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让人一去不复返吧,简枝雪暗忖道。
风雾山的谣言简枝雪也略有所闻,只是今日亲眼所见,还是让他好一阵後怕,如果说当时一个不慎,性命堪忧,自己就算了,如果牵连小竹一起受累,那他的罪过就真的大了......
简枝雪自个儿在那边悔恨凝思的时候,浑然不觉自己周遭业已变化,但闻风声浮动,简枝雪一个趔趄,眼前天旋地转,人忽然被一股大力给拽至一边,待回过神,方发现抓住自己的人是姬璇。
奇怪,平时看不出小师弟有这麽大的力气。
容不得他再胡思乱想,姬璇板著脸,冷冷的声音如冰块撞击般的寒冽:「别发呆,我可不想在这里给你收尸。」
姬璇一甩衣袖,蹙著眉把他拉起,简枝雪这时才发现到,方才自己站立的地方竟焦黑一片,向下凹陷的土地还飘散著浓浓黑烟,丝丝腐臭漫淫在空气中,熏人的刺鼻。
姬璇拉著他退後一步,目光复杂的望向祭台,淡淡的薄雾盘据上头,从中隐约可见两道飘渺的人影。
「三世子。」燕昊突然从旁走近,脸上依惯例挂著无谓的笑容。
「燕国师!」姬璇瞪大眼睛,声调不自觉得上扬,看看男人,又看看祭台,如果燕昊在这里的话,那麽祭台上多出的人又是谁?
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的,包裹住祭台的薄雾上方升起一团黑色的烟影,如方才攻击简枝雪的一般,黑影缓缓聚拢,如蛇般蠕动的姿态,像是锁定目标般,以雷霆之势向姬璇一行人俯冲而至,但见那黑影扫过的地方都遭腐蚀碎烂,浓郁的臭味扑鼻,令人掩嘴欲呕。
眼见那极富侵略性的黑影就要向自己驶来,姬璇单手捏诀,正待念出咒文的时候,一人影突兀的挡在自己面前,白色的衣袂飞舞,一眨眼,黑影已不复存在,四周只残留那恶臭徘回不绝。
「哈哈哈──」狂傲的笑声由远至近,宏钟般的声音彷佛能穿透人耳膜,直直击中心底深处,「云中君,我正想你什麽时候才打算出来呢。」
祭台边的薄雾缓缓散去,身影越趋清晰,姬璇眯起眼,排除适才看到的红衣男子,玉座边上,多了一挺拔高大的明黄色身影。
「......御荒者。」云中君拱手,态度不卑不亢,面对天界鼎鼎有名的大神,也不算愧对他飞仙之名。
冷哼一声,炎煌乘风而至,明黄色的衣尾飘摆,颇有君临众人之势,冷峻的面容微扬,轻蔑的样子在神似随云居主人的脸上有些违和感,却又不显突兀,他在离云中君三米远的地方停下,透意拉出的距离感,就如他本人般冷漠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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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那极富侵略性的黑影就要向自己驶来,姬璇单手捏诀,正待念出咒文的时候,一人影突兀的挡在自己面前,白色的衣袂飞舞,一眨眼,黑影已不复存在,四周只残留那恶臭徘回不绝。
「哈哈哈──」狂傲的笑声由远至近,宏钟般的声音彷佛能穿透人耳膜,直直击中心底深处,「云中君,我正想你什麽时候才打算出来呢。」
祭台边的薄雾缓缓散去,身影越趋清晰,姬璇眯起眼,排除适才看到的红衣男子,玉座边上,多了一挺拔高大的明黄色身影。
「......御荒者。」云中君拱手,态度不卑不亢,面对天界鼎鼎有名的大神,也不算愧对他飞仙之名。
冷哼一声,炎煌乘风而至,明黄色的衣尾飘摆,颇有君临众人之势,冷峻的面容微扬,轻蔑的样子在神似随云居主人的脸上有些违和感,却又不显突兀,他在离云中君三米远的地方停下,透意拉出的距离感,就如他本人般冷漠疏离。
「丰隆从未见过大神,不知御荒者为何有此说?」还是那温和的嗓音,云中君淡淡道。
「你没见过我?」充满嘲讽的声调,炎煌冷冷笑著,眼往祭台一瞥,眸中瞬间闪过的柔和彷佛只是幻觉,他捻了捻衣袖,低笑道:「那你可还记得那个人?」眼睛遥望著红衣男子,话却是对云中君说道。
云中君歪著头,状似无辜道:「丰隆不知御荒者所指为谁?」
「不知道!」炎煌微笑著重复对方的话,笑意却未达眼底,顿了顿,他忽然说了句让人不明所以的话:「已经季春了。」
云中君脸色微变,姬璇眼尖的注意到对方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眼底渐染上忧色。
