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了一大跳,他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只不过拉了对方一下,结果对方便很热情地招呼了他的小弟弟,让他痛了几天。看这家伙凶神恶煞的样子,想来也不会因为是女人就会客气多少,急忙把小美女拉到怀中,一副戒备的样子。
开玩笑,万一小美女有个三长两短,到时人家不肯接收,他岂不是要一辈子养着两上拖油瓶?
对方的脸就像阳光下的湖面,阴晴不定,看着他一手抱着小宝贝,一手搂着小美女,一言不发。末了,竟然对小美女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走了。
他心里没来由地觉得一阵难过。对方可是从来都没有给他好脸色过,小美女不但对那个人胡闹了一番,而对方竟然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两人才第一天见面,还跟她打招呼?
门都没来得及开,他把小宝贝塞到了小美女手中,冲了过去,拉着他。
「喂——」
对方站住了,当然不是因为他,因为刚好到了电梯门口停下来。
其实他不知道拉着对方要做什么,但是一个星期都没有跟对方说过一句话让他觉得跟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可怜和无限的委屈。毕竟他们发生过那样亲密的关系不是吗?怎么说他都不是那种喜欢玩一夜情可以把这种事当作打招呼一样随便的人。对方找上了他,他接受了对方,他不想把这当作只是一场无意的美丽错误,他希望对方会跟他一样的去想这个问题。
电梯一直没来,本来有一台已经到了十一楼了,却忽然开始往下。一直非常冷静地等着电梯的那个男人突然像着了魔似的,擂起拳头不要命一样地砸着按钮。
他吓了一跳,不由地摇了摇对方的手,但那个人却狠狠地把他的手甩开,顺手还给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就如平地起响雷,震得他愣住了,脸上却如火烧着了—般慢慢开始发热发烫,火辣辣地生痛。
他摸着肿起来的那半边脸,脑袋里嗡嗡作响,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看着他眼底从未有过的愤怒。
电梯终于到达,那个男人像跑了一万米长跑后喘着粗气,大步地踏进电梯,消失了,留下他站在无人的电梯间,心一点—点地跟着电梯往下沉。
帮小宝贝洗好澡,小美女正高高兴兴地抱着一袋洋芋片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
「刷牙赶快睡觉!」
「好。」小美女急急忙忙把剩下的洋芋片往嘴里倒,小美女还懂得寄人檐下就要听人话。
把小宝贝抱到卧室的床上放好,出来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小美女屁股下坐着什么东西,吓得心脏差点蹦出来,冲过去把东西从小美女的屁股底下拖出来。
」你怎么——!」
小美女莫名其妙,嘴里嚼着洋芋片含糊不清地说:「那不是坐垫吗?」
他深深地呼了口气,重申了一下:「快去刷牙!」
小美女跑到浴室应付似的刷了几下,不到两分钟就跳着出来了。
「小亲亲要一起睡吗?」小美女从卧室的门边上探着小脑袋,眨着大眼睛,无比可爱。
「不用!」
「小亲亲都不乖了,以前非要抱着我才肯睡。」小美女好像很伤心似的,说得无比幽怨。
「是你怕鬼不敢自己睡好不好?每次都跟八爪鱼一样缠着我不放。」
小美女吐了吐舌头,缩了回去。
他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转身间看到放到茶几上那个购物袋,顿时心痛得无以复加,伸手把那袋东西拿过来搂在怀里。
是不是没有了这些东西,那晚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他把小美女要吃的东西和小宝贝要喝的牛奶准备好,才匆匆出门。
一起等电梯的都是一些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那个人竟然也在。他想挤到对方身边,但刚好电梯来了,一行人拼命地挤进去,他的脚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别人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那个人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还有位置可以进来啊!他想对那个人大叫,但电梯门无情地关上了。
上班期间他不停地恍惚,呆呆地想着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没办法抑止。
已经发生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把它当作一回事,你干嘛还要像个傻瓜一样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呢?
