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抱抱,好瑟曼了。"一面说,一面搂着瑟曼的臂膀蹭来蹭去--呃,很明显,他指得是瑟曼的手臂,"你让我感觉很亲近,就好象我们认识了好久似的......"男孩说得十分真诚,其中更隐隐带了几抹难以辨识的忧郁。
瑟曼心中一动,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才有些释然地笑了笑,抬手揉乱了男孩亚麻色的头发,相当粗糙的触感却令他心生怜爱地移不开手。听见男孩因为舒服而发出的低而沙哑的呜噜声,瑟曼不禁失笑,兴奋地下意识转头望向那两人,果不其然看到他们相似的了然的表情--尽管谢尔德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若有所思让他微微有些疑惑,但是他立刻便被亚古丁的话引走了注意力。
"......又一只小猫。"
亚古丁说出了他们的心声,眼里有着浓浓的笑意。
当晚,为了庆祝奴罕的归来,"露西丝之吻"歇业一天,令她的忠实的客人们惋惜不已,有几个大胆的还嚷嚷着什么要一起庆祝奴罕老板的归来之类的不肯离去,不过板着脸的亚古丁往门口一站,这些人马上偃旗息鼓,蔫蔫地溜远了。
瑟曼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奴罕就是这家小酒馆的旧主人。
一年多前正好亚古丁带着谢尔德来到这里养伤,刚攒够了钱买船的他便索性把这家小酒馆交给了那两人,自己潇洒地甩手而去。而被留下的两人并没有立刻接手酒馆,等谢尔德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拗不过从昏迷醒来之后就吵闹着出去玩的谢尔德,亚古丁终于带着他离开了卢卡小镇。之后几乎将克洛希大陆转了个遍的两人重又回到这个海滨小镇,这才把小酒馆收拾一新,重新开张。
亚古丁整治了一桌好菜,大鱼大肉的,还有刚宰了没多久的鸡,可奴罕直到油绿油绿的青菜上了桌,才眼睛一亮,欢呼着就要直接上手去抓。
谢尔德眼疾手快地拍开他的小爪子,把勺子塞了过去。
"瞧你,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这儿有鸡有肉的,干吗非盯着青菜不放?"
奴罕的小脑袋几乎埋进了自己的碗里,连吃了好几勺才缓得口气,他将嘴里的蔬菜尽数咽下,终于得以开口:
"没办法啊,在海上几个月吃的全是盐腌的东西,我的舌头都快烂掉了!"
亚古丁在旁边闲闲地送过来一句:"......哪儿是盐的问题啊,明明是你在背后讲人坏话才会烂了舌头。"
......这个记仇的王八蛋!
奴罕扬起头,视线顺着从碗边狠狠瞪了过去,舍不得分出工夫用来回嘴,他不甘心地又白了他一眼,这才继续埋头苦吃。
瑟曼伸手端过菜盘放到奴罕的手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奴罕从碗里抬起小脑袋,嘴里塞满了东西没办法开口,他只好感动的拿一双盈满了水气的乌云色眸子巴巴地望着瑟曼,感激地点了点头。
又吃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奴罕"啊!"了一声,随即起身,颠颠地奔到门口,从他随身的鹿皮袋里掏出两个形状诡异的瓶子,又颠颠地跑了回来。
他乐孜孜地在其他三人讶异的视线中,献宝似的把那两个瓶子搁上了桌子。
"送你们了,上等的美酒!"他豪爽地说。
亚古丁和瑟曼同时道了声谢,谢尔德却颇为怀疑地瞧瞧那两瓶酒再转回视线上上下下地打量奴罕。奴罕被他瞧得心里有些发毛,一梗脖子,瞪眼过去。
"......你干吗那样看着我?"
