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诔————弄月[下]

"不。。。"韩峰推开她，站起。"是真的，我昨夜见到小叶时，就隐约觉得像她。况且那孩子刚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简单。"他摇头，苦笑："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会是她。。。"
"害了她一次，还要害第二次。。。"他重复著。
"这麽做，果真是错了麽。"端木之玉问道。
没有表情，亦没有回应。
紫衣回了秋水岭，凝天也回去了，正站在房门前等著她。
"姐姐！"她跑过去，一脸惊讶的看著她。"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我们寻了你一宿，都不见你的人。。。"
凝天抬了抬下巴："你去哪了？"
"我。。。我。。。"紫衣放了手往後退。"我当然是去找你了，谁知道你就先回来了。"
凝天冷声道："你答应过我，不去韩家的。"
"我知道！"紫衣急了。"我是答应过你，可是今天是非常时刻啊，我是怕你和小叶出事了才会自作主张去那里的。。。"
凝天抬抬手，示意她不要说了。紫衣垂下了头，老实的推门进房。
"姐姐。。我只问一句。。。"她透著门缝说道。"小叶回来了麽？"
门外的人未答，只将门轻轻关上。凭著感觉，紫衣知道她并未离开，而是背靠著门，留了下来。
"小叶回来了，而且再也不会离开了。"
"真的麽？"
"恩。。。"
"太好了。。"紫衣常呼一口气，也换了个姿势背靠著门。"小叶终於相通了？太好了。。。姐姐，你是怎麽和他说的？"
外面有轻轻的抽泣声，很小，却很清晰。
凝天咳嗽了两声，说道："他自己的事，不需要我多说。"
紫衣想想也是，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想想小叶从近以後都可以留在自己身边了，可以不用在外面让她们担心烦恼了，可以不用再和那个韩家扯上关系了，她就莫名的高兴。 只要小叶以後能过的开心，姐妹们对圣因的死就不会太在意难过了吧。。
等到凝天离开的时候，紫衣才晃晃悠悠的去里屋了，她要挑一块漂亮的布，在姐妹们面前宣布小叶永远属於秋水岭的时候，给他穿。
可是紫衣好像忘记问凝天的答案了，昨天晚上她到底和小叶去了什麽地方，她也没有问小叶现在在哪里。有些重要的事情，往往却最容易被忘却。

第五十七章
山顶上，一个人衣袖翻飞。
山坡上，一片地银装素裹。
入冬的第一场雪终於下了起来，就在紫衣离开韩家後不久。等薄雪覆盖了地面的时候，韩峰终於坐不住了，丢下一句出去走走，便离开了家。
满目苍茫，这个时候哪还能有心思走走？那不过是幌子罢了。
韩峰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爬上了这座山。不高，却算的上密。从这里的山顶刚刚好能看见对面的秋水岭，却是只能看到半山腰而已。 这里是他当年潜心修行的地方，他的师傅就在此教他法术，传他武功，授他宝剑。
也是在此处，他救了采药被袭的江湖上的神医。
也是在此处，他误收了芙蓉花神凝天，却还兴冲冲的把她带了回家。
。。。。。。
再来时，物是人非。
韩峰登上山顶的唯一目的，就是想站在同一个地方，再去看秋水岭。可是，却怎麽也产生不了一样的感觉。眼前的山影模糊不清。
他喃喃道："圣因啊圣因，我真不知道你会如此的傻，竟会为了这段感情。。。唉。。这不是枉费我当初离开你的一番苦心麽。。。"
寒风呼啸，瑟瑟生语。
似乎在诉说著什麽。。。
韩峰原本迷茫伤感的脸上忽然换了惊恐。
"不。。我绝不能在因为自己当年的想法，再害了你。。。霸道的认为。。。只有离开你，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的选择。。。"
"我不能让你再尝受一遍这般的心碎之苦，不。。。"
"玉景。。玉景。。。"
韩峰忽然想起了什麽，早已失了冷静作风的他跌跌撞撞的又赶紧下山，往家里赶去。
他刚推开门，便见到了这幅情景──
"娘，之玉，你们这是推我去哪啊？" 韩玉景手上被塞了一个包袱，一脸疑惑的被两个女子往外面推。
"娘！我真的不认识什麽秋水岭哎，还有韩小叶，我不认识哎。"他又向端木之玉求助。"之玉，你帮我和娘说说，韩小叶难道是我家的亲戚不成？为什麽我非要去找他呢？"
端木之玉此时却冷著一张脸，和柳含烟一并努力的把他往外赶。
因为她不能心软，必须坚持到底。
"你们在做什麽？"韩峰低沈的声音无论何时都像是在吼人。
推推嚷嚷的三个人立刻停了下来，韩玉景则是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赶紧走到他身边。抱怨道："爹。娘她们也不知怎麽了，非要帮我收拾了东西让我去秋水岭招人。你说我又不认识那地方，为何要去？你帮我说说。。。"
韩峰扭头看他："你的确是该去。"
