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咒语————膘骑小将军[下]

林风拍拍姜晓阳的手，姜晓阳有点迷糊地抬头，"什么？"
"到了，送行李的人很快会上来。"
姜晓阳迷惑的抬头，神情先是一片空白，然后突然顿了顿，柔软的嘴唇张了张，最后猛地缩回手。
旧情人的再次相见本来就充满尴尬，更不要说姜晓阳和林风本来就不是正常分手，更不是正常的男女恋人。姜晓阳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林风也不知道。不过林风会掩饰，至少会装得像前尘过往一概不计的样子。
姜晓阳一路上几乎没找林风说过一句正常的话，现在他决定就算心里还是计较不能忘怀，也要在表面上留下最后尊严。
"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吧......"姜晓阳进了屋，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问道。
"就那样......"林风很高兴姜晓阳主动跟自己说话，虽然话题老套到死。林风不想再反问姜晓阳过得好不好。看到他明显还记得自己的样子，就知道他过得不会太好，林风不想问，那样有些难堪。
"我帮你收拾吧。"林风也不想沉默，那样也有点难堪。
"不用了......"姜晓阳轻轻的摇头，"现在我已经会自己收拾行李了......"林风和姜晓阳一起想起了刚见面时的情景，事过几年，物是人非。
姜晓阳抬起头，笑得忧郁的美丽，"你有女朋友了？"
林风吃了一惊，有些犹豫的点头。
"那天我看见的那个么？真漂亮......"姜晓阳的声音轻轻的，说得又慢，林风几乎能感觉到姜晓阳温软的舌尖在口腔中滑滑的游移。
姜晓阳不准备装了，太累。不能忘记、仍然介怀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姜晓阳水润的眼睛柔柔的看着林风，也算是婉转地告诉他，他还爱着他。
林风一怔，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我也不想做什么的......"姜晓阳眼神暗了暗。
林风眨眨眼睛，点点头。
姜晓阳觉得说出来反到轻松了，他突然觉得在爱恋面前还讲面子简直是最大的笨蛋，大大方方的喜欢，就算被拒绝，也好过躲在身后偷偷地看。
旅馆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姜晓阳离电话近，冲着林风笑了笑，转身接电话，"你好，我是姜晓阳。"
"......啊？"
电话里一个有点陌生有点耳熟的声音先是一阵沉默，想是愣在当头了，然后又不敢相信地"啊"了一声。
"呃，那个，请问你找那位？"姜晓阳也被搞得一愣，林风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但看姜晓阳的反应也猜出肯定是电话里的人被"姜晓阳"这三个字吓了一跳。
林云么？林风暗想。
"姜......晓阳？"电话那头犹犹豫豫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道姜晓阳耳朵里。
"是的，您哪位？"
"我......呃，林风在么？"
"哦，在。"姜晓阳放开听筒，转向林风，"找你的。"
"等等，等等--"姜晓阳听见电话里传来大叫，于是又把听筒放到耳边，"请问还有什么事？"
"你是姜晓阳？和林风是同学的那个姜晓阳？"
"是的。"姜晓阳微微皱眉，那头的人，实在有点......。
"哎呀，呵呵，"姜晓阳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我是方哲文啊，你现在和林风在一起啊，呵呵......"
"啊，是么？"姜晓阳轻呼出声，"怎么是--"姜晓阳突然没声儿了。他想起了方哲文刚才诡异的笑声"和林风在一起......"
"啊，那个，不是的--"异国他乡，同住一件房，姜晓阳头脑发热，语无伦次的胡乱解释，"不是，我，没有什么--"
林风皱皱眉毛，拿过姜晓阳的电话，"你好，我是林风。"
"啊，"方哲文听出声音变了，换了正经一点的声音，"我是方哲文。"
林风一听头就大了。
方哲文笑嘻嘻的声音传过来，姜晓阳坐在林风身边，隐约也能听见，"有空......吃饭......好久没见了......"
