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人手里的刀一歪,整个人慢慢向后倒去,预料未及的是,清毅原本想逃离那个黑不见底的崖边,却不想脚下一绊,被那人掉下山崖的势头连带着一起向下坠落。
清毅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本能地伸手向上想抓住什么,但是崖边除了尖棱突出的石块,只有一些在石缝间脆弱生长的小草,失重的感觉立刻让清毅魂飞魄散,月明星稀的夜空已经不用抬头就能清楚看到,失去平衡的最后一瞬间,清毅都能感觉到手指尖划过冰冷的空气,在月辉下求生般向上挥舞,脚底刮过崖顶边如刀削般锋利的岩石,地心引力就像一只看不见的黑手,缠着清毅将他快速拖向深渊。
清毅是多么想抓住这最后一线光亮,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生的彼岸越来越远,除了惊恐,清毅大脑里一片空白。
下落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清毅已经感觉到崖边离自己遥不可及了。
救命啊……
夜空中,突然从崖边横空飞出一袭白衣,在月光下闪着令人眩目的莹光,那白衣飞舞飘动,旋起一阵阵气流,清毅只觉得眼前一晃,立刻感觉有一个力量猛地拦住自己,下落的势头立刻减缓,那白衣人横出一剑击向崖壁,溅出一簇簇红色火星,伴着一连串尖锐刺耳的磨擦声,紧接着那人一脚借力崖壁,原本两人一起下落的姿势突然变成横空旋转,清毅感觉到腰上有一只手紧紧抱着自己,急速旋转的动作,让清毅只能看到那人发冠后垂下的白色头巾在月光下飞舞着银光。那人另一手持剑再一次借力岩石,巨大的力量带着清毅飞旋向上重新又回了崖顶。
清毅一踏到实心地面,立刻张大了嘴深吸一口气,刚才一直吓得没了呼吸,谢天谢地,清毅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悬崖方向,得救了得救了……到现在两腿还在发抖呢。
清毅大口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向那白衣人,“多谢大侠……”还没等清毅说完,迎着月光,清毅诧异地发现,“皇上?”
曲黎居高临下微微侧过脸,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没事吧。”
清毅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你怎么会在这儿?”一直以来都是见你穿一套繁琐的皇服,如今这一身白衣再加上刚才那从悬崖下飞起的潇洒身姿,清毅差点以为自己遇上武林高手,而且还是只在传说中才能见到的万人迷一般的白衣贵公子。
“怎么?是朕救了你,你这样问,朕差点以为你不希望朕救下你呢?”
清毅还没来得及作答,黑黑的树林里突然亮起一片火把,一群黑衣人在一位披甲武将的带领下冲出树林,众人见着曲黎,齐齐跪下行礼,“叩见皇上。”
“免礼!”曲黎威严的一挥手,“昆吾!”
“臣在”
“昭王现在人在何处?”
“禀皇上,昭王还在营地内。”
“刘文德一干人等呢?”
“也在营地,据探子报,他们是打算午夜时分在玉龙泉放火烧山,趁乱刺杀皇上,玉龙泉附近已经被他们埋下两千弓箭手,两千刀手,三千剑士,五百死士。”
“安怀仪的人马在哪里?”
“禀皇上,安怀仪的人马一半在营地驻留,另一半在玉龙泉。”
曲黎冷冷一笑,眼里闪过一丝杀气,“都准备好了吗?”
“禀皇上,所有人马均已到齐,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大军就可围剿营地。”
“好~~”曲黎一指地上最开始被射死的那个士兵,“将这尸首带上,这可是朕送给刘文德最好的礼物。”说罢,曲黎微微偏头斜睨着清毅,嘴角邪邪一笑,“叶公子?随朕去看一场好戏吧?”
第三十四章:秋祭(十二)
绛河营地,昭王主帐中,曲伦郡焦急的来回踱步,“他怎么还没有来?”怒起揪着刘文德的衣领,“一个时辰前就派人去接他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营?!你说!”