韩玉景愣了，柳含烟和端木之玉亦是如此。
韩峰有些尴尬了，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真的这麽令人惊讶麽？还是说，她们根本就不相信。。。他干咳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
韩玉景呆了一会，随即叫道："爹，你也和她们一样与我开玩笑！"
韩峰拍拍他的肩膀："听爹和娘的，赶紧去。秋水岭这个名字你不记得了，可是小时候总偷跑去玩的地方，总还记得吧？出了村口往西边走，你认得的。快去吧，你到了那里，花神自然会帮你想起来一切的。"
这番话著实是把人活生生的给说呆了，韩玉景咂咂嘴，甚是不解。但是这个家里每一个人都这样，他真是想不走也难。干脆背上了包袱出门去。
看著儿子渐行渐远的身影，柳含烟的泪不禁又落了下来。她抹抹眼角，颤著声音问道："这可不像你的作风，究竟怎麽了？"
韩峰背了手，在院中踱著步，缓缓说道。
"当初玉景被我从狐狸精的手里救来已经被迷糊住了，这我没有骗你们。只是。。。我却是知道如何让他恢复被抹去的记忆。。。"
端木之玉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何不说，还让他将错就错，把我当成救他命与他情定一生的人？"
他指了指心的位置："因为私心。"
"我不想玉景和小叶再有来往，我怕终究会害了他们俩个。与其这样，我不如很下心来，让他们俩个都去过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你所谓的新，就是给他编造的记忆和虚假的回忆？"
韩峰点头。
"那你为何现在又反悔了。。。"端木之玉的语气其实完全不像是对自己的公婆说话的样子。
"与你相同。"韩峰也毫不在意。"虽然你爹当年的确因为我对他的救命之恩，有要将你许配给玉景的想法。但是我想，突然多出的这事，你也能一下子愿意接受，想必你对玉景的感情也不浅吧。那你现在又为何要赶他走呢？"
端木之玉语塞。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究竟因为什麽。。。她也不清楚。。。
总之看到了小叶的眼眸，她很心痛。看到了小叶咳嗽的样子，她很难过。看到了小叶发狂发笑的样子，她都有了一丝恐惧的感觉。
她这麽做，亏欠小叶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虽然是无心的，但是插入他们俩之间的事实，却是无法抹去的。
"都别说了。。。"柳含烟的泪已经开始泛滥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小叶，关心玉景的。。。你们都不想看到他们再为对方受苦。。"她抬起衣袖擦擦眼睛，又挤出一抹笑，冲著韩峰说道："你这个爹上辈子亏欠别人的，今个却要你儿子来还，这是注定的。"
韩峰也不生气，也不笑，还是那张冷漠的脸。但他却耸耸肩，走进了屋子。
端木之玉缠住柳含烟的胳膊，俩个人看著他的背影，一同发笑了。
韩玉景顺著当初他和小叶逃离家外出修行的路，才到了村口的地方。
第五十八章
他到了秋水岭的时候，受到了非常不友好的欢迎。
白薇发现他并把他领到凝天面前的时候，他那浅橘色的衣裳上都是大大小小的黑洞了，有的还在冒著白烟。
凝天不紧不慢的端起了茶杯，拿起了杯盖，又看了一眼完全与当初旁若两人的韩玉景。
"这是怎麽回事？"她轻轻抬首问白薇。
白薇赶紧答道："我从林子里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白薇心里犯嘀咕，凝天打从那天与小叶出去後，到现在，都似变了一个人。讲话冷冷冰冰，对姐妹们都不像以前那麽亲热了。
凝天冷笑一声，走近一步。她认的出，这些黑洞只有那帮捣乱的花精才会做。躲在花草间，林子里，如今这个下雪天，必定就是在雪堆後了。她们利用太阳光的吸收和反射，将一个亮点集中到那人的身後，到最後，怕是不著火都难。
"你是谁？"韩玉景有些不耐烦她的打量了。
凝天一愣："你不知道我是谁？"她看向旁边的白薇，那里也是同样的表情。
"呵呵，这可真是有趣。"凝天笑了起来。"你居然会不认得我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单单的想忘记小叶，好和之玉妹妹双宿双飞呢。"她轻拍巴掌。"佩服佩服，竟然做的如此彻底。"
"你到底在说什麽？"韩玉景拧眉。"要不是我娘和之玉赶我出来，我爹又和我说那个花神能让我想起什麽东西。我才不会来这个鬼地方呢。哎，花神是哪个？快让她出来！"
白薇低斥道："站在你面前的就是花神！"
韩玉景恍然，点点头。
"那你快些让我想起什麽事情吧，想起了我也好回去与我爹有个交代。"
凝天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过去的事了，我不会帮你恢复记忆的。"
韩玉景正求之不得，拱手，就准备走。
