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一把接过,才发现刘宇凡真的不是去德国也不是去留学,他去美国的原因上写着:探亲。
他把资料还给刘宇凡,看着他脸上完美到近乎虚假的笑容--
这个人,真的如他说的,和这起案子完全没有关系么?
程成走到转角,韶华早等在那了,一见他出来就问:"怎样?"
"情况不太好。"程成耷拉着头,什么疑点证据都找不到,刘宇凡的房间就完全象一个最最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到处都是游戏碟,DVD以及开封的零食和啤酒,而且--"我怀疑王婧失踪了。"
"你也别烦了,王婧还不一定真的失踪了。"韶华握着方向盘,安慰地看了程成一眼。
"恩。"程成无意识地应了一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转过头,他道,"你还有装车载电视呀?"
韶华点点头:"有时候开车出公差,无聊的时候看看新闻。"
"什么台都能收到吗?"
"怎么可能。"韶华笑,"有线台就收不到,只能收几个稳定频率的大台,看看新闻么,足够了。"
看见程成开始乱按按键,韶华一笑,把他的手拉下:"和我讲话很无聊么 ?送你回家这么点时间你还要干其他的事,也不怕伤我的心?"
程成讪笑着松手。有时候他也不知道韶华说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似乎他永远对他真诚而深情,但这种情绪却总是模糊的,带着一种神秘而捉摸不透的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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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更新了- -
第 12 章
12
车快开到程家的时候,韶华突然转过头来:"我记的好象你家能抄近路走的?"
哪呀。你上次又不是没走过,我家是死胡同。
不是吧?韶华已经开始转方向盘,我记得好象有,我们试试?
程成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转开头,看向前方。
那一幕就这样平平静静地闯进他的视线。
江律陪在一个女人身边,走在人行道上,法国梧桐的树叶轻轻飘落在二人并排的肩头上,再顺着二人的几乎融在一块的肩线滑落在地。他偶尔低头说句什么,引得身边的女人掩嘴轻笑,作势欲打。
江律是很能够逗的人开心的。虽然几乎全局的人都说江律少年深沉,但他知道,他都是被逼伪装出来的。
大学时代的江律,开朗乐观聪明幽默,永远是焦点--他眼中的焦点。然而现在,他似乎,已经逐渐要变成另一个人眼中的焦点了。
柳小梅。。。
怎么是她,又只能是她。。。
"韶华这个姐姐,似乎并没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
"巧合而已,别把人说的这么有心计。"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驳斥他的话。
车子平平稳稳地穿过并肩而行的二人,直至背道而驰。
江律没有发现他--他甚至没有朝这边看上一眼,他正抬手专心地替柳小梅拂去肩上的梧桐叶。
那片叶,绿的触目,绿的惊心。
"呵。。。真是太不小心了。"程成撇撇嘴,"案子还没结呢,怎么就和涉案人搅到一块去了--"
"程成。。。"
"也不想想多少人等着拿他的错呢。。。"
"程成。。。"
"不行,我还是得给他提个醒。"
"程成。。。"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你姐姐的,但,你知道,她的确是还没洗清嫌疑--"
"程成!"
车子在路边嘎然而止,韶华松开安全带,转身抓住程成的手臂:"你这样装着端着,有意思么?"
"你什么意思?"程成挣开他的手。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韶华吼道,"你再这样憋在心里只会走进一个死胡同永远无法逃出生天,痛苦也好,难受也罢,你总要说的出口,放的下手,才能真正地解脱,一再地把它烂在心里,假装伤口不曾存在,其实内里早已经腐烂殆尽了--你的心--"他指着他的胸口,"还能经的起你几次这样的折磨?!"
"我折磨什么了我?折磨自己有意思?"
"你就觉得挺有意思的!自虐!"
"你他吗的才觉得有意思!你以为你学过心理学就能在这剖析我?你在最没意思--"
"我没意思你暗恋别人几年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有意思?!"
"你他吗再说--"
"不好意思!"车窗边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违章停车,罚款200。"
啪的一声,一张罚单无情地贴在窗上,打断了二人非常没意思的拙劣吵嘴。
交警走后,两个人还是木着脸坐着位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韶华先偷瞟了程成一眼,过长的额发垂了下来,掩盖下的眉目并不清晰,但韶华还是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韶华伸手,用力地拍了程成的肩膀一下:"喂!"