之前姜晓阳不想联络任何一个同学是因为林风。挥不去的感情、赶不走的心酸，身上的伤口姜晓阳要严严实实的藏着，不要在别人面前剥开。现在姜晓阳认了，在林风面前都认了，在老同学面前也好说了。
方哲文的电话唤醒了姜晓阳一直压抑的想念，"他喊我们吃饭？"
林风对着姜晓阳点点头，又对着电话说道"不用了。"
"他也在比利时？"
"去吧，好久没见了。"姜晓阳幽幽的有些期待的说。

55
"方哲文现在住在比利时？"
"不知道。"林风放下电话，答应了姜晓阳一起去吃饭，不代表林风很高应赴约。
"来出差？"
"也不知道，我也好几年没见过他了。"林风有点不耐烦的回应，不想在和姜晓阳纠缠与方哲文的问题。
"那他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姜晓阳没想到除了自己，竟然还有一个不和老同学往来的人。
"不知道，大概是小云告诉他的。"
"林云？"
"恩。"
姜晓阳笑了，想起来那个身材比林风大一号，但是脑子却总是比身体少发展几年的林云。仅有的一次见面，林云在自己和哥哥面前是一个真正的弟弟，而在方哲文面前又能像喜欢小花朵一样跟着他跑来跑去。
"怎么是林云反而知道你同学的下落啊！"姜晓阳纯粹是心里挺高兴，嘴上也就随便了一点。
"怎么不能是啊，"林风扬扬眉毛，"我连张你的毕业照都没有，林云抽屉里可放了不少你的贺卡啊。"
姜晓阳一怔，又低下头去。他是为了提醒林风世界上还有一个姜晓阳，为了让他在新年想起来姜晓阳还在大陆的另一端。林风的生活太正经，姜晓阳害怕他终有一天会被林风忘记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姜晓阳在每次把带着蓝白色斜纹的航空信投进红色的邮箱的时候，心里都在暗暗祈祷林云会把贺卡拿给林风看，连贺卡都是按照林风的喜好选的。
姜晓阳低着头，林风知道人在低着头的时候就是想要掩去脸上的表情，而至于姜晓阳则更是如此。姜晓阳看着脚下的地毯，提织的花纹在姜晓阳眼里变得模糊、虚幻。即使姜晓阳心里也明白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沟壑深不见底，而在真的知道林风看到了那些贺卡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想被林风一直的记着。
林风在说起"姜晓阳给林云寄贺卡"的时候是带着点情绪的。姜晓阳听不出来，但是林风是有认知的，对自己语气里隐含着的微妙的不满。"连张毕业照都没有"，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就连"曾经"都没有留下一点可供观看的痕迹。
姜晓阳如果在这个时候抬头，就能看见林风脸上出现的难得的忿忿的表情。当然姜晓阳不会抬头，林风也就是知道姜晓阳一定不会看见，才放任了一次自己。如果让姜晓阳知道自己蠢到因为他和林云还有联络而气愤，对林风来说还不如死了算了。
"给林云的不就是给你的......"姜晓阳的目光在地毯上到处游动，就是不敢抬头看看林风。
"我可没看出来。"林风轻挑了一下眼皮。
姜晓阳这回听出来林风话里那一点点的讽刺味道了。如果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那么姜晓阳会很明白的看出所谓的讽刺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他本来还应该很开心，林风在讽刺只说明了他在心里不是滋味。但放在自己身上，面对着林风，姜晓阳思考的能力就大打折扣。
"林风在生气"还是因为自己做的事而生气，这就足够吓死姜晓阳了。
"我，不是，那个......"姜晓阳结结巴巴的想说自己并不是更喜欢林云一点，又觉得这样说会更起不到解释的作用。
"就许你喜欢小云，就不让方哲文也喜欢林云啊。"话里没一个不满的字眼，但是林风的语气就是让姜晓阳知道他很不满。
