尔德笑着冲瑟曼挤挤眼睛。
"没办法,和亚古丁呆久了,我也变得大胆起来了。不怕你笑话,其实当初我跟你一样,就算是把刀插进他的胸口那一刻,我也没对他说过我的心思。"
瑟曼呆呆地凝视他一阵,突然一头窝进他的怀里,哀哀地唤了一声:
"......谢尔德!"
"怎么了--伙计?"
学着来酒馆喝酒的男人们的口气,谢尔德别扭得几乎咬了舌头,但是随即,他便被那从自己口中冒出来的奇怪的腔调逗得笑起来。
瑟曼也忍俊不禁,勉强冷着声音埋怨了一句:
"你现在才跟我说这些,我已经看不见他了,你成心让我心里不好受是不是?"
"等着他找来,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才告诉他,这样岂不是更有价值!"
"......那如果,他这辈子都不会出现了呢?"
怯怯的声音从怀里传了出来。谢尔德微楞,很快眉毛一扬,手拽着瑟曼后衣领拉开一段距离以确保他能够瞧见他那张小脸--他豪气干云地大声说道:
"哼,他不来那是他有眼无珠。瑟曼,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撑不下去就赶紧回去找他,反正你只要在我这个小酒馆呆一天就不许你特意等着他来!我最腻味那种立场不坚定的人了,既不敢回去见他又要整天唉声叹气的想他--我可忍不了这副样子出现在你身上。你在这里该干什么干什么,他来就来了,不来的话就更没必要死心眼地等他!"
说着,艳丽的凤眼斜斜地觑向瑟曼。
"--瑟曼,这点骄傲你总该有吧?"
静默片刻,一个清冷绝美的笑容出现在瑟曼的唇边。
"当然。"
他如是回答。那颗覆盖着细碎的黑发的小脑袋也随之轻轻地点了一下。
"这才乖。"
谢尔德笑着揉揉他的头,凑近了慢慢亲吻那张仍旧残留着一丝淡淡笑容的嘴唇。
而瑟曼则微笑着闭上了双眼,浓密的睫毛在脸上落了一圈小小的阴影。
如果没有这个人,他真的难以想象自己的一生会是怎样--或许不会经历这么多起落,或许就可以抓紧最想得到的幸福,但是心里却始终缺失了一块,即便有再多再甜蜜的幸福也不能将之弥补。
瑟曼将谢尔德攀得更紧,并且开始回应他的亲吻,小舌探到了他的嘴里,像对待情人一样卷着他的舌头吸吮起来,使那个原本无足重轻的轻吻成为了一个温柔绵长的深吻--当然,谢尔德,他的对手,和他一样,表示出极大的热情要求继续这一吻,并万分乐意将其更为激烈地深入下去......
于是当气急败坏的亚古丁终于踏着夜色赶到海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暧昧透顶的画面。
他的宝贝正抱着另一个男人,热烈地激吻着,他甚至眼尖地瞧见转碾的唇间若隐若现着的两条彼此纠缠不放的小舌。
即便那个男人是瑟曼,他也无法使他的怒火在瞬间熄灭。 _
亚古丁气哼哼地走过去,正要一把抓过他的宝贝,那个正埋首于瑟曼唇边的男人却仿佛已感应到他的存在似的,一下子抬起了头,亮银的发丝在黑沉的夜色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而他的眼眸,即使头上顶的是璀璨的漫天星辰也不能令那双美丽的蓝眸失色半分,他毫无征兆地扬起了一个明媚而又妖艳的笑。
然后当亚古丁几乎快要为这蛊惑人心的笑容而窒息的时候,那个艳丽得犹如海之精灵的银发人儿轻声说道:
"我爱你,亚古丁。"
......背后大海波涛滚滚翻涌,声声呜咽,与那温柔而又慵懒的嗓音衬托交缠,鼓荡在一瞬间怔住了的亚古丁的心底,终其一生也无法消退。
5
日子一天天过去,亚古丁终于无奈地纵容了那两人屡禁不止的暧昧接吻,两只小猫的相互慰藉,在心知肚明不会发生太离谱的越轨的前提下,也算得上一副颇为赏心悦目的画面呢。他这样安慰自己,大度地远远地冲又吻到了一块的两人微笑起来--啊,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他赞叹着,然后在当天夜晚,他怀着这种"赞叹"的心情让他的调皮的宝贝彻底感受一番他那别具滋味的"愉悦",还有"兴奋"。
