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於下了决心。
我轻敲之後打开门。
徐懿贵却在桌上睡著了。眼镜拔下来了放在旁边,一副睡的很沈的样子,走近一看,桌上满是原文书,原文书我不陌生,但是显然他现在摊开的份量超过我的好几倍,笔记型电脑闪著病变的图解。
突然想到他的考试日期好像近了。不知怎麽,准备好的台词一下缩了回去。考试的折磨我心里清晰不过。拿起桌上空了的保温瓶,叹了口气,想著不如再去泡些茶来吧。
一边走著,我却想起那次被叫到他办公室的情形。我後来渐渐归纳出了一个结论,他发怒之前都会抿唇。
「......我收到预警通知单了。你的有机化学才考二十七分。」
「那是因为......」,开了口才知道说话难,
「......我没有考古题。」
徐懿贵的眉头皱的紧,这个表情我见的多了,但还不想习惯。
「什麽叫做没有考古题?你朋友没有吗?」
「喔,那个,他们有,但是......我没有拿到。」看著他,我设法想出些补救的话,只希望他今天能够不要那麽生气,他一生气,我就直冒冷汗,「明天有补考,我、我会努力的。」
「......喔?没有拿到?那其他人有没有拿到?」他眼角一提,我只能低下头,「是故意没有给你吧?」
我犹豫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想起那一对对看著我却说谎的眼睛,胸口没来由的闷。还有点不知所措,下一句又逼我回到现实。
「......明天补考?考什麽?例题?」
「......是。」
「考几章?读多少了?」
「考三章,」我连忙在裤管上擦掉手汗,「我等等马上就读了。」
他一听眉头又拧的死紧,正准备挨骂,接下来这一句之後将我陷入地狱:「你马上把课本拿过来。我有一个半小时,要是这学期有机化学当掉,你就试试看。」
书到他手上才五分钟,他翻来翻去才看了一会儿,缓缓的开口。
「你哪几题不会?」
「......恩,全部。」目光向下,连头都不敢抬。我一向诚实,应该是说,我根本不记得要说谎,至少说的婉转一点。
一阵无声之後,徐懿贵又开了口,声音有点无力。
「是看不懂原文题意,还是不知道反应机制为什麽会这样发生?」
「都、都有。我看不懂......也不知道为什麽。」
「反正是考跟例题一模一样的,根本不会改对吧?
「我现在一并解释给你听,能听就听,能了解的就能记的牢,就算不懂,硬背也要背起来......考试就是这样。」
「开始吧,第八章第一题......」,一点空隙也没有,我简直战战兢兢,如临大敌,比考试写不出来还紧张不知几倍。
「......这是个氧化反应,重点在於加入的催化剂,你看这里,第一个是强氧化剂,第二个是弱氧化剂,这两种都是典型的代表反应试剂,要背起来......快用红笔画起来啊!......」
......
「这题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刚教过你了,加热所以什麽?什麽!」暴躁的语气。
「脱水!」我突然触类旁通,
「然後、然後电子转移......」,藉著继续笔下的反应机制,突然一片光明,
「加入卤素之後要脱两个氢......」
「看吧,你会的,只是常常反应慢了些。人迟钝就是欠练习,好了,一个小时又四十五分,有点慢了,我得要走了。」
留在原地的我真是哭笑不得,既褒又贬,总之是多练习。我发现自己真是犯贱,典型的不逼不成材。後来刘德凯知道了我考砸的原因,总是愿意多传份考古题给我。
再度回到当初受刑的桌前,能让他这麽烦恼的考试,恐怕又是另一种我现在无法想像的境界了吧。
带上门的声音很清晰,趴搭一声,门里与门外,彷佛两个世界,离的遥远,越是与他接触,我就越明白,我和他,是两种人,也许一辈子都不该有什麽交集的那种。
Dream to dream(5)
更新时间: 08/01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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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搬过来二楼之後我的身体似乎好的多,不再那麽怕冷,脚的抽痛也不那麽频繁,连早上起床例行的鼻子过敏都变的只流鼻水,不像从前还猛打喷嚏,一过头就直流鼻血,还要花功夫塞著,让它赶紧止住。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过的飞快,一切都在期末考试中模糊带过,我升了大四,仍然为了专题实验学分进实验室而持续忙碌著,一转眼就是二月初。
「你真的......在这里工作平常就穿这样啊?这都是......名牌耶?那你干嘛老穿连锁服饰上学?」,他一面说,一面开始大度的动手动脚。
「那是工作用的,又不是我的。我不会在这里以外的地方穿它的......你不要乱摸。」我一把拍掉刘德凯的手。
「摸一下名牌过瘾嘛......话说回来,都是你,肩膀干嘛不长宽一点,害我不能趁机借来享受一下......」
「我也没办法......你如果也当『没有人』就OK啊?你要吗?我跟你换啊?」
「不用不用......啊哈哈,哈哈。」
哈哈,我就说吧,没有人会自愿的。
与其在这与他瞎扯,不如早点下去帮忙。我听说今天徐懿贵他的家人会来,总是得表现好一点。记得自我来之後就号称为徐家服务,除了徐懿贵之外,却从没见过其他的徐家人,这几年过年期间他也总是在医院值班度过。
我来到这里的几年里,过年时即使是佣人也都会回家,总是剩下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徐家厨房煮著单人小火锅,今年快过年,难得有点热闹的气氛,也听说那人专科医师执照考的顺利,工作上似乎今年也比较空閒下来,我自己也想趁这个机会让他好好放松,脱去一点常常值班苦无睡眠的疲惫,毕竟自己是他的总管,反正是总的都要包著管。
我若是领薪水,就一定克尽职责,虽然我知道,这种坚持也许其实并没有什麽人在意。
「......快走吧。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别把事情搞砸,结果挨骂的人还是我。赵伯伯,那箱东西重,我替你搬就好。」
我走过去,两手齐用的接过,而刘德凯见前头有人招手,就往更前面的货车过去。
的确是......很重,一边吃力的搬著,一边暗为自己的自不量力而埋怨的乱七八糟。才走到到厨房路径的一半,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肌肉为什麽老是不争气,连已经五十多岁的赵伯都比自己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子还强壮......