“王爷~王爷息怒,”刘文德急忙赔笑,“许是天黑路上不好走,所以慢了些,王爷大可不必再等到叶公子,现在时间紧迫,生死存亡之际,王爷还是尽早发兵,事不宜迟呀。”
“万一他还在玉龙泉,你叫本王如何发兵!”
“玉龙泉我们有内应,回话说,叶公子已经被微臣派去的人接走了。”
王爷犹豫地看着案上的烛火,“不行!本王见不到他安然,不能放心!”
“王爷呀,行大事者,岂可瞻前顾后,此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还惦记着这些儿女情长,如何成大事呀。王爷是要成就帝业,事成之后,再去寻访叶公子也不迟呀,王爷一定要相信微臣呀,叶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王爷……”
曲伦郡负在身后的手紧了又紧,清毅!
为帝者,自当“无情”,并不是无情无欲,而是凡事以国事大事为重,必要时,不惜牺牲一部分人的性命。不要说一个男宠,就连自己的妻儿都要敢杀。
曲黎说过:王兄,你注定是一个败家。
曲黎无情,是因为他的“情”在江山在社稷,不在某一个人;曲伦郡有情,他的“情”却只在一个人。为帝者若不抛却这些自私狭隘的儿女情长,那么,天下百姓就会抛却你。古往今来中国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太多情的人,不管才华如何出众,都无法凝聚王者之气。
先帝也正是因为看到曲黎身上潜藏的王者之气,才会将帝位传于他。
有些人天生是王,有些人注定是臣。
不管曲伦郡是爱上叶苑还是爱上清毅,从他动情那一刻开始,他便永远不能超越曲黎超越自己。
“王爷!”刘文德焦急地跟在曲伦郡身后,“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王爷呀!”
曲伦郡狠狠地一拳捶在桌上,一回身,指着刘文德的鼻子,“你听好了,他一定不能有事!否则本王饶不了你!”
“是,是,微臣明白。”
阵前自乱,乃兵家大忌。紧要关头,居然为了一个男宠让部下寒心,曲伦郡,你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人,怎么事到临头,把这些禁忌忘得一干二净了呢?果然呀,当局者迷,情字误人!
“传令下去,一刻钟后出发!”
“微臣遵命!”
昏暗的烛光下,曲伦郡凝视着木架上那副被磨得锃亮的战甲,这身盔甲曾伴随他出生入死,浴血杀场。
望源城内,为守住大曲疆土这至关重要的门户,曲伦郡拼死守城整整十天,战袍上浸满了部下和敌人的鲜血,残破不堪,伤痕累累。
辉陵镇海盗作乱,为保一方平安,曲伦郡身披战甲傲立船首,惊涛巨浪、震天呐喊声中,虽身负数箭,却依旧挡不住他眼中雄武威严的气势和决心。
五河城外,曲伦郡只带领一千人马,出城追击大盐国败军,马不停蹄整整追了一天一夜,以迅雷之势直达大盐国重镇绥西,大败盐国名将扶余,等到大盐国国主派兵救援之时,曲伦郡又带领这一千人马全胜而退,安全返回。
自那以后,曲伦郡用兵如神之名,令大曲边境所有居心叵测之辈闻风丧胆,不寒而栗。
往日那些令人热血沸腾、纵横驰骋的戎马生涯,在这身战甲上烙下无数辉煌骄傲的战绩,曲伦郡轻轻抚过甲片上一道道陈旧的伤痕,眼里充满了留恋和不舍。
今天,重披战甲,不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黎民苍生,更不是为了大曲威震四方,而是为了与自己的兄弟决一死战,摇曳的烛光下,无法辨清曲伦郡眼底的深意。
同学们,想听故事吗?夜已深了,泡一杯咖啡,点一盏台灯,坐下来听我慢慢道来……
天顺十七年,曲祯帝有两位皇子早已成年,大皇子曲羿辉,被封为宪王,二皇子曲兴桐被封为宣王。这一年,曲祯帝也面临了相当困扰的一件事——立谁为太子。大皇子曲羿辉文武双全,才华出众,在朝中深得宗室及众臣之心;既为嫡出,又为长子,照理说立他是天经地义再合适不过的,但是曲祯帝并不喜欢这个皇子,原因很简单,后宫三千,他最宠爱的是妙贵妃,这妙贵妃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曲兴桐的母妃,皇上有心想立他为太子,但是又怕遭众臣反对,每日朝堂上一干人臣总拿立太子之事翻过来覆过去地炒饭,曲祯帝迫于无奈,这一年的岁末,终于勉为其难下旨立大皇子为太子。