程成突然暴笑出声,一面笑一面摇头:"你刚才说的话一点看不出你是普林斯顿毕业的,有意思没意思不好意思,哈哈哈。"
"你好到哪去?一个警察居然还被抄牌罚单,很值得骄傲么?"韶华没好气地说完,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程成居然还笑出了眼泪,很自然地就把手伸过去替他拭去,程成偏头一躲没躲过,只感觉他略带粗糙的指腹滑过自己的双眼,又转瞬即逝。
一时间,车上又是一片静默。
良久,程成哑着声音开口。
我一直都知道,他喜欢女人的,只喜欢女人。从十几岁起,他就交过女朋友,他看见漂亮女生会关注,会幻想,有自己的梦中情人--而我,把自己伪装地象他一样正常,接近他,跟着他,做他最好的朋友,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他的生活,以为只要把他包围起来,他就安全了,永远是我的了。但事实上。。。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拥有 过什么,只是,一相情愿地暗恋,还自以为这是痴情,这是守侯,这是--
"这是傻。"韶华简洁了当地下了一个总结,程成横了他一眼,却居然也没生气。
"注定无望还飞蛾扑火,你还真象--"韶华苦笑了一下,吞下了后半句话,半晌,又慢悠悠地说:"不过怪不得你,这世间有几人能做的到慧剑断情丝,若能说忘就忘,谈何情根深种--你我凡人,超不得凡,脱不了俗。"
"韶华。"程成的声音象从远处飘来,"你断了么?"
韶华沉默,而后摸出暗隔中的一只木匣,打开,抽烟,点上,一气呵成,淡青色的烟雾使他面容蒙上了一层沧桑。
"当年,不能。"他终于开口,声音有片刻的茫然停顿,"如今。。。断了。断了干净。"
"断了。。。干净?"
他点头,烟头明灭的火星在幽暗的密闭空间中滑过:"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人再怎么矫情--也总是要向前看,望前走,永不能回头。"
话无情,理却真。
程成闭上眼,他何时,也能放的这样干脆利落。
"还有一个方法能让你断的干净--"
程成睁眼,看向他。
"开始一段新的感情。"韶华眨眨眼,"眼前还有个现成的对象。"
凌志车在碰地一声撞击--或许还伴随着一声惨叫,之后,终于徐徐开动。
刚才那如梗在喉的痛,似乎因为他,而悄然减轻,因为他。。。
局里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付大海同志在距离退休还有一年零三个月的时候,升官了--
调任宣传办主任。
队里没有人庆祝。
谁都知道,这时候的临阵换将意味着什么。
如果刘宇凡和李嫣然都没有撒谎,那么在案发当晚,王婧在离开学校,到达刘家之后,整整一晚上的时间去向不明,那么她与这起凶杀案绝对脱不了干系。
然而王婧象在这个城市凭空蒸发了一样,这件造成社会话题的恶案迟迟不能定案,舆论是无形的压力。
江律从付大海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很好。
他把大家召集起来,将报纸丢在桌上,社会版一个巨大的标题"豪宅断头奇案,警方束手无策?"--"大家看到了?这还是有名头的报纸,其他的地摊小报还不知道要写成什么样。。。新头儿大概下周就会过来,那时候,只怕不能再由我说了算了,大家都要清楚,时间不多--上头要的是尽,快,结,案。"他扫视全场:"到时候依然拿不出凶手,只怕再说什么都没用,所以希望大家把所有的时间都集中到这单案子上,不要做其他无谓的事情。"
程成原本是一直站在离他最远的门边低头想事的,所以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很诧异地抬起头来,顿时觉得所有的血气直冲脑海:无谓的事情。。。说的是他。。。?
他查刘宇凡,查李嫣然,都是。。。无谓的事情?
那他和柳小梅卿卿我我就是正经事!?
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即使发生了和他也没有关系,他只是他的朋友,可江律呢?这么多天了,他见他就躲,遇他就避,到如今开口说的话竟然是这个。
小王一拉莫名,这俩人不对劲也不是第一天的了,这案子开始后没多久,两人就开始有别扭了,平日倒也没起争执,行色匆匆中即使见面了话也没几句,怎么今次--
"哥么,江律平常有多够意气你知道的,他是心情不好,你知道,付头儿一把提拔他的--"莫名拍了程成一下,程成象突然通了电一样推开莫名就向前冲,莫名拉了一把没拉住,程成已经冲到了江律的面前。
依然是那张端正的脸,只是那张脸上再没有他熟悉的温暖的笑容。
他想质问,想漫骂,可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面对江律,他在愤怒之前,感觉到的竟是绝望。
他不了解他了,曾几何时,他不再了解他了。
"你。。。什么意思?"