谢尔德又瞧了瞧他,慢吞吞地说:
"我是怕你捣鬼--别人不清楚你我还能不知道吗?就凭你又小气又吝啬甚至连一块金币都要斤斤计较一番的个性,你会送我上等的美酒?还两瓶?别逗了。"
奴罕黝黑的脸庞微微有点发红,他扁着嘴嗫嚅了半天,才在谢尔德压迫力十足的注视下开口说了实话:
"......酒是真的,上好的美酒,不过、不过不是我花钱买的就是了。"
谢尔德哼了一声,声音里大有"我一猜就知道"的意味。
"你怎么也学人做起海盗了?"谢尔德板着脸问,然而饶有兴味的口气却出卖了他那故意装出来的一本正经。
奴罕嘿嘿地笑,眉毛一挑,神采飞扬地讲了起来:
"那天碰上一条商船,本来只想跟他们买点淡水的,没想到我刚靠过去他们就挂起了白旗--居然把我当成了海盗!这样一来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们的好意是不是?于是我索性将错就错,率领水手们搬空了他们的货舱,只留了足够到最近港口的水和食物--临走的时候他们还特感激我没对他们赶尽杀绝呢。"
四个人相视大笑。
"......这是什么酒?"瑟曼拿起桌上的酒瓶翻来覆去地看,最终茫然地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奴罕,"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奴罕偏头瞧了一眼,"哦,我们管那上面的叫做‘西文'--西方的文字,嘻。我还有个西文的名字叫‘安杰洛'呢!"他眯细了眼睛笑得像个调皮的孩子。"......那酒我记得好象是叫......姆朗?嗯,让我想想......啊!是了,朗姆!朗姆酒!"
"朗姆酒?"
"嗯,是的,朗姆酒。当我在西方的港口贩卖这些酒的时候,那个点货的人就曾又惊讶又遗憾地说什么‘天哪你要把这么多朗姆酒全给卖掉吗?伙计,你一定不是个朗姆男孩!'。"
奴罕绘声绘色地用古怪的语言学着那个西方人大惊小怪的口气,转回视线却看到三张茫然的脸,他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又把那番话翻译了一遍。最后他说:
"于是我好奇起来,留下了两瓶,打算回到卢卡镇跟你们一块尝尝。"
"......真好。"瑟曼十分艳羡地望着奴罕,目光中渐渐透出向往的光芒,"我也想去......我想和你一样在大海上生活,然后学会那些古怪的语言,尝试着与克洛希大陆之外的人们交流。哦,当然,还有学会怎样对付海盗--相信我,奴罕,我的剑法很厉害的,哪怕那些海盗个个都是三头六臂我也输不了。"
"我当然相信,你的实力我还能不清楚吗!"
亚古丁轻咳了一声,不过那两个一拍即合的家伙并没有注意到,反倒是谢尔德歪过头来冲他微笑:
"你嗓子不舒服吗,亲爱的?"
"......不!"亚古丁迅速堆了一脸色咪咪的笑面向他的宝贝,"我很好,绝对可以随时随地的喂饱你的全部欲望。"
谢尔德狠狠瞪住他,哼的一声转回了头。
而另一边,奴罕十分兴奋地凑近瑟曼。
"我会任命你为我的大副,如果在海上遭遇海盗,我们俩就联手出击,肯定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奴罕兴致勃勃地说得正带劲,似乎俨然已经看见他和瑟曼一起在海上逍遥的美好未来,谢尔德侧目望着同样兴味盎然的瑟曼,突然开口问道:
"......瑟曼,你不等阿尔戈了吗?"
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或许是瑟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的缘故吧,奴罕也立刻闭住了嘴,略带忧郁的眼神巴巴地瞧着瑟曼。
瑟曼呆了一阵,惨白的面色才慢慢恢复正常的白皙,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谢尔德微微一笑,语调平静地说道:
"......我不会特意等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言罢,他偏开直视谢尔德的目光,顺手抄起一瓶奴罕带回来的朗姆酒,脸上的笑意依旧。
"来,我们喝酒!"
