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准备与朱清邪会合,然刚踏出洞外,就被堵在了那里。
竟是李妈带着十来名男子,在洞外围成了一个包围圈。
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脸上阴气森森:他们说雁王坟处有外人进入的痕迹,我就猜想这两日你们必定会出现在此处,果然让我猜中了。白狐大人,我原以为您是雁王的使者,没想到如今你竟与这些外贼同流合污,甚至还要救走这个瘟疫,老妇实在不解!
含靥冷道:我从未承认过我是什么使者,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而已。既然要离开,就不必再伪装。
对方的否认让自己的威信受到冲击,李妈自然大怒,指着他们道:将这些恶贼给我统统解决了!雁纹谷不容,天地自然不容!
男子们大喝一声,抄起锄头大刀就朝三人冲来!
含靥要顾着秀儿娘亲,又要冲出重围,着实有些担心,更何况,自己这边的形迹败露,朱清邪那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迅速解决掉这些已经丧失了理性的人类......
呜啊!只听一声惨叫,温热的鲜血溅洒在含靥的衣摆上,他愣愣的看向前方那个夺取了对方长剑的少年,一身鲜血,漠视着众人。
冷漠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男子们只是退了一步,又提起勇气冲向承影。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孩,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他们狂妄地想着,直到第三个人身首分家依旧不改杀气。
少年身上不仅有着别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雁纹谷里混乱的气场的确影响了他,心神不定,出手自然威力下降,然而他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非要与这帮人砍杀到底。
仅仅是一会的功夫,山洞前的雪地就染满了血红色。秀儿娘吓得浑身发抖,而含靥一边退敌,一边担心的看向承影。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这个聪明的孩子不应该仅仅迷恋于砍杀的兴奋中,为何在他看来,这孩子却像是不赶尽杀绝不罢休的模样?
够了,承影!含靥忍不住出声叫住少年,然而对方却充耳未闻,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那双黑亮的眸子似乎也被血液染成了暗红。
承影!住手!看到倒下的第五人,含靥想要冲过去,却始终无法脱身,于是又急又恼地朝那边吼道:你们不想死的就快点给我滚开!那孩子停不了手了!
男子们却也是杀红了眼,脚踩着同伴的尸体,依旧与承影厮杀得难分难舍。
李妈躲在一旁,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盯着承影,似乎在畏惧,又似乎在诅咒。
含靥急得不行,分神的时候,身上也开了不少血口,眼看自己渐渐处于劣势,一道身影忽然加入了战场,分开他与对手,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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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一惊,还没反应得过来,耳边就响起了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嘿嘿,躲在这里偷看,很精彩吧?顿时吓得猛地扭头,还没尖叫,就被对方反扣在了雪地上!
你个死老太婆,不想没了鼻子就快叫他们住手!朱清邪在她耳边阴冷的威胁道。
住,住手!李妈连忙朝自己人命令道。这个威胁可真够阴毒的,没有鼻子的自己比死了更可怕。
混战顿时停止,男子们如同一堆被牵线的木偶,乖乖的停了手。
已经杀成血人一般的承影看向朱清邪,眼神依旧冰冷。
朱清邪一愣,可为了顾全大局,便把李妈拎了起来,道:你让他们留在原地,你陪我们走到雁纹谷界碑处,若是有任何违反之处,除了你的鼻子,也小心你的耳朵!
一群人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老妇人,老妇人只能点头。
含靥对挡在自己身前的醉落说了声:谢谢。那只黑狐却道:要谢就谢那个突然发威的二流术士,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他能施出这么骠悍的法术来。因为他,我们才能及时地赶过来,否则,同样会被这死老太婆给设计了。
听到他们对话的朱清邪挑眉,冷哼一声:这才是本大仙的实力。
含靥想笑,可又笑不出来。这情况,似乎与麒麟的异状有关。
带着老太婆,四人走到了离山洞不远的地方,李银正与秀儿坐在一棵树上,见他们过来了,才笨手笨脚的带着小姑娘爬下来。
秀儿一见到娘亲,小脸立刻爬满了眼泪,快步的冲过去,扑到了她的怀中,秀儿娘不顾虚弱的身体,蹲下身,抱着秀儿也哭成了一团。
重逢的场景让人心酸。
可朱清邪却不安的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承影,方才的冷漠消失了,然而此刻他却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
我们须尽快离开此地。因为忌顾着李妈在场,含靥只能如此提醒道。
朱清邪点头。于是安慰完两母女后,便带着一干老弱病残,快速地朝雁纹谷外行去。
终于到达雁纹谷界碑处,醉落四处打探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跟踪的村民后,才让朱清邪放开李妈。
李妈咧咧趄趄的逃离了朱清邪好几步,才回头,恶毒的咒道:你们迟早会遭到雁王的惩罚的!
醉落却笑道:我还摸过雁王的尸身呢,也没见他老人家多愤怒。一句话,愣是把李妈给吓得半死。还想追问些什么,一行人就已经离开了雁纹谷。
雁王的惩罚?哼,将来这雁纹谷的复兴还不是要靠他们才能完成!
