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喜乐——王小轩

作者:王小轩  录入:02-24

  平安每天下班在附近的菜场买好菜再走回来,陈越说这样太累了,要不自己开车陪他一起去吧。平安说陈总监,那你每天还得多出10块钱停车费,这点钱攒起来够咱们多吃几只鸡了。陈越就有些讪讪的样子。
  陈越是典型会吃不会做的人。他应酬多,吃过的菜式也多,有时候就会说起来上次吃的什麽什麽好吃。每逢这时,平安倒不说什麽,赵薇总是一记白眼扔过来:600块钱退你,自己出去吃去。陈越嘟哝: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有一次看见电视里教做辣子鸡块,他又忍不住说,平安,咱们也做这个吃吧。赵薇照例冷笑:什麽咱们,你就直说平安,上辣子鸡呗。平安还是不以为忤:小薇现在不能吃辣。陈越住嘴,赵薇就得意洋洋地望著他。过两天,桌上多了一道菜:红烧鸡块。陈越不无夸张地叫:好香!平安说,我是照著电视上的做法烧的,只是没加辣椒,放了些香料。赵薇拿筷子戳陈越:喂喂喂,别把口水掉进锅里了!这次陈越不与她计较,还朝她灿然一笑。赵薇哼一声。
  星期天陈越就陪平安去超市采购。平安会把要买的东西写在纸上,一条条地对照。陈越则完全是即兴购买,通常看见一些新奇的东西就会扔进购物车里。往往也说不出有什麽好,只不过是看见包装精美或者最近广告做得铺天盖地。平安就笑他,你自己都是做广告的,还相信这些?陈越就答:如果东西好,当然最好;如果东西不好,说明广告做得好,就当是学习。
  平安偶尔会有饭局,此时就由郑郝掌勺。有一次郑郝遇到突发事件没法赶回来,陈越就自告奋勇地去附近一家饭店买了份大盘菜回来,两人吃得倒也挺高兴。第二天赵薇向平安表扬陈越,说他买的大盘菜好吃。平安就看了陈越一眼,轻言细语地对赵薇说:你现在最好不要吃外面的菜,也不知道原料新不新鲜,而且肯定放了很多鸡精之类的,对身体不好。轻轻几句话,说得赵薇和陈越都低下了头,象两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这一个月之内,陈越基本每天一下班就赶到赵薇家。吃过饭坐一会儿,又开车送平安回家。有一天赵薇笑话他:我记得你以前挺忙的嘛,现在怎麽天天都来吃饭了?陈越就答,我交了饭钱当然要多吃几顿了。赵薇就向平安说:平安,要不到最後算算帐,少吃一顿就退他一顿的钱吧。平安笑:好啊。赵薇就斜著眼看陈越:放心了吧,不会让你吃亏的。陈越就求饶:小薇,赵老师,赵大小姐,郑夫人,你饶了我吧。算我说错了不行吗?赵薇就板著脸说:哪儿说错了?陈越苦著脸:是因为平安做的饭好吃。还有,在这儿吃饭可以看见美人。赵薇问:谁是美人?陈越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赵大美女了。赵薇哼一声:你的意思是平安就不美了?陈越一下子被呛到:我可没那麽说。平安本来在一旁看两人搞笑,这会儿见自己被牵扯进来,就咳了一声:喂喂,再说我辞职了啊。──这话果然有效,两人同时噤声。
  有时几人饭後便一起看会儿电视。陈越喜欢看足球,赵薇喜欢看电视剧。两人时常为此争来争去,还要拉拢平安跟自己保持一致。平安总是手一摊:我看什麽都行,不看也行。只求你们俩别争。
  有一次陈越蛊惑赵薇:今天是意甲,意甲啊,帅哥很多的!赵薇看在帅哥的面子上,勉强同意出让一次控制权。她早早擦亮双眼坐到了电视机旁,果然就见年轻英俊的面容不断闪现,便大为高兴。赵薇一兴奋就拉住陈越问这个是谁,那个又是谁。陈越很老练地一一介绍,显得很是熟稔。
