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这次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中介人拍了拍沈寒的肩膀:“有消息了我会联系你,手机或固定电话,ok?”
“可以。”沈寒点点头。
中介人离开后,沈寒坐在沙发上,又在这片微微带着点灰尘的空气中停留了一会。
房子定期会请钟点工打扫,所以不会太脏。
曾经熟悉的家具和空间,如今到处滞留着陌生的气息,无情和寒冷。
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了,沈寒心中想。
这样也好,再没有其他可以担心的东西。
锁上了门,已经是下午四点,万里发来了消息,沮丧的说季雅昨日遇到的犯案造成的余波未断,结果被她担心的家人接走。
沈寒笑笑,收起了手机放在风衣里,走出了大楼。
这是片高级公寓,本来入住的人就不多,走出小区,路上也看不到几个闲人,夕阳斜下,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走着走着,沈寒突然感觉,有人似乎一直走在他的身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被盯住的感觉。
被跟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试着从路旁的橱窗里看身后人的样子,只看到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很长的一段路,那人一直走在他的身后。
沈寒皱起了眉,在确定那人目标是他之后,他慢慢停住了脚步。
果然,镜中背后的那个人,对他的反应迟钝了一下,也停了下来。
沈寒直接回过了头,直视着他。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他的声音很镇定,其实甚至带着些温和,当他看清了跟踪他的人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那少年似乎对被他发觉并不觉得惊慌,这让沈寒感到意外。
少年抬起头,露出凶狠的目光。
“我看到了。你和那个女人是一起的对不对?”
他的口气很蛮横,一点也没有被沈寒发现跟踪的窘迫。
“哪个女人?”
“不要跟我装蒜!我早就看到了,那天你就是和她站在一起的!”少年突然拔高声音。
沈寒想起,那天季雅曾经跟他说过,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带着帽子遮住脸的男孩。
“你是,行凶的那个人?”
听了沈寒的话,少年的脸色突然狰狞起来。
一瞬间,被重物猛烈敲击在颈背上爆发的浑身麻痹的感觉,席卷炸裂进了他的脑子。
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脱力倒去,视线变得模糊。
他太疏忽了。
沈寒陷入黑暗的前一刻醒悟到这一点。
早有预计,这个少年多少会对他不利,心里和身体也都做好了最佳的防备。
但他没想到,那少年,不是一个人,他有同伴。
可恶的万里,若不是他拜托他去接季雅,他又怎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接下来,真不知该有多少麻烦。
沈寒平时没空看警匪绑架片,晕过去时其实心情很糟糕。
颈项还是残有疼痛的感觉。
四肢麻木,但不是昏迷前的重击造成的。
双手和双脚都被粗厚的绳子捆绑了起来,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缺血变得冰凉。
沈寒听见有人走路脚步的声音,还有小声说话。
眼睛被蒙住了看不见,四周的空气很潮湿,有霉败的气味,而且光线有些暗。
他勉强自己抬起头,身体的移动发出了声响,果然,引起了边上人的注意。
有人走了过来,蹲下了身子,带着浓重的酒气息靠近。
沈寒闻到那股味道,险些被熏昏。
他对酒气的味道一直很敏感,非常不喜欢。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喝一些,但度数绝对不会高,更不会喝烈酒。
还有他现在全身都被麻绳绑着,只有背后的墙壁可以依靠,无论是阴寒的地面还是身体的窘迫状态,都让他浑身感到不舒服。
“大叔。只要你说出那女人的姓名和住址,我们就放了你。”
另一个人的声音,口齿很清楚,和他面前那个满嘴酒味的人完全不同。
沈寒觉得这个人思想也许还比较正常,大概可以跟他谈谈。
“明帆,你跟他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有一种冰凉的尖锐的东西,在那人说话的时候,抵到了他的左边颈动脉处。
很冰冷,很锋利的感觉,似乎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划开他的皮肤。
段煌在埋头审阅下属交上来的准备递给市里的标书。
这次的项目很大,若是拿到了资金,够天恒发展和挥霍二十年。
以前这些事根本不用他来考虑,沈寒自然会替他做好。
可惜去了沈寒,新来的人根本难以得到他的信任和放手。
电话铃响,他按了下免提,里面的女声对他说:“总裁,有位叫万里的先生的外线想和您通电话。”
万里?