他豪气四溢地大声说,可接下来开瓶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他皱着眉盯住那过于怪异的瓶塞看了好半天也不知如何下手,一旁的奴罕轻笑着一把接了过去,轻巧地打开。
金黄色的液体流畅地滑进玻璃杯,奴罕倒酒的手势和瑟曼将酒杯递出去的举止有着异曲同工的优雅,完美得让谢尔德若有所思地转了转那天蓝色的眼珠。
然后这个艳丽的银发男子蓦地绽开他那妩媚的笑颜,接过了瑟曼递来的玻璃杯。 _
"你说的没错,瑟曼。"
刚刚还严肃得叫人心悸,可瞬间却又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变化是如此之快,以至于瑟曼和奴罕不约而同地楞住,也只有亚古丁仍旧好整以暇地环着他的宝贝的肩膀,露出一脸懒洋洋的笑。
谢尔德的目标很快移向了奴罕,"你应该不会在乎你的船上再多出两个人来吧?"
"啊?......啊啊。"奴罕不由自主地呆呆点头附和谢尔德的话,紧接着又摇晃起小脑袋说,"没有问题,多两个人没问题的。"
"很好。那么--"
谢尔德的笑容越发的妩媚起来,他以不亚于宫廷宴席的优雅姿态举起了手里的酒杯,其他人见状也跟随着一个个举了起来。
妃色的双唇轻轻开启:
"那么--预祝我们四个人合作愉快,干杯!为日后的航海生涯!"
"......干、干杯!"
于是在船长与大副同时思维短路的时刻,这个美丽而又狡猾的银发男人轻而易举地为他还有他的爱人在船上谋得了"一席之地"。
6
答应了就是答应了,谁叫他奴罕是个重言诺的人呢!
尽管回过神之后为自己竟然招了两个魔星上船而扼腕不已,不过奴罕几乎在转眼之间就高高兴兴地任命了那两个人的职位--谢尔德是理所当然的参谋,而亚古丁自然是提不出异议的冲锋队长(当然在没有遭遇海盗的时候他有个别名叫做"杂务包揽者")。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一诺千金,这一决定更是出自于他善于精打细算就算干柴里也能给榨出油来的头脑。
谢尔德的智慧再加上亚古丁的近乎全能,当然更不可少算了瑟曼过人的剑术--没准他也能组条海盗船来玩玩,再把海盗头头的光环往自个儿脑袋顶上一扣......奴罕光是想想就已经兴奋得两眼放光了。
自然,他也不会忘记有这么一句俗话:当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套用在现在这种情况上,则成了:当本事越大,引来的麻烦也就越多。他可不认为那两个不请自来的家伙会多么的"乖巧"、多么的"懂事"!
于是,深夜里躺到床上的奴罕在半梦半醒之间深切地哀悼起了自己将来的命运。
......不过还好有瑟曼。
瑟曼。
他一眼就选中了的他的大副。
冷静并且能力高超--哦,这次见面那个曾经冷若冰霜的男人居然变得又温柔又体贴了,真好,他为这一发现而雀跃;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瑟曼从来都不是麻烦的吸引者,这点从这个行事低调的黑发男子在圣列士敦贵族学校的五年间从未被人故意挑衅这一点便可看出。
这样一想,他顿时觉得渺茫的未来重又闪起了耀目的光芒。
奴罕感动的侧过身子,毫无征兆地搂住了睡在身边的瑟曼。
因为二层只有两间房,一间自然被那对狼狈为奸的"夫夫"占了去,而另一间......虽然瑟曼说他不介意在楼下凑合一宿,可他奴罕怎么忍心让他的大副受那份罪呢?更何况他极度贪恋他的身体......呃,抱歉,确切的说,应该是体温。
奴罕神色复杂地望着瑟曼平和的睡颜,那双曾经凌厉现在温和的黑亮眸子藏到了眼帘之下,细密的睫毛盖住眼睑,偶尔稍稍颤动一下,水色的薄唇仍旧缺乏血色,抿着形成略微噘起的形状......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当年谢尔德会如此偏爱这个冷漠寡言的冰人,而对于他来说光是那形状美好的薄唇就足以令他呼吸急促起来了。
