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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有鬼
丘风可以受得了汗水浸透了衣服粘在身上的不适,也可以忍受房东三五不时地找理由过来奇怪的张望,但是他不能忍受在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堆积的灰尘。
他皱著眉头,几乎憎恨的擦著书房的地板,虽然说这里的房租很便宜,对於二套一的电梯公寓来说几乎不可思议的便宜,他想过这里的冷气是坏的,或者抽水马桶总是堵上,又或者,这里发生过什麽事情。当然,这房子才修了不过两年,没什麽新闻表示这里出过什麽事情,丘风想这麽多不过是表示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接受一间因为有问题而使得租金便宜的房子。
不过他现在有点後悔签下了这个房子,便宜的价钱以及他以为自己足够的心理准备迷惑了他,当然还有找房子找得急的原因。看房子的时候他并不仔细,他检查了水管和天然气,却忘记了仔细检查下卧室和书房。
天已经完全黑了,丘风费了好几桶水,到现在为止抹布上洗出的水终於不再是黑色的了。原来打扫的人只是大概的把打开门之後能直观看到的地方清扫了一下,只要往里多走几步,就会看到地面上积累的可以踩出脚印厚的灰尘。他敢保证,如果不是像他这样一时心急根本没有仔细看过房的人,是不会租下这里的。
什麽东西?卧室基本已经收拾好了,但是在地板上却有块怎麽也擦不掉的污迹。房东说这房子是年前才装修的,清洗干净的地板上可以看到漂亮的纹路,那是上好的木制地板,铺制的也很仔细。虽然没有好好保养过,却并没有因为潮湿或者别的什麽因素变形。
取下手上的塑胶手套,丘风用手指抚摸过地上的痕迹,班驳的,微微突起,似乎是什麽塑料烧著了融化在地上,带著焦黑。他尝试著用指甲去把它扣下来,但是那东西却稳固的超出他的想象,半天也没弄下来,用力的扣动反而让他的指甲几乎翻了过来,疼得他低吟了一声。
瘪瘪嘴,看来这还是在打扫完之後,看能不能用什麽工具来去处吧,希望那不会破坏地板。
长呼一口气,丘风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腰,活动了下肩膀,他的工作需要长时间的坐在电脑前,所以年纪虽然轻,但是肩膀痛的毛病已经落下了,他总是自己贴些膏药上去,一直到某人抱怨他身上的药味,还说那样让他像个老头子。
停止帖膏药之後的结果就是疼痛加剧了,丘风开始思考自己该找个时间去做下中医的按摩。最近的这段日子他很忙,就职的那家小设计公司接了个大工作,他想自己大概积累了一些压力。
身後忽然传来声响,丘风被吓了一跳,确认了下才发现是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在震动,松了口气接起来,话筒那边的声音让他有些想要抱怨。
阿风,如何?新公寓还不错吧?带著笑意的声音,来自他的好朋友林宁,丘风听到那边声音有点嘈杂,有音乐和其他的人声,似乎是在酒吧。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说来帮我搬家的麽?结果在哪里逍遥去了?斜著肩膀夹住电话,丘风走到已经开箱放好的电脑前,蹲下来开始接线,虽然打扫之後他很想洗个澡直接睡觉,但是有的工作今天不做完明天到公司就有得瞧了。
你不能这麽说,我现在可是很努力的在安抚某个人的情绪,你要分居,自己跑出去租了公寓,结果他来找我发牢骚,你没看到今天他的样子,如果我还去做你搬家的帮凶,我觉得他会杀了我。说的话很危险,但是林宁的口气却是轻松的,丘风甚至可以想象他现在正面带笑容的跟身边的女人使眼色的样子。
哦?所以你就带他去花天酒地安慰一下?接上线,打开电脑的电源,这个房间的电压好象有点不稳,晚上他开了灯打扫的时候就发现了,有的时候灯泡会闪一下,而现在电脑第一次启动竟然没有启动起来,在进入系统的画面上闪了一下就黑屏了,机箱也停止了运做。丘风挑了挑眉,确认了一下插座的稳定,再次按了启动键。