他手中批改的笔停了停,厌恶的情绪涌了上来。
“我很忙。”
“是。”
过了半个小时,电话铃又响起,还是那个女声:“总裁,那位万里先生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是和沈秘书有关。”
“……好吧,接进来。”
“明白了。”
他拿起了电话,把听筒放在耳边。
眼睛闭了闭,料想万里一定是知道了前天他和沈寒的通话内容,说不定就是来嘲笑他的。
“万里,我现在很忙,没空和你‘聊天’。”
先下手为强,他的口气很生硬,其实是心情实在很恶劣,没心情和他多废话。
自己还是就因为听见沈寒这两个字就接了这个电话,这让他的心情更恶劣。
没有想到,电话那头没有万里那一贯的令人听了就忍不住想打上一拳的嘲讽,段煌只听见了急促的喘息声。
紧张的情绪直接从那里蔓延到了段煌这里。
他本能的直觉告诉他,是沈寒出事了。
“段煌,你老实告诉我,那天你和沈寒到底说了什么?!”
万里焦躁的说着,完全不是质问,纯粹是担忧的情绪更让段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冷静点。”
其实自己的心情也被感染而紧张起来,但段煌毕竟在某些方面比万里冷静多了:“是沈寒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叫我怎么冷静?!沈寒已经失踪了两天两夜,手机也打不通,所有人都联系不到他,你知不知道!”
“你说什么!”段煌听了惊得站了起来,几乎摔掉了电话。
“他妈的他那天晚上才和你通过电话!第二天就给我玩失踪!你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万里在电话那头大吼。
第十一章
“我劝你最好去投案自首。”
感受着冰冷的刀锋,沈寒显得非常镇定。
“那个人如果已经死了,你就更不能再去杀另外一个人。”
他感觉到握着刀子的手听了他的话之后抖了一下。
可是接下来被割裂的剧痛从胸口传来,强烈的刺激让沈寒的身体瞬间痛的痉挛。
真是……亡命之徒……
他苦笑。
可惜要他说出季雅的名字和住址,那更不可能。
他不清楚,他昏迷到醒来到底过了多久,只希望万里快点发觉他的意外。
“少罗嗦!”那人恶狠狠的骂。
刀被丢到了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五哥!”另一个声音的惊叫。
黑暗中,他听到的两人拉扯挣扎的声音。
沈寒知道,是另外一个在阻止这个叫五哥的人继续对他造成伤害。
他应该感到庆幸。
可惜刀子还是扎的有点深,血还是在流,渐渐,他有些失血眩晕的感觉。
“他说的对!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另一个人的声音已经略微带着哭腔。
“闭嘴!我们绝不可以这么做!你是不是又想要和我分开?!”
“不是!绝对不是!”被那人一激,另一个人似乎语言中也开始激动。
“谁敢逼你这么做,我就让他和你继父一样的下场!”
“五哥?!”
……
沈寒虽然胸口很痛,但还是得无奈地听着接下来两人情深似火的激情的拥吻,那种热情的程度,湿润的声音,连看不见东西的沈寒,听了都有些面红耳赤。
看来,自己似乎是被卷进了一出相当于黄金八点档的狗血剧。
有些类似于叛逆期的少年才会干的事情,不懂事,又冲动,做错了事后很绝望,又对爱情深陷其中。
其实,季雅第二天谈起过,那个男人虽然被刺了很多刀,但当天夜里病情已经转危为安,并没有生命危险。
季家人把季雅接走,只是寻常父母的担心,毕竟女儿亲眼目睹了这件事,又是身边的人出事,本能的一种保护。
可惜,伤者的身份太特殊,影响的范围过大,所以邢烈,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要不要就这样把实情告诉他们两人呢?
劝他们早点去警署。
算了。
如果他们知道了实情,不知那个伤人的少年,会不会又一时冲动,跑到医院里去杀人。
情绪太不稳定的人,在不理智的情况下,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段煌非常果断的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事情,开着轿车直奔万里住的小区。
他心里很慌,有对沈寒的担心,不知道沈寒出了什么事情。
自从沈寒离开后,他就猜到了,沈寒一直住在万里的家中。
但他一直没有去找他过。
也许是因为自从订婚礼之后,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沈寒并不希望再看到他吧。
按着门铃进入房间,只看见万里穿着睡衣在客厅里烦躁来回的走动,头发乱蓬蓬,没有一点形象仪表可言。
不像段煌,西装笔挺,头发用发胶往后固定,永远在商场上的冷静态度,一付精英中的精英。
一位大集团的总裁的气场毕竟和一个小说家的气场不一样。
他注意到客厅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蛮娇小可爱的,看见他进来,原本带着慌张的眼神迷糊了一下,然后盯着他看,一眨不眨。
他习惯性的,对那个女人露出了职业上的优雅微笑。
不过回赠他的是万里的老拳,还有恶狠狠的宣战:“不要对我的季雅乱放电,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混蛋!”
