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日
16
林先生是个生活规律的人。
早上七时正起床,七时十五分洗漱完毕,再花五至十分钟穿上昨天晚上配好的衣服--多半是裇衫西裤--然後吃早餐。
八时正的时候他出门,正好迎上上班人潮的尖锋,在挤迫的车厢里阅读当天得到的免费报纸,忍受女仕们尖酸刻薄的香水味,同时也无视自己一脚踏在别人鞋面上的卑劣。车门打开,微风吹来,八时四十五分,林先生从一个中转站走到另一个中转站的闸口。
九时正他顺利回到公司,他首先按了电脑的开关一下,然後坐在舒服的椅子上,摊开报纸把未看完的资讯消化。大约九时十五分他开始正式工作,把昨天积累下来的mail给看完,然後忍受及接受几个Lily不经大脑的指令。十二时二十九分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冲进pantry抢先占用了微波炉。在微波的幅射扩散期间他退到这小房间的一角,一边欣赏着每一个後来者幸幸然的表情。
六时正,他从公司里消失。花费一个小时的车程後,他应当回到家里。
可现在他却还待在街上。
时间是八时三十五分。
最近有两件事情一直干扰并扭转他规律生活的倾向,其一是顾一城不时而来的邀约,其二是他捡回来的那位废物。
虽然那影响已成事实,可林先生最不明白的是,为何独独是这两件事能影响到他。是因为没有其他事物有兴趣入侵他的生活?还是因为上帝恶意的玩笑?林先生在这种哲学的迷思里并没找到答案,而这时顾一城便来了,他们约定好的小商店前。
「嗨!」顾一城开口打了招呼,林先生却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们一同走进了隔壁的DVD店看影碟,林先生拿起又放下了不少名片,仅仅对封面上身着暴露的女性留露了几分关注的目光。然後他很快又把片子给放下来,看了隔壁专注地看碟的顾一城一眼,然後又用手指翻动着那排排得密麻麻的影碟。
顾一城的声音後来从他耳边传来:「我怎麽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同了?」
「是吗?」林先生无所谓的答着,可连敷衍的笑笑也不乐意。
後来顾先生从林先生那里得到了一个含糊的意见,便擅自决定了吃饭的场所。那是一间只提供肉和调味,其馀什麽--包括烹调--都要顾客一手料理的店。在顾先生翻动肉的期间,林先生拿着啤酒自斟自酌,褐黄色的液体经由他的口流落到他的肠胃里去,经过漫长而沉闷的旅程,最後累积到膀胱里去,然後一样以褐黄色的姿态排出,只是多少添加了些阿摩尼亚的味道。
便是世上最单纯的事物,大概也得经过这或多或少的变化成形。
「最近我妈又跟我说了,女孩子的事情......」
林先生沉闷的喝着酒,一边看着顾一城的嘴唇在动。他不知道他在暗示什麽,又或者想藉由嘴唇的碰触传达什麽问题。他喝着他的啤酒,他说着他的话,两人之间像一面竖起的镜子般接近而完全絶缘。
「怎麽说呢......年纪到了,大概也必须成家立室了吧?我们也不少了......那天我在街上看到了肥仔,还记得吗?那时候5D班那个叫何啓吾的呢......他竟然也有三个小子了,个个长得又大又壮,像极了他呢......」
林先生一边沉默的听着,一边在忍耐着心头里竭而不止的焦躁。顾一城大概从来没有想像自己会有别的人生,他大概以为所有人都会像其他人一样拥有相同的人生。他们最後都在走相同的路,若然未走到,也只是「不是不到,时候未到」而已。
想到这里他便有种冲动告诉他,自己家里养了个男孩子,而自己前几天才刚刚被对方强暴了而已。林先生微笑起来,幻想着看到对方表情时的快感,结果他们是不一样的,即使这结果是藉由悲惨的形式得来的,他们亦终於有所区分。
一股难以名状的烦厌感,令林先生难以再安坐席上。只是人的内心往往是难以窥探的,镜头所能拍到的亦只是一对多年好友,在狭小的店内对坐大碗酒、大块肉的欢畅而笑。
林先生呢,始终是个循从规律生活的人。
12月4日
17
世上曾有过这一种无聊玩儿。在小小的地方架起一台机器,两个人走进去,付了钱,拍了照,然後走出去等待。几分钟後,那亮起小红灯的格子便会掉下一张相片来,一半是你,一半是他,合起来整整一张怪脸。两个人看到了都会笑,然後整天讨论着耳朵像你这麽丑,鼻子像你那麽扁的无聊问题。
到最後你大有可能忘了,曾经有过这张照片。可即使你们的爱情最终没有结果,它还是你们之间的爱情结晶。听说那会是你们的孩子......真是的,怎麽在这里说起这种无聊的话来呢?
