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桑 第三卷瑶水无相（穿越）+番外——河汉

只听他自言自语：“哎呀哎呀，算不准啊！得找别人帮我算算，自己算自己真的算不出来啊！”

我乐了，敢情他在给自己算姻缘？命格的姻缘啊，好像蛮好玩的。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出来一声娇喝：“命格你给我滚出来！自己欠的情债还敢不还？你把我绿萝女仙当成什么了！”

命格当下俊脸一挂，差不点哭出来：“哎哟喂，果然是躲不掉啊！”接着颤抖着伸出一只手，颤抖着说：“我在这里，你别喊了。”

整个大殿都目睹了这一幕闹剧，窃笑声私语声不绝于耳。

只见那一身明艳绿藤绸衫，面目秀丽且凶狠的绿萝女仙无视众神目光，杀气腾腾地飘过来，揪着命格的耳朵就往外面带：“出去再说！少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我在旁边捂着嘴憋笑憋得好辛苦，看他们终于走远，才笑了个畅快。这对欢喜冤家的另类甜蜜也算是羡煞旁人了。

沸腾的人声回荡在大殿里，一时更加热闹。

这时候大殿的正门处进来了一个身影，只是这一个身影，就让方才的喧闹全部停止。大殿里像是一下空旷了。

我的大脑也一下空旷了。

眼里和心里却是满的。

那人穿着紫黑色的宽袍，深紫色的长发散发着暗沉的光，他的轮廓很分明，高挺的鼻梁越发显得不近人情，他的眼睛是墨染得星辰，从许多年前闪耀至今。

后卿。

我唯一的神。

只要迈上十步我就可以站在他的面前，我可以触摸到他的温暖，甚至可以亲吻到他的脸庞。可是我终究没有动。

我在这个角落里，又一次仰望我的神，就已经感到心满意足。

眼睛觉得有些干涩，可是我还是舍不得眨眼，少看一秒都不行，闭一下眼，就会有更多的宝贵画面丢失，我再也经不起丢失。

最初的寂静过去，反应过来的人们开始慌乱开始焦急，大家在猜测魔星的来意，在畏惧着这个叱咤神魔两界的至高神的威严。

而我开始研究他的衣饰，特别是他脖子上挂的那一串项链。黑曜石并不多么闪亮，在这样一个高贵耀眼的人身上，根本没有一丝突出之处，可是却最相称。

那是我的战利品，在平逢之宴上赢得的黑曜项链。

不需要多么富丽堂皇，只要相称。我有些自豪地想。

后卿一步步走到上位的天帝面前，看得出来天帝也对他的来意感到很困惑，他问：“魔星后卿，不知你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天帝，我无意扰乱你的寿宴，我只是想来请教一个问题。”他那么冷静，声音清晰而低沉。

天帝：“你说。”

“羡天是怎么回事？是谁把它恢复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问题把天帝问得一愣，他并不知道羡天的事。是的，我没有告诉他，那是我的小伎俩。

天帝绝对绝对不会同意我那样做，因为那是对神界而言极危险的举动，可是，我不是圣人。要知道人的私心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我一方面帮蓐收完成任务，一方面制造了一张漂亮的邀请函：我在这里。

天帝反应过来，心下明了，沉吟道：“我不知道这件事。”

后卿轻笑了一下，微微侧身，对着全殿的人说：“那么，谁知道？”

停顿只有几秒，但不安让这段时间变得特别难熬。

“是我。”一个清冽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蓐收站了出来。

后卿看他一眼：“是你？”又看了眼勾陈，“你是勾陈的儿子？”

“是的。”蓐收脸色有些苍白，但声音还算镇定，“是我救活了羡天。”

闻言后卿突然笑起来：“你撒谎。你不可能做得到。”

蓐收抿起嘴，倔强地说：“没什么不可能，我做到了，那是事实。”

后卿缓步走到他跟前，轻轻抬手，像是一个不经意的问候，但我知道，那其实是他在感知蓐收的力量。

蓐收吃了我的元气丸，体内会有我的元气运行，好在最后一颗元气丸的七天药效早已过去，现在应该是没有痕迹了。不然若是后卿发现这一点，按照蓐收的缺心眼脾气，今天这事肯定会给闹大。

我正暗自庆幸，却见后卿突然脸色骤变，他略一翻手，从蓐收的怀里抽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淡青色的小瓷瓶。

后卿避开蓐收想要夺回瓶子的手，把瓶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我一看坏了，这事今天就算是穿帮了，这时机可不对啊。

那里有两颗元气丸。大概是蓐收偷懒节省下来没有用掉的。

“谁给你的！”

蓐收给吼得一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有些急了，想着到底该怎么解围。

勾芒这时候站出来了：“你觉得是谁给他的？”多么不敬的反问句。不过他这一问让后卿冷静下来了。

后卿打量他一番，微微眯起眼睛：“你不是他。”