原本就以两位皇子为中心,朝堂上早已形成分庭抗衡的两大派系,但是到这一年结束的时候,两派势力已经演变成明显的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形势了。
曲祯帝对这一现象睁一眼闭一眼,毕竟,臣子们之间有闹腾是好事,如果哪天他们不闹了,反倒要让人担心了。
宣王才高八斗,早有美名在外,再加上有一年绛河下游洪涝,曲祯帝特意派他去赈灾治水,宣王也算一个明白人,当然知道这是他老爹给他立威望的好机会,于是,宣王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了一番,三天三夜衣不解带忙碌在灾区最前沿,等到灾赈完,水治完,班师回朝时,宣王在民间又有一个“仁王”美称,民心拥戴所向。
因赈灾有功,曲祯帝对宣王大大嘉奖了一番,而宣王对曲祯帝这种暧昧默许的态度也心领神会,回到玉梁皇城后,立刻在城南开设学馆,广招天下着名学者加入学馆,宣王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拉拢人才,充实势力,二皇子的小集团正悄悄迅速地茁壮成长。
对于皇上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皇后和太子当然不能坐视不理,特别是太子曲羿辉更是小心谨慎,时时担心自己会出什么差错,被皇上抓到理由废了他的太子头衔。
第二年,曲祯帝的另两位皇子,三皇子曲伦郡被封为昭王,四皇子曲逸被封为安王。很自然的,太子和宣王明招暗式的为自己拉拢支持者,几番搏杀后,昭王因曾领兵出征,屡建战功,在军中威望极高,成为宣王增强自己的武装力量最有利的筹码。。四皇子安王极善揣摩皇上心理,有好几次看似无意,实则处心积虑地迎合了曲祯帝的欢心,再加上,四皇子也特别讨后宫嫔妃们的喜欢,自然而然的成为太子极力拉拢的对象。
这一年结束时,玉梁城内已经形成鲜明对立的两大阵营,太子和宣王的幕僚支持者们也纷纷站位就绪,太子之争开始进入白热化状态。
天顺二十九年的春天,玉梁城内开满了随风飞舞的无忧花,白色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将玉梁城装扮成世外仙境一般美丽。这样一个春天和往年没有区别,人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这个春天,曲国政治舞台上默默无闻地出现了一个人——五皇子曲黎,无论是他的出现,还是他的存在,似乎都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当然了也没有人需要他,因为象他这样无权无势无功无才的皇子,在两大阵营眼里,是没有利用价值,也是没有什么威胁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要为自己的浅短目光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谓借刀杀人,分明借和暗借,诱借和强借,以曲黎的心机,只可能暗借与诱借,初登政治舞台的他,做的第一步就是收买了太子阵营中的一个职位不高,但是文才极好的人,叫周放。而对于宣王阵营,则是派去了一个自己的心腹,叫林显,此人极善谋略,口才一流,曾为宣王出谋划策几次正中靶心,很快便赢得了宣王的重任。
当然了,林显的大多数计策多是出于曲黎授意。
宣王这个人虽然才华出众,却怀有一些文人浪漫主义情怀,政治头脑也不够成熟,难成帝王之气,曲黎对他看得很透,无论这个人现在如何讨得皇上喜欢,与自己都相差甚远,他的一切曲黎都能算到,所以,此人不足为惧。
太子这个人虽然比宣王政治头脑要丰富一些,也懂得如何运用智谋和权术,但是曲黎察觉到皇上不喜欢他,只是碍于舆论不敢妄动,这种有赚无陪的好买卖曲黎岂能放过?