「你这样等等端茶时手会抖喔。」另一双手接过了箱子。
「你是......」定睛一看,这个人直发垂肩,皮肤白晰,亲切的笑容......怎麽看,好像都很眼熟?
「你就不会抖?你笑别人之前也刮刮自己的胡子吧。」,吴志凌又转手将那口箱子搬到肩上。
「我有刮啊。我这麽爱漂亮的人,怎麽可能不刮......」
「......算了,反正你等等还是要叫我搬,是这样吧?」,见到那笑眯眯的眼神闪闪发亮,吴志凌就乾脆转头向旁边的我解释,
「这是『爱漂亮』先生。你应该有见过他的。」
反应不过来,我的老毛病了。r
「我、我是觉得很眼熟,那个......」
「小唯原来也是我的FANS耶,你等等给我你的E-mail,我可以让你直接以VIP身份购买喔......而且小唯刚好和志凌姊姊形容得一样,是我理想中的代言人,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合作喔。如果你成为我们的忠实使用者,我可以免费送你最新一季的新产品呢!」
「啊!你是......」,我眨眨眼。
「是啊,Angel Muse,让你焕然一新!」,说罢,爱漂亮还弹了下那及肩的直发。
就跟电视上一模一样!我这时候才完全想起,他就是电视上知名的保养美妆品设计者兼代言人。
刚他说......志玲姊姊?难不成是名模林志玲?应该是说吴志凌吧......
我现在完全陷在自己的疑惑中了。
吴哥摇摇头,「看在你保养品卖的火热的份上,你还是继续自恋吧......这搬到厨房吗?」
「不,後院那边。吴哥我带你去。那个......您怎麽称呼?」
「唉呀唉呀,反正呢,我叫你小唯,你就和他们一样,叫我爱漂亮就行了。」
「那......爱漂亮先生,」还是觉得十分的诡异,我一害羞就胀红了脸,「徐先生应该在二楼第二间,我等等给您送茶去。」
「不用啦,你们快去忙吧。我OK啦。」
爱漂亮大方的送给站在他面前的我和吴哥飞吻一记,一边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就小跑步的上了阶梯。
一切安顿完,我弄好了茶,到了门外,里头似乎一阵喧闹,要敲门,才发现门是半开的,并没关紧。
「懿·贵·妃!」
「......」
「你不要对人家那麽冷淡嘛......人家为了你今天还有特别打扮过耶......你不觉得我今天的穿著很隆重吗?」
徐懿贵将眼光由调整中的领结移开五秒钟,结论是:
「......你平常不都是这样穿的吗?我看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你真是的,我看看喔......」,一边说,爱漂亮又一边挤到穿衣镜前,一边用手指梳理看起来每日使用三倍氨基酸呵护的秀发,
「啊,我今天还是那麽完美......」
「......你还要照多久啊?」吴哥倒是隔岸观火,没他的事,在桌边点了支烟。
烟......嗯,我有点头皮发麻。
「志凌姊姊,不可以抽烟喔。对皮肤不好。」一转眼点著的烟已经被扔在地上,灭个乾净。
「唉,我又不是林志玲,也不是懿贵妃,我多个几条皱纹几层黑眼圈,也没人在看。」
「......关我什麽事?」,徐懿贵著装完成,向後一仰摊在沙发上。
「哼,」爱漂亮仍旧继续观察著镜中秀发的走向,「谁理你啊,我是说对我的皮肤不好......像你这样的,大概只有小唯才会以为你是亲切的大好人,其他人喔,简直避之唯恐不及,......你这个家伙,根本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
吴哥灿烂的一笑,「这样啊,原来你这麽了解我啊。你常常这麽注意我,看著我,把我挂在心头想,我好感动喔,可惜......」说著说著,突然吴哥就靠在徐懿贵的胸前磨蹭,「我喜欢的是懿贵妃这种型的。亲爱的懿贵......」,正当向上深情款款的望向徐懿贵时......
......只觉得一阵杀气。吴哥瞬间回复了平常的坐姿,他眼珠一转,和徐懿贵两人一起这发现了我。
「小唯?你怎麽站在那儿不进来?」爱漂亮也镜子里看到了我,又跑到门边替我把门拉全,解救了我的窘境。
人多的时候总是不知所措,不知道什麽时候该我入场,不知道什麽时候该我离席,关於这点,二十几年来,我总是做不好。
「我、我是因为怕会打扰到大家。大家请喝茶吧。」
将茶盘放在桌上,我开始熟悉的倒茶......
「......你手在抖?」
「喔,他刚搬了些东西,还挺重的。」吴哥一片好心的帮我回答了徐懿贵的问题,并继续补充著,但我觉得徐懿贵的眉头只有越皱越紧的趋势,「我有试过阻止他啦,不过他应该在我帮他搬完某箱之後,又尽责的搬了接下去的其他箱,是吧?」
一时想不出其他理由,只好照实说。
「那、那是我本来就该......」
「你不是有叫你同学来当临时的工读生?他在干嘛?」
看著徐懿贵拧起的眉头,我也不知为何就紧张起来,
「他、他也有搬的,那时我也没什麽真要紧的事,分担一下总是......」
「你下去好好休息。这里不需要你了。」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