可是,不管怎么说服自己,他还是没办法放手。
一下班他马上就回去了,却不急着上去,在楼下等着那个人出现。
过了一个钟头之后,那个人才回来。仿佛没看到他一样,板着脸等电梯,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对方的身后。对方好像被病毒靠近一样马上闪现到另一部电梯的门口,他也死皮赖脸地跟过去。
电梯门开了之后,对方一个箭步冲进去,拼命地按关门的按钮,想把他隔在外面,但他还是跟着挤进来了。那个人脸色有些发青,二话不说就出去,他咬咬牙,也跟著出去,让电梯空着上去。
第二部电梯来的时候,两人都不动,那部电梯又空着上去了。
第三部电梯来的时候,他动了动,对方好像吓了一跳似的,他马上就把对方一起拉进电梯里。
甩开他的手,对方站在电梯里离他最远的地方。
狠狠地吸了口气:「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对方理也不理他,他咬咬牙,伸出手再去拉那个人,毫不意外地又被对方一下子甩掉了:「干什么!」
「我只是想说我很想你!」他心痛到不行,眼泪几乎要冲出来。
对方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把眼睛转开了,一时间电梯中两人都沉默不语。
电梯门一打开,那个人就从他身边窜过去,逃命一般地跑掉了。他在愣了一下之后,大步地踏出去,几下就追了上去。
「站住!你给我停下来!这样不清不楚的到底是算什么?」他这次可是卯足了劲紧紧地抓着对方的手,不想再让他甩开。
对方的脸都白了,用力地挣扎:「快放手!跟你很熟吗?」
他心中一窒:「很熟?我们床都上过了还不熟?那怎么样才叫熟?」
「闭嘴!」对方没想到他会在公共场所这么大声地嚷嚷,咬着嘴唇强忍着怒火。
「你有胆做就不要没胆认!那天晚上是你自己找上门的!明明那么放荡地勾引了我,现在却又扮清高装做不认识,难道我是你用过就扔的按摩棒吗?」
「啪!」终于挣扎开,对方首先就用一巴掌阻止了他不分轻重的胡言乱语。
「难道不是吗!?」他已经怒火攻心了,没去想会不会伤到对方。
「啪!」对方反手再给他一巴掌,眼镜在这么大的动作之下掉在地上,眼睛中全是愤怒、受伤、羞辱,眼泪成功地夺眶而出。
顾不上被拉得衣裳凌乱,也顾不上捡掉在地上的眼镜,对方抖着手指打开房门,用厚重的门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那个,小亲亲,我煮好饭了,要吃吗?」
小美女站在门边,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他才像回魂一样,弯下腰把地上的眼镜捡起来,紧紧地握在手里,一言不发地回到房间。
「小宝贝,小亲亲都不理我们啦,我们回房间自己玩吧。」
「鸣……」一声含意不明的叫声回应了一下。
「小宝贝也答应了吗?」小美女紧了紧怀中的小婴儿,看了缩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的男人一眼,轻轻地回到卧室,拉门拉上。
已经伤了对方了,尽管他只是气得口不择言,完全没有要令对方难堪的意思,但已经让对方受伤的事实却怎么也改变不了了。
慢慢摸出手机,找了个熟悉的电话拨了过去 「小三子,今晚出来喝酒吧。」
「现在才来约我,人家今晚佳人有约啦,你找大磊和司美两个去吧。」
「出来吧,我心情不太好。」不由对方分说,他就挂了电话,在沙发里缩得更小,手中的眼镜都让他握得有些变形了。
「喂,大哥,你明知你酒量不好就不要喝那么多啦。平时都是我们喝醉了你照顾,你要喝醉了我们怎么办?」
被劝的人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慢慢地灌着啤酒。真的是在灌,明明酒气已经涌到了喉咙口了,但还是咬着牙咽下去。
旁边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反而喝不下去了。
「你怎么了?」坐在旁边的司美拍着他的肩膀。
他很想说没什么,但实际上却不是一点也没什么,他的眼泪不由跟嘴里的啤酒一起涌了出来,趴在桌上,狼狈地吸着鼻子。
「喂……」大磊推了推他。
他头也不抬,只是举高了手对他们摆摆。
「喝酒喝酒。」小三子招呼着。另外两个很有默契地拿起酒杯就灌,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他趴在桌上半晌,吸了几次鼻子,然后从高脚椅上滑下去:「去缴个水费。」
摇摇晃晃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喂,他没事吧?」小三子低声问。
「看来这次不简单,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态过。以前玉姨要嫁人的时候他都可以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难道,失恋了?」司美沉吟道。
「不会吧,都没听说过他最近跟什么人走得特别近,但是经常听他骂对门的一个邻居。可是他那个邻居是男的吧?」大磊想了想说。
三人又对望了一眼。
「算了,自扫自的门前雪,我们哪管得了那么多,再说,有什么事那家伙也不让我们管。」小三子拿起杯子就喝。
「对啊,小孩子总要长大的嘛。玉姨的事让他对感情呀婚姻呀不感兴趣,这回说不定能在思想上有一个质的飞越。好事好事,他很快就知道倒了一棵树,后面还有一大片森林在等着他呢。」司美倒是很看得开。
