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夏————丁紫兮

作者:丁紫兮  录入:03-18


(十二)殇情
几片枯黄的枫叶掉到水面上,萦绕着自己转了几个圈,在池塘上泛起点点波纹,然后沉了下去,仿佛这几片枫叶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玄介清知道自己得下定决心了,他心中的涟漪必须消失!不能让霍琅介入他的生活!
微风抚过池塘,碧海连天的水面和荷叶被阳光镀上一层金黄色,玄介清突然看到满塘荷叶顺着风痕留下了一条水路。路的尽头,一朵残余下来的荷花在青黄交错的荷叶中迎风怒放,因为它硕果仅存的美丽,因为它的独一无二,玄介清无法移开视线。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还在犹豫!
他不想杀霍琅!
玄介清重重地关上窗户,颓然坐倒在黑色的檀木长椅上,倒了一杯色如胭脂的酒,一口饮下,喉咙马上像被熊熊火焰烧灼一样疼痛起来。
他又接着喝了一杯清澈透明的白酒......
......谁说过的?酒入愁肠,愁更愁,真是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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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芸看着脸因发烧得变得通红的宁小菁,问宁斌:"哥,找到二姐了吗?"
宁斌忧郁地摇摇头,昨天他去玄府,玄府小厮再次杜门谢客,宁颖蝶仍不见踪影。
宁小芸坐在宁小菁的病塌旁,握着宁小菁滚烫的手,垂着头沉默半饷,突然说:"哥!我去找二姐回来!你照顾小菁!"不等宁斌回答,她就一阵风般地冲了出去。
二姐宁颖蝶要强好胜,脾气倔强,大哥宁斌性格软弱,了解他们的宁小芸心知肚明,宁斌就算见到了宁颖蝶,也无法带她回来,还不如自己去碰碰运气,随机应变。
宁小芸赶到玄府,玄府大门一派森然景象,靠门的几棵古树叶子泛黄,随风飘零,说不出的萧索肃静。红漆锍钉大门顶上的三层尖檐石钟庄严豪华,却有一阵阴气,让她觉得全身发寒。
真不知住在里面的人作何感想!
宁小芸甚至怀疑宁府的人会不会长着一副青面獠牙的样子?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几年前,玄介清来提亲,她和宁小菁躲在窗户那偷看过他,绝对是个翩翩浊世公子。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远胜宁斌。
宁小芸边想边走过去敲了敲门。
玄府小厮将门打开一个小缝。这小厮长得眉清目秀,不像妖魔鬼怪的模样。
他看都不看宁小芸一眼,便冷淡答道:"公子不在,谢绝访客!请您等他回来再来吧!"边下逐客令,边毫不客气地关上门。
宁小芸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还没有说及来意和身份,就被无情地挡在门外。
她可不是宁斌,碰个软钉子就怅然回家了,为了卧病在床的宁小菁,她一定要见玄介清一面。
上次,宁颖蝶为杀霍琅离家出走,也是走得毫无踪影,宁小芸日盼夜盼,终于看到宁颖蝶平安回来,她天真地以为抢走宁颖蝶的行理,宁颖蝶就再也不会离开了。没想到,宁颖蝶为了霍琅,竟那么死心眼!
大哥错了,不该把霍琅骗到玄府,让玄介清对付他;她们也错了,不该在不知道宁颖蝶的心意的情况下,让大哥为所欲为!
宁小芸静静地候在玄府门口,等玄介清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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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琅发疯般的自残,把玄介清气走了之后,他的手脚都酸软下来,静静地倒在浴桶里,吐了一大口鲜血。
看着血在水里慢慢化开,整桶水都变成了淡水色,说不出的冶艳靡糜,他也没心情再洗下去了。拖着无力的身躯爬到床上,霍琅看到手边那碗冷掉的汤药时,想起了玄介清。
玄介清会在里面下毒吗?应该不会!宁颖蝶在玄介清手里,玄介清可以拿宁颖蝶威胁他,那玄介清为什么要派人熬药送来?难道真的想治好他的病?他病重时都不易对付,更何况是生龙活虎的时候!
玄介清会后悔的!霍琅冷笑着喝完那碗汤药。
不过,他近来手也太软了!为什么不趁玄介清阻止他自残时,制住玄介清?
是不想趁人之危吗?
更何况还是在玄介清关心自己的时候!
"关心!?"