对啊,花天的是我,酒地的是他,啊啊,他趴在桌子上了,说不定正在偷哭呢。林宁的声音依然轻松,带了点调笑的意味,他说他的女人不要他了,哭的好凄惨。
好了林宁,第一,我不相信他会在那种人多的地方哭,第二,我不是他的女人,我的染色体是XY,少了一条线。很好,现在电脑启动正常了,但是他还是有点担心因为电压不稳会烧掉机箱电源或者CPU,看来明天得找房东来看下电路,我没有打算跟他分手,不会不要他的,你可以这样安慰他。
OK,不过阿风,什麽事情导致你们这对幸福的小情人要分居,没那麽严重的事情吧?你想想,你们经过这麽多,连磨带闹得弄得全天下都要祝你们百年好合了,现在竟然要分居?说出去都没人信啊。林宁还可以回忆起,当初闹了不短的时间,最後双方家庭会谈,丘风和他家那位现在正趴在桌子上狠狠得盯著自己讲电话的骆叶那种坚定的模样。当时他们对著自己的父母说,他们有能力负责自己的生活和未来,甚至有把握瞒到最後,之所以说出来,是因为作为一个儿子,因为爱著父母,所以不想对他们隐瞒。他们的坚定和自信,几乎在当时震撼住了所有人。几年後林宁跟丘风的母亲聊天的时候说到当时的情况,她甚至笑著说,她儿子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爱人,这需要的不是谅解而是祝福。
我们只是分居,不是分手,你不要说的那麽严重。嘴角带了笑,丘风也想到了那所谓的全天下都要祝他们百年好合的曾经,我搬出来住,第一是为了好好的做工作,第二,是因为我不是他的女人,等他什麽时候开始有了这个认知了,我是说从心里,我们再说其他的。好了先这样,我要工作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没来帮我搬家,我也许不用熬夜的,反省一下吧。
切掉电话,丘风往後靠在电脑椅的靠背上,揉了揉眉角,说的是轻松,但是他自己知道也许不只是这麽的一点问题,谈恋爱是件辛苦但是又幸福的事情,摩擦,和解,激情,依恋,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爱情的调剂,但是时间让激情淡漠,他们当然依然爱著彼此,或者更深也说不定,只是在生活里有点点滴滴的不满在累积,并等待著有一天爆发出来。
一直盯著屏幕的眼睛有点干涩,丘风发现自己只是坐著,桌面还保持著开机时候的样子,结果浪费了很多时间没有工作。叹了口气接上活动硬盘,从公司带回来的工作让他觉得头疼,这个VI他做了好几个方案了,对方总是能找出需要修改的地方,LOGO的边缘有尖角,虽然适合公司但是却对运势不好,制服上能不能再加个色?那样对运势更好,古怪的要求,迷信的客户,这些在让他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增加了不少压力。也许是这些压力结合著那天晚上骆叶的话,才让他一气之下决定搬出来。说的是让骆叶清醒一下,说不定,他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苦笑一下,所谓夫妻吵架是生活的必需品,如果什麽矛盾都没有,说不定那才叫可怕。丘风摇摇头,想把这些有的没的都赶出自己的思维,告诉自己把心放到要做的东西上来。
打开的软件,显示著今天工作了一天的成果,屏幕有点闪,为了做设计,他的电脑配置都是很好的,显卡尤其,出现这样的状况是不正常的。皱了皱眉,丘风尝试调整,画面上的颜色却越来越不对劲,蓝色的LOGO泛了绿,微弱的明暗变化也越来越明显。
磁化了?嘀咕了一声,消磁的程序也没有作用,不会吧?没放什麽东西在电脑旁边啊,难道是搬家公司车子里靠著电脑的有磁铁?暗自对自己说下次搬回去的时候要注意了,翻出包里的文件来,跟屏幕上的图案对著色号,好在在公司就决定了要做什麽修改,也定了颜色,虽然有点不方便,但是一样可以做,只要软件运转正常。
就算要修理,也不可能是在现在这个时间了,丘风定下心,决定不去管那麽多。很快的就把精神都投入到工作上,等他终於告一段落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坐在椅子上舒展了下身体,弯腰准备把移动硬盘拔下来,忽然闻到有什麽味道。
那是好象什麽东西烧起来了的味道,隐隐约约的,刚才坐直的时候并没有闻到,现在却觉得,虽然很微弱,却很明显是什麽烧著了什麽。四处的闻了闻,似乎是从机箱里散发出来的。