完成了第一步后,曲黎利用自己与曲伦郡的特别关系,毕竟曲伦郡的母妃与曲黎的母妃是亲姐妹,一先一后入的宫,所以曲黎刻意接近曲伦郡,口蜜腹剑,处处表现出正直侠气之举,曲伦郡是个武将,心高气傲,本就不耻那些官场争斗,现在自己的弟弟与自己一样的性格,甚是欢喜,自然而然与曲黎关系亲密,这样一来,宣王对曲黎也另眼相看。
表面上,曲黎不愿意参与两大阵营之间的争斗,对于宣王的示好,也只是装作清高气傲、不冷不热的应对,但是背地里,却悄悄对太子表现出志趣相投的样子,让太子以为自己是支持他的。
曲黎的心机和城府有多深,居然让两大阵营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野心。就好象大家都没有察觉到皇上的胞弟——贡王爷的野心一样。但是曲黎却能从贡王爷那些看似闲云野鹤、伤春悲秋的诗词歌赋中嗅到一丝他的不甘心。
当皇帝的,一般都乐意看到朝堂上的党派之争,但是对于真正参与党派之争的臣子,皇上也不会太信任,于是贡王爷的身份在争位战中就成了最好的缓冲带。
贡王爷这个人一向不多问政事,喜好游戏人间,但是如果他开口说什么,绝对是一针见血,招招狠毒,而且皇上对自己这个胞弟也是格外信任,贡王爷的话多半会听。
曲黎买通了贡王爷府里的一个下人,探听到一个消息,贡王爷要在某月某日去城外游景看日出,于是刻意安排了与贡王爷的偶遇,言语间透露出自己淡泊名利,也想和贡王爷一般游戏人间的心意,这样说的目的只是让贡王爷认为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党派,与自己相交不会产生任何危险,慢慢的,曲黎从言语间证实了贡王爷看似无心政事,实则在等待机会的企图,于是,曲黎成功地扮演了一个为贡王爷惋惜、鸣不平的知己,甚至称颂王爷的心胸才识除了当今皇上,无人能及。
贡王爷自然明白曲黎所指,除了皇上,无人能及,也就是说当今几位皇子都没有资格做皇帝,只有自己才有!
成为知己后,曲黎向贡王爷暗示,自己愿助王爷一臂之力,当下两拍即合。
得到贡王爷的相助,曲黎的计划成功地迈出了一大步。
“英雄难过美人关”,于是美人计便成为历史上用得最多最成功的计谋,贡王爷以游山玩水途遇美女为由,向皇上献上这位美女,此女端得是聪明机灵,琴棋歌赋样样出众,极善察言观色,很快便深得皇上宠爱被封为云淑妃,一时间尽占雨露,风光无限。
不用怀疑,此女自然是曲黎精心培养出来的棋子。
成就帝业,第一步要除掉的是太子,而要除掉太子首先要削弱皇后在宫中的势力,云妃得宠后不失时机的向妙贵妃示好,妙贵妃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当太子,对云妃的相助心领神会,两人很快便在暗地里结成同盟。但是表面上,云妃却让妙贵妃与皇后交好,利用皇后的嫉妒处处刁难自己,而且挑唆皇后在皇上面前时不时说几句抱怨的话,这一招就叫以退为进,皇后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后,多是仗着母家在朝中的势力,自己本身不但没什么政治头脑,相反太过于表现出自己的嫉恨。
皇后听信此计,时不时在皇上面前抱怨几句,但是妙贵妃却聪明的从来不说什么,相反,大度地表现接受皇上纳妃的举动,与此同时,云妃得宠之时,也总是劝皇上多让其他姐姐们沾沾雨露的话语。
这天下的男人都喜欢女人们为自己争风吃醋,满足内心那点卑劣的虚荣心,皇上也不例外,但是女人们之间的战斗如果太过火了,男人也会觉得很心烦,所以这个度要有技巧地把握好。
偶然闹一闹,皇上也只当皇后在撒娇,但是时间久了,听到一个怨妃总在那里唠唠叨叨说别人的坏话,相比之下,别人却从不说你的坏话,再有耐心的人也会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