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胡地红花会————梵花若烬

作者:梵花若烬  录入:03-20

"弓箭手,放火箭,烧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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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铁花一听到风月鸣的命令,飞快地将化装成李寻欢的一点红挡在身後,而楚留香则抱著一点红模样的李寻欢动也不动。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他真想大笑出声,杀了他也不会想到,有生之年居然会看到楚留香将一点红抱在怀里,此情此景,真真是太匪夷所思。
风二小姐眯起眼,等不及想看到楚留香被火烧死的惨状,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女人的仇恨之心从来都比男人更为持久,更何况是由爱转恨的女人。可惜她的等待还在继续,因为风月鸣的命令下达後,满船的弓箭手虽然将箭对准了楚留香等人,却并未发射。
"你们还在等什麽?快放箭。"风二小姐不耐烦的催促。
"他们在等我的命令。"一个头戴金冠,满身绫罗绸缎,比金牙小少爷更加像暴发户的年轻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他好像将全天下的财富都穿在身上,珠光宝气,金光闪闪,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就算是千里独行的江洋大盗也不会打他的主意,因为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鸷鹰,凌厉非常。
一听到他的声音,胡铁花的眼睛亮了起来,要不是顾及身後受了伤了一点红,肯定会马上冲过去,跟他拳来脚往的表示下友好,但现在却只能放声欢呼,"死公鸡,你怎麽来了?"
楚留香的目中也不免添上一抹温暖之色,望著来人淡淡道,"你来了。"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像是早就算准了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半点也不惊讶。
苏蓉蓉一看到来人,面色立刻变得惨白,望向对面的目光充满不甘与浓浓的恨意。扶在船桅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深深陷入,指甲根根断掉,都无知无觉。
"你是什麽人?怎麽会在我们船上?"风二小姐尖叫。
"据传香帅左有飞雁,右有彩蝶,笑傲江湖,纵横天下。香帅,彩蝶既在,飞雁又怎会不来?"木公子冷冰冰地道出男子的来历,语气平板得一如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起伏。
"居然还有人记得在下。"姬冰雁虽在开怀大笑,但是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内,锐利如故。
风月鸣见形势不对,身形一动,往船边掠去,居然连女儿都不顾了。
他一动,木公子也动了,朝著相反的方向掠去。但他们二人身形方动,便看到漫天箭影。
"风庄主的巧思妙计在下佩服得紧,万箭齐发之时,连苍蝇也飞不出去一只。"姬冰雁的语气很平静,但任何人都听出他话中的冷酷之意。
风月鸣和木公子乖乖收住脚步,再也不敢乱动分毫。这箭阵是用来对付轻功天下无双的楚留香,个中威力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好了好了,死公鸡,这帮人听你的就好了,快些扔些水囊过来,给我们解解渴,我都快干得冒烟了。"危机一解,胡铁花马上急不可耐地叫起来。
姬冰雁一扬手,几个黑影挟著劲风往这边飞来,楚留香手略动,接住他扔过来的水囊,不多不少正好六个。
"来,你快喝。"叫得最厉害的是胡铁花,接到水囊後第一件事却先送到一点红嘴边。
"我自已来。"一点红夺过水囊。
胡铁花见他开始喝水,自己也拔开盖子,牛饮起来。
楚留香等人也是抱著各自的水囊,喝个不停。
"你这个贱人,还说此计必定成功,还不是功败垂成。"木公子突然一掌掴向苏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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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一个大著肚子的女人,算什麽男人!"胡铁花暴跳如雷地跳将起来,准备过去把木公子打得满地找牙,再也不敢动苏蓉蓉一根手指头。但脚还没迈出去,便被一点红拽住,"这事轮不到你管,交给楚留香。"
胡铁花往楚留香那边瞧去,他的面色也变了,但更激动的却是李寻欢,"她怀孕了,你还打她!你还是不是人?乌龟王八蛋!"一拉楚留香,"快点过去,把他打得连爹妈都不认识。"
"李寻欢,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吃你那套。"苏蓉蓉的捂著被打的左脸狠狠地瞪了李寻欢一眼,再转向木公子时居然面带笑意,好像半点也不生气,温婉可人地道,"相公,你无需著急,楚留香最是假仁假义,号称手下从不妄杀一人,所以,绝对不会杀我们的。是不是啊,楚香帅?"