“我当然不是。”勾芒答得沉着。

大多数人听得一头雾水，少数几个反应快的开始知道了一点眉目，他们已经意识到后卿在找谁——

那个他们都知道已经灰飞烟灭的，涿鹿之战的送葬者，少昊。

“你是谁？”后卿的眼神闪烁，他在迷惑，在竭力压制情绪。

“他是我的儿子。”勾陈说。

我笑了。现在这场闹剧正式进入混乱状态。随手端起一杯饮料，我边喝边欣赏。

后卿顿了一下，问道：“勾陈，你都做了些什么？”

勾陈递给他一杯酒，待后卿接过，他举杯回答：“没什么，和你一样，只是在想念他而已。”

后卿看看他，随即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而我也在同时喝了一口自己的杯中物，香浓的葡萄汁。

后卿对天帝说：“把他还给我。”

天帝笑：“可是他不在我这里。”

“那请你转告他一句话，也请在场的诸位听好了。”后卿回身面向众人，唇角的笑容不可一世，他说，“魔界君位为他而存在，我在等他，我爱他。”

哐——

我手中的杯盏碎掉了，在地上裂成很多片。深紫的葡萄汁流淌在琉璃色的瓷片上，水光温润，香气四溢。

破碎的声音在大殿回响，这个角落一时间成了聚光灯的中心。

后卿注视着这里，他轻轻牵起了一个微笑。我也对着他笑，我想，也许他看得见。

其实我很想骂他的，骂他还是太嚣张，太自以为是。可是这些东西在此刻，有什么争执的意义呢？

后卿很快转过身面向天帝，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注意到，成功地把众人的视线拉了回去。这次他只说了四个字：

“不来，就抢。”

魔星的离开和他来的时候一样干脆。他光明正大地走出天帝的大门，走出沈天，就像在逛自己家的后院。不过也是，这里以前就跟他家后院差不多。

宴会在大家都还没怎么回过神的时候就散了，我又拿了一杯葡萄汁在手里把玩，时不时地喝一口，再笑一笑。

天帝找到我，酸酸地说：“这次你出的风头可比我这个寿星还大呀。”

“嘿嘿，还好还好吧。”

“喂，少昊。说实话，这是老子过得最值得纪念的生日。”

“哈哈，恭喜恭喜啦。”

“白痴……”天帝拍拍屁股走了。

我举杯邀太阳，快乐得直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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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卿有一天对我说，他看上了一个特别笨的小孩。

他告诉我，那个睡在他身边的少年，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

看见了吗，那个笑得神采飞扬的男人，他是我的爱人。

第九章

再一次踏上沈天，是在天帝寿筵的一个月后。我正式出现在众神的面前，一副道貌岸然出尘飘逸的样子，端着一张博爱的脸，接受天帝的封赏。

仪式上我看见了萤火，刚一见这小丫头我几乎认不出她来，长得这么漂亮了，不再是那个看见男人就激动的天真模样，她现在是天女一族的首领，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女王的风范，看得我颇为欣慰。

……归还羡天，赠送豪宅，挑选仆从，封至高神，赐名“葬芜之子”。

众多奖赏之中，我最最喜欢的一个，是让我做遣魔使，视察魔界，归期不定。

虽然天帝那个嫁女儿一般激动又欣慰的表情让我觉得很不爽，但是能见到后卿的喜悦到底压倒了一切。

我几乎是蹦着出了沈天。

回到羡天收拾行李，我想了半天，最后只把你大爷带上了。本来你大爷死活不肯跟我一起走，我就对它说：“小焰焰也去哦~”

它立刻摆出一副忠心护住的嘴脸，快活地站在我的肩膀上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小焰焰”。

神界这边热热闹闹地把我送走了，魔界那边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也是啊，我杀了他们的前魔尊，他们多多少少对我有仇视心理的。

但是一路上或憎恶或畏惧或敬畏或鄙夷的目光，在我见到魔星的那一刻就全部变成过眼云烟了。

后卿站在高台之上，衣袍飞扬，台下跪着一众魔神。他向我伸出手：“欢迎回来。”

晚上的宴会很盛大，据说是魔星登位以来第一个大宴会。

紫色的瑶水做成了小型的喷泉，点缀在在大殿的中央，好像醉生梦死的红酒。但是每次见到瑶水，都让我有种凄凉的感觉，虽然它美丽，但它和共工的泪水是一样的，不是吗？我在想，共工此刻若是在这里，若是他的身边也站着他的爱人，会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当然，事无完美，我知道。

后卿向众人举杯：“为了我们的单翼之神。”

“为了单翼之神！”响亮的声音在大殿回响。

我喝掉杯里的酒，小声问道：“我怎么是单翼之神？”

后卿瞟了我一眼，冷冷道：“你死的时候有个魔族看见你背上有一只翅膀。”

“哦，那我死的还蛮帅的咯？”

