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样?"
"您放心,守夜的侍卫已经睡著了,臣果然没有看错,那花的确是合欢花,草也正是灯心草,再加上鱼汤里的料,不到明日辰时正,是不会醒来的。"
"那就好。翠微也是,说很喜欢我送的花,闻了很久,现在已经完全叫不醒了。锺太医,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注:灯心草啊合欢花啊都是随便拿来用的,印象中好像都有点安神助眠的功效吧,不过完全不了解。什麽花瓣易落啊长在崖边了完全是捏造的,估计开花时节也不对的吧,呵呵,没办法,所谓剧情需要啊......
十一 追逃
穿梭在密林之中,与其说是锺太医带走了万俟玥,不如说是万俟玥带著锺太医走。玮王传来的所谓破阵之法,刚走到一半变失了作用。没有人想到,这竟然是一个不对称的阵法。而万俟玥又不愿意老实坐在原地等接应,拉著锺太医也不管什麽阵法不阵法的就直接往前冲了。
而神奇的是,在这样的横冲直撞下,竟然能比前半段更快走完转眼就快到了山下约定的地点。锺太医开始局促起来,正在脑中组织著怎样的说辞,万俟玥打断他道:"原来下山这麽容易,锺太医还那话吓我,这林子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啊,比御花园後头的竹林好走多了。"
"是臣愚顿。"锺太医不知道还能说什麽。突然想到,即使现在的万俟玥只如同一个稚龄儿童,他也是个异常聪明的孩子。而且,由此看来,他虽然失去部分记忆,却没有忘记很多技能。如果......
锺太医猛然停住脚步,而万俟玥已经走在前面十几步的距离了,回头朝他喊:"看到前面有人,我去问问这里是哪里,附近都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没等他回答,万俟玥已经跑到前面不见人影了。锺太医看看天边微亮的光,估计刚到卯时。这个时候,山里怎麽会有人,除了......玮王的人。
拖著几乎虚脱的身体快步朝前跑去,锺太医刚巧看到一名黑衣人一个手刀击向万俟玥後颈,还来不及张口,他已经倒在了黑衣人手上。
"是程叔佶程大人麽?我等奉玮王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自□由□自□在□□□
城外,飞驰的马车,一路颠簸著。
锺太医,也就是程叔佶小心地将万俟玥护在怀里,却抵不过这剧烈的震动。纵然万俟玥仍然没有意识,但紧皱的眉头和不安的躯体反应让程叔佶知道他很不舒服。
玮王所派来的人是几个江湖上的人,看万俟玥的态度就如同看货物一般。点了他浑身的穴道不够,还要拿绳子捆了。在城内怕惹是生非,程叔佶也不便说什麽。可这一路下来,万俟玥的细皮嫩肉上已经出现了泛紫的勒痕。於是一到了无人的小路,程叔佶就严正地提出要给万俟玥松绑。
来人也知道万俟玥身份非同一般,於玮王大有用处,但更不敢放松警惕。程叔佶争论半天,最後终於答应松绑,却不肯解开穴道。
程叔佶恐万俟玥醒来的时候会全身麻木,一只手护著他,一只手轻轻地揉著他的手脚和颈背。而逐渐地,万俟玥也放松了下来。已经过了该醒来的时间,万俟玥却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似乎是......睡得正香。
"太上皇,太上皇。"程叔佶本来只是轻声唤著,後来改成边喊边推了,"太上皇,该醒了,吃点东西吧。"
万俟玥终於缓缓地睁开眼睛,又极其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此时穴道也已经解开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里,我们要去哪里?"
"太上皇的兄长玮王和璟王殿下想见您,所以派人来接。现在,我们正要去徐州。"程叔佶终於可以舒展下自己的四肢了,但已是麻木没有知觉了。努力够到外头丢进来的一个油纸包,颤颤巍巍地打开,递给万俟玥道:"已经一天了,您先吃点东西吧。"
万俟玥敏捷地接住了被程叔佶抖落的一个馒头,拿在手上并不急著吃。另一只手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张望,奇道:"已经一天了麽,真的,天都已经黑了。锺太医,我们出来这麽久,舒沁还有翠微他们不会担心吧?"