白薇赶紧拦住她，回头冲著凝天说道："花神，你就这麽忍心看著小叶难过麽？韩玉景再不好再有错，他都毕竟是帮小叶恢复正常的唯一方式啊。"
"喂喂！"韩玉景一把拨开她的手，凤目一横。"我是人不是什麽方式，还有，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要是你们没事的话，我就要赶回家去了。"
凝天抬抬手，还是示意让他走。
白薇没有办法，也只得放行。
可是。。。。
"不许走！"
门外一声怒吼，紫衣带领的大军已经堵了一院子。
韩玉景猛拍脑袋："我做了什麽孽啊这是。"
一院子的各色美女，此刻都怒目横视的看著这个人。韩玉景似乎在里面还认出几个方才在路上躲躲藏藏的脸孔。
紫衣上前拦住他："韩玉景，你害我们的小叶受了这麽多苦。难得你自己送上门来了，不付出点代价你休想走。"
"能付出什麽代价？他的性命？"
说这话的不是韩玉景，而是凝天。她莲步轻移到了门外。
"你们让开，让韩公子下山去。"
"姐姐！怎麽能就这麽轻易的放过他啊？"
"那你还想如何？"
"我。。。"
紫衣的我字才说出口，人群中就有人发出一声尖叫。而且是个男声。众人理所当然的把目光都集中到韩玉景的身上。他此刻正抱著脑袋，蹲在地上，看不见表情。但是从方才的那声叫声来看，应该是很痛苦。
"你鬼叫什麽？"紫衣吼道。
凝天却是神色一变，慌忙过去拉起了他，又回头对一干人说道："你们赶紧散了去，若真是惹恼了我，也不是大家所乐意的。"
众人大眼瞪小眼，最後还是很不情愿的一个个一对对出去了，只留下紫衣一个人瞪著大眼睛站著，眼睁睁的看凝天把韩玉景拖进了屋内。
究竟怎麽了。。。凝天方才不还说要让韩玉景离开麽？怎麽此刻又自个打自个的嘴巴，把他留下了？
紫衣没想明白的原因里，韩玉景在屋内时不时的鬼叫也算是其中一个。
难道。。是凝天私下里偷偷报复他？
再联想到韩玉景尖叫的惨状，雪地中的人儿抖了抖，衣裳上的紫毛也抖动了起来。紫衣听了一会，终於也乖乖的离开了。
凝天拉开房门，脸色惨白。她身後的人亦是如此。
"你快走吧。"
凝天刚说完，衣摆便被人拉住。地上的人一手拉著她的衣服，一手撑著地，头缓缓的抬起。眼眸中，已不是方才进来时的那般了。
"花神，小叶在哪？"
凝天弯腰拽开他的手："你现在问这些做什麽？这里不该是你再停留的地方了。"
"你告诉我，小叶在哪？"
"放开！"
凝天的吼声还是很有效果的，韩玉景果真乖乖的放了手。
"究竟是怎麽了？我到底是怎麽了。。这段时间我到底做了些什麽事情。。。"他收回手痛苦的抱头。"为什麽我觉得已经过了好久了。。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他猛然抬头："我怎麽会在这里？"
凝天没有回答，拂袖而去。
韩玉景想了半晌，突然摸索著站了起来，出了院子看见右边的庭院里还亮著光，他便急急的走进去。
院子里的人立刻尖叫了起来──
"你你你。。你还敢闯到我的地方上来！"紫衣姑娘怒目横视道。
韩玉景摆摆手，示意不想和她再吵。
"紫衣，你快些带我去找小叶。"
"不可能！"紫衣回答的干脆。"你要再不离开，我才不管姐姐交代过什麽，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你为何不信我呢！"他急了，连走几步上前抓过紫衣稍长的衣袖，就往外走。"快些带我去。。。这些日子我著了魔了，都不记得做过了什麽，你快些带我去见他。再晚，我怕就解释不了了。"
紫衣啊了一声就被拖著走了。刚出门，韩玉景忽然停了下来。
"你还没告诉我小叶在哪？"
"我还以为你就这样把我给拖下山去呢！"紫衣挣脱了他的手，握著手腕转了转。"你知不知道，姐妹们都讨厌的你要死。"
"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韩玉景的样子看起来极其懊恼。"我只记得那天我明明去找那妖物，好好的却不知道著了什麽道。。。迷迷糊糊的也不记得做过什麽事了。。。"
"你不记得？"紫衣吃惊的问道。"你不会和我说，你连娶了之玉妹妹的事都一并忘记了吧？"
面前人的脸色突然变的很差。
"那。。那个。。我有印象。。可是。。"
紫衣抬手："那你就别再纠缠我们小叶了，你既然娶了之玉妹妹，我也不管你有什麽理由。你就好好回去过你的生活吧。"
"不行！我答应过小叶，而且，我心里只容的下他一个！叫我如何再去与别的女子一起生活？"
"那你冲我说有什麽用啊。。。"紫衣见他这麽紧张痛苦的样子，有些心软了。她虽然恨韩玉景和韩峰的所作所为，可是毕竟也算个性情中人。"我现在也不知道小叶在哪里。。。况且，姐姐最近变的很怪，她根本不与我们说话，我到哪里去找他去。。。"
韩玉景蹙眉："这秋水岭上你都找遍了？"
紫衣点点头，今早她在凝天回来之前，已经把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见到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