李寻欢在苏蓉蓉喝斥他的时候愣住,拉扯楚留香的动作停了两秒,然後缓缓抬起头,对他道,"我们过去帮蓉蓉吧。"语气平静,神情倔强,但是楚留香还是从他紧咬的下唇看出,一些些委屈。
平生第一次,他不想怜香惜玉,即使那个女人是相伴多年的苏蓉蓉。但是,他还是温柔地笑,抱起李寻欢,柔声道,"好。"
如果说天下间没有女子能挡得住楚留香一笑的话,那麽他这一笑,连男子都无法抵挡,在场诸人都为他笑容中流露出的柔情而动容。
五丈的距离对於以轻功名闻天下的楚留香而言,只是腾空一跃而已,就算怀中多了一个人,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优雅身姿,行云流水般自如的落到大船上,与姬冰雁并排而立,距苏蓉蓉和木公子只有三步之遥。
"放他们走吧。"楚留香对姬冰雁说。
姬冰雁什麽也没说,只是略抬起左手,马上,就有手下之人放了两艘小船下水。
风月鸣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那两艘小船,上面甚至还准备了一些食水和粮食,难道楚留香真的肯放他们走?
"楚某一向言出必行,风庄主尽可安心离去。"楚留香甚至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五抱著金牙少爷,第一个冲上小船。接著是风月鸣和风二小姐。
"相公,你来扶我一把。"苏蓉蓉对木公子伸出手,十指纤纤,晶莹如玉,不知是因为月色,抑或是湖水反光,她指尖上所绘之蔻丹好似活了一般,在美丽柔弱的指尖跳动。
木公子迟疑了一下,望著她如花的笑靥,向前迈了一步,一手接住苏蓉蓉递出的手,一手扶在她臃肿的腰间,"走罢。"
罢字还在齿间,木公子的身子突然僵硬,好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脸上再不是任何表情都没有,而是震惊非常,"你......"
"哈哈哈......"苏蓉蓉像断钱的风筝般飞出去,落到船尾,但笑声一直未停,充满得意与怨恨,"相公,我这一刀捅得你可舒服?"
"蓉蓉!"李寻欢和胡铁花同时惊叫出声,也同时被不同的人按住。
"说了叫你别动。"这是一点红。
"你乖乖地呆在这里,不要乱跑。"这是楚留香。把李寻欢往姬冰雁身边一推,飞一般的掠到船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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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蓉蓉还在发出哈哈的声音,但是,李寻欢却仿佛觉得,听到的是悲怆的哭声。就像从前看到奇形怪状的娃娃鱼,发出孩童般哭声时,那种不寒而栗一模一样。
"你以为在我指上搽上这见鬼的蔻丹,烙上属於你的印记,就是你的人了吗?作梦!"苏蓉蓉的声音突转凄厉,同时,十点鲜血飞了出来,落在了甲板上。
"蓉蓉,你这是何苦。"楚留香深深叹息。
李寻欢注目看去,居然是十片血淋淋的指甲,大骇,再也顾不得楚留香的吩咐,往船尾跑去,但堪堪跑到可以看到倒地的苏蓉蓉和跪在她身旁的楚留香的地方,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姬冰雁强而有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让他寸步难行。
李寻欢无需回头,便知道这胡铁花嘴里的死公鸡必定是一幅坚定不移,冷漠刚硬的表情。在这里,这个书中的世界里,就算什麽事都变了,什麽人都变了,可是姬冰雁却还是姬冰雁,冷硬如故。
"你不要再拉著我,否则我要翻脸了。"胡铁花急得连连跺脚,甲板都快被他跺穿,咚咚地发出重重的声响。
"翻脸?"一点红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怎麽翻脸。"唰的一声拔出黝黑的长剑,抵在胡铁花颈边,"你倒是翻啊。"
胡铁花脸色铁青,不管不顾地大力往前撞去,要不是一点红身负天下第一快剑之名,出剑与收剑一般快,只这一下,就足以要了胡铁花的小命。但是,剑锋还是在他颈上划上一道伤口,汩汩的流出鲜血。
"好,你去,去了就不要回来。"现在换一点红跺脚,为了那个狠毒的死女人,居然连命都不要,好,好得很。