"太上皇放心,您安全到达之後,玮王会送书信给皇上向他告知您的下落。"
"是这样吗,那就好。玮王和璟王,是我的三皇兄和大皇兄吗?真的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现在,不知道他们都是什麽样子了,应该都不是我印象中的那样了吧。"万俟玥马上将舒沁等人抛在脑後,兴致勃勃地开始想象"许久未见"皇兄们的模样。
看著万俟玥全副信任和认真思考的样子,程叔佶心有不忍。而当万俟玥那清澈纯净的眼神无意间从他脸上滑过的时候,他竟不敢直视,心虚地低下头,然後,忍不住又略带犹豫地开了口:"太上皇,其实臣......"
话说到一半,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程大人,十里外发现追兵,我们必须连夜赶路。"
程叔佶看看面有不解的万俟玥,转身拖著依然酸痛的腿下了马车。
又是一番争论,连夜赶路已是不可避免,他们终於答应,不再束缚万俟玥。程叔佶再次在颠簸中抱著熟睡的万俟玥,轻道一句:"是臣对不起您。"
"啪──"舒沁一掌击碎手边一张茶几,但茶几旁边花架上万俟玥喜爱的花瓶却是丝毫无损。
四周一片安静,刚领了罚的两个守夜侍卫尽管头上不断冒出虚汗,却不喘一声大气。普通的宫女,是已经被吓得快要忘记怎麽呼吸了。
瞎子也能看得出,舒沁生气,非常非常地生气。别人当然分不出这其中有多少是舒沁对著自己在生气,只是本能地,害怕著。
屋内的气氛一直这麽持续著,没有人敢招惹这个时候的舒沁。而舒沁,狠罚了两个侍卫之後,也在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为什麽,昨天明明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却没有细查下去。不,昨天他应该留下来的,陪著玥,这样他们也不可能得手。是的,怪他,都怪他......
"皇上。"也只有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只能硬著头皮引起舒沁的注意。
"说。"
"回皇上,属下赶到锺府时,其家眷已经全部被人接走。屋内东西都收拾干净,估计是早有准备。"
舒沁沈默不语,转向下一个人。
"属下已通知各城门封锁全城,城内的搜索也已经展开,目前尚未发现疑似太上皇或锺太医的人。"
"继续搜查,但是千万不能走漏风声,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纵使脸色依然不好,舒沁终於挥挥手让人所有人退下。一个人坐在万俟玥的房间里,舒沁松开紧握的手,已是满手的鲜血。
短暂的软弱之後,舒沁起身坚定地走向门口。不管万俟玥现在在哪,他一定会找到他。
打开门看见的是满身疲惫一脸自责地从外回来的翠微。她是第一个发现万俟玥不见的人,立刻派人通知舒沁,自己却是马上就去追查。
"找到了麽?"这样问著,舒沁自己也知道希望不大。
摇摇头,翠微虚弱地靠著墙,不甘地自语著:"怎麽可能,那香味我不会认错的,怎麽可能是条死路......"
"你说什麽,什麽香味?!"舒沁突然激动起来。
"给太上皇用的熏香啊。因为在山上我怕有虫豸,所以特意调制了特别的熏香,可是一路找去只走到一条死路......"
"往哪个方向去的?"