镜头从兼差处的小玻璃後往外一拍,竟然拍到一张熟悉的脸。
麦先生人在外面,那自然不是寻常的事,可也绝非罕见。他自然是会外出的,然在麦先生便低头越过比他身高低一点点的门框,一头闯进这小箱子里来。他也像别人般坐下,投下硬币,然後拍照。事情至此他与他人唯一的分别是--屁股马上移动旁边的位子上,一闪,又再把自己的脸转化为1010的数字。
对麦先生来说,这或许是种娱乐。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始终脸带微笑。然後照片被打印出来,他拿起来看了眼,笑得更乐。那自然也是他的脸,只是多少有点扭曲,变成了扁脸大眼的外星人。
这让他想起一些事情。
想起七个多月前的自己,想起七个多月後「家」里的那个人。明明对比鲜明,却都是从一样的东西里反照出来的。麦先生转动着手里的十元钱,年青的脑袋总是无法抑止对澎湃的思绪流向哲学的层面。他总在问为什麽,然後不做什麽。麦先生的脑袋很快也像一般的年青人一样,随着钱包的乾涩开始枯竭。不过比起那种不知持着什麽而来的骄傲,这份焦躁的颤动似乎更要可取得多。
这时他想起「家」里的冰箱尚有昨天他买的剩菜,便随同人潮冲涌进地下的入口之中。四周「咇-咇-」的声响随着人们眉头的皱折此起彼伏,麦先生却走到一旁,往笨重的机器里投入了硬币。他还很年青,但似乎有点跟不上潮流的跃动奔驰了。
不过饿肚子的时候麦先生想的没那麽多,挤迫的车厢里上上下下,便连自己的两腿之间也挤进了别的小兄弟。麦先生向着迫到他跨下的小孩微笑,那孩子低头却只顾着打游戏机,几根小手指跃跳得极快,善用空间的本领高强,不免让麦先生产生了自己将要被淘汰的危机感。
当然最後他还是平安地回到居处,中途没被车碰到,也没被时代的洪流冲走。麦先生从外面打开,那不是个常见的动作,可应该也不致於生疏。然而那根新打的锁匙却死活转动不过来,麦先生又扭了扭,今天新抽到的挂饰随着某种力学原理奇妙的晃晃。到最後丑小鸭始终是丑小鸭,怎样努力飞都成不了天鹅。
麦先生嘴边含着几个脏字,低劣的程度强得快要污蔑了自己的人格。这时他手上的锁匙却传来了反向的力量,麦先生连忙松了手,锁匙随着一股不名的力量旋转了两圈,门便从里面拉开了。
此时林先生也做了一件不常见的事,他给麦先生打开了门。
12月6日
18
林先生把门开了,门後面便是呻吟的声音。
麦先生低着头便进了去,没说一声谢,自然也无法从表情或声音中得悉他真实的感情。话说这情景与呻吟声亦颇相类似,你永远无法从那抽气如丝的呼吸声中,判断声音的主人是正愁困於疾病中?沉醉於按摩的舒适?抑或是在享受一场痛快的性爱?