胡铁花大喜过望,顾不得喉间的伤口,往对面的大船冲过去。但刚冲到船头,却不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过来。只见一点红纤细瘦削的身影站在甲板上,脸在月色下纸一般的白,恨恨地瞪著他,扁玉般的齿将樱红的唇咬得紧紧的,怒中带俏,再加上唇边的一抹血迹,看在胡铁花眼里,居然觉得他是如此的楚楚可怜,哪里有一点刚才拔剑相向的狠态,心下怜意大生。
迈著大步走回来,打横抱起一点红,带著一些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出的小心翼翼,"我们一起过去,这样,就不用回来了。" 粗犷豪放的脸笑成了一朵灿烂的太阳花,虽不及楚留香方才的魅力逼人,却更加的热情。
一点红转怒为喜,"呆子。"
李红袖和宋甜儿从厅内奔出,一人手执一条如云彩带。她们轻功略逊,若不借助外力,无法渡船,故取了从前悬於梁上的彩带,一左一右,将胡铁花和一点红夹在中间,四人一起落於大船之上。
其时,苏蓉蓉已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让胡铁花等人忧心不已,足都没立稳,便往船尾奔去。方奔出两步,却看到楚留香当前从船尾暗处走出。
"老臭虫,蓉蓉怎麽样了?"胡铁花不敢问是不是死了,不管她做了多少错事,可是在他心中,却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身著黄衣的仙女,手抚鬓角,对他盈盈而笑的样子,那一年,她若春花,美貌无双。
楚留香连眼尾都没有瞟向他,直直向船头行去。
"李寻欢,你说。"胡铁花见从楚留香嘴里问不出什麽,一把冲到李寻欢面前,灼热的气息喷了他一脸。
"我只看到,蓉蓉她......流了很多血。"李寻欢的脸色居然比一点红还白,双眼无神地望住前方,躺在血泊中的苏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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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铁花大惊失色,便待上前,忽然肩上多了一只手。
"让甜儿和红袖去吧。"
如若不是姬冰雁实在按得太大力,胡铁花又要跳脚,为什麽人人都要拦上一拦,难道他真就这麽好欺负?
"你若是女子,我绝不拦你。"姬冰雁仿似知道胡铁花心中所想,淡淡道。
胡铁花望著苏蓉蓉身下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迹,方恍然大悟,随之涌上的是熊熊怒火,好你个木公子,人家说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你连个畜牲都不如吗?放下一点红,气冲冲地往木公子所躺之处冲去,怒目圆睁,嘴里叫嚣著,"这回要不把你的头打爆,我就不姓胡。"举在半空的拳头还未落下,却被木公子的惨状惊得愣在当场。
浓黑的污血从木公子的眼耳口鼻不停涌出,在灰败的面上四处横溢,而且发出令人作呕的刺鼻臭味。曈孔发出怪异的绿光,惊人的亮,像是刚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狰狞凄厉。
"你中毒了!"胡铁花惊叫。
"那......贱人......死了没?"木公子每说一个字,便有一大团浓黑的污黑从他嘴里喷出,可是他却不管不顾,只是挣扎著抬起手,抓住胡铁花,紧紧的抓住,用尽残余的所有力气去抓住,然後更多的黑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污了胡铁花青色的衣角。
一道乌黑的光闪过,黑得像要溶入到木公子身上那些无边无际,永无止尽的黑血里一般,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的有光闪过,还是一眨眼的错觉。但是胡铁花却知道,绝不是错觉。
因为,那截被木公子拽住的衣角断了。
木公子带著弥漫全身的黑血,手里兀自抓著断掉的衣角不撒手,嘴唇几度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怀著不知苏蓉蓉生死的不甘,不情不愿的死去,眼未闭,嘴未合。
胡铁花这一生,不知见过多少人死在他面前,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的死,让他觉得寒彻心肺,像是有人硬生生地将他的胸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後塞了一大把雪进来,不停地塞,不停地塞,塞雪的动作没有一刻停止,寒意也没有一刻停止。