「今天是......十五。」姬璇喃喃念道,眼睑微抬,一瞬间什麽都明了。
异状接踵而至,但见原本炽亮的天空如被乌云覆盖般,缓缓的袭上黑影,昏暗下来的大地,彷佛垄罩在巨兽的阴影下,逃脱无门,天空一道惊雷,倏然炸响了白色祭台,就像为某种戏曲拉开帷幕般,爆炸声震慑了所有人的神经。
炎煌兴奋的看著浓烟滚滚的祭台,像是里头有什麽稀世珍宝一样,但是姬璇和燕昊都明白,祭台上只有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
「哥哥,你听到了吧,你念念不忘的小情人已经不认得你了呢。」带著恶意的嘲笑声出自炎煌的口中,姬璇却看出他眼底那淡淡的怜惜。
闻言,云中君脸色一白,正欲开口驳斥,眼前蓦然一花,豔红的身影已出现在跟前。
「云儿。」炎煜红著眼,激动的姿态已不复方才随云居主人的冷淡,他抬起手,像是想要碰触对方,手却在伸到半空时倏地停下,脸色因挣扎而扭曲。
云中君咬咬牙,猛地一转身,朝树林飞快掠去,後者惊呼一声,长袖一展,脚下几步轻点,紧随著白衣男子离去。
「这是......」这又是演哪出,简枝雪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蹙著眉望著姬璇,期待後者能为他解惑。
姬璇现在哪有心思理他,一门心思尽是燕昊那句话,"只差一点,预言就要完成了。"预言......真的已经实现了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麽自己必须尽快行动了。
像是察觉他的心意般,燕昊握住少年的手腕,对他摇摇头,示意後者不要轻举妄动。
26
「好久不见了,役净使。」才刚决定要做那壁上观,没想到天不从人愿,又听到那奇怪的称呼,姬璇不悦的转头,出声的是良久没发话的黄衣男子。
像是没注意到姬璇不豫的脸色,炎煌踏著缓慢的步子悠悠走近,再看见少年警戒的眼神时不觉莞尔一笑。
「真的忘了我了吗,好过份喔。」话是这麽说,但炎煌脸上可没有半分伤心之意。
「......」姬璇无语。
「可惜清珞使不在,不然我们天弓四圣又能重聚了。」又是一句让人不明所以的话,炎煌只是笑笑,随即不在做任何言语。
姬璇瞪他一眼,只当他在自言自语。
「小师弟,你觉得这里......」被晾在一边的简枝雪,在沉默了良久後,突然冒出一句,那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似乎正努力压抑著什麽。
姬璇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後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看见了什麽极恐惧的东西,身体不自然的僵直,肩膀也微不可察的颤抖著。
发现青年异状的还有燕昊,仔细观察便可发觉,简枝雪瞪大的眼睛直直盯著地面,眼里的东西除了恐惧外,似乎还夹杂著深深的......愤怒。
燕昊有些意外,虽然和青年没有交情,但印象里对方除了有些迟钝迷糊外,应该是个开朗闲淡的人,如不是切身相关,以至於让他露出如此深恶痛觉的表情来。
不过这都和他没有关系,燕昊无所谓的观看眼前的混乱,不经意转头,注意到一笔直伫立的纤长身影。少年神色镇定,只是眉宇间不免还是添了点惶急,他茫然四顾,像个无助的孩子般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懊恼。
但他确实还只是个孩子啊,燕昊脑里突然浮出这句话,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燕昊颇觉不适的歪著头,因为姬璇的超龄聪慧,所以容易让人忽视他的真实年纪,进而产生一种与己平等的想法。
但是姬璇绝不是那种赢弱少年,既身为大殷国堂堂明王的三世子,他的见识与胆识也绝对超越一般人所谓的『普遍范畴』,所以无措并没有持续太久,与其什麽都不做空等,姬璇更崇尚实际行动。
「御荒者,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姬璇颌首。
「哦!」炎煌挑眉,唇角意味深长的勾起。g
姬璇就当他是答应了,耸耸肩,迳直问道:「这座庄园可是以灵脉为地基盖起的?」
炎煌闻言有点诧异,「役净使怎会有此一问?」