霍琅倏的觉得自己想太多了,玄介清怎么可能关心他?他们非亲非故,非朋非友,更何况玄介清还认为自己抢了他的未婚妻呢!
可惜玄介清不爱宁颖蝶!
原本还觉得他们是一对天作之合呢!
门外又有一阵阵竹剑演练的声音传来,霍琅枕着自己的双手,想道:好怀念从前在山上练剑的日子!
师父躺在一个小丘上,看起来像睡着了,其实嘴里还在悄悄地嚼苹果。每当他出招不对,或是想停下来抹抹汗的时候,一粒褐色的苹果籽就会破空飞来,打得他生疼!苹果籽太小,不好躲避,夹杂着师父的内力,足可以置人于死地,但师父绝不会打他的要害。
这是一种默默的关怀。
突然觉得玄介清和师父很像!霍琅呛得咳嗽起来,他看来是病得不轻!什么胡思乱想都来了!
玄介清凭什么和师父比啊?
玄介清十分卑鄙!拿宁颖蝶威胁他!
不过......师父也没好到那里去,师父像个孩子样的,老捉弄他逗乐。
玄介清十分无情!让手下送死,毫不手软!杀宁颖蝶,毫不手软!
不过,除了最近反常,他也很无情!
仔细想想,他好像只记得四个人,一个是师父,他的恩情霍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一个是阿蕊,为了阿蕊,他什么都愿意做;一个是宁颖蝶,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女子,第一次见面,她举起剑的瞬间,醉眼朦胧的霍琅突然看到了她的眼睛,她黑曜石一般美丽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情绪,好似心如死灰。
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怎么会有这么绝望的表情?他一时好奇,架开她的剑,没有同时取走她的性命。
他好像没有问宁颖蝶当初要杀他的原因!他也不知道宁斌骗他的原因!
他好像一直都活在迷茫中啊!
他没有杀宁颖蝶,宁颖蝶好奇地追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想摆脱这个目光由冷淡变得灼热的少女,可听到她蹲在街角哭泣的声音。
他真的无法不回头。
那一种压抑又忍耐的哭声,其实阿蕊死后,他好多少次都想哭,可他又不愿意自己变的如此软弱!
他爱上了阿蕊,就不是以前的霍琅了!可是那残存的一点点傲气,他还是想保留!
英雄流血不流泪!为什么要哭?他不能哭!
那个少女和他一样,压抑了很久吧?所以连哭都不敢放胆地哭,只敢在夜深人静的街角,小声地啜泣,按捺着撕心裂肺的喘息和痛苦。不敢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不敢在其他人的面前泪流满面。
因为他不能输!
他,宁颖蝶和玄介清,好像都是同一类型的人!人前坚强,人后流血,傲气倔强,宁死也不肯示弱!


(十三)心起涟漪
玄介清随手一握,一串精美的岫玉葡萄雕饰便断成两截。那是秦昭王送来的珍宝,请他帮秦国培养一批死士。玄介清突然觉得很累,不想再做这些事了,那些死士有些是心高气傲的少年,想扬名立万,飞黄腾达,所以拜在师父的门下;有的却是孤苦无依的少年,在大街上流浪,或在一些富贵人家当贱役,因练武的姿质好,被师父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买来哄来。
师父的武士道精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服从,第二点是视死如归。
有些少年性格叛逆,师父便给他们服药,弄成只会听命于人的活死人。
这个组织已经存在十多年了,各国君侯一直趋之若鹜,毕竟战争不是说打就打的,先要建立良好的盟友关系,再看国富民强否,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军饷仗就打不起来,派刺客去暗杀敌国君主,则事半功倍。
国不可一日无君,照理储君应是嫡长子,可近来立贤不立嫡的说法喧嚣日上,众口悠悠,均说九五至尊,贤者居之。昏庸无道者,会拖垮整个国家,诸国皆有先例。
沉思的玄介清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从步伐判断是夜晓。
他立刻蹙起双眉,夜晓年纪虽轻,为人却极为稳重,向来处事不惊,情况越是危急夜晓越是冷静,所以他才会把夜晓留在身边当近侍。
到底是什么事让夜晓这么焦急?难道是......霍琅逃跑了?!
玄介清气得推门而出,已至回廊的夜晓形如鬼魅,动作极快地闪身到他面前伏身下拜:"主人快走!有数百人包围了府邸,可能是要对主人不利!"
