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嘲笑般扬起嘴角,“那是因为父王他老人家知道你这个太王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最后几个字,元安刻意加重语气,看着郑远平隐忍怒火的表情,得意地又嘲笑道:“二十万大军的粮草居然被一烧而空,不知道父王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废了你这个储君的身份?”说着还俏皮地偏头瞟着郑远平,“放心吧,王兄,假如有一天我接替你的位子,我一定给你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让你好好陪着你的小情人共度余生。”说罢,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郑远平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计可施,自己的把柄握在对方手中,现在她想怎么玩死自己都手到擒来的事,“弦音,我们走!”说罢,抬脚向门外,却不想元安突然闪身挡在他们两人之间。
“王兄,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的小情人聊聊,你不介意吧。”那嘴角一丝冰冷的笑意,岂容郑远平说个“不”字,毕竟还有一半的军符在这个女人手中!郑远平犹豫地看了一眼丛弦音,后者很平静地冲他点点头,郑远平又恨恨地瞪了一眼元安,转身离开。
房门被关上后,丛弦音立在屋中垂眸看着地面,那表情仍然人畜无害的温文尔雅。
元安一边绕着他慢慢踱步,一边上下打量着他,到末了,夸张地啧啧赞道:“难怪王兄对你痴迷多年,远看还只是觉得你眉眼清秀,这近看细看才发觉呀,你倒真是生了一付好皮相啊,瞧瞧这皮肤,真比女人还水嫩,怪不得王兄夜夜对你宠幸有加呀。”
这话里是褒是贬,哪里会听不出来,丛弦音却依旧温和地笑道:“多谢督军大人赞誉。”
“可是呢?”元安话锋一转,故意做出一脸疑惑的表情,左右又打量了一番,“明明是一位大美男,可是为什么本宫越看你却越不顺眼?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就觉得寒气逼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冰美人?”
丛弦音有些恼怒地低下头。
“又或者……”元安停下脚步,逼近他的脸庞,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天真好奇变得阴沉无比,“这就是你让本宫讨厌的地方,不要以为王兄对你痴迷不已,凡事必听,所有人都会被你蒙蔽,本宫不会!本宫讨厌你,是因为穿过这层好皮囊本宫看到了你的豺狼野心,看到了你的居心叵测!”
丛弦音的表情依旧没有一丝紊乱。
元安厌恶地拉开距离,一语双关地警告道:“好好做你的军师,你若敢耍什么花样,本宫保证会让你死得比你家人还要惨!”说罢,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元安的背影消失许久,丛弦音依旧静静站在屋中,脸上的表情仍旧平静如水。
但是转过身,那原本温文尔雅的君子就好象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的表情怨毒无比,手指不自觉轻轻拂过腰间悬挂的一块象牙白色的饰品,那拇指大小的圆珠被摸得隐隐泛着淡淡的莹光。
所有人都知道丛弦音对这位看似普通的饰品珍爱无比,却无人知道这位饰品究竟是何种材质,连郑远平都以为那只是一颗豹牙雕成的饰品,只有丛弦音一个人知道,它和豹牙同属一类物质,那是他父亲身上的一小块骨头。
元安回到自己屋内,屏退左右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你可以出来了。”
隐秘的一处隔帘后闪身出现一人,“秋月见过公主殿下。”
“秋月,本宫一直以为你对王兄忠心耿耿,想不到呀,最先出卖他的人就是你。”
“回禀殿下,秋月并没有出卖主上,相反,秋月对主上依旧忠心,秋月这么做只是不愿意看到主上被奸人蒙蔽。”
“答得好,答得妙!秋月,本宫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过,本宫也要提醒你,以本宫对王兄的了解,就算那个姓丛的不在了,王兄也不会娶你为王妃,所以你及时回头,弃暗投明,真是明智之举,毕竟良禽择木而栖,所以本宫允你,有昭一日本宫若能登基大宝,本宫会让你享尽天下的荣华富贵,只要你愿意,本宫甚至可以将王兄赐于你,如何?”