后卿不说话，只是暗地里握紧了我的手，惩罚一般的用力。

我吃痛，咧嘴对他说：“后卿我告诉你，我现在的身价可不便宜。”

“我还买得起。”

“嘿嘿。”说实话我心里那个甜蜜啊，都腻死我自己了。

“你大爷的！”

我怒了，哪个没眼色的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后卿也皱眉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等我看见那家伙，我恨不得把它的毛都拔光。只见你大爷特惬意地站在喷泉柱子的顶端，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鄙视地看着我。

我撸了袖子就要上去拔它毛，后卿拉住我问：“什么东西？”

我说：“我养的鹦鹉，专吃软饭，名叫你大爷。”

后卿看了看它说：“挺有意思的。”说着一挥手把你大爷揪过来，对着一个手下说：“送去厨房。”

你大爷顿时僵掉了，小眼神渴求地瞪着我，里头满满都是“我错了”。我刚要开口替他求情，后卿说：“敢替它求情就把它炸了。”

我捂嘴。你大爷，您自求多福，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时候估计它的肾上腺素过度分泌小脑子高速运转，突然大叫一声：“后卿，少昊老婆！”

……

于是世界安静了。

我风中飘零了。

后卿的表情很微妙，我几乎不敢看他。他顿了一会儿说：“你教它的？”

我仰头做无知状。

后卿却突然笑了：“算了，饶了它吧。”

你大爷绝处逢生，乖乖飞到我的肩膀上，彻底瘫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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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卿在瑶水之滨建的昭城并没有多惊悚。我本以为会是那种吸血鬼古堡一样的地方，上边再飞几只蝙蝠，然后一轮圆月挂在当空。

结果只是个很普通的大房子，有很舒适的卧室，很宽敞的厨房，还有一片漂亮的花园。

我又见到了曼陀罗花，不过这次的品种让我很惊讶，是黑色曼陀罗。

我问后卿为什么种这样的曼陀罗，怎么种出来的。后卿回答，这里种不出其他的，而且这些曼陀罗，全部都是瑶水之滨野生的。

乖乖，我感叹，名贵品种啊！

打理这片花园的魔族告诉我，这是件很古怪的事，自从神界与魔界在不周山一战之后，这块地方就再也没有开过别的花。在魔界，黑色曼陀罗有着很不详的寓意。

它代表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凡间的无爱与无仇，被伤害的坚韧创痍的心灵，生的不归之路。

我郁闷了，这么高贵美丽的花，怎么就那么纠结呢。

但是仔细想想，我也可以理解。不周山那一战呈现给人们的是什么？共工的死，蚩尤的愤怒，天帝的欺骗，无望的感情。

我想，这花的出现应该算是这一切的聚合物吧。

真TM让人不爽。

话说后卿现在除了忙着处理魔界的各种事宜，空下来的时间几乎都陪在我身边。至于我做什么？嘿嘿，身为神界的遣魔使，我背负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要促进神魔两界的友好共处，要为了世界和平做贡献，要深入而透彻地了解魔星的工作以及魔族的经济、政治、宗教的发展……我忙啊。

于是吃过午饭，我开始调教你大爷：“来，再说一遍后卿是少昊老婆~”

“……你大爷的。”

“错！后卿是少昊老婆！”

“……你大爷的。”

我怒了，对它发飙道：“后卿……”

“你们在做什么？”后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立刻谄媚地回过头说：“我在教育你大爷不要说脏话。”

“哦。”后卿淡漠地瞄了你大爷一眼，只见你大爷立刻摆好立正的姿态，响亮且清晰地说了句：“少昊，后卿老婆！”

后卿满意地一笑，潇洒飘逸地走了，徒留我一个人石化、龟裂、飘散。

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

第十章

快晚餐的时候，我在那里快乐地摆弄一个洗澡盆。

这个洗澡盆摆在后卿卧室的正中央，但是我确定后卿不会真的在这里边洗澡。太寒碜了，不过看着挺眼熟。

我想了半天，在看到盆边上的凹痕时才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玩意儿——它是当年我和后卿在魔界的集市上买的“瑶忆盆”。据店家忽悠，只要把瑶水倒进这个盆里，再把自己的记忆放进去搅拌，就可以从中幻化出实体人形。

我百思不得其解，后卿把这显然是坑蒙拐骗的破玩意儿摆在这么正式的地方干什么？

总不会是提醒我当初问他借钱买了这东西，现在叫我还钱吧……

这时候后卿回来了，我看见他端了两盘东西，看起来挺好吃的。

我正好饿了，巴巴地跑过去等着吃饭，一看盘子里的东西我的眼泪就狠狠盈眶了一下。

满满两盘的水饺……

记忆翻涌而上。

——“后卿，以后还包饺子给我吃吧。”

——“好。”

——“只准包给我一个人吃。”

——“好。”

只是那时候心里的不安和绝望，现在也都成了记忆。

我说后卿你包饺子的技术已经超过我这个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