而谢尔德,对于他那个独占欲过强的爱人并没有任何的不满,用他的话来讲,就是"体尝过死亡的冰冷的人只有灼热激烈的爱与拥抱才能使之安心",他十分享受亚古丁给予他的一切,无论是独断的掌控或是无度的索求,他都甘之如饴,尽管偶尔他也会为亚古丁那过分强烈的独占欲而暗自庆幸还好他没有把自己和瑟曼的过往讲给他的爱人。
在卢卡镇的生活十分悠闲,虽然昼伏夜出,生物钟几近颠倒,但瑟曼仍很快适应过来--而这实在是因为在这个海滨小镇的生活太太太轻松了。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临近傍晚的时候开始准备迎接"露西丝之吻"的第一拨客人,接下来站在吧台后面调调酒,对过来搭讪的客人抱以甜美的微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对方闲聊,并且尽量把话题扯到"您要不要再尝一杯我亲手调制的XX酒"这上面来,以确保酒馆的生意不会因为美人老板的缺席而每况日下--当然这仅仅是在发生某两只小猫挨在一块玩得太过放肆之后,而通常他还需要时不时应付(乃至回应)一下某个没事添乱的家伙兴之所至的挑逗--或者称其为骚扰更为恰当一些。等到最后一位客人满意地离去,便可以游魂似的飘回房间呼呼大睡,把收拾酒馆的活计毫不客气地留给某个声称包揽一切粗活脏活累活的有着一身蛮力的家伙。
以上便是"美貌的小酒保"瑟曼一天之生活写照。
轻闲得叫人眼红。
心血来潮的时候会再跑去海边,大吃一顿新鲜美味的海产,而他已经能够无拘束地和渔家的男女主人天南海北地聊上半晌,甚至比谢尔德更能享受劣质白酒的滋味,捧着残缺的粗瓷杯子就像优雅地举起盛有帝国340年份葡萄酒的琉璃盏,强烈的味道刺激着鼻腔还有食道,裹着一团火气在胃里猛然轰散,浑身热烘烘的,说不尽的舒坦。
不过与第一次不同,以后每次到海边,某个以保镖为名行监管之实的健硕的高个男人必定会"陪伴"他们左右,在冷冽的海风中提供给他们火热的体温--那个男人会强横地将他们两人粗鲁地扯进怀里,开心地左拥右抱,不时还会开玩笑地亲一口瑟曼的脸颊,然后在谢尔德一下子喷出火来的眼光中色咪咪地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舔着嘴说与其便宜了你倒不如我来下手。
而接下来,往往会衍发成为一场混战,瑟曼则是混乱的中心,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一样争着亲吻瑟曼,乐此不疲。每次闹到最后,瑟曼总会带着一头一脸分不清是谁的口水回到酒馆,当然那些口水早已在海边风干了。
瑟曼觉得他已经结茧得坚硬的心肠在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他喜欢上了在卢卡镇幸福而又美好的生活,并且他希望一直这样下去。
当他迟疑着但最终第一次把他的心情袒露出来讲给那两人听的时候,谢尔德深有同感地附和着他的话--这让他暗暗松了口气,并感到了某种被接纳的喜悦;然而另一个人可不这么给面子,亚古丁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你们俩当然觉得生活幸福又美好了,这么悠闲,成天除了吃就是睡,要换你们来负责一日三餐还有打扫卫生,肯定过不了一天就开始抱怨了。"
瑟曼有些脸红,但仍是不甘地大声反驳:
"好啊,换你来站吧台!站一晚上又调酒又陪笑又陪聊,时不时还得应付你们家那位的骚扰!哼,要是换你来,凭你这块头还有一张凶巴巴的脸,恐怕不出一天你的酒馆就得关门大吉了!"