或者都有,或者不全然是,更多的时候那只是刻录在光盘里,充满了戏剧性的声音。如果拍摄时还讲究些角度,或许亦能被称之为艺术,然而生命里许多的东西就像林先生一样,便是不算美丽也总能凑合凑合。
麦先生似乎也不在意这些,他走近冰箱处,拿出了下午的剩饭,炒了一炒,拿起盘子来便走到餐桌前沉默的进食。林先生便在待在餐桌前的梳化上,舒舒服服的平躺下去,只顶上几根灰白交杂的头发来。
麦先生一边拿着勺子往嘴巴里送,一边牢牢盯着萤光幕前纠缠的肢体。呻吟的声音从喇叭震盪到麦先生的鼓膜里头,他不知怎的想起了林先生,血液便澎湃的从全身交织而来,很快便结成了一定的硬度。他大概是大久没舒服地做过爱了,以至见到一块石头也能发情。
此时镜头翻过了女主角胸前的山丘,很快便爬到了那红粉绯绯的一点。麦先生敢肯定那必定经过电脑的加工或人为的改动,不然人类的肌肤没可能达到这种非人的亮度。他想了一想,脑里那块对比色板上却满满贴着林先生的乳头。他一定是太想做爱了,以致胡思乱想。或许他只是睡眠不足而已。
林先生还在前面专注地看影带,似乎不在意自己身後还坐着一个强暴犯。麦先生也没法一下子从翩翩联想中马上平复过来,他开始猜不透林先生的用意,而且有点一厢情愿的以为,或许这一切是一场刻意的诱惑。
然而他平常实在睡得太多,以致此时大脑仍能良好地运作。林先生定必以为他无力干些什麽,又或者是无论他做什麽,他都不会在乎。麦先生开始怀疑他是童话中缺了颗心的铁甲人,而且说不定林先生本人还不在乎。想到这里麦先生笑了笑,若是被别人知道他有这想法,难保不会笑话他还是个小孩子。
只是他不小了。
他各方面都长得很大很强壮。
尤其是烦恼。
麦先生草草用过晚餐,本来他收拾盘子回到厨房,这件事也会就此罢了。只是此时林先生却微微过头来,用着非常惯习的口气命令道:「过来。」
於是麦先生也便过去了,坐在那张酒红色的梳化椅上,有点拘束地,按着自己的膝盖坐着。他小心地保持这种谨慎的姿态,或许冥冥之中那个属於未来的自己也在提出警告,就像电池不足时红灯会闪动那样,一闪一闪地昭示着龙潭虎穴的黑暗。
只是此时麦先生没为意这些,他只看到林先生一根手指伸来,那或许刚握过那根宝贝的手,急速地在自己的脸旁掠过。然後他看到那根手指上的一颗米粒,白白的软软的摊扁在粉红色的指尖上。他正期待林先生的嘴巴把它接收,林先生却把两指贴起,一弹,便让一颗灰白的东西消失在视线之中。
12月7日
19
铃......
铃声响了一下。
铃铃......
铃声响了两下。
林先生质疑地望了麦先生一眼,然後老大不愿意地拿起了遥控器按下暂停,看来平常人的常他也是知道,虽然不太在意,可是也愿意配合一下。此时电视的幕便用红、蓝、绿三色密集地点缀出女阴的形状。麦先生叹了一口气,眼睛却看着林先生的背。
镜头却与他相背地,把特写的空间全部都投放到林先生的嘴上。那张嘴上薄下厚,古怪而湿润地,透露着灵动的光。林先生的嘴巴张张的,似乎单凭这就能交织出万千的语言。
「嗯......你弟从英国回来了?」
林先生在说话,麦先生却不屑一顾。他的背景便女性大大张开的双腿,里面的颜色因为过度扩张而显得有点变形,在黑、肉、红粉的冲击下,镜头的取景亦变得充满後现代的倾向。只是他们却在现在,当下影片不断交替切换的,仍是林先生开开合合嘴巴和他那缠满一手的电话线。
林先生便是有个坏习惯,学不懂教训。他似乎是忘了上星期谈得兴起把电话线拔坏,费了麦先生好大的功夫去修的故事。在那一个星期稍後的时间,麦先生便强暴了他。哦,我们当然不是在为这个无关重要的人在列大事年表,只是最少,也想给後代留下个有什麽寓意的教训。
「吃饭?好哦。什麽时候有空?你说吧......」
只是故事的深意,此刻麦先生并未想清楚。就像很多做了以後才觉得无比伟大的事一样,以後总是能有夸张的办法。麦先生额角冒汗,他大概是热了,不知怎的连停摆的影像也能看出活动的样子。他的眼睛不停在林先生和萤幕间转动,感觉就是在抽插!抽插!抽插!