“秋月叩谢殿下厚爱!秋月定不负殿下重托。”
“很好,你去吧,行事小心,特别要提防那个姓丛的,这么多年在王兄身边,他手下爪牙众多。”
“是,秋月谨记。”
秋月从秘道悄悄离开后不久,屋顶上有一个黑影也快速的闪现消失,过了不久将军府的另一间房里,丛弦音听完了手下密报后,不慌不慢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优雅地放下茶杯后,冷冷一笑。
秋月呀秋月,自作聪明的秋月,嫉妒会让女人干出多么蠢愚的事。
下雪了,五河城在一片白茫茫中苏醒,也许是因为经常早起上朝的缘故,曲黎很早就醒来,看着清毅熟醒的脸庞,幸福地亲了又亲。
脸颊上酥麻的触感让清毅慢慢睁开眼,酸涩地调整着视线看到曲黎贴在自己面前,清毅慵懒地笑笑,闭上眼继续睡,很久都没有象这样香甜无梦一觉到天亮了,昨夜一场欢爱虽说比不得在皇宫里,但是两人都很投入,那感觉仍是让人痛快淋漓,今早醒来,清毅除了腰间有些许酸胀,基本上没有不适。
“毅,下雪了。”曲黎轻咬着他的耳垂轻喃喃地说道。
清毅再次睁开眼,转头看向帐篷,那些缝隙间透出异常明亮的白光,“我有十多年没有见到下雪了。”
“你以前的地方不下雪吗?”曲黎好奇地问道。
“下的,小时候每年都下雪,我还记得那时候清早醒来突然发现窗外白茫茫一片,兴奋地早早跑去学校,路上看到公交车为了防滑,轮子上都绑着铁链,好象老驴一样慢悠悠地向前走,铁链在结了冰的地面上哗啦哗啦地响,到了学校,所有人都争着冲向操场,看谁最先留下脚印,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一边疯一边笑,等到上课铃响了,所有人都迟到,鞋子湿了,外套湿了,头发也湿了。”清毅回忆着,不由得笑了起来,“那时候真快乐,长大后那样单纯的快乐越来越少了。”
“那为何十多年没有下雪?”
“因为天气越来越暖,冬天再也看不到雪,每年的冬天都被叫做暖冬,应该下雪的季节却没有下雪,第二年春天总是会流行各种疾病,而且越来越严重。”
“毅,如果能够回去,你还想回去吗?”
这个问题让清毅犹豫了,曲黎贴在他的颈边,听着他脉搏的跳动,“你会离开朕吗?”
“不会!”过了片刻清毅接着说道:“我也曾经希望自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是一想到要把你一个人留下,就觉得很不舍。不过,我觉得这样的假设基本上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不用担心啦,我会一直陪着你。”
曲黎垂眸轻笑,搂着清毅长长叙了一口气。
但是这样的幸福很快便被帘外昆吾的声音打断:“启禀圣上,项公子回来了。”
第九十七章:中计
重新见到萧阎医安然,清毅欣喜若狂,“师父,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谢项少侠搭救。”萧阎医微笑着回答,视线相错却见清毅身后的曲黎,吓得立刻跪拜在地,“草民叩见皇上。”
“萧大人免礼。”
“谢皇上。”
“微臣项枫叩见皇上。”明峰也紧跟其后行礼。
“项少侠,朕的眼光不会错,当初在宫中亲眼得见你展露身手,便知你是不可多得之将才,如今,你果然不负众望,待日后返回玉梁,朕定委以重任。”
“微臣叩谢皇上!”
“平身吧。”曲黎转过头,“毅,我们今日便起程返回玉梁?”
“好!大雪已停,吃过午饭我们就可以动身了。”
正说着,帐外突然一阵喧哗,远远听到一阵高亢的传令声:“报……报!!”随着话音那传令兵已跪叩在曲伦郡帐前,“启禀主帅,城外敌军约有一万人马来袭,现已在城外两里地列阵!”
听闻此话众人立刻踏出军帐,只见中帐前曲伦郡一身军甲威严凛凛地命令道:“传令下去,各路人马严阵以待!王将军!”
“末将在!”
“命你率三万羽箭军严守中门!”
“末将得令!”
“杜将军!随本王同上城头督战。”
“末将得令!”
曲伦郡一转身看到清毅和曲黎,“你们留在军中!”
“让明峰跟你一起去。”清毅连忙说道。
曲伦郡看了一眼明峰,“项枫听令!”
“末将在。”
“本王任命你为左副将,跟随本王左右!”
“末将遵命!”
众人出发后,曲黎和清毅一直呆在帐中,不知道为什么清毅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来来回回地迈着小步,“毅,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坐不下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一万人马,如何攻城?这些怕只是做做样子。”
“不攻城,劳神费力地出动一万人马是为了什么?”
清毅的话音还未落,帐帘被人掀开,明峰一脸凝重地出现。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清毅,王爷传你上城头。”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害得清毅一头雾水,而曲黎则是一脸酸味。
“出什么事了?”