带着伤患,六人前进的速度并不快。
走了一天一夜,远离了雁纹谷的李银才算是感觉舒服了一些,而承影也差不多恢复成平日的模样。到傍晚前,找到了山洞的朱清邪决定先行休息,明日再继续赶路。
趁着李银跑去打水,两母女去拾柴,含靥与醉落去打猎的时候,朱清邪便拉着麒麟来到一处温泉池子边,笑眯眯的对承影道:乖,下去,我给你洗头。昨日没找到温泉,只能随便换了件衣衫,被血沾污了的头发至今都没能好好清洗,少年的心情有多恶劣,可想而知。
麒麟抬眼看了看他,没有拒绝,当即脱了衣服就进入池子里。镶在雪地里的冒着热气的池子,此刻多了一名半裸的绝色少年,更是让人赏心悦目,心神荡漾。
朱清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很好,至少很争气的没流鼻血。
用热水慢慢的洗开少年的长发,朱清邪蹲在他身后,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承影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你有什么想问的?少年连头也不回地反问。
朱清邪干笑:雁纹谷里的阴气......让你很不舒服吧?
对方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也许。除了感到乏力外,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自己在雁纹谷里的表现,似乎现在想起来,的确有些不对劲。
梳理着洗好的头发,身后的人顿了顿,又开口: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朱清邪不打算再继续兜弯子,直截问道。
承影猛地转过头来。朱清邪看着手中的黑发顺着水流滑出,少年又用一双漂亮的眼睛发狠地瞪着自己,心脏顿时一阵紧缩。啧,刚才还在自以为定力足够,如今依旧对美色失了神智......
如果你下来,我就告诉你。显然没有任何诚意。
朱清邪自动忽略这句带了点别的意味的挑衅,伸手去抚摸着少年的头,轻轻叹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难道我不值得你信任么?
却不料对方拍开他的手,皱起眉头:为何你始终要把我当作一个孩子?
被拍开的手晾在半空,朱清邪有些尴尬。
我现在到底算是你的什么人?得不到答案,压抑了许久的自卑与不安接近爆发,我亲了你,跟你上了床,把你吃得干干净净,可你却始终不把我当作跟含靥一样能与你平起平坐的伙伴,这到底算是什么?
没想到对方如此不安的朱清邪愣了好一会,听着他又压抑又哀伤又愤怒的责问,停在半空中的手又伸出去--摸上了他的脸。
除了这些呢?他并不急着替自己辩解,他只想知道被承影用力掩埋的真实心情。
......除了这些,你到底跟含靥是什么关系?承影终于问出自己最在乎的问题。
朱清邪盯着他,忽然笑开,笑得得意又满足。
你说是什么关系?他竟耍起无聊的把戏。
......猛然发现自己处于劣势的承影瞪着他,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拉,只听一声惨叫,伴随着落水声,朱清邪很是狼狈地掉入了池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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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赤裸着上身,低头看着好不容易挣扎着出水面的青年,看他一边咳嗽一边恼怒地想要质问,便冷哼道:你倒是说说看,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刚跑到嘴边的责问又被问了回去,朱清邪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才哭笑的不得的解释:我与他会有什么关系?虽说他救了我的命,可我还非得以身相许么?
承影依旧皱着眉头,并没有释然。
朱清邪擦去脸上的水渍,见他这副茫然的表情,便忍不住凑过去,低声叹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从未看轻你。你是麒麟,而且还处于幼年期,我当然需要全心的保护着你。因为我爱你啊......就算我如何的不自量力,我也会忍不住想要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这样,你能明白么?
眼前的人明明单薄瘦弱得不行,却还要说出这样一番话。我不明白,麒麟冷冷的甩出这样的回答,让朱清邪愣了一下,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刚刚自己不是说了么?
眨眨眼,朱清邪忽然红了脸,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不,不就三个字么......
见他这副羞恼的模样,承影嘴角勾起一个绝色的弧度,逼近他,揪着他的衣领,笑得倾国倾城,嘴上却紧咬不放:哪三个字?你倒是给我说清楚,难道你不信任我么?最后这句明显是在搬朱清邪的石头来砸朱清邪的脚。
脸上的血色不仅仅是被温泉水给蒸出来的,也是被逼出来的。我,我说出来,你就能不生气?我说出来之后,你就能不再烦恼?朱清邪反问道。
......你说,承影的笑容忽然变了,不再是刚才的威胁的诱惑的笑容,而是真心的在笑,所以笑得朱清邪更加的头晕目眩,说了我就不生气,不烦恼了。我保证。
自己追求的,真的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是不是太好打发了?挣扎,难过了这么久,仅仅是这家伙嘴里冒出来的不经意的三个字就能抚平一切躁动?
为什么这句话如此的重要?