这种状况让他不免联想起阿国,以及他们之间那段难以忘怀的时光。今天中午时拍的照片还在他的裤子後袋里,教他禁不住想起他们曾在阳台、地上、酒醉後疯狂做爱的时光。那时候没有,现在能引起他冲动的人却有很多。
林先生或者只是其中之一。g
而当他发现的时候,他己半跪在地上,一边褪着林先生的拉链。正在聊天的林先生虽然平生见惯大风大浪,可这回在小水沟里溅了一身,不免也吓得瞪目结舌忙要後退。
「喂......你!......嗯!」
麦先生却是不放,若是放了事情又何必至此。他经验不足,可是凭着以往用功的结果,总算是巧舌生花,虽然嘴里忙着,可惜了那妙语连珠,可听着对方呻吟连连,勉强也未致於是遗憾。
「嗯......啊?什麽?......没......没什麽事情......就站久了......脚......脚痹......」
他自然是双腿发麻了,连再见也未说,拼了全身的劲就为把电话筒住下摔去。嚓一声,电话筒便连着机座往地上摔了下来,也不知要不要修。麦先生想了一下,马上便为事情排了先後顺序。他把林先生的裤子越褪越下,遇到了反抗便使劲的舔。
林先生当然有表明过意愿,由是接连便有一个相框、两本杂志,四五张报纸、半包开封饼乾、电池......从四周摔了下来,到最後的碗碟清脆下地时,林先生的背便在铿锵声中按动了遥控的按钮。
那些影像迅速地动作着,或许我们现在正观看的影像也被人按下了快进键,麦先生的动作极其灵俐,他很快地便跪在林先生赤裸的两腿之间,畅顺而熟练的钻探着要前进的道路。
这时林先生只有一句话被收录下来:「你就这麽不喜欢和女人做吗?」
麦先生呆滞了一下,及後滴下的汗很快便在酒窝的浅坑里凝聚起来。他的手臂突然往後挥去,镜头抵受不住他动作的冲击,咔嚓便摔落到房子的角落。镜头仍持续地拍摄着,梳化底下的夹鏠透着橙光的光,被一些杂物遮挡了,只留下一些黑暗的曲线在晃动着。
镜头慢慢便不中用了,沙沙的杂音在喇叭里噪动着,彷佛是轮船开航的鸣响一样喧闹而漫长的响动着。此时女主人翁的声音亦尤其高亢,似乎所有的音节都只为呼喊抖动,很快便掩盖过房间里的所有声音。
『啊......我要!多点!啊!啊啊!......你好强!啊!快点!快点!』
其他什麽的,都没有人能听到了。
12月9日
20
在过程中林先生一直认真地思考他们的关系。
那就像鸡和狐狸一样,他走了过去,而他便扑了过来。若是要问那只鸡这是为什麽,只怕它在天国寄出的答覆也只是一个问号。林先生让灯泡的光射到自己的脸上,整张脸顿时便被橙黄色的灯光覆盖,底下却同时流动态着一层灰蒙蒙的尘。
林先生盯着那一点发亮的圆晕冷静地思考,事实上他也很惊讶自己仍能维持健全的思维。可实质上他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有思考,背靠在柔软的肉垫上,林先生一边让人任意地搓着自己的命根子,一边漫无目的地探索人生的意义。
他的第一个议题便是:性。
「怎麽了?你也不怎样讨厌吧?」青年刻意压低声音,往他的膀子喷出气来。林先生皱皱眉,依照世情常理,他现在的状况用一个古老的成语便可全面概括--
引狼入室。
不过那似乎有一点不同。
「啊......嗯......」在那根手指微微翻弄着尖端的皮时,林先生也忍不住发出些微声响来。说来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不但痛苦快乐,便连内藏的外露的也不太分得清楚。就像嘴巴一张开便能看到里面粉红色的黏膜,翻开两瓣臀肉里面也是粉红色的幽穴。
其实那里面是什麽颜色的林先生也不太清楚,只是眼前一直播放着的影像实在太过鲜明。男人的手指便插在女人两腿之间,同时在林先生的身下,似乎也有什麽东西正锲而不舍地奋力抽动。
下体黏腻腻的,麦先生大概是把什麽东西涂在他下身了吧?林先生并不清楚。他顺从得像躺在一个摇床之上,被人细微细微地晃动中,即使有点不适也慢慢适应了这种晕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