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他我面前单膝跪下时,手脚如同外国的模特儿般修长纤细,而那张脸美得就像上帝的杰作。
「你像个白痴一样嘴巴张这么大做什么?」
像挨了一记闷棍似地,我赶紧把嘴巴闭上。此时,血的铁锈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感觉实在恶心。
他的手不断地传来温热,缓缓笼罩我的全身。
本来因身血过多而冰冷的身体,慢慢地暖和起来,每处伤口也随之渐渐愈合。那种舒服感让我不禁又闭上双眼,陷入梦境。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总算大功告成了!」
听到这句话,让差点就要睡着的我,再度睁开沉重的眼皮。
他站起身,然后隔着牛仔细裤拍了拍刚才跪在地上的膝盖。
「我说已经好了......」
他看我依然横躺在地上发呆,一动也不动的望着他,随即一脸不耐烦,语气粗暴地说:
「我说治疗已经完成了,你赶快给我站起来!」
「呜哇!喔......」
一阵惊慌失措中,我被他严厉的口气吓到,马上反射性地坐了起来。
「啊......我的身体能动了。」
我有感而发地喃喃自语,虽然他说过要为我疗伤,但没想到身体竟然能复原到这种程度。
尽管动作还不是很灵活,而且磨人的痛楚也随之而来,但是原本动弹不得的身体几乎恢复到车祸之前的状况。
我抬起被车撞到断成好几节,软弱无力的右手一看,手骨和每处关节都已接合,复原到正常的模样。
「太神奇了......」
我试着握紧拳头,发现它很听话的弯曲自如,关节虽然啪啪作响,但是完全没有骨折或被尖锐的碎骨穿破皮肤的痕迹。
接着我用双手检查自己的头部,记得他曾经说过我的头骨碎裂、脑髓溢出。可是我摸不出来有哪里裂开,只摸到湿漉漉的头发和脸,不过当我把手移到眼前一看,发现到手上尽是凝固湿粘的鲜血。
我把全身检查过曲,只发现身上穿的衣服变得破烂不堪,至于牛仔裤、运动服和高领毛衣的样子,以含蓄的说法就像被浸过红色染料一样红。
虽然模样狼狈,但全身上下可说是完好如初。怎么可能......不可能一点伤也没有!那么结论只有一个,我的伤真的被他给治好了。
(他把我的伤完全治好了......真教人难以相信!难道他真的不是人?真如他所说的是个妖魔......)
此时,那个妖魔一边瞪着检查身体、还处在震惊之中的我,一边暴躁地用穿著鞋子的脚拍打地面。
「我叫你站起来听见没?动作快点!要是在这种地方被人看见的话,麻烦就大了!」
「啊......对......对不起!」
我用已经治好的双手支撑地面,慢慢站起身来。
好痛!就像被金属球打到一样,全身上下不停发出疼痛的抗议,无视身体的摇晃,我努力地站了起来。
他从头到脚,毫不遗漏地打量着我后,微微地耸了下肩膀。
「我累了,回家吧!我的仆人!」
「咦......啊!好。」
(哇......刚才说的契约原来是真的?他刚说「我的仆人」?我真的变成他的仆人了......)
我一边发楞,一边环顾自己的四周。
柏油路面上一滩暗红的血,扩散的范围比我横躺在地面时的面积还要大,说这是一片血海应该是此刻最贴切的比喻。被街灯照射到的部分血滩,因为光亮而显得格外潮湿、红艳,令人感觉很不舒服。
离斑马线不远处的地面,散落着一些看似像车子零件的碎玻璃,那里应该就是我被车子撞到的事发地点。如此冷静地把以上的状况一一查证过后,我深深了解到自己真的曾在生死边缘挣扎过的事实。
这名神秘的年轻男子确实从死神手中把我救活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魔法,但不管如何,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只是......他要我成为他的专属仆人作为逃过死劫的代价。而当时的情况让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当应了他的条件。接下来,他到底想如何处置我呢?虽然快死之前我毫不在乎,可是,一旦回到了现实,心中便逐渐衍生出不安与恐惧。
「喂,你不会走路吗?快点跟上来!」
停下脚步,在离我不远处催促的他,语气依旧粗野无礼。该跟随他走还是该逃走,我自己也觉得相当困惑。
身体的伤虽然治好了,但却还不能行动自如。而且他曾经说过,如果胆敢违契约就要把我碎尸万段。
(嗯......不管怎么样,他好歹也救了我一命,得向他说声谢谢才行。况且他也说过不会杀了我。)
总而言之,现在逃走的话,可说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行劲。不管他是危险分子或是妖魔,于情于理都应该向他道谢。
考虑几秒做出结论后,我迈开脚步朝他的方向前进。
因为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所以我走路的样子就像星际大战中C-古董店PO的机器人一样,不知道是抓不到平衡感还是关节忘了补充润滑油,走路时手脚只能硬直地前后摆动,一步一步地行进。
这让我重新体验到自己真的曾死过一次。此刻,他又开始往前,而我也踩着不稳的脚步跟随在他身后......