朱清邪见他做出如此的保证,挣扎了好一会,才慢慢张口,说出那三个足以让他脸上滴血的字:我爱你。
......糟糕,似乎......真的很重要。
跳到了嗓子眼的心不停的膨胀着,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朱清邪本想说完之后就溜到岸上去,可他没想到这句话的效果竟是让眼前向来高傲的少年变得面红耳赤,揪着自己衣领的手都在发抖。
心里面说不高兴是假的。于是朱清邪很是大意的又添了句足以让他后来后悔得不行的话:就,就算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也没讨厌过你......你何必担心呢?
他以为让承影不安的,还有床事后自己刻意的躲避。
这你就错了。
而且根本就是错得离谱。笨蛋。
承影眼底闪过一道光,拉过他的衣领,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废话,此时不亲,更待何时。何况,眼前这个单薄的术士全身湿漉漉的,脸蛋还红得诱人,分明就在全身写着请君享用的请帖,自己不是柳下惠,怎能坐怀不乱?
等朱清邪发现不妥时,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扒开了一大半,七零八落的飘在水面上,自己则背部抵着一块岩石,眼前是一只准备开餐的麒麟。
慢,慢着......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他解开麒麟的心结后,两人愉快的回去,然后继续上路。而不是一拍即合,就地解决啊啊啊!
你这个......嗯啊......别,别弄了......啊......拒绝的声音到最后总能成为让人恨不得把耳朵揪掉的呻吟。朱清邪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似乎比温泉还要高了。
麒麟舔咬着朱清邪的喉结,手已经伸向了已经熟悉的地方......
哎呀!一声惊呼,扰得鸳鸯四散,鸟兽乱飞。朱清邪脸色大变。
少年抬头,万分不悦的怒视着不速之客。
对方哑了一会,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野兔,贼笑道:只羡鸳鸯不羡仙阿......你们继续,我去给它拔毛......这兔子也真是,怎么能乱跑呢?
朱清邪恨不得把自己淹死在池子里。
而打断他人亲密的黑狐狸,则乐得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现场,徒留下已经没了兴致的一对鸳鸳。
唉......
好不容易,一行人回到了扶方城。
秀儿母女因为要继续赶路回家,所以在城门口叫了辆马车,就要离开。
秀儿站在那里,盯着陪了自己许久的几个人,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哗哗地落了下来。无论她怎么强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那副紧皱的小脸还是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朱清邪拍拍她的头,笑道:回家了,难道还不高兴么?你爹爹肯定想死你了吧?
秀儿点头,她也想爹爹了。可这一点头,眼泪飚得更厉害。
为什么要分离呢?
如果能一直在一起多好?
怎么也安慰不下小姑娘的眼泪,大伙都不免着急。
结果竟是那个精致的少年走过去,一把抱起小姑娘,盯着她,虽然没笑,语气却是甚少的温柔:又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再见,人总有分别的时候,只要想要见面,拼了命的想要去见这个人,你迟早会见到的,懂么?
小姑娘抽吸着鼻子,似懂非懂的点头。
毕竟是喜欢的对象,安慰起来,效果是旁人的好几十倍。
好不容易送走俩母女,朱清邪拉过承影,打趣道:你就不怕秀儿一辈子记住这句话,长大后四处寻找这位漂亮温柔的大哥哥?
承影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要愿意,我可以牺牲一下。反正,人类的一辈子并不长,大不了等你下辈子的时候我再来陪你。
朱清邪瞪大了眼:我可没说过!下辈子?谁还管下辈子?!这辈子都没过完,下辈子是牛是马谁在乎!
少年大笑。
一旁的醉落还想嘲笑些什么,可前方突然出现的身影让他立刻转身就要逃跑。
别急着逃走......朱清邪一把拽住狐狸尾巴,对方龇牙咧嘴的回头瞪他,他却笑得恶毒:没有你这个贡品,我们如何能与妖王联手?你就从了吧!
黑狐狸打了个冷颤,还没来得及唾骂这个没良心的好友,就被九咎给施了定身术。
这回,你逃不掉了,不是么?九咎淡淡的说道,冷漠的表情里有一丝难得的笑意。
......他绝对要把解开定身术的方法找出来!狐狸眼里燃烧着愤怒的光芒。
而另一边,李银盯着扛走醉落的狼王,半天,才沮丧的叹气:又一个美人没了,没了......他实在太凄凉,挑中的都是别人的美人,啧,这世上,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美人了么?
世上如此好色的仙人,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个了。含靥嘲讽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为何仙人就不能爱美了?李银白了他一眼,我喜欢你的脸,我还喜欢你的身子呢,可我敢碰么?望梅止渴有何罪?
含靥瞪他。
李银自然也不服输,恶狠狠的淫笑着,回瞪。
于是,扶方城城门外,五人,各自寻找到了自己新的任务。除了拯救凡间之外的新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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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封印
最近一直都是风和日丽的日子。
太过安逸的表象,掩盖住了所有人心中对封印不确定性的不安。
含靥也看过了阴阳阵,得知朱清邪作为协调阴阳二气的容器,当即脸色就变了,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朱清邪盯着那个阴阳阵的神色,再也没说出一个反对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