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模样————井井

"你没资格质问我。"跌跌撞撞继续向前走。
"为什么不敢回头看我。"
"我没......"眨眼的功夫金泽已经跑到夏小远面前，夏小远把"有"字吞下肚，赶忙低下头使劲擦。
"你怎么了？"
"没，你放开我。"
金泽强迫夏小远抬起头。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夏小远......"
"滚。"
"你为什么要哭？"
"滚。"
金泽只记得看到夏小远脸上全是泪水，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狠狠地划出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他知道自己是完了。
他拉起夏小远的手，把他拖进一个小巷子里，然后粗暴地吻了上去。
明明理智清醒地在警告自己，但是......怎么样都放不了手了。
第 31 章
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保护着的那种心情。
隐藏着不被别人发现，假装在表面上背道而驰，独自默默承受着的那份心情。
终于达到饱和，析出一点点甜到致命的晶体。
它叫禁忌。

那样激烈的亲吻让夏小远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唇齿间的温度和触感充满了依恋。
能不能就宽容我这一次。
命运安排，上天注定，缘分什么的说法都好，给我一个借口，让我能够回应他。
夏小远醒来，眼睛眨了眨，金泽把脸凑过来，显得很无奈："你低血糖又犯了。"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夏小远坐起来，问："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金泽挨在他身边，"你昏倒了当然是我送你回来的啊。"
"谢了。"
"夏小远......"
"恩？"
"你喜欢我是吧？"
不敢挑明的心情被说出口，心里害怕得真像是等待死刑的犯人。
喂，你知不知道？承认了，我们就有罪了。
夏小远撇过头，看着墙壁，又闭上眼睛，低声说："我回应你了。"
"唉？"
"刚才接吻的时候，我回应你了......"
金泽握着夏小远的手，"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夏小远仍对着墙壁，不说话。房间里一片沉默。
虽然门被关着，但饭菜的香味还是飘了进来。夏小远闻出了那是妈妈在做他很喜欢吃的糖醋排骨，依稀还可以听见门外妈妈正在炒菜发出的声响，还有客厅里电视机播放新闻联播的音乐。
夏小远想起有次妈妈烧糖醋排骨的时候不小心多放了糖，结果味道甜得过头了。夏小远不喜欢那个味道，但是妈妈还是硬逼着他吃，一边还开玩笑，"多吃点糖，只有嘴巴变甜了，以后才能去哄女孩子开心啊。"
爸爸还假装认真地说："小远，以后追女孩子，爸爸我来教教你，告诉你当年是怎么追到你妈妈的。"
当时夏小远涨红了脸，但妈妈爸爸都在饭桌上笑开来。
一切都是那么真切。
夏妈妈头探进来，看见夏小远醒了，马上跑过来又摸又抱，"小远你终于醒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当心自己身体啊？真是要急死我的。一顿饭我都烧得心神不安宁。"
"妈，我都多大了，你当着别人的面不要抱我好不好，我没事啦。"
"你还说你还说，今天要不是你同学送你回来，你晕倒在路上怎么办？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当心着点，抽空得再去医院看看。"又转头对金泽说："金泽，真的是多谢你了，来吧，阿姨也快烧好晚饭了，你们过会就出来吃吧。"
金泽没有催促夏小远回答什么。他帮夏小远拿了外套给他披上，手摸了摸里面的衬衣，有些责怪："你穿这么薄的衣服不冷么？"
夏小远摇头，双手顺势围上金泽的脖子，贴上去，在他耳边说，"有你在，就不冷了。"
暖暖的气息在耳边佛过,金泽正视夏小远，眼睛里亮亮地闪出动人的光泽。
下一瞬间，夏小远的笑容里透出无限的凄凉，"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分开，"他抱着金泽，轻声说："我知道我们不会长久，但是至少在很多年后，我还可以有一段回忆。就现在，现在我们在一起好了，反正你很快就会走了......稍微任性一下没什么关系的吧......"
金泽想反驳。
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要和你天长地久才和你在一起的。不是短短的一段,想和你长长远远地走下去。
我可以坚持不出国，我可以陪着你去G大，然后......
然后呢？
现在的他们，能给互相什么样程度的承诺呢？
然后？然后该怎么办？
夏小远继续说："其实我每天可以看着你就很好了。我最擅长伪装了，你也知道。可是......"夏小远抱得紧了点，"你总是很轻易就把我拆穿了，刚认识你时就是这样......"到最后声音逐渐低下去，"你究竟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为什么......"
金泽回抱住夏小远，心里想说的话只能把它硬生生抹掉，"喂，你再表现出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样子我可又想要亲你了啊。"
夏小远，对不起。
原来我们之间连承诺都给不起。
夏小远放开金泽，靠在门边，双手在身后抵着门锁，扬起头，露出衣服里雪白的脖子和诱人的锁骨，藏不住脸上的笑意："这次换我吻你。"
金泽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刹那夏小远脸上清浅的微笑，仿佛是一束耀眼的光芒，覆盖了内心的所有荒芜。