"北面的山坡。"
"好,翠微,你还有那种熏香吗?全部拿出来,我马上派人牵猎狗过来。人找不到,狗总能嗅到了吧。"
十二 参商
有了香味的线索,在加上本来就特意训练过的猎狗,万俟玥等人的去向终於有了线索。舒沁非常确定这必定是玮王的手笔,不过对外却不能宣扬,不能派官兵追捕,也不信任於晋毅,只能亲自带著自己的心腹手下一路追捕。
不过,带走万俟玥的江湖人也非寻常人,自从发现了追兵,便不断地更改方向,走的路也越来越崎岖,专挑山间不是路的地方走。舒沁看到那一道道扭曲的车轮印子,心疼著坐在上头的万俟玥该受了多大的罪。
终於,在第二天的清晨,迎著山谷中的第一缕日光,舒沁找到了那辆马车。确切地说,是看到了它。因为那辆马车已经摔在了谷底不成样子,若不是舒沁的眼力,普通人也根本分不出来它原本到底是什麽。
忠实的猎犬还在对著谷底狂吠。舒沁静默了会,竟神色照常地带队回去,也没有再派大批人马去追查,只令两个善於轻功和伪装的暗中跟著,混进璟王军中观察情况。
真的,不用救出太上皇吗?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却不敢问出口。
舒沁的心中自然是有答案的。被熏香的不过是玥的衣服不是玥本人,舒沁早该想到的,却追了一件衣服这麽一路,甚至错过了救回玥的最好时机。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舒沁。
只要一遇上万俟玥的事,舒沁便会失常。自己也早已经认识到这一点,却总是情不自禁。回想起他这一路走来,舒沁有的时候也会後怕。若不是万俟珅太过自负,以舒沁那般的易受玥的影响,是不可能赢得这场争斗。
现在万俟玥远离了他,舒沁反而静下心来思考著。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带走玥的人并不想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只是急於脱身,说明玮王并不想伤害玥,相反,更会保护他。那麽这样,就玥个人来说,只要舒沁不再派人,他就是安全的。
剩下的,便是万俟玮和舒沁之间的战争了。已经输掉了玥,舒沁清醒地认识到绝对不能让万俟玮看出玥对他有多大的影响力。事已至此,万俟玮当然不会放过利用万俟玥失亿症的好机会,而且毕竟对万俟玥来说,万俟玮也是出现在记忆里的亲兄长。
这都不能怪玥,这一次,本来就该由他来守护万俟玥。是他自己疏忽了,所以,该由自己来解决。
不知为什麽,明知道可能会输,舒沁也很想赌一赌他在如今的玥心中的地位。
万俟玮,你就好好照顾好玥,等著我吧。
一路策马狂奔回到宫中,舒沁还是误了早朝。
正愁会不会传出什麽流言来,太监来报说是舒翎舒相打点好了一切。知子莫如父,毕竟也是十几年的"父子",舒翎一听说舒沁出城便赶到宫中为他想好借口并处理公事了。
舒沁迅速换好龙袍,听著太监讲述这一日宫中的事情,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舒相还在宫内吗?"
"回皇上,舒相刚刚是往御史台的方向去了,不到一柱香的时辰,估计还没有离宫。"
"快宣──慢著,朕自己过去。"
舒沁看到舒翎时周围再无闲杂人等,颇为满意,将称呼又变回了"父亲"。
"皇上有何吩咐?"知道舒沁必是有事要以舒子贺的身份相托,舒翎问得直接。
"父亲大人言重了。事关玥,想请子贺公子重出江湖,教导我那些手下......"
"锺太医,来,喝口水吧。"万俟玥小心翼翼地扶起程叔佶,将水壶送到他嘴边。
程叔佶张开嘴,却是在说"老臣不敢""太上皇屈尊"之类的话,结果车子一个颠簸呛到了水,一阵猛烈的咳嗽。万俟玥连忙扶住他轻拍他的背顺气,又让程叔佶一阵感慨,竟不禁老泪纵横。
"太上皇,是老臣对不起您......"看著面前一身布衣已经明显瘦削的万俟玥,程叔佶激动半天却只崩出这一句话来。
发现追兵後不久,那些人便发现了万俟玥身上衣服的味道。几乎是蛮横无理地逼万俟玥换上粗制布衣,又不知从哪里搞来了辆并不起眼的小驴车,继续没日没夜地赶路。走的路却是越来越艰辛,尽是没有人烟的小道,吃的方面更不用提了。
一开始,程叔佶还是尽力护著万俟玥,但毕竟年事已高,这几日奔波下来,很快便累倒了。倒是万俟玥年轻,反而由他在照顾程叔佶了。
程叔佶心里更是不知何滋味,这日趁著外头的人暂时离开,悄声问道:"太上皇有没有什麽话想问老臣的?"