  稍後解说员开始解说:这就是××,他......赵薇一看,面孔还是那张面孔,怎麽名字却完全不是陈越说的那个名字?!如是一次两次,赵薇怒视著陈越:你到底认不认识啊?陈越也毫不惭愧:我是做广告的,不熟悉这块业务也正常嘛。再说了,老外的名字都差不多。赵薇怒斥陈越为本年度最大伪球迷。
  足球看不下去,又转去看电视剧。现在的电视剧数量突飞猛进,质量却未见有大的进步。穿帮的镜头多了些,剧情滥俗了些,演员表情也生硬了些。陈越本不爱看,当然时不时地冷嘲热讽一下。赵薇有时誓死捍卫,有时又和他一唱一和。他们的评论倒往往比剧情更有趣些。郑郝好歹算个电视人,有时实在听不下去:你们俩的话比台词多多了。或者是怎麽没请你们去当编剧?云云。两人不但不知收敛,反而越发起劲。
  平安是最佳观众。他从来不多言多语,只是笑呵呵地看著。有一次电视正上演生离死别的镜头,赵薇和陈越不约而同地大骂怎麽只听干嚎不见泪水。赵薇一转脸见平安竟然笑容满面,骇然道:平安你不会是气极而笑吧?平安答,哪里,我看情景喜剧。赵薇楞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平安是在说自己和陈越,就嗔他:平安你是近墨者黑。陈越就跳起来:我怎麽是墨了?赵薇冷哼:谁说你了?我说的是自己。陈越无语。平安看他一眼,满眼笑意。陈越被平安微眯的眼这麽一扫,顿时就有些张口结舌。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赵薇身体安好,销假上班,平安的厨师工作也就告一段落。四人当初凑的2400元还剩了不少,最後一顿平安烧了很多菜,又买了不少水果。赵薇口无遮拦地在饭桌上说,怎麽感觉象大学毕业时的散夥饭啊。郑郝赶快圆场:不散夥,你还指望平安替咱们烧一辈子饭啊?赵薇也急忙说:哪天我中了500万,第一件就考虑高薪聘请平安给我当厨师。陈越表情有些黯然,没说话。倒是平安面色如常:只怕到时候得海选。说好了,我直接进入面试环节啊。
  这顿散夥饭吃过後,各人又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上。不过在赵薇的极力提议下,基本每周四人都会轮流到三人家聚会一次。每逢此时,总是平安下厨──他现在是四人公推的特级厨师。
  闲时也没什麽好消遣的,四人就打打扑克。
  都说牌桌上最看得出一个人的性格,这话大约有几分道理。郑郝是典型的实力派,牌风沈稳,大开大阖,颇有大将之风。赵薇的牌技在女人中算不错的,会算牌,记牌的能力也不错。就是有时沈不住气,好冲动。还有就是女人的通病,只喜欢打好牌。拿的牌不好就没精打采,得到一手好牌就眉飞色舞。陈越则是技术不错,但容易发挥失常,而且喜欢打冒险牌。被郑郝嘲笑象中国男子足球──遇强不弱,遇弱不强。
  平安的表现让大家大跌眼镜。──他的牌风和平素为人一致:得到一手好牌时不动声色,拿到一手烂牌时也毫无怨言。不骄傲,不抱怨,完全的宠辱不惊。照理说这样的人是最受欢迎的牌搭子。只是有一个问题:牌风好不代表牌技好。平安打起牌来简直就是糊涂得要命。他是完全不记牌那种人,出过的牌都弄不清楚,更不要说让他算其它人手中的牌了。於是经常出现明明人家已经没有这种花色了,他还拿个10分之类的主去枪毙,整个就是送死。赵薇送了他一个敢死队员的光荣称号。
  起初赵薇强烈要求和平安一家,因为她自己打牌容易发脾气,平安脾气最好。可是打了几轮之後,她发现平安的好脾气完全不能抵消他的烂牌技。──几轮下来,赵薇泄气得很,又不好意思说要换对家。还是郑郝说平安你跟我一起吧,我保证不嫌你。赵薇又觉得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嫌弃平安......可是,只是......