江律冷冷地看着他:"。。。3月21日,26日,27日,31日,4月3日,5日。。。你都在干什么?"
"干什么?"程成要抓狂了,"查案!"
"和谁?!"
"和--和--"程成突然语塞,胸膛剧烈地起伏--那几天,每一次陪在他身边的,都是韶华。
不觉中其他人已经悄然退了干净,门合上,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与他,剑拔弩张。
"你如果还记的你是个执法人员,就应该离这个危险的男人远一点,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一个热心助人的新好青年?你连查案都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你已经构成了泄密行为吗?!"
"。。。你查我?"程成反应过来了,"你怀疑我?!"
"我是叫你不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他没那么简单!"
"那你和柳小梅呢?!她还是犯罪嫌疑人呢,就算目前证据没有指向她,可一天这案子没结,她就有一天的嫌疑!"
终于。。。还是说出口了,闷在心里久到即将化脓的伤。
江律的双眼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而后一下又一点地点着头:"好。。。原来你也在怀疑我。。。但是我告诉你,柳小梅和韶华不一样--"
程成嗤笑一声:"那是你觉得--"
"至少她没有能力对我们施压,逼付头儿离任,逼我们尽快结案!"江律一拍桌子,脸几乎逼近到他的鼻尖。
"你。。。说什么?"程成脑子僵了一下,他的意思是。。。韶华施压导致付队离开?--为什么--
"你很诧异?"江律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地说,"你觉得他不是这种人?你知道三天前他已经‘帮'他的‘姐姐'向法院申请暂时接管冯嘉富的部分遗产吗?你知道,这案子没结,法院是不会批准的,所以他利用他所能掌握的一切社会舆论来向警局施压--现在,他成功了。"
程成呆了一下。
第 13 章
13
"喂,这么难得会上我这来--"一只修长的手将雕花瓷杯放在他面前,"是不是怀念我的福尔马林泡锡兰红茶?"
程成无意识地捧过杯子,一仰头喝了干净,全然忘记他座右铭的第一条:绝对不喝从张余手上直接或间接传递的任何物质。
"恩。。。病的不清。"张大法医下了病危通知书,而后在桌子的另一端翩然坐下,伸手一弹程成的额头,"小朋友,江律那鸟脾气你比我清楚,他比谁都在意你的,这回闹的这么僵,你就没想想究竟是为什么?"
程成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气。还为什么,他不就怀疑他把案子进程告诉给韶华,间接造成了付大海的离任么?随即瞪向张余--怎么这件事就传的这么广?
张余点点 头证实了他的想法:"除了清扫工人,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江律不欢而散--‘黄金搭档'完了。"
程成呻吟一声,单手覆上额头。
他心里很乱,江律说的话仿佛一直在耳边倒带,一再重复,韶华。。。干涉这单案子,是别有目的?他对他说的话,做的事,一起的笑,一起的伤。。。是不是真的只是想利用他以达到他的利益目的?
那个在海边唱"何处悲声破寂寥"的男人。。。全是演戏?
这案子。。。究竟和他有没有关系?
真凶,是谁?
王婧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他烦躁地抓起自己的头发上下左右地蹂躏,却被张余一掌拍开:"再这么着你离谢顶也不远了,烦些有的没有的做什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破案--"顿了下,他俯低身子,看着程成一字一字地说道,"记住,这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结,最关键的死结永远只有一处。"
程成抬眼看他:"最关键的死结。。。王婧?"
"找到她,案子就明朗了。"张余转而起身,替程成在杯子里又注满水,"对最关键的人--就要寻根究底。"
程成看着茶叶埂在暖色的液体里逐渐上浮,扩散,突然一点头:"明白,寻根究底--我明天--不,下午就出发,去王婧的老家--X城。"
张余眼里笑意不减:"走之前,要把茶具给我洗干净--所有的哦。"
三天后,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出现在火车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胡子拉渣,似乎脸上还能刮下一层黑灰来。他招手,拦了一辆的,钻进去说了个地名,就开始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没一会,就慢慢地摸出手机--刚一开机就嘟嘟地响个不停--十五个短信,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他瞟了一眼,犹豫了一瞬,再次关机。
门铃响的时候,程默正对着镜子无比认真地把一种诡异的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泥巴往脸上蹭,因而极其不耐烦地冲过去开了门:"管你送快递送牛奶还是送报纸,吗的做面膜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来吵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