天,不会是烧主板了吧?丘风心里一沈,慌忙想把移动硬盘拔下来,那里面可是这麽多天来辛苦的东西啊。可是手指刚碰到USB接口,就感觉到指尖一下灼痛,似乎把手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他猛的缩了下身子,重心一个不稳差点从电脑椅上摔下来。忽然的,烧焦了东西的味道浓烈了起来,几乎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升高,有热浪袭来。呼吸很炎热,从肺到鼻腔似乎都被火烧。丘风觉得呼吸困难,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得让他来不及有其他的反应。他只能下意识的想要抓住周围的东西稳住因为窒息而晕旋的身体,却不知道抓住了什麽东西,手心又是一阵灼痛,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肌肤受伤的滋滋声。
到底....怎麽回事.....意识就要消失,丘风脑袋里只剩下这麽一句话在反反复复,惊恐的疑问,却没有可以活动的脑细胞来思考答案。
咚咚!
忽然的声音响起,就在丘风觉得自己已经不行了的时候,清脆的敲打木板的声音,好象是直接敲进了丘风的脑海里,虽然他意识模糊,却听得清楚。
接著,又是刹那间,空调送来的清凉的空气涌入肺中,冲击让丘风狠狠的咳了几声,眼前白了一下,接著一片清明,视线清楚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趴在了地板上,撑起身子,迟疑的确认了自己的手,上面没有一丝的伤痕,他喘息著吞咽著口水,虽然疼痛的记忆还停留在脑海里,但是现在却没有任何的感觉。把手放在胸口,他努力让猛烈的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碰碰!敲门声,丘风抬起头看向门口,敲门的声音一直传来,那是人手敲在防盗铁门上的声音,确切而真实。但是跟刚才把他从那片炎热之中拉出来的声音又不一样,那声音像是在敲打木板,或者说,老式的木门。
谁?开口吼了一声,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不由的又咳了几声。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还是不断的敲门,丘风从地板上爬起来,他想到这里有装有门铃,如果有人来,为什麽不按门铃而敲门。刚才的经历带来的恐惧感围绕著他,他觉得自己该去开门,但是脚步却站在原地没法动弹。
谁?!他大喊了一声,声音比刚才那声更大,虽然依然带著沙哑,但是他确定门外如果有人,一定能够听到。
显然,门外的人是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停止了,接著,是好象有个人把身体靠在门上的摩擦声。
丘先生,开门。那是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苍老的女人,丘风觉得有点耳熟,至少他觉得该是个他认识的人。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脚步移动了,做了个深呼吸,他缓慢的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去。
门外站著的人因为猫眼的镜片显得有点变形,那是个瘦小的年老的女性,丘风想起来,白天搬家的时候跟她打过招呼,那是他的邻居,据说是儿女专门为她在这里买了电梯公寓,这里楼下就有超市,一切都很方便,电梯可以直接通到超市停车场,只需要走几步路就可以到,让老人居住他们比较放心。
张老太太。松了口气,丘风打开门,靠著门框,他现在全身都是冷汗,有点脱力,有什麽事情吗?
丘先生,丘先生。老太太显得有点慌张,这让她慈祥的脸显得有点诡异,吵架很正常,要好好的说,把人关在门外像什麽样子,这麽晚了,人家个年轻女孩子......
您说什麽?老太太的话让本来就心神不定的丘风感到更混乱了,什麽女孩子?