周围一阵静默,一时间只听得见瑟曼气哼哼的喘气声,好半天谢尔德才一脸呆滞地回过神,苦笑着开了句玩笑:
"......原来你一直把我的亲近当骚扰啊。那好吧,以后我跟你保持距离。"
瑟曼凶恶地瞪他一眼。
"你敢!你敢跟我保持距离的话我就过去骚扰你!"
谢尔德一楞,随即乐呵呵地笑起来。
"......呵呵,求之不得。"
而亚古丁似乎被这样一反常态的瑟曼吓到了,发呆了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这一天,睡梦中的瑟曼是被一阵阵嘈杂的讲话声吵醒的。
即便将脑袋塞在枕头底下也无法无视这些噪音,他粉头疼地翻身坐起,摇晃着小脑袋使之迅速清醒过来。突然又响起一波足以掀翻了屋顶的大笑声,他的耳朵还算好使,很容易便听出来那嚣张得过了头的笑声显然属于那个曾经的皇帝现在的老板--谢尔德。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从楼下传来的笑声中还掺杂着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此时正绘声绘色地讲着些什么,那明显不是亚古丁的声音。
瑟曼迅速穿好了衣服,十分好奇地循声过去。亚古丁并不在楼下,按钟点来说大概是出去买菜了。
他的人刚出现在楼梯口,正对面的谢尔德就瞧见了,猛挥着胳膊招呼他。
"快下来瑟曼,奴罕刚回来,正给我们讲故事呢,可有意思了。"
瑟曼微讶,然后听见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什么嘛!那不是‘故事',不是!"
嗯,略显沙哑的,正是引发他的好奇心的声音。
"那是我的历险!是实实在在的真事!"
瑟曼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气得跳脚的"男孩"--嗯,若以对方背冲着他的身影来看,并不高大的身材,窄肩细腰,干瘦干瘦的,应该还是个孩子没错。
正打量间,那人一转头,亚麻色的束成一把马尾的头发在空中甩过一道优美的弧度,一张小巧黝黑的脸蛋映入瑟曼的眼帘。而那个男孩看到他,则顿时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怎么你也在?瑟曼......"
瑟曼一楞,疑惑地问:"......你认识我?"
"不!当然不!"
虽然那个男孩迅速并坚决地否认了这一点,可瑟曼仍无法消除头脑中的疑惑。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男孩冲他灿烂一笑,"刚刚谢尔德叫过你的名字啊。"
"是吗?"瑟曼不大相信这就是真实的理由。
谢尔德伸手一扯,将还待追问下去的瑟曼拉坐到自己身边,食指竖在唇间冲他嘘了一声。
"安静点,快来听奴罕讲故......"碰触到那双蓦地瞪圆了的猫眼,谢尔德急忙改口,"呃,讲他的历险,告诉你哦,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真事呢!"