玄介清大吃一惊,震怒的脸色一闪即隐,冷竣如昔地抬眼望去,确实有数十路人马身着黑衣,趁着夜色隐身而来,有条不紊地包围了玄府。
他立刻决定:"夜晓,叫所有将士马上撤,把宁颖蝶带到西城的府邸,与我回合。"
夜晓一直没有仰首,额头抵着地上的青石,说:"主人!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西城的府邸只怕有埋伏!" 玄介清知道被人包围突袭,得撤离逃走的事对负责玄府安全的夜晓打击不小。
玄介清轻哼一声,说:"那去燕山旧馆吧!"
燕山旧馆是玄介清埋葬师父的地方,也是他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夜晓点点头,不从原路往回走,直接从二楼跃下去,玄介清看到他黑衣下的铠甲,感叹这少年动作和反应实在是快。
玄介清摸了摸挂在胸前的钥匙,霍琅还被关在渡间阁里,如果不管他就这样袖手而去,霍琅行动不自由,偷袭的人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燕国第一杀手,肯定会斩草除根,代他杀了霍琅。
自己就不用牢心费神地去想要不要放过他了。
他用力地握住钥匙,青铜的凉意和钥齿的尖锐直刺入心里,明明还未决定,已抱起几件衣服,朝着渡间阁的方向走去。眼看偷袭的人快包围到渡间阁了,玄介清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
偷袭的人越逼越近,一点犹豫的时间都不留给玄介清,他只能飞快打开门,跑到霍琅床前。
霍琅早就听到玄府里外不绝于耳的脚步声了,他原本以为是玄介清的手下又在演练,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些脚步声竟像是在以密不透风之势包围玄府。他听到玄介清的脚步声,以为是来敌,一招"裂骨手"蓄势待发,等对方开门,便毫不留情地击出。
玄介清在掌风拍到身前时勉强避开,霍琅把墙壁劈得猛烈震动,屋顶都差点塌了下来。
"该死!"玄介清情不自禁地骂道,肺都快气炸了。偷袭的人听到这么大的动静,马上就会到渡间阁来查看。
霍琅在黑暗听出玄介清的口音,他的呼吸流畅,没有被自己所伤,不知为什么,霍琅竟松了口气。霍琅知道玄介清怪他暴露了形踪,厉声骂人,无话反驳,只得默然不语。
玄介清拿出一颗龙眼大小夜明珠照亮,把手中的衣服抛给只穿了一条亵裤的霍琅。
霍琅脸上一红,飞快穿好衣衫,看着玄介清被夜明珠映得分外柔白的脸,玄介清双眉深琐,眼神忧郁得似皂暗潭水。霍琅不禁一怔,视线缓缓地转移到玄介清手里的钥匙上,暗忖:玄介清会放了他吗?为了抓他,玄介清牺牲了那么多死士......他不是要报复他吗?
玄介清自己也有几分迟疑。v
有人替他报仇,那是求之不得啊!他为什么要放了霍琅?
外面的脚步声在霍琅拍出那掌后,果然都集中往渡间阁来了。
玄介清不再犹豫,动作迅速地打开霍琅身上的锁链,抓住霍琅的手腕,踢碎大门。几个已经跑到门口的黑衣人被他踢得飞了出去。
霍琅看见那些人的黑衣,心里一滞,猜想:玄介清不会做了什么众叛亲离的事,被自己人追杀吧?
玄介清收起了夜明珠,霍琅看不见他的表情,猜不出他会惊怒交集,还是怒发冲冠?玄介清的掌心沁凉如水,但没有颤抖,这说明他很冷静,一个做大事业,尤其是培养杀手的人,理应如此。
霍琅身上的桎梏已去,他要摔开玄介清的手,甚至打玄介清一掌,都易如反掌;可就凭玄介清在危急万分的情况下还赶过来解开他的锁链,不管原因是什么,他都不能做那种雪上加霜,忘恩负义的事。
但玄介清曾拿宁颖蝶威胁过他,又趁他病重神志不清时和他发生关系,为人十分卑鄙,霍琅也不想帮玄介清!