除了这个，林风烦的还有一件事。林云喜欢方哲文。虽然现在不是爱，但是林风实在担心林云不知哪天就会由一般的喜欢，变成爱上方哲文。除了在身材和家事上，林云和姜晓阳太像了，而方哲文和自己也太像了，林风就怕哪天自己作的孽会报应在林云身上，有天林云也像姜晓阳爱上自己一样，死心塌地的爱上方哲文。

56
林风和方哲文就约在了晚上先在宾馆见，然后去找一间中餐馆。姜晓阳从下午起就一直神经亢奋的等着，很有些期待多年不见的大学同屋。
林风实在高兴不起来。毕业几年，其实每次去有同学所在的城市出差的时候都会打个电话过去，约一下，一起出去喝酒。同样的，来林风的地方出差的同学也会找他。只有方哲文从来没有联络。
因为太过相像，林风和方哲文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压力。所以这么突然的电话，只能让林风感觉糟糕，麻烦与不幸似乎就在前方向林风招手。如果不姜晓阳在身边，推掉约会会显得太不自然，林风绝对会找个理由推了，再打电话回家把林云臭骂一顿。
约的是五点在楼下大厅见，姜晓阳在四点半的时候就急急慌慌的换衣服。下飞机是穿的是西装，在林风面前姜晓阳也不好意思换衬衣。
"穿衬衣太正式了吧？"姜晓阳在自己的箱子里翻了一会，拿出来一件格子长袖衬衫。
"恩。"林风点点头，想看姜晓阳要怎么换衣服。
林风早就看出来姜晓阳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脱衣服，而专门跑到卫生间去换的话也有些难看。中午姜晓阳补觉的时候就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只松开了最上面的纽扣，穿了衬衣睡了。
翻出衣服就该换了。姜晓阳果然突然顿住，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姜晓阳两手提着衣服，有一会儿没动静，最后还是慢吞吞的转过身去，一步一顿的走向卫生间。
林风在后面先是看的好笑，然后又有些心酸。他在来不及了的时候才真正明白自己其实很喜欢姜晓阳，然后太多的事无法重来，也再也不能弥补。
过了一会姜晓阳出来，有点尴尬的看了看林风。林风在瞬间将脸上的深深的表情化成戏谑，姜晓阳顿时脸红了。
林风在心里想了想：怎么？当我还没见过？

姜晓阳和林风一起从大厅的旋梯走下来，林风比姜晓阳高半个头，正是所谓的完美身高搭配。姜晓阳眼尖，在林风想着自己与姜晓阳同行是个怎样的画面的时候，姜晓阳一眼就看见埋坐在沙发里的方哲文，很高兴的小跑了过去。
方哲文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白净的美丽的姜晓阳笑着跑向自己，身后不太远的地方的林风略微板着面孔又慢又稳的走在后面。方哲文在心里暗暗的笑了下：对不起，这次的赢家换成我了......
"小阳！"
方哲文站起来，被跑到身边的姜晓阳按住肩膀，"天哪，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姜晓阳抱了抱方哲文，林风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姜晓阳惊奇的看着方哲文，想说"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嘴唇动了动，姜晓阳还是憋了回去：男人不是女人，说一个女人没变是说她年轻，说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一点没变就不那么像夸奖了。
方哲文依然很矮，很瘦，坐在沙发里像个少年一样。他甚至更瘦了，更显得像青涩的少年，而且只有林风和他自己知道这是一个有多危险的少年。即使林风讨厌方哲文，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脸长得不丑。方哲文的眼睛很大，睫毛出奇的长，小鼻子小嘴，还有点翘翘的。只有林风知道这样一张可爱的脸能做到怎样的扭曲。