段亦秋悄悄打开门，充满了不安。
没有预期中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准备要拷问自己舅舅舅妈，段亦秋稍微松了口气，走进房间。
"亦秋你回来了？"舅舅的声音。
心突然被提起来。
"恩......是啊。"
"昨晚去哪了？"
"那个......我......"
"你知不知道飞翔找了你一整夜？结果今天气冲冲回来什么话都不说收拾东西就回学校去了，还对我们说在你没搬出去之前他就不回来了。"舅舅一脸担忧的神情，"你们吵架了？"
看来舅舅舅妈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段亦秋掂量着："等妈妈那边好了我就搬出去，麻烦舅舅你对哥说声对不起。"
"我也不是赶你走......我就飞翔这么一个儿子，你从小就和他要好，也从不吵架，你住这我也帮你当半个儿子看待了，这次到底发生啥事了要闹成这样？"
段亦秋转身准备回房，只是说："哥他大概不会原谅我了吧。"
房间是和韩飞翔合住的。韩飞翔因为上大学住了学校，平常段亦秋就住这里。几乎快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印象里从小和表哥打打闹闹感情一直很好，段亦秋也真快把他当亲哥，连"表"字都省了，直接叫他哥。
那个总是宠着自己，帮着自己，念着自己的哥。
段亦秋坐在床边，房间里的一些东西被韩飞翔带回学校了，大写字桌上一起的合照也被放到了不知什么地方，或者被扔了也说不定。
这次似乎是断的彻彻底底了。
手指触及的东西似乎都带着伤感，冰凉入心。
几分钟前程沐送自己回来的时候问："你后悔了没？"
居然回答不出来。
好象的确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和动摇。段亦秋动手整理好房间里自己的物品，感觉心里缺失了一大块。
等妈妈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毕就可以搬过去了吧。而爸爸......这个词语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想起因为自己的犹豫，程沐那种少有的受伤的表情，心里又不自觉纠结起来。
程沐......
那么自信，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对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就好象被遗弃的小孩子般可怜无助。
段亦秋拿出手机，一个冲动，发出一条短信：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很喜欢很喜欢。觉得不够，又补上一句：我是不会和他分开的。
收件人是自己的母亲。
第 32 章
心里的涟漪一圈圈泛开寂寞的图案。
"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
"谁教你的？谁教你去做这种龌龊事情的？说不说？那个男的是谁？"
"你居然还顶嘴？我怎么生出个你这样不要脸的儿子！"
"是不是不说？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段亦秋无力地坐在门后，双手抱着腿，头枕在膝盖上发呆。
收到短信后母亲几乎是发疯一样地冲到这里来。段亦秋看着许久未见的母亲，竟有一丝的陌生，任她打骂都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就被软禁了起来，通讯工具被没收，完全与外界隔断了联系。
想要逃出去。要见到他，告诉他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
段亦秋失神的眼睛恢复出一点点的光彩。他慢慢站起来，试了下门锁，确定是被反锁在房间里了，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门外母亲轻微的呜咽声和舅舅舅妈的说话声。
压抑得有点难受，段亦秋叫出声："妈妈，放我出去。"
门外立即静止下来，片刻，母亲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就放你出来。"
"是我自己要喜欢他的，不关他的事。"
"不要以为我查不出来，你手机里就那么几个号码，我就不信没有一个是他的。"
段亦秋恐慌了起来，拍着门，"妈你别......"
母亲在门外咆哮，"你怎么比你爸还要畜生！"
"我不是已经没有爸爸了么。"
刹那间整个屋子的沉默。
门被打开，段亦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朝自己砸过来，吼道："你给我再说一遍试试！"惊讶之下的他忘记了闪躲。
后来事情是怎么样闹到无可挽回，谁都记不清了。
悲恸而惨淡的日子里，少年脸上毫无表情，平静地接受了发生的一切。

高三最后的几个月，时间在漫天的试卷堆里一点点向高考逼近。黑板上出现了倒计时，鲜红的醒目的几个大字，离高考还有XX天，更像是在宣判死刑的日期。
夏小远坐在后排做作业，抬起头揉眼睛，瞥见了那个倒计时，心里没来由地难受起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手中的笔微微颤抖。闭上眼睛，夏小远努力重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继续未完成的作业。
自己都快要佩服自己的冷静和理智。
我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原来这么简单。这么简单地一遍遍告诉着自己，没关系，他快走了，不会再出事了。