黑衣人点起火把,合攻玄介清和霍琅,他们人数众多,和上次霍琅身陷玄府的情况差不多。
玄介清绝不会像霍琅保护宁颖蝶那样保护他,以玄介清的功力来说,他不会输,霍琅也能够自保,他看准了形势,无动于衷地瞟着几把明晃晃的长剑直刺玄介清。
玄介清却偏偏没有像霍琅想的那样只顾自己,他先挡开了刺向霍琅的两剑,再回身避开刺向自己的剑,霍琅大惊,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只觉得玄介清保护他的背影显得异常单薄。
他们不是敌人吗?他不是玄介清的俘虏吗?玄介清为什么要不顾性命救他?
霍琅也曾这样保护宁颖蝶,但那时他早和她化敌为友了啊!
可他和玄介清依然是敌对的,他们互相憎恨!互相仇视!
玄介清为什么要保护他?
一个站在围墙上的黑衣人看出玄介清右胸有破绽,趁机射出一箭,玄介清正在挡刺向他双腿的三剑,眼看远攻他的箭已至胸前,玄介清拉着霍琅的手向左一让,霍琅已挥袖劈开了那只箭。
玄介清和霍琅都因对方的举动大吃一惊,忍不住互看了一眼,玄介清莹白的脸因为打斗泛起一片红潮,美丽如莲,眼神柔和清亮,熠熠生辉,雍容华贵的身姿又带着三分英气。霍琅脸色略显苍白,眸子内敛而暗淡,额前的长发随着他出招时被风扬起,除了阿蕊,宁颖蝶和玄介清,只有濒死的人看过他流光溢彩,神采飞扬的眼神。
黑衣人见他们分神,挺剑直刺,玄介清和霍琅异口同声地喊:"小心!"
霍琅挡开刺向玄介清右手两剑。
玄介清挡开刺向霍琅后背的三剑。


(十四)迷团
玄介清和霍琅的心里都有说不出来的酸楚,这样似敌非友的关系算什么?可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愿意让对方在自己的面前被人毙于眼底!
黑衣人又在两个人怔忡的时间出手,一个箭头发绿的锐箭破空飞来,射向玄介清的右肋,霍琅将玄介清拉入怀中,抱上他跃上围墙,踢倒占据墙头的两个黑衣人,抓起几片瓦回身丢出,分别攻击四个黑衣人。
来袭的黑衣人也非泛泛之辈,他们毫发无伤地斜身避开瓦片。
霍琅趁势拉着玄介清跳到玄府最高的屋顶,使出内功,掀起数十块的瓦片,全部向下直击。
黑衣人只看到一片红色雨雾从四面八方袭来,眼前刮起一阵猛烈的疾风,沙尘茫茫,犹如千军万马般攻势轰轰。
巨大的打斗声惊动了燕国百姓,在他们围过来看热闹的时候,霍琅和玄介清已不知去向。
玄介清是燕国人,久居皇都,熟悉这里四通八达的道路,脱险之后,玄介清领路带霍琅往燕山方向行去。燕山盛产板栗,以板栗果形玲拢,色泽美观,肉质细腻,品质优良,耐贮性强,涩皮易剥,适作炒栗,具有甜、香、糯的独特风味著称。眼下还没到板栗成熟的季节,漫山遍野的板栗树散发着独特的香气,飘入鼻中,甜腻而不失清爽。
霍琅看着玄介清高挑而飘逸的背影,玄介清冰冷的手还握着他躁热的手,霍琅心里一片茫然,思绪如潮。却理不清他为什么要跟着玄介清走?
对了!宁颖蝶还在玄府!那些黑衣人来意不善!她会有危险的!
想到这里,霍琅用力地甩脱玄介清的手臂。他要回去救宁颖蝶!
"怎么了?"玄介清转头惊讶地看着霍琅。
霍琅侧过身去,不愿与他对视,冷冷地道,"颖蝶还在玄府!"他下意识地想逃避玄介清逐渐炙热的眼神。玄介清的眼睛由冷若冰霜变得清澈如水,这其中的变化让霍琅心虚!
记得以前宁颖蝶也是如此,当初她女扮男装,向他举剑的一刹那,她如一汪秋潭般的翦水大眼泛着沉沉死气。宁颖蝶也许知道不能胜过霍琅手里的剑,但她抱着置死地而后生的决心来,霍琅钦佩她,所以没有取她性命。
放过宁颖蝶后,霍琅的心情很平静,不愿意再杀她,由着她任性,也不加苛责,反而处处维护!宁颖蝶的眼神也是这样逐渐炙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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