“去了你便知晓。”
城头的积雪已被扫尽,而城外,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远处黑压压的方阵军队。
清毅的身后自然跟着曲黎,曲伦郡见到他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指向远处的敌军阵营,“在那里。”
这一眼看过去啊,真真让清毅是肝胆俱裂,撕心裂肺的痛。
盐军阵前出列了两骑战马,好似炫耀一般来回来交叉奔跑,每匹马尾上都系着一根长绳,绳子的一头捆住一个少年的双手,天寒地冻,两人衣不遮体,赤着脚踉跄地跟在马儿后面不停奔跑,其中一人因为跟不上速度,扑倒在地,那马儿一刻都没停还在向前奔跑,少年被硬生生拖在雪地上,留下长长一条深色的痕迹,那些观看着表演的盐军士兵示威一般兴奋地不停大叫。
“那是子澄和满月!是他们!”好不容易辨出少年的模样,清毅心都碎了,回身不停地哀求曲伦郡,“快去救他们呀!救他们呀!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死的!”抓着曲伦郡的胳膊,清毅止不住浑身颤抖。
原以为曲伦郡会立刻下令出城救人,但是出乎清毅意料,他并没有动。
“算我求你!求你!求你救救他们,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摇着曲伦郡的手臂,清毅快要哭出来了,“快下令呀,他们只有一万人,只有一万人,很容易的不是吗?!城里有二十万大军!”
曲伦郡神色戚然地摇着头,“这一万人恐怕就是一个陷阱,城外也许埋伏了更多人马,一旦我们出城,说不定就会踏进敌人的圈套,而且,一旦出兵,城中空虚,万一他们趁机攻城,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可是!万一……不是陷阱呢!”清毅哆嗦着嘴唇。
“毅儿,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些,你现在只是太激动了。”
“可是万一不是陷阱呢?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吗!”清毅怒吼道。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怎么可能不是陷阱,这样的赤LUO的挑畔,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和底牌,没有人谁会这么傻用一万人来对抗城中二十万大军,但是他不愿意承认这个即成的事实。
曲黎按捺不住上前说道:“出兵!朕命令你去救他们!”
曲伦郡冷冷看了他一眼,“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可是朕现在就在这里!”
“但是城中的主帅现在是我!请恕微臣不能从命。”
“曲伦郡!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抗旨!”曲黎咬牙切齿地逼近他。
“微臣不敢,如果诏谕在手,微臣自当遵从。”
“朕的口谕等同于一纸诏命!”
“但是皇上的口谕抵不上这五河城的安危,更抵不上这大曲国的安危,不能因为救他二人而牺牲更多人的性命!”
清毅冲上前,“可是他们才十四岁!十四岁啊!”
曲伦郡平静地看着他,“这城中有很多和他们一般年纪的孩子,难道说他们的命就不重要?”
清毅悲恨交加,气得牙齿不停地在打架。
僵持中,有士兵惊呼,“王爷,敌人派来了使者。”
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转到了城下,不远处急驰而来三骑战马在离城门最近的安全地带停下,为首那人张弓搭箭,瞄准了城头,“嗖”一声,一支羽箭带着哨声飞了过来,几乎是同时,清毅感觉身边撩起一阵风,只见明峰一个腾空飞身跃起,在半空中截下那支箭,一个旋身轻巧落地。
不出所料,那箭尾带着一封信。
“三日后,放马坡,以玉换人。”曲伦郡展开纸条读道。
城下那放箭之人也高声传话:“叶公子,我主上有命,只能由叶公子本人亲自送玉,我们见玉放人,如违此约,你们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说罢,不等回应,立刻打马回转,一溜烟跑了。
清毅眼睁睁地看着满月和子澄瘫软的身子被士兵粗鲁地扔到一个牢车里,寒风吹过,撩起他二人破烂不堪的衣角,却不见他们有任何动作,眼看着盐军井然有序地慢慢在撤退,清毅欲哭无泪,一筹莫展。
只恨自己没有绝世武功,只恨自己空有一张好皮囊,只恨自己自以为是的耍着一点小聪明,还以为天下无敌,如今眼看着自己重要的人被折磨成这样却无能为力。
心都在滴血……
回到营帐,大家都不说话,只有清毅一个人跟疯了似的来回急步,“他们为什么会被抓走!以玉换人!这是郑远平,一定是他!老子跟他势不两立!”
“毅!你冷静点!”曲黎忍不住劝道。
“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他们才十四岁!就算是个成年人都未必能承得住,更何况两个孩子!”清毅痛苦地扶住额头,“他们不就想要那几块墨玉吗?那就拿去!明峰!你会同意的对吗?”清毅冲到他面前,眼眸里是绷得紧紧的期待,那一瞬间明峰感觉如果自己稍微表现出一丝拒绝的意图,清毅的理智一定会彻底崩溃。
“我担心的不是墨玉……”明峰苦笑道。
“那你就是答应了?”清毅等不及他把话说完,抢着说道。
“我担心的是他们要你去送玉!”
“那又怎样!我去!”
“毅儿!你冷静一点!”曲伦郡实在看不下去,厉声喝道。
“你们一个个都要我冷静,我没办法象你们这样冷静,那两个孩子跟你们无亲无故,跟你们毫无关系,你们当然可以冷静……”
“清毅!别再说了!”
“你们要顾大局,要担责任,要深谋远虑,要周密计划,我没你们这么冷血,我孓然一身只这一条捡来的命,就算拼了性命我也会去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