放学的时候依旧先送洛琴回家。
洛琴却拒绝了："小远，你以后不用再送我回家了。"
夏小远问："为什么？"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浪费时间？"
洛琴点头，"你去了G大，到时候一样会分开......总之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夏小远竟然有些激动，忙拉住洛琴的手，"我是想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就算到了G大也一样，即使不在一个学校也一样，虽然你没法在我的身边，但我还是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
那种急于解释又害怕失去的慌慌张张的模样让洛琴下定的决心又软了下来，"夏小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夏小远的神情恍惚起来，点头又摇头，放开了拉着洛琴的手，"你走吧。"
洛琴站在那里，终于忍不住，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夏小远，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等了很久，夏小远没有回答，洛琴转过身，"算了，我脑子进水了才会喜欢上你，真是差劲死了。"不甘心，又调回去，把手上和夏小远一起买的情侣手套砸在他脸上，觉得心里痛快多了，"我一定会找个比你更帅更英俊的，你给我等着后悔吧！"
夏小远淡淡地说了句："对不起。"可是他没有看到，洛琴假装豪迈地走掉，眼泪却停不下来。

金泽看到是夏小远的号码，马上就接了起来，"小远，是我。"
夏小远问："今天为什么没来上学？"
"和爸爸去办了些手续，就是出国的......"
"出来喝酒吧？"
"你疯了？明天要上学呢。"
"我就在你楼下，出来陪我吧，我和洛琴分手了。"
金泽跑下楼，看见夏小远一个人坐在公园里。夏小远笑着冲他招手，手指了指旁边一袋子的罐装啤酒。
"喂，你怎么越来越没谱了？现在什么时候了你都不回家，你爸爸妈妈不管管你？"
"我对我妈妈说今天住你家。"
"......"
夏小远拿起一罐酒打开，喝了一大口，心情无比的好，"我妈说，上次看到你就觉得你这个小孩很有责任感的，所以我和你在一起，她很放心，哈哈。"
抢过夏小远手里的啤酒，投到了旁边的垃圾箱里，金泽拉着夏小远站起来，说："快回家吧，换季比较容易着凉。"
夏小远没听金泽的，坐下，重新打开了一罐，金泽拦住，夏小远把金泽的手甩开，继续喝。金泽看着心疼，"小远，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夏小远对上金泽的目光，眼睛里氤氲着雾气，怔怔地盯着金泽看。
金泽疑惑："怎么了？"
"我早就说过，你还记不记得了？"
"什么？"
"你果然是黑发比较好看。"
金泽叹气，"回家吧。"
夏小远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喝着，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喝得快了，啤酒顺着脖子一直流到衣服里面。金泽看不下去了，"你高兴就在这呆着吧，我上楼了，你喝完就快回家。"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又不会缠着你，也不会留着不让你走。明明是你先惹我的，可你却让我继续和洛琴交往，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现在都这么不要脸地跑来找你了，你居然还是要赶我走......我是那么喜欢你，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真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情感超越了理智，控制不住。夏小远在暗夜里，头发被风吹得一团乱，身体冻得明明在发抖，却还是一遍遍重复着我喜欢你，到后来，在背后死死地抱着金泽。
"夏小远，你放手。"
夏小远的头埋进金泽的衣服里，声音含糊不清，可金泽还是听到了，他说："我怕我放了会后悔一辈子。"
"夏小远，你放开吧，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你都看到了......我哥和段亦秋......我不想我们结局是这么惨痛......我更加不想伤害你......"
像是没听到，夏小远仍旧抱着金泽不放，金泽怒了，用力推开他，夏小远用力抓着金泽的衣服，"我一定是疯掉了......我一天见不到你我就快疯掉了......不管代价多惨烈，我就是想试试，我只是想和你呆最后的一段日子......你出国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我应该也就可以不会想你不会喜欢你了......"
金泽放弃了推打，站在那不动，"你就是这么想的吗？很好，那我可以申请提前几个月就走。"
感觉到夏小远手松了下来，金泽趁机转过身，看见夏小远茫然的表情一瞬间有些不忍，还是开了口："其实不高考也无所谓，我可以先过去，适应环境也好。"
夏小远双手垂着，木讷地看着金泽，"你要......提前走？"
金泽点头，"恩，你也快回去吧，再过会就没有公车了。"狠下心，把迷糊着的夏小远扔在公园，上楼。
夏小远在原地蹲下来，晚上的冷风让他清醒了不少，"我到底在干些什么......"缓缓拿出手机，拨通金泽的号码。
"喂，金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