看对方表情姬璇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懒得再纠正称呼,姬璇背过身,沿著密林绕到祭台边,抬头瞅了眼颓倾的高大建筑,少年长吁了口气,拉起衣摆,小心翼翼的拾阶而上。
踏上顶台後,看到爆炸後依然完好如初的玉座,心下的猜测便又肯定几分,姬璇探头,从台顶能一窥整个庄园的面貌。
上重象天;布九星,中重象人;开八门,下重象地;布八卦,以镇八方,随冬夏二至;立阴阳二遁,一顺一逆,以布三奇六仪也。
果然如他所想,整座宅子依奇门遁甲之术,东有伤门、南开死门、西有杜门、北开生门,阴阳纵横,一煞一惊,好一个罗生门,姬璇倒抽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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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头往下看,庄园呈五角状,藏在密林中的祭台高据中央,隐约可见坐落林边的房舍,屋宇上的琉璃砖在暗夜中射出柔和的光茫,星星点点,织成一面细致的大网,彷佛再下一刻便会朝己吞噬而去。
微蹙眉峰,少年面沉如水,这是五煞中的嗜魂阵,怪不得方才石碑上的结界会如此易解,这不正是个勾人的饵,就等著羊入虎口。
姬璇想起青年适才严峻的表情,这才释怀,他想到曾听师父提起,有关於简枝雪的体质。
现在是片刻都不能放松,姬璇敛眸,衣袖一摆,凭空一股清烟缭绕,就在少年欲下指令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叫喊划破天际。
「炎煜──」声音从林中传来,姬璇认出这是云中君的声音。
姬璇一行人飞快的往声音方向跑去,好容易找到两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声音的主人一反平时的温和淡雅,双膝跪在地上,不复素来的乾净整洁,白衣上沾染泥污,发丝散乱,其狼狈惊惶之态连姬璇都吓了一跳。
「发生什麽事了?」姬璇蹙眉。
眼前的景色很熟悉,姬璇探头四望,不经意的瞥见一抹白色的石影,待走近细看,「呜......」少年轻呼一声,眉头霎时拧得更紧。
斑驳的石面,深隽的刻痕,又是那个石碑。
斜睨了当时的同行者一眼,後者蛮不在乎的耸耸肩,细长的眼里有著少年看不懂的东西,不答反问道:「怎麽样,三世子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姬璇愣了愣,半晌方了解对方的意思,他呆呆的看了看倒在云中君怀里的炎煜,对方一动不动,紧密的眼帘犹在瑟瑟发抖,看得出来男子即使在昏睡中也承受著极大的痛苦。
燕昊笑了笑,走上前毫不客气的把炎煜拉起来,丢到炎煌怀里,拍了拍手,他冷声道:「该结束了吧,御荒者。」
「看来是没办法了呢。」炎煌苦笑,抱紧自家兄长。
紧接著,炎煌右手泛出一抹淡淡的蓝光,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徒手插进炎煜的胸口,後者在瞬间抖瑟了下,双唇紧抿,从嘴角流下一丝艳红。
把炎煜揽在怀里,炎煌面无表情的抽出手,看著手中物怔怔出神。
「这是......」姬璇倒抽了口气,想到什麽,赶紧转过头,果然看见简枝雪青白著脸,勉强站立的身姿摇摇欲墬,彷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虚弱样子。
暗暗叹了口气,看了旁边的小竹一眼,男孩当即会意,拉著简枝雪的手离开这里。
不能怪简枝雪胆小,看到这种东西,姬璇也有种想撞树昏倒的冲动。
「紫焰......」炎煌喃喃,他的右手爬满暗紫色的稠状液体,颗颗像是蕨类植物的孢子散布其中,缠绕其上的藤蔓卷了他半个手臂,一朵碗口大的黑色花苞绽放其中,野豔,却也诡谲,花苞像是回应男子的话般,张著大大的花瓣轻轻蠕动,细微的振动似人类的吐息,不过片刻,像是耗尽生命立般,从花蕊开始至枝蔓,摊软为一堆花泥。
这种东西,竟然是从御瘟者体内取出,姬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直觉得胃部翻搅,面色惨白一片。