马上,就有人上前把木公子的尸体收走,同时一并把甲板上那些红的黑的混合的污血,清洗得干干净净。
"如若木公子知道今天会落到如此收场,恐怕当日不会趁人之危。"姬冰雁待一切都清理完毕後,方缓缓地走过来,把手中的李寻欢交还给楚留香。
"他......"胡铁花感觉有一肚的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说了一个他字便停住。实在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快了,让他措手不及。
"当时苏蓉蓉离开你们後,便找上月鸣山庄,声称她有办法可以除掉楚留香。以她跟你们一贯的关系,风月鸣等人自是不相信,将她赶了出去。後来,月鸣山庄日渐萧条,门下弟子跑得就剩下木公子一个,风月鸣气愤难耐之下,又找到苏蓉蓉,双方才一拍即合,只是需要苏蓉蓉嫁给木公子,以明其志。由今晚看来,苏蓉蓉想必是极不愿意嫁的,只是,太过於恨你了。"姬冰雁将视线转向楚留香。
楚留香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异常动人的眼眸中流露出些微的痛楚之色,笑容仍在嘴边,隐带涩意。他没想到,原来温柔对於他不爱的女子,比粗暴更伤害人,他宁愿,从来没有温柔的对待过苏蓉蓉,让她误会,让她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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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姬冰雁的解说下,胡铁花终於弄清了整件事。
原来在二个月前,姬冰雁受楚留香所托,调查苏蓉蓉离开他们後的行踪。在江湖上,是没有永远的秘密的,何况他们又拉拢了金牙少爷去招兵买马,於是,姬冰雁便顺水推舟的跟著他们一起,来到了海上。
"只是,我怎麽也没想到,名满江湖的无花,居然也会被他们拉拢。"姬冰雁扯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而那笑意依旧没有到达眼底,只是浅浅的停留在唇角。
胡铁花发现,平时惜字如金的姬冰雁今晚一反常态的特别多话,或许在苏蓉蓉的悲惨遭遇下,谁都无法无动於衷,即使冷漠如他。黯淡无光的眼眸重新焕发出熠熠光芒。同时,胸腔中也涌起融融暖意,冲走了因苏蓉蓉而起的丝丝凉意,这便是胡铁花,冲动而可爱的胡铁花,因朋友而消沈,也因朋友而欣喜振奋。
"你可不用瞧楚留香,无花的真面目可不是他揭穿的。"一点红幸灾乐祸的。
"哦?"姬冰雁如鹰的目光从一点红面上扫过,"不是他,难道是你?"
"恐怕你猜破脑袋也猜不出来,这个聪明人是谁。"
"肯定不会是这只笨蝴蝶,否则刚才他的嘴不会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哪有。"胡铁花一跳三尺高,刚才他只是小小的惊了下,呆了下,哪有像姬冰雁所说的那麽夸张。
楚留香也不免微笑起来,但那笑容里还带著一点挥之不去的苦涩。他何尝没有看出姬冰雁和一点红是为了驱散船上低迷的气氛,故意为之?
"那麽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姬冰雁笃定的目光落到一直垂首不语的李寻欢身上。
"铁公鸡,这次你肯定错了。"胡铁花得意地笑,别人他不敢打包票,可是小笨蛋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可是,当他笑了两声後,发现一点红居然没有反驳,便再也笑不出来了,不敢置信地指著李寻欢,"难道......难道真是你?!这不可能,不可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所以说,这世上没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妙僧不妙,小笨蛋不笨。"一点红悠然道。
"可是,你是怎麽会知道无花会阵前倒戈?"胡铁花怎麽也不愿意相信连小笨蛋都变得这麽聪明,而自己还傻傻的搞不清楚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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