还有那尖刻的下巴--这是最令他感到熟悉的部位了,他第一次见到瑟曼就发觉到了,身边人千篇一律的尖翘的下巴之中,只有眼前的这个最像他的父亲了,那样冷漠傲慢地扬高的尖下巴。他从小便着了魔似的成天对着镜子,练习像他的父亲那样扬高他的下巴,最后姿态倒学了个十足十,可惜他当时肉乎乎的小下巴怎么也及不上他的父亲那纤细的尖下巴形态优雅。
然而现在,当他的下巴和他的父亲一般尖刻了,他却已经无法再如曾经的那样,高贵而又傲慢地扬起它了。
他哀伤地合起了他的眼睛,将他的脸颊贴近瑟曼的肩窝,咬紧嘴唇但终究还是克制不住哭了出来。低低的呜咽声回绕在幽寂的午夜,说不尽的哀怨忧伤。
他没想吵醒任何人,可瑟曼仍是被这细小的动静惊醒,还没看清出了什么状况,只觉得自己靠近床里的肩膀湿了一大片。
瑟曼转过头,就听见一个沙哑的嗓音拖着不自觉颤抖的尾腔哀哀地向他道歉,:
"......我很抱歉,瑟曼,我以为不会吵到你的。"
瑟曼微讶,虽然他想不透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坚强而又勇敢的男孩哭泣,但他却一句话也不问,只是侧过身体,尽可能地搂紧奴罕--一如谢尔德对他做过的那样,给予对方体温与依靠。
"......没关系,我的船长。抱着孩子一样抽泣的船长--我想这应该是每一个称职的大副所需承担的责任吧。"
他故意轻快地开了句蹩脚的玩笑,有些紧张,他对平民式的安慰一无所知,而他又不敢轻易动用他所擅长的......呃,"身体上"的安慰,他怕吓到这个......嗯,自称生长在腓鲁州的平民男孩。
在漆黑的夜色中,他隐约看到男孩的眼里闪着光--他不知道那亮点是男孩的泪水抑或是别的什么,而正当他紧张地抿起了嘴唇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轻笑,伴随着抽噎的一声轻笑,他为此松了口气。
"......嗝,我称职的大副......嗝!"男孩抽噎着说,"......我会......嗝,额外嘉奖你的......嗝!"
瑟曼忍住笑,拍拍他的后背,"好的好的,我等着你的嘉奖。那么--现在乖乖睡吧。"
男孩拿亮闪闪的眼神瞅他--而他终于能够肯定那闪光来自于男孩亮灰色的眼瞳,他叹了口气,为了这对于一个贵族而言明显是索吻的眼神,然后在他尚未决定是否有意将之忽视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地俯身过去,轻轻用他柔软的唇碰触男孩粗糙的脸颊。
"......好了,快睡吧!"
他说,同时听见男孩的喉底发出并不满足的呜噜声。
"真是的,为什么你不吻我的嘴唇?难道它对你没有任何吸引力吗?"男孩抱怨着,紧接着又换了一种堪称"诱惑"的低哑声线,大胆地对瑟曼说道:"......瑟曼,和我做爱吧!"
瑟曼一下子挑高了眉。他几乎开始怀疑这个男孩的身份:具有一个贵族所应有的一切教养,与优雅,而且此时又充分展现出一个贵族"乐于同每一个看对眼的人做爱"的特质......
他不动声色地问:
"......你并不是生长在腓鲁州某个不知名的小村庄吧?"
男孩倒神色如常,亮亮的眼眸直看进他漆黑如墨的瞳中。
"我没想隐瞒你任何事。可是瑟曼,既然你们可以从新开始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呢?我只不过比你们多换了个名字而已。"
"......我很抱歉......"
"好啦!"男孩懒洋洋地在瑟曼的怀里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打断他诚恳的歉意,"来和我做爱吧!"
瑟曼沉默了一下,斟酌着词句说:"......嗯,如果你乐意我拿手或者嘴帮你解决,那没有问题。"
"啊?"一直笑得十分诡异的男孩猛地一下楞住,乌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转,这才疑疑惑惑地反问:"......那个,我不会笑话你的,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呃,功能上有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