「紫焰明兰,这可是万中无一的稀有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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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焰明兰,这可是万中无一的稀有种呢。」炎煌神色如常,甚至可说是得意洋洋,弹了弹衣袖,明黄色的衣袍又亮丽如新,他打开右掌,一圆润粉净的紫色小珠静静躺在里面。
看了姬璇一眼,又是那高深莫测得讨厌微笑,他把珠子塞进姬璇手里,「送给你吧,役净使。」
被炎煌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姬璇看著掌中小巧可爱的圆珠,想起适才看到的恶心景象,一时间有些懵了,不自觉得,他手紧掌中的紫珠,刹那间天摇地动──
天空开始剥落,像被人打碎的琉璃珠子,只馀空无,远处能听见祭台崩落的声音,"碰-啷-"好大的声响,姬璇彷佛能看见那曾经巍峨庄严的高台粉碎的样子,心里不知道为什麽有些发紧,连带的树林外的庄园也土崩瓦解,那些的雕楼玉砌不再,脚下震动,姬璇只得扶住旁边的树木才能稳住身子。
慌乱中姬璇没注意到,手中的珠子隐隐泛著光,直到高温赤烫了手心,再也握不住时,少年方摊开手掌。
一道光茫蓦地从掌中射出,被炽亮的紫珠刺得睁不开眼睛,姬璇眯起眼,看到陆陆续续,几道大小不一的光球自珠身上渗出,光球飞上天际,眨眼便飞出了宅邸。
姬璇凝神细看,紫珠的颜色越发黯淡,一颗、两颗......当珠子的颜色完全黯淡下来的时候,少年眼波里的平静也被惊慌所取代──
□□□自□由□自□在□□□
「!」姬璇直起身子,胸口因为喘气而上下起伏著,抬手抹掉额上渗出的冷汗,侧身看看窗外,天空还是暗著,又是在下半夜惊醒过来。
身前突然横过一只握著茶杯的手,姬璇接过後,微笑的看了眼手的主人。
「又梦到从前的事了。」男人剑眉朗目,冠玉似的脸蛋在烛火下褶褶生辉。
姬璇微微点头,就著杯沿清抿一口茶水,茶是酉时的时候泡的,现在都四更天了,茶水也早已经凉了,虽不能暖身,用来醒神倒也是不错。
捧著粗瓷茶碗,姬璇一时有些恍惚,都是六年前的事了。
当年的事告一段落後,便和二师兄与小竹分道扬镳,这几年来也无所联系,至於燕昊不提也罢,自然是回卫国去了。然而自己的任务却还未结束,事後一个月,他收到母亲捎来的家书,信上寥寥几笔,看得出写得匆忙,道是父亲已醒,勿念,还有催促自己回家等云云。
──然而二哥却还是不知所踪。
那时随云居布置的嗜魂阵,便是要供养那朵紫焰明兰,然而当阵式毁去,被释放的生灵里却独独没有自己的二哥,这说明什麽,是说哥哥并没有来到风雾山?
预言确实是实现了,与自己的卜卦也大致相同,却不尽完美,似乎有些琐碎被自己忽略,却怎麽也想不起来。
「紫焰,你说......这回能找到吗?」带著预言中的"邪崇"四处云游,甚至与之商讨对策似乎已是一种习惯,却是当时想都没想过的事。
後者半晌无声,就在姬璇以为对方不打算回答时,黑暗中传来男人冰冷无起伏的声音:「别想这麽多,快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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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离开客栈後,两人走在崇京的街道上,享受晨风的凉意,崇京为卫国现今的首都,自上一任卫君逝去後,现任卫王大刀阔斧,在短短几年内肃清朝野,把首都自偏北的淋洲迁都至崇安来,并改名为崇京,从商贩往来和京城的繁荣程度上来看,卫国的一日千里不是没有道理的。
天尚未透亮,夹杂著湿气的和风拂过脸颊,阵阵桂香沁鼻,令人精神一振,姬璇不疾不徐的行走,閒散的目光略过一家家正欲摆出早市的店摊,突然注意到什麽,姬璇脚步一顿,回过头,才发现应该跟在身後的人不知何时竟落後自己一大截。
「怎麽了吗?」走到男人身边,姬璇问道。
男人没有看自己,视线专注在後方几个赶集的大汉上,良久,才听到两个字:「饿了。」
「嗯?」姬璇半晌没反应过来,在听到头上传来可疑的"咕噜"声的时候,已从少年变成青年的脸顿时黑了一半,「不准吃人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