林风慢慢的弯腰，坐进沙发里，慢的姜晓阳都觉得他是不是扭到腰又不好意思说。方哲文自信的扬扬眉毛，他知道林风在玩什么把戏。又沉又缓的走过来、点头而不说话、眼睛紧紧看着自己坐下，方哲文知道林风想通过细节向自己施压，先在气势上压自己一头。
方哲文当然不是冒冒失失的就跑过来的，这次的主动权在他手上。
姜晓阳搂着比他矮差不多一个头的方哲文的肩膀，完全感觉不到方哲文笑脸地下的皮笑肉不笑。像林风一样，虽然有点不太合群，但是没有人讨厌方哲文。他总是在笑，显得很温柔的样子。苍白的皮肤和大眼睛几乎就是方哲文的保护色，没人会觉得他有什么危险之处。
在姜晓阳林云的眼里，方哲文是小弟，是在有危险的时候站在他前面保护的人。在林风眼里，方哲文只能是需要隔离监控的危险分子。林风觉得方哲文很想那种肤色苍白有着很大眼睛的娃娃，只是他没那么好看，而且全身上下带着一种更加病态的感觉。

永远不要和学公共事业管理又野心勃勃的人喝酒。方哲文的酒量是有目的有计划的练出来的，放倒姜晓阳就跟用石头杂碎鸡蛋一样简单。林风放下电话的时候就决定为姜晓阳挡下所有的酒，方哲文要想放倒自己必然两败俱伤：林风也是专门练的酒量。
所以三个小时之后，尽管都拼命坚持，林风和方哲文一起趴倒在桌子上睡着了。姜晓阳只喝了一点，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在看着林风和方哲文拼酒，一边感叹大学同学之间永恒的情谊。
方哲文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就在姜晓阳烦恼该怎么把这两个人弄回去的时候，方哲文的手机响了。姜晓阳拼命拍了拍方哲文，毫无反应。他只好拿起方哲文的电话，发现是一条提醒。姜晓阳犹豫了一下，也许方哲文有很重要的事，他打开了提醒。
"上衣右边口袋里有解酒药片。"
姜晓阳一愣，笑了，在方哲文身上摸了摸，把一片白色的药丸放进方哲文嘴里。
方哲文过了几分钟醒过来，发散的目光在姜晓阳脸上转了两圈，很快定格下来。方哲文和林风都喝道不省人事，看上去似乎能大睡三天三夜。
方哲文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死命用力的瞪着自己的眼睛，几乎要把他的眼睛挤出眼眶。姜晓阳特别佩服的看着方哲文，那么小的身体却带着那么巨大的力量。
"喝水吗？"
方哲文摇摇头，他有事要做，连倒水喝水的时间他都等不了了。
"走吧，我帮你把林风送回去。"
姜晓阳感激的起身，醉死的林风一个他都对付不了，两个人就更没辙了，"谢谢啊！"
"鬼扯！"方哲文轻推了一把姜晓阳，"还谢谢呢，再谢就你自个儿把林风弄回去。"
谢我吗？只有姜晓阳把林风当作自己人才会感谢，人会为自己的亲戚朋友而感谢给予他们帮助的人。
或者是......方哲文乖戾的充满血丝的眼睛眯了眯，情人。
如果说方哲文在来之前还有一点点的不确定的话，现在他已然了解了他需要知道的全部：姜晓阳喜欢林风，林风至少不讨厌姜晓阳。至于姜晓阳经历过什么痛苦，至于姜晓阳未来没有林风的生活会有多么毫无色彩，都不是方哲文关心的问题。他只知道，姜晓阳的变态同性爱恋居然还能不被他所爱的人憎恨，甚至姜晓阳还有希望得到所爱。
方哲文坚信，姜晓阳的出国和林风对他有些冷淡的态度，都是为了保护姜晓阳。这么说，多少也有点沾边的地方。
姜晓阳和方哲文合力把林风抬回宾馆，放在床上。林风的酒品很好，醉了不会大喊大叫。林风就是知道自己醉了之后只会睡觉，不会拉着别人的手告诉他自己有多压抑，他才敢喝酒。
"你还喜欢林风吧。"方哲文给林风盖上被子，突然说道。
姜晓阳呆了呆，"别人看不出来，老同学还......"方哲文的声音低下去，最后只有咝咝的气音浮在两人之间。
"......恩。"姜晓阳看见回过头的方哲文，大大的黑色瞳孔里满是真诚，姜晓阳轻轻的恩的一声，觉得有些难堪，低下头去，笑得有些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