  还是平安一边笑眯眯地示意陈越跟自己换位置,一边说我知道你不嫌我,可我实在怕把你气出病来不好交待,陈越哈哈大笑,郑郝似笑非笑,赵薇则哭笑不得。最後她欠身狠狠地掐了对面的陈越几把方才解了气。陈越哭丧著脸叫屈:又不是我说的,干嘛掐我?赵薇理直气壮地说:平安是好人,老郑我当然舍不得,不掐你掐谁?陈越拼命点头:赵老师教训得是,只有我既不是好人又没人心疼。赵薇趾高气扬地昂著头:知道就好。

  27
  陈越现在与平安的确只是普通朋友。除了每周的四人聚会,两人基本没有单独联系。难得陈越打个电话给平安,也只是简单问候两句。
  有一次,赵薇悄悄问陈越:你和平安现在怎样了?他假装听不懂:什麽怎样?赵薇白他一眼:当然是问你有没有追到他了?陈越故作矜持:我有追过他麽?赵薇不屑地:瞎子才看不出来。陈越很深沈地说:我和平安只是普通朋友。
  赵薇恍然大悟:哦~~~。调子拖得老长老长。陈越悻悻地:明白了吧?赵薇诚恳地点头:明白了。所谓看得见,吃不著就是指这种情形吧。陈越气结。
  对於现在与平安的胶著状态,陈越一度也有些恼火。问题是他现在已经知道平安虽然看上去温和,却是说一不二的人。上次平安跟他说不要再来往之後,就如同蒸发了一般,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得干干净净。那阵子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除了赵薇夫妇,他陈越与向平安根本毫无交集。若不是出了赵薇流产的事情,也许平安真的就可以和他永远没有瓜葛了。
  这个结论让陈越感到了一丝惶恐。他惦量了许久,决定还是退而求其次,只与平安做个普通朋友就好。
  这天,又是周末。陈越一大早打电话给平安,说自己想买衣服,叫他陪自己一起。平安说这种事情我可做不来。你还不如找赵薇,她的眼光比我好。陈越说难得今天郑郝休息,人家过二人世界呢,我可不去当灯泡。
  平安说那你就自己去吧。今天晚上聚餐,我还要去买菜。陈越说昨天晚上我在外面吃饭,喝了酒後就没开车回去,车还在酒店停车场呢。要不这样,吃过中午饭你陪我去取车,然後我送你去菜场买菜,再一起过去。平安想想,说那好吧。
  下午陈越和平安坐公共汽车去酒店取车。酒店在繁华地段,下了车陈越就硬拖著平安往商场里走。大庭广众之下平安当然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平安感觉自己被算计了,面色就有些不豫。陈越知道他不开心,极力讨好。
  陈越试穿一件带帽的休闲外套,问平安好不好?平安站在他身侧上下打量一下,说你穿上这衣服可以去给美特斯.邦威当代言了。美特斯.邦威走的是年轻运动路线,广告片是周杰伦在楼顶上打篮球。陈越一听就知道平安是笑话自己扮嫩,当即去脱下来。本想放下就走,看见平安在一旁笑眯眯的样子就生出一个念头。他一把将平安拽过来,说那你试试。平安没想到他有这麽一招,赶快拒绝。
  两人正在拉拉扯扯之际,只听得一个声音传来:平安老师!平安老师!
  平安立刻拼命推开陈越放在自己头顶附近的手,又退後几步。然後和跑到他身边的人打招呼:小东,这麽巧。
  那个叫小东的男孩兴高采烈地说:是呀,平安老师,难得在街上遇到你呢。买衣服?说话时眼光又移到陈越身上。平安微笑著介绍,这位是我朋友,陈越。陈越,这是我同事,朱小东。朱小东还是那麽兴高采烈地向陈越挥手:你好,我是平安老师的徒弟,朱小东。
  陈越挤出一个略有些僵硬的微笑:你好。朱小东打量他两眼,又回头去跟平安说话:平安老师,你也喜欢这个牌子麽?