男孩这才满意地一笑,没有立刻继续讲述他的历险,而是面向瑟曼微微弯腰,右手似乎是习惯性地恭敬地按在左边的胸口,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奴罕,从小生长在腓鲁州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村庄。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让我的足迹踏遍整个克洛希大陆,但是当我第一次见到大海,我立刻修改了我的梦想,我要出海,去到遥远的连想到不敢想的地方--而现在,这个梦想大约已经实现一半了。"
近距离地观察,瑟曼发现男孩有着极其精致的五官,就像最优秀的匠人巧手做出来的人偶娃娃--有点眼熟但他想不起来这究竟是谁,一双灵动活泼的乌云色的眼瞳更是为这个男孩增添了不少神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过于粗糙的黝黑色的肌肤,想必是在海上经历了长时间的风吹日晒。
"......我很佩服你。"瑟曼由衷地说,"并且我诚心地希望能有机会和你一起历险。"
奴罕的眼睛一亮,"那很容易,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上我的船。"
"好啦好啦。"谢尔德有点不耐烦地催促奴罕,"快点接着讲!刚刚说到那个......咿咿呀呀地捏着嗓子尖声细气地唱歌剧,而且还会把整张脸涂得花里胡哨的--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
"瓷器之国--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神秘而辽阔的瓷器之国。"奴罕微微一笑,"那也不是歌剧,他们称之为‘戏曲',穿着华丽的大袍子在台上又唱又跳,虽然调子有些单调,可是看上去却非常热闹,也非常有趣。那里的人有着浓黑的头发浓黑的眼瞳......哦,就和瑟曼一样,只不过皮肤不如瑟曼这么白皙,他们的皮肤有些发黄。那里的瓷器非常精致,还有丝绸,完美的工艺,我想皇宫里的珍藏如果放到那里的话恐怕也只能算作次等品吧。"
谢尔德很不以为然,"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御用的丝织品吗!"
"当然没有!"奴罕迅速否认,顿了顿,神色有些不易觉察的尴尬,"......嗯,我只是猜测而已,那里的丝绸简直太完美了。"
"你有买回来吗?"瑟曼好奇地问。
"有倒是有,不过......"奴罕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我把买来的丝绸全都在中途给买了......呃,因为实在是没钱了。"
谢尔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换来了奴罕的一记狠瞪。
"瞎笑什么!海上可乱了,不但要为天气发愁,还得应付那些该死的海盗!他们神出鬼没的,一不留神就抢跑了你的一切!"
"咦咦?"谢尔德一下子被这个从未听过的名词勾起了兴趣,"海盗?你怎么一直没提?是像陆地上的盗贼那样吗?"
"没错!"奴罕恨恨不已地咬牙切齿,"穷凶极恶、心狠手辣、杀人越货,专做没本钱买卖!"
"......这么凶残呀,应该送上断头台的!皇帝干什么去了,怎么都不管呢!?"
谢尔德很有正义感地愤慨地说,瑟曼瞟了他一眼,忍不住暗自偷笑。
奴罕怔了一怔,那隐约有些抽搐的脸颊似乎也正在拼命地忍笑中。他清了清嗓子,又说:
"不但不管,而且我听说西边有个国家的女王还给‘生意'好的海盗发勋章呢!"
"哦?被女王嘉奖吗?"谢尔德眨巴眨巴眼,突然诡异地一笑,"那海盗一定长的帅吧?"
奴罕一楞,紧接着笑起来,露出一口亮灿灿的白牙,点点头说:
"确实不赖--以你的审美标准来讲!"
"啊?"
"因为我觉得你们家亚古丁就挺有海盗的潜质哟......"
"嘿,在背后说人坏话可是会烂舌头的!"
奴罕的话音尚未落去,门口便传进来亚古丁那独特的戏谑腔调,三个人不约而同回过头去,刚好看见那个高大剽悍的男人右手提着只鸡地走进来,各人的面部肌肉不由隐隐有些扭曲,接着在瞄到亚古丁还在左臂上挂了个菜篮子的同时,奴罕立刻忍不下去地放声大笑起来。
"......哇哈哈哈,我不行了,亚古丁,才一年没见怎么你就这副德行了?太堕落了吧!家庭煮夫啊......你太没面子了!"
瑟曼抿着嘴在一边笑,谢尔德则秀眉一扬,抬脚照着奴罕的小腿就踹了过去,玩笑似的骂了句:
"小混蛋,他不煮难道要我煮?岂不是更没面子!?"
奴罕敏捷地躲开了这一脚,顺势跳到瑟曼身侧,一屁股坐上软椅的把手,亲昵地搂住了瑟曼的臂膀。
瑟曼一挑眉,似乎仍没能适应与人如此亲近,正待说些什么,却被那个顽皮的男孩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