第二章:随风飘荡
就这样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
「就是这里。」
他在一栋高楼公寓前面停下脚步,老实说我也累得快走不动了。
虽然听从命令跟着他走,可是刚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我,实在没有办法跟他一样健步如飞。
他或许有配合我放慢脚步,但也只有这样而已。我的脚步蹒跚不稳,有好几次几乎都快摔倒了,而他一次也没有对我伸出援手。
依照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所订下的「契约」中,我的身分是他专属的「仆人」,他则是我唯一的「主人」。照常理而言,主人的确并没有帮助自己仆人的义务。
原来如此。领悟到我们之间新成立的关系后,我不再奢望什么、气喘连连拖着无力的步伐,一路追逐他笔直的背影来到这里。
「......终于......」
觉得松了口气后,双脚不禁瘫软,我便直接在柏油路面上坐下。他马上二话不说地抓住我的有左腕,粗暴地拉着我,硬是要我站起来。
「少在这里给我添麻烦!」
「......可是我的身体......」
我不停喘气,好不容易把不满的抗议说出口。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了,似乎连站的力气也一消而散,只能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靠他支撑着。
不过,他的身高比我高大约十公分左右,让我很难维持平衡顺利站好。当我又摇晃不稳时,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地啧啧咋舌,但还是从背后伸出手来环住我。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快一点,要是让其它人看到你这种模样,警察不来才怪!」
他的外表看起来纤瘦,力气却奇大无比。我就像被他抱在怀里似地,快速穿过公寓宽广的大门入口,直接走进电梯里面。
电梯不断往上攀升,狭小空间中的压力使得体弱的我异常难受,而他仿佛明白似地牢牢握住我的手。
让人惊讶的是,他所居住的楼层竟然在有三十层楼高的公寓最顶端。虽然这是一栋公寓,但是每一个房间都有一扇门,而每扇门前都设有其专用的门廊,显然这是一栋高级公寓。
「就是这里,进来吧!」
「打......打扰了。」
我提心吊胆地跟在他的后面走了进去。
「太棒了......!」
里面的装潢,让我惊叹不已。来到这里之前,我住过的地方只有乡下的老家和现在的套房,两者都属木造的老旧建筑,像这样身处在白钢筋水泥建造而成的高楼公寓,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玄关的地板是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铺设而成,室内则是触感舒适的深褐色地板。此外,屋里的间接照明并没有装设于天花板,而是镶嵌在墙壁四周,发出一阵阵柔和的光芒。
「别楞在那里,赶快进来!」
他一边脱掉外套,一边走进最里面的房间。我赶忙把鞋子脱掉放在玄关角落,随后走进房间里面。
观看房间的摆设,不难想象这里是客厅。好大,少说也有八坪,应该比我住的套房还要大上三、四倍。
我环顾这宽敞的空间,发觉有些地方不太搭调。
在偶像剧中,主角通常都会住在像这里一样美轮美奂的公寓,不过仔细观察这里以后,我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房间本身以单色为基调,室内的设计不但简洁大方且富有现代感,可是里面所摆设的家俱却......该怎么形容呢?尽是颇具年代的古董家俱。
就拿他刚才放置外套的沙发来说好了,沙发的布料是美丽的暗红色天鹅绒布,那是只有世代望族才会摆设的厚重家俱。不只如此,在摩登现代的玻璃长桌上面,摆放着一盏造型有如铃兰花般纤细的玻璃台灯,像这类的灯具摆在江户时期的鹿鸣馆或许比较适合。
左右来回环顾,细窄的屏风将客厅地板隔成两半,看似非常古老的成套桌椅家俱被摆设在其中。
(......这个人对古董家俱好象有所偏爱?)