段煌晃了过去,反抓住万里的手臂。
力量之大,万里挣了挣,竟然没能挣开。
“带我去沈寒的房间。”段煌沉声毫不客气地说。
万里瞪着他,瞪了半天,终究还是泄了气,有些垂头丧气的放弃了挣扎的右手。
他和段煌,无论是气势和力气,他总是略逊一筹。
这也是他总看段煌不爽的原因。
段煌进了沈寒的房间。
第一个带给他的感觉,就是单调。
很整齐铺过的床面,橱柜里放着从他酒店里拿走的属于他自己的衣服,还有书桌上的一台手提电脑。
那大概是沈寒离开他时,唯一带走的一分属于天恒集团的财产。
他搜遍了整个房间,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没有线索。
“他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段煌站在沈寒的床前,背对着万里问。
“我怎么知道?”万里恶劣的回答:“除了你的滥情,我没见过最近让他更烦恼的事情。”
“……赶快报警。”段煌沉声说。
“什么?”万里惊讶地抬头。
“我有人在警署,现在就和他联系,尽快找到沈寒。”
第十二章
段煌开着车,附驾上坐着万里。
“他是什么时候出的门?”车后座坐着一个年满四十朝上的男人,梳着版寸头,叼着一根香烟,抽着。
“喂。问你呢,大个子。”
万里的回答僵硬:“前天中午。”
“出去干什么了?”完全是盘问的口气,像审犯人。
当然,凭他警署第一把手的职位,就为了找一个失踪人口,把他拖出来。
如果不是段煌,相信其他人也没这个本事劳驾他亲自出动。
他可以对段煌客气,但对其他人没必要。
“去超市。”万里回答的有些含糊。
“万先生。”那人眼睛眯了一下:“请你最好说清楚,说明白一些。否则我们在你提供的不可靠的情报下,很有可能找不到人。”
段煌一直板着脸在开着车,听了那人的话,也忍不住看了万里一眼。
万里却回避了他的目光。
段煌微微愣住。
隐隐之间,似乎猜到了什么,眼中,带上些了然。
“他到底去干什么了。”这句话,是段煌问出了口。
“……他在L市的中心有一套房子,是他父母遗留给他的。前几天他想把这套房子卖掉,那天正好中介带来了人。”被逼成了这样,万里只好如实交待。
“他为什么突然要卖掉父母遗留给他的财产?里面有什么隐情?”那人继续追问。
“请问警官先生,这个问题和他失踪有关么?这好像是个人的私事吧!我一定要回答?”万里终于发彪。
“那是当然。如果不调查清楚,我们怎么会知道受害人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绑架,那一定要抓到动机的源头。说不定就是遗产的分割问题。”那人言之灼灼。
“他才没有什么吞并遗产的嫌疑!他只是要马上离开L市了!所以要先把房子处理掉!”万里忍无可忍,打断了那人的话。
突然猛地急刹车,车轮胎在地面上剧烈的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两个人都被这股猝不及防的反作用力弄的人往前冲,万里更是头差一点撞到了钢化玻璃上。
“操!”他粗口地骂了一句,转头想问段煌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有些阴沉的望着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
万里突然闭了嘴,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段煌这时转过头,目光阴暗的看着他,问:“你刚才说?沈寒马上要离开L市?”
该死的!
他心里暗骂了一句。
果然,冲动是魔鬼。说得真是一点都没错。
他不该那么快就把沈寒的打算说出来,看着段煌现在一付打算纠缠不清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的大嘴巴坏了事。
但是,不说出来,又没办法找到沈寒。
他实在是没办法了。
靠他自己,L市那么大,根本找不到他。
“他什么时候决定的?决定了有多久?”
有点眼色的人都可以看出现在段煌的心情很不好。
万里不说话。
现在的情形摆明了敌强我弱,他没事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回答我。他什么时候决定的,有多久的时间。”
段煌的声音越来越冷,带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万里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好像错全在你,你是错误的,你犯了错的质问口气。
明明不干他的事情。
段煌他在天恒集团里做得有权有势,但他又不是他的员工,没必要听他大老板一样的口气质问。
于是他突然冷笑。
“段煌,你问之前最好搞清楚了,沈寒会离开L市,全都是因为你。”
他无视段煌慢慢睁大的眼睛,继续不屑的说着:“伤害他的人是你,逼着他离开天恒的也是你,弄得他身心憔悴,每个夜晚都失眠的人也是你。他想要离开你,想要离开L市出去透透气,有什么不可以?!”
“不要弄得一付有谁骗了你,亏欠了你的样子。段煌你最没有这个资格!”
最后一句,大概是万里从刚才进车了之后说得音量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