她在敲门,很大声的,把我吵醒了,她哭著叫开门,多可怜啊,所以......老太太似乎神志并不清晰,她没有管丘风的问话,依然继续说著那让丘风摸不到头脑的话,我就帮她一起敲敲看,丘先生,怎麽能把女孩子一个人关在外面呢?年轻人吵架,也不用这样吧?
等等,您弄错了吧,我不知道什麽女孩子,也没有把她关在外面......丘风觉得有点头疼,今天晚上的经历已经让他觉得身心疲惫了,他刚搬家,打扫了一整天的清洁,然後是加班的工作,接著又是那匪夷所思的幻觉,幻觉?他不由的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咽喉,又低下头再次确认手上没有伤痕。刚才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快死了,如果不是那忽然的声音......
慢著,声音?刚才把他从那幻觉里拉出来的声音,当时只是觉得好象是在打什麽木板,现在跟老太太的话一联系,他的脑袋里立刻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子不停的拍打木门的画面。
张老太太,您再说清楚点,您是说,有个女孩子,在敲我的门,叫著让她进去?她敲的是什麽门?您有看清楚?慌忙的打断老人的话,丘风急著确认。
就是你家的门啊,很难得见到现在的人还在用这样的门呢,房东真不好,现在也该装个防盗门什麽的了,看看这门,红漆都裂了......老太太絮絮的说著,还用手摸了摸门板,似乎在感受裂开的漆。
丘风觉得有点气紧,胸口闷闷的,似乎无法呼吸,他看到的门和老太太看到的,明显不是一样的东西,他只能看到几乎还是新的的防盗门,坚固而冰冷的钢板。老太太看到的,似乎是在上个世纪安装的那种漆上红色或者黄色的漆的木门,那上面的漆已经裂开了,一碰就会剥落下来。
有鬼。忽然的一个声音,把丘风和老太太都吓了一跳,慌忙的四周看了看,一个小男孩站在老太太身後的位置,刚才被老太太挡住了,自己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他是什麽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那个姐姐是鬼。小男孩继续说,清脆的童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那麽的清晰和诡异。丘风觉得那声音在一下下的捏著自己的心脏。
小杰,在乱说什麽?!另一边邻居的门打开了,穿著睡衣的中年女人冲了出来,一把把小男孩抱了起来,呵呵,对不起啊,小孩子就是看太多电视了,喜欢胡思乱想。快,跟妈妈回去睡觉。那女人一边道歉,一边把孩子抱回了家,门立刻关了起来,似乎被什麽追著一样。
两个邻居在午夜出现在自己的门口,丘风不由的往其他几扇门看去,虽然是电梯公寓,但是这里并不算是多高级的住宅,每家每户都离得很近。丘风敢肯定,至少还有两三户刚才都有人开著门缝往这边看,一直到自己目光过去才把门完全关上。
总之,下次不要把人家女孩子关在外面了。老太太往丘风的房间里看了一眼,似乎安心了,有什麽矛盾好好解决就是了嘛。我也回去了,你们好好谈谈。
老人说著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家,剩下丘风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关上的门又回头看自己的房间。
她在看什麽?刚才?那个她说的敲门的女人?那女人进来了?
他往房门外退了几步,仔细的看著里面,那是他才收拾好不久的房子,地板擦得很光滑,有些东西还没有整理,但是堆在墙角还算有次序。客厅没有亮灯,只有书房里电脑的光透了出来。
丘风站在走廊上,迟疑了半天,才拍了下自己的头走回房间。
有鬼?那是小孩子说的话。有女人进去了,那是老太太说的。并不是自己看到的,自己感受到的只是那一瞬间的灼热,也许是自己太累了,不是有理论说人的精神如果太压抑,会产生一些其他的现象麽?也许不过是那样,他只要平静下来,一切就会没事。
虽然知道很牵强,但是他还是把一切都归结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丘风打算先不去理会太多,他要把移动硬盘拔下来,关上电脑,然後好好的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