才刚刚想到这里而已,那个人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对我说:
「我好累,先去睡了。」
「那么......我告退了。还有......谢谢你救......」
「你不需要谢我。既然你是我的仆人,除了住在这里,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原本想谢谢他的救命之恩,没想到还没说完就被蛮横打断,发表完他的宽容以后又转身往客厅入口走去。
眼看他就要走出客厅,我慌忙追了上去。
「可是我还没......」
「随便你想睡哪里都行!对了,别再给我穿著那身血衣晃来晃去的,浴室在那,就这样。」
他用手指了扇白色的门说完后便走进一间和室,那里似乎是他的寝室。惊慌失措的我只想让他停下脚步,在不经思考的情况下,手自然地伸出去从背后抓住他身上的毛衣。
「等、等一下!」
「干嘛?」
「那个......我的名字叫足达正路,请问......」
他把手放在拉门上,回过不耐烦的脸。
「司野。」
面对他冷漠简短的回答,我把头歪一边,像只鹦鹉一样重复他说的话。
「司......野?」
「司法的司,荒野的野,司野。顺便告诉你,我姓辰巳,给我好好记住!」
「辰巳......司野是吗?」
他板着脸,稍微点了下头。
「没错。总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冰箱里的东西你可以拿去吃,其它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乱碰!以上。」
轻轻抖动身躯甩开我的手后,他便径自走进和室里了。越过他的背影,可看见小而雅致的壁龛摆饰着鲜花和挂轴,以及一张年代久远到难以想象的古董书桌。
他毫不客气地「碰」的一声重重关上和室的拉门。而我呆楞在门前没多久后,了解到这样继续发呆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卖力拉大步伐以缩减行走的步数,然后打开刚才他......司野说过的浴室的门。
盥洗用具和洗发用品被整齐地排列在大型洗脸台的角落,从这些用品的种类来推断,司野似乎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事情的发展变得好怪异......」
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感慨地喃喃自语。
沐浴在柔和的乳白色灯光下,如今才明白自己的模样有多么吓人。
身上所穿的衣服被血染得失去了它原有的颜色,头发也全部被血凝结成块。不论手、脚、脸全都沾满了血。
一方面庆幸自己在走到这里的途中,没有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鬼样,另一方面,我也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确逃过了人生中最危险的劫数。
看了看自己一路走过来的地面上有着斑斑血迹,也许是从衣服上滴落的吧。因为袜子吸附了大量的血液,漂亮的地板上印着一对对红色的血脚印。脑海中叮咛自己待会要记得清理干净,然后我小心翼翼地脱下身上的衣服。
走进花岗岩铺砌而成的洗澡间,其空间也相当宽广,可舒适地伸直双脚的浴缸里面空空的,没有一丝水气。只有我一个人要清洗身体,总不好意思在人家的浴缸里放一大缸热水,总之,先淋个浴清洗一下。当身体上许多凝固的血液被擦洗掉时,地板上也流着红色的血水。
热水的温度虽然不高,但一淋在身上便觉得疼痛。仔细一看,全身上下不是血肿擦痕就是跌打损伤,想必这些都是司野治疗后留下的伤痕。
借用浴室里看起来像是高价位的洗发精和润发乳洗完头发后,我开始清洗放在洗澡间墙角的那一小堆血衣。
伤脑筋的是衣服洗干净了,但该晾在哪里才好呢?像这样高级的公寓,也许有明文的规定不能在阳台晒衣服,以免有碍观瞻。想了一想,只好先用手绞干衣服,然后堆放在原来的墙角,等明天早上问过了司野,再把衣服晾在他许可的地方吧。
「......咦?」
走出洗澡间后,我惊讶地瞪大眼睛。刚才走进浴室时,洗脸台明明就没有其它衣服的,现在上面竟然放有浴巾、睡衣还有内裤。
会为我准备这些衣服的人,恐怕除了司野就再也没有别人了。他一定是趁我淋浴力悄悄把它们放在洗脸台上的。再往下一看,连地板上的血迹也擦拭干净了。
「还以为他是个老爱发号施令、令人畏惧的人,没想到他也有好的一面啊......对喔!他不是人,是妖魔。」
穿好全新的内裤,当手穿过质料舒适的睡衣袖子时,我心里想着关于司野的事情。
一个小时前我第一次遇到他,名字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说来,他也只能算是个陌生人而已。此外,他的外表俊美,说自己是个妖魔,而事实也证明他的确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还有一件事......
「他是我的主人。」
自己说出后后,突然感到莫名的可笑。在这个时代,我们之间的主仆关系,着实让人难以相信。
说不定那只是场魔术表演,也许他是想骗我,跟我开开玩笑,会被车子撞到其实也是骗人的伎俩......
「不可能?不然我的身体不会痛得这么厉害。」
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望着镜中自己的身影,比起前一刻满身是血的模样,现在的我整个人焕然一新。
将尚未吹干的浏海往上一拨,有一道红色的伤痕从额头最右侧一直延伸到左眼眼角的上方,当初司野曾说过要先从「头骨碎裂的地方」开始医治,因此才会有这道伤痕的存在吧。我用指尖一触碰,立刻就有一股电流般的刺痛以及灼热感。
「我要你成为我忠心的属下,把你的身心毫不保得地奉献给我,作为我专属的食物!
那时在混乱不清意识中所听完的话,如今又再次清晰地浮现脑海。
「属下......他是认真的吗?不过话说回来,我厚着脸皮在救命恩人的家里过夜,这样妥当吗?连睡衣都是跟人家借的。」
我一脸困惑的走出浴室,蹑手蹑脚通过和室门前,门的另一边静悄悄地,听不见任何声响。
房子的主人叫我随便找个地方睡,可是没经过许可就侵犯他人领域总是不太好,结果我又回到了客厅,打算今晚就睡在沙发上面。
我的身材可说是纤瘦型的,但一躺在沙发上,整个人竟然陷进去坐垫里头。沙发年代有多么久远,果然由此可见。
或许因为出血过多的关系,身体已经被疲累给压垮,尽管口干想喝水,但坐起身后,却怎么样也站不起来,只好又躺了回去。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想想未来该怎么办才好,无奈周公频频向我招手,眼皮再也无力抬起。以惊人的秒速,我很快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