「喂,你们也一个两个太没同情心了吧。亏人家平时还对你们这么好,起码用些行动来表示支持吧。」大磊表示不满。
「行行行,我介绍我们公司的美女给他。」小三子有些应付地说,今晚推了好不容易追上的女友来陪这三个损友已经让他够提心吊胆的了,担心明天的太阳还没升起来女友就打电话过来闹分手。
「我叫我妈给他安排相亲好了。最近我妈正在过媒婆瘾,不找个目标给她折腾到时主意打到我头上来还了得?」司美的算盘倒是打得响。
「那好,到时一起来联谊好了。」大磊高兴地说。一直都没朋友的大磊也刚好趁机为自己打算打算。
趴在马桶上大吐特吐的他自然不知道另外三个损友打的是什么主意,吐过之后,脑袋反而清醒了很多。可是他今晚不想清醒,想喝个烂醉如泥,最好喝得什么都记不来,连自己是谁也记不起来。
洗手间里人多,他不想待太久,可是又不想这么快回去,他躲在洗手间门口的阴暗处发呆。
洗手间靠着吧台,离门口不远,出出入入的人都可以看得见。
他以为自己回到了搬家的那天晚上,模模糊糊地看到跟自己吵了一架的恶邻被一群黑西装夹着,站在门口。
他以为他在做梦,梦到了那个想见又不想见的人。
他一定喝醉了。
一个穿着灰西装的女人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带着那群人上楼。
一个黑西装拉着那个显眼的男人走在中间,一群人上去了。
他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然后摇摇晃晃地也往二楼走去。一个穿黑制服的男人出现得太及时,把他拦住。
「喂,下来撒个尿就不让上去了?老子可是开了房的。」
「楼上包厢里不是有洗手间吗?」黑制服的男人冷着脸说。
「那么多人一个包厢。才一个马桶,哪里够用?你们店也太小气了吧?」
「你哪间房的?」
「我哪里记得哪间房,在转角的那间大的,赵老板开的房。」
黑制服皱起了眉头。
「喂,你们店就是这样做生意的?非得让我叫赵老板到你们经理那里投诉才行?」他吊起了眼,嚣张得不行。
黑制服冷眼看了他几下,最后一言不发地让开了,他急忙连滚带爬地窜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从上次看到那个人跟那群黑西装在一起,他就直觉得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似的,那群人怎么看都不是好人。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跟他们在一起,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是比撕破脸还要糟糕的状况,但他还是没办法放着对方不管。
二楼隐约还可以听到楼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但相对来说要安静得多。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这有些不太正常,因为大多数包厢外面都会有服务生随时待命着。而且,一般来说,酒吧怕包厢里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发生,包厢的门一般都会有一半是玻璃做的,可以随时看到里面的情况,但这里的门都是清一色的实木门,生怕没有不正常的情况发生一样。除了楼下的音乐声。包厢里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到,隔音不是一般的好。
可是这样怎么知道那个人在哪一间房间里呢?
他急得团团转。刚才那种不好的预感到这里更明显了。他很清楚地看到那个人是被人拉上来的,而不是自己走上来的,上次也是这样。
生怕就在自己这么耽误间,那个人就会遭到什么不测。可是他又不能踹开一间间包厢来找,那样他还没找到人,自己就已经被人请走了。
这时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手中托着十来杯茶。
他在心底松了口气,喊住那个服务生。
「那个我送过去就行了。」
那个服务生眯着眼看他:「可是这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他们要谈这么重要的事,哪能随便让人打扰?到时他们要点酒的话我再叫你。」
「可是?」
「有什么可是?有什么意见?」他瞪着那个服务生。在这种地方,只有表现得够狠,他们才不敢对你怎么样。
「好吧,那就麻烦先生您啦。」那个服务生无奈地把托盘交给了他。
「我刚才去下面上厕所了,没跟他们一起进来,他们进的是哪间房了?是B……」他看到每间包厢上都有一个「B」,便装做想不起来的样子。
「是B018。直走左转。我在这里等你,点了酒我再走。」
「行。」他点点头,表面不动声色,其实脚底有些发软。刚才好险。
在这种地方,只有刚来没有点酒或饮料的客人才会送茶过去的,而刚刚只有他们那群人上来,他便大胆地猜测这些茶是要给他们送过去的。
他还不很确定自己是否蒙中了,站在B018包厢的门口,他不知道是否真的要进去。如果是他们,进去要怎么办?如果不是他们,打开门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要怎么办?
深呼吸一下,他知道远处那个服务生还在看着他,他故作镇定地打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