比如,为什麽锺太医会被称作程大人;比如,为什麽请人作客会是这样的待遇;比如,为什麽後头不断地出现追兵?还有,皇上对此又是如何反应的,玮王的目的,又到底是什麽?
程叔佶在自己心里设想了无数的问题,也不曾考虑到自己是否能够回答,只是希望万俟玥这样问他。
没想到的是,万俟玥一脸迷惘地看著他,似乎不知道该问什麽好。程叔佶相信他就算是失亿失智也不至於看不出这一切的不对劲,然後万俟玥慢慢开了口:"如果你想要我问的是你的名字,我倒真觉得奇怪呢。我明明记得,你是程太医的,虽然的确和原来长得不太一样了,但是我记得你。我一直想不通为什麽大家都要叫你锺太医。"
"太上皇,您,您还记得老臣?"程叔佶的声音有些颤抖。
"恩当然了,你是专门为我母妃看病的太医啊,我当然记得。我记得很多东西的,可是宫里真的变了好多哦。母妃死了,我变成了太上皇,程太医变成了锺太医......我真不晓得为什麽会这样。外面,终於有人叫你程大人了,证明我没有记错。我想,这次出来,我应该可以找到很多答案的。"
"不错,皇上所言极是。"程叔佶还没反应过来该怎麽回答,外面已经传来了玮王的声音。一直走著山路,不知不觉中,竟已到达了徐州万俟玮的暗桩。原来外头的人离开不过是为了去通知万俟玮。
掀开车帘,看到万俟玮的万俟玥相当兴奋,一下子从车上跳了下去,被万俟玮接住,道:"几日不见,皇上聪明依旧,更添活力了呢。"
"三皇兄......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呢,三皇兄......"万俟玥像个孩子在兄长面前撒娇一般拉著万俟玮不住地说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问道:"不过三皇兄为什麽要叫我皇上呢?舒沁才是皇上啊,他们说,我是太上皇。"
万俟玮笑而不答,只是牵著万俟玥的手往屋里走,一面说道:"皇上此行辛苦了,臣已备好厢房,皇上今夜先好好歇息一番,明日,臣还要带您去见见被您遗忘的几个臣下。"
现在的万俟玥似乎已经习惯了接受,并无异议,乖乖地进屋休息了,令万俟玮颇为满意。
程叔佶被人从车上架下来的时候正碰上万俟玮满意地从万俟玥的屋子出来,便道:"程大人此次立下大功,本王必定不会忘记承诺,程大人尽可放心。"
放心?程叔佶闭上眼睛,却只觉得一阵寒心。
这一次,他似乎又错了......
十三 信任
万俟玥失踪第五天,舒沁一切照旧,似乎,还比平时更为冷静,更为从容。
朝中的大臣却已经开始动摇了。b
虽然仍未开战,但气势上来说,舒沁似乎已经落了下风。璟王举兵叛变,没几日就得了周边几个地方的附从。接著在外的玮王瑜王也愤起加入了,到最近,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救出了被舒沁囚禁的万俟玥,高举著他的名号说要复位。
舒沁给出的回答当然是否认,道万俟玥正好好地在皇家行宫修养,不过病重不适探望。见不到人,且不说信还是不信,摆在面前的事实是万俟玥在外的很多心腹大臣也都易帜投向了璟王。
就连一开始就相信舒沁的万俟琰,也不免在心里有些疑异了。而舒翎告病,已经几日不见上朝。对此,朝中自然也是议论纷纷。
倒是於晋毅,竟也和舒沁一样异常地坚定冷静,显现出他非凡的才能来了。也只有他,算得上武将,能与舒沁一同商量著应敌之策。
舒沁自小练就的火眼金睛,看人从没有看走眼过,当然万俟玥不可同日而语,但对其他人,一眼就能看到骨子里。
所以,他现在倒是有些困惑。於晋毅的眼神,於晋毅的语气,於晋毅的所作所为,都在说明他是一个可靠忠诚的人,对人舒沁忠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