  平安有些尴尬地答:我哪里搞得清楚这些?陪朋友来的。一低头看见自己手里还拿著刚才陈越硬塞给自己的衣服,赶快递给朱小东:我看这衣服倒挺适合你的,要不你试试?朱小东很高兴地接过来说好。
  陈越赶快走上几步阻止:这件他穿可能大。一边回头招呼售货小姐换件小点的。朱小东端详一下标签,说这件差不多,我去试了。说完就进了试衣间。
  这衣服穿在朱小东身上的确是合适:带帽的款式衬托出飞扬的青春光彩,咖啡的颜色又掩住了他尚存的几分稚气。显然他本人也很满意,只是看看价格标签後有几分沮丧地说:658,有点贵。售货员赶快走上前来对他说今天商场搞活动,买满400就送200元购物券,如果不要券则可以打8.5折。然後为他仔细比较哪种方案更合算。
  平安一直在一旁耐心地看著他们对话,另一边的陈越就越来越不耐烦。朱小东抬起头来征询平安的意见,平安几乎是慈祥地对他微笑:很好看呢,买下吧,也不算特别贵。有钱难买心欢喜。
  这话促使朱小东下定了决心。他又跟售货员讨价还价半天,最後以8折的价格成交。售货小姐开好票後,朱小东问:平安老师,你们还逛吗?平安转头看著陈越。只见陈越双手抱胸倚在一个货柜上,满面不快的神色。平安就对朱小东说,他的东西还没买到呢。朱小东总算开了下眼,说向老师那你们慢慢转,我去付款。平安点头与他道别。
  陈越见这个讨厌鬼终於要滚蛋了,正打算过来,冷不防看见朱小东又走回来凑近平安耳旁轻声地不知道说了句什麽,平安微微脸红了一下。这时陈越发现朱小东的手竟然搭在平安的肩头上,姿势不知道多暧昧。平安恍若未觉,还冲朱小东露出一个微笑。
  平安脸颊的淡淡红晕加上轻轻浅浅的笑容,平白为那张平凡干净的脸加上了几分妩媚的神色,陈越一时竟看得呆了。转念又想到这样的羞涩与妩媚并不是因为自己,脸就更黑了。
  平安走过来,见陈越恶狠狠地瞪著自己。他假装没看见,只说:还逛吗?陈越感觉平安在遇到朱小东後变得特别高兴,於是心里越发不爽。可他也无法发作,只好闷声不响地走了。
  陈越人高腿长,加之心中有气,走得特别的快,平安几乎要小跑著才能赶上。追了几步後,他索性放慢了步子。陈越急冲冲地走到门口,回头不见了平安的身影。他本来想就这麽径直走掉,可是想到平安不知道在哪里取车,只得站著等他。
  平安不慌不忙地走过来,看见陈越就冲他笑了一下。陈越不禁也想回报一个笑脸,可笑到一半,又莫名其妙地生气。笑容僵在脸上,再配上气恼的神情,变得很怪异。
  平安见状笑得呛到,咳咳地咳起来。陈越忍不住走过去想替他拍拍背。他的手刚刚放到平安背上,平安就象背後长了眼睛似的,快步退开,还冲他摆手,意思是不要陈越碰到。
  陈越心头已经压下去的火又蹭地蹿了上来。他分明记得刚才那个姓朱的小子还揽著平安的肩呢,他什麽事都没有,还笑得挺开心。这会儿自己不过是想替他拍下背,光明正大得很,他那样子却跟见了鬼似的,生怕被自己碰到。有必要跟自己撇清成这样麽?!
  这次陈越几乎是气急败坏了。他取了车载平安去了菜场,自己根本没下车,就在停车场等。然後再去了赵薇家。一直到吃饭的时候,他都一反常态地沈默。
  郑赦夫妻俩觉得奇怪,问他他也不理。他们又问平安,平安便说可能是昨天晚上酒喝多了吧。两人似信非信的,也没再言语。大家都不说话,这饭就吃得特别快,吃完饭还不到7点。赵薇照例提议打牌,被陈越断然拒绝。他觉得平安替他找的那个借口不错,就也顺著说自己头有点晕,想早点回去。
  见平安没有表示出要走的意思,陈越就叫了他一声。两人从来都是一起离开的,若突然分头行动就显得很奇怪。今天本来气氛就有些怪异,平安不想再生出事端,就顺从地出了门。

  28
  出门上了车,陈越突然对平安说:时间还早,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平安问:去哪儿?
  陈越答:单色。
  平安就沈吟著没答话。
  陈越问:怎麽了?口气里就显出咄咄逼人的意味。
  平安说:你还是自己去吧。8D1A52犹迹:)授权转载惘然

  陈越冷笑:咱们不是朋友麽?朋友一起去泡个吧很正常吧?单色是GAY吧,你我不都是GAY吗?
  平安听陈越语气中很有些挑衅,就疑惑地看著他。陈越也不退缩,就那麽直直地与他对视。沈默了一会儿,平安决定让步:好吧。
  陈越听了,也没有什麽高兴的表情,依然板著脸发动了车子。他一路反常的沈默使平安略微有些不安,便把头偏向窗外看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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