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睡,我也不睡。”
水清寒轻笑,莹润如玉的指尖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那就再陪我一会好了。”
秋一苇执了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水清寒的心神被这酥酥麻麻的浅吻从状词上拉了回来,他苦笑道:“你这哪是陪我,分明就是捣乱嘛!”
秋一苇的手缠上了他的腰,“嗯,那我就捣乱好了。”
水清寒轻动腰身避开,“无雪先生住在隔壁——”
离开京城已经半个多月,秋一苇年方二十,血气方刚,水清寒知他一直隐忍着欲望。只是南藩之行责任重大,不容有失,同时身边人多耳杂,对他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此际被他揽进怀中,闻到他身上阳刚的男儿气息,水清寒白皙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绯色。
“无雪先生是过来人,他不会笑我们的。”秋一苇挥出一掌,扑灭了桌上的灯烛,在黑暗中更紧密地拥着他,寻上了他温软的唇瓣,绵绵密密的吻着。
“你啊——”
水清寒被秋一苇吻得云里雾里,顾虑抛到了九天之外,突然听到秋一苇一声暴喝——
“谁?”
对面屋顶人影一闪,秋一苇放开水清寒,踏着窗棂跃了出去。穷寇莫追,水清寒大声在身后叫他,但秋一苇轻功卓绝,转眼已经掠出数丈远,一下子不见了人影。
响声惊动了众人,苏无雪披着长衣过来察看。水清寒打发了闻声而来的众人,独自留在房中等秋一苇回来。
直到将近天亮,秋一苇才阴沉着脸回到驿馆。
水清寒迎了上去,“追到了没有?”
追了一二十里路,还是被对方跑了,秋一苇一掌拍在书案上,“跑了!”
对方的轻功并不高明,但诡计多端,每每在他快要追上的时候使出阴招,以致他疾走一夜,还是毫无所获。能有这种计谋,把他秋大侠连番戏弄的,想必前来刺探虚实的是南藩王门下的麒无双。
秋一苇恨得牙痒痒,水清寒拉住他道:“一苇,我们此次去南藩,不比你往日行走江湖,南藩王是恨不得取我们的性命,你武功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阴谋损计防不胜防,你切记不可再只身犯险。”
秋一苇性情高傲,如果世间还有一个人的话他听得进去,那么这个人必定是水清寒无疑。眼见他神色中流露着担忧,语句温切地规劝,秋一苇心里一热全部应允下来。
一苇清寒26
云澹澹,水悠悠,绿水环绕垂杨着岸之处是飞花盟盟主林氏兄弟居住的落红庄。
水清寒奉旨巡守南藩,还未踏足地界,南藩王已经摆开了阵势相迎,分别在旱路和水路派出两员大将带兵相迎,与南藩都城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一旦朝廷发兵,这水陆两路的咽喉之地,立即便能飞檄传书报信。牵一发动全身,就等着看水清寒这个钦差大臣如何来破解。
凭水清寒一己之力,要瓦解南藩王庞大的势力,谈何容易。
狂侠龙仓颉、青衣秀士李琉采正在落红庄上作客,水清寒绕路至此,亲自登门拜访,目的是希望可以请出一众豪杰相助。
小船顺江而下,水清寒脱下官服,换了一身轻适的白袍,临风站立在船头,江风悠悠,衣袍翻飞,玉容仙姿,宛如仙人。
他赞叹道:“碧水萦回,云蒸霞蔚,真是个好地方。”
身旁的秋一苇却是难得的安静,水清寒不禁问:“一苇,怎么了?”
秋一苇极目远眺,“你可知这芦花荡之南,是何地方?”
水清寒细想了一下,眼中呈现愧色,“一苇,对不起,你回到家门,我却忘了。”
松江之上,芦花荡之南,就是秋一苇一直生活的碧波岛。
洪泽湖水患,水清寒领旨前去治水,从那时候开始,秋一苇一直留在他的身边,算来也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回过碧波岛了。
水清寒柔声问:“要回去吗?”
秋一苇摇头,“大哥大嫂如今都在京城,碧波岛的庄园,不过剩些仆人婢女罢了。”
毕竟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水清寒说:“我想去看看,我们先办了正事,然后再回碧波岛走一趟如何?”
秋一苇微笑,“也好。”
说话间,舟已停泊,船夫搭了跳板,二人弃舟登岸。水清寒让砚墨先行前去报信,自己和秋一苇在后面慢慢而行。
秋一苇瞪着砚墨的背影道:“不是说不要带这个小鬼出来的么?怎么他还是跟了来?”
水清寒轻笑,“砚墨一直对林氏双侠仰慕不已,若不带他出来,只怕要在驿馆里哭死。”
秋一苇一脸不以为然,“他眼前已经有一位少年华美气宇不凡武功盖世的楷模,他还舍近求远仰慕那对又臭又硬的孪生子干吗?”
沿途的路径由三合土叠成,平平坦坦,干干净净,两旁是夹道密林,穿过一片小树林,眼前是一片青石板路,直通向庄门。
踏进庄门,先行前来报信的砚墨正在院子里与人斗嘴,水清寒细看之下认出是小侠林擒。当日他出任枢密院掌院的时候,五堂会审珍珠冠一案,曾经为林擒开脱过,对他的印象很深。
砚墨语带讥诮地说:“你怎么还没有喝酒喝死啊?”
林擒好酒,却没有千杯不醉的酒量,因此往往误事,痛处被拿来说项,他呸砚墨一口,“你咒谁呢?”
“谁曾在霸王庄当狗腿,我说的就是谁。”
“狗腿?”林擒冷笑,“等有一天你不当书僮了,再来说我吧。”
两人只差一岁,针尖对麦芒,一见面就斗嘴,互不相让。砚墨的一张小脸涨得红通通的,眼中闪动着灵光。看来他在秋一苇处所受的打击,终于在小侠林擒的身上找回了平衡。
“哎哟,今日是哪里的香风,将我们的护卫老爷吹来啊?真是蓬筚生辉,柴门有庆。”
有人插话进来,水清寒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锦衣华服,英华满面,气度不凡地从台阶上走下来。
林氏兄弟是同胞双生,过云比越天大一个时辰,水清寒曾听秋一苇描绘过他们,两人的面容虽然极为相似,但性格却是天渊之别,老大沉稳,老二不羁。能说出这番话来,眼前的必定是林家的老二越天了。
林越天走到离秋一苇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垂着手,恭敬站立,“秋五爷到了,恕我等未能远迎虎驾,多多得罪,请秋五老爷到寒舍待茶。”
秋一苇有点恼怒地抿了抿嘴,一副气极却拿对方无可奈何的样子。他与林越天自小狗咬狗骨,打闹了十年,谁也没在对方手上占到便宜。
所谓一物降一物,林擒碰到砚墨,砚墨碰到秋一苇,眼前是秋一苇碰到林越天。难得见到秋一苇吃鳖,水清寒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但表面上还是极力装作平常,接过林越天的话语,报出了姓名和来意。
林越天的目光落在水清寒身上,当日他陪凌不弃上京,曾在牢门外见过他一次,两年的时间,他秀雅清俊更胜于前。当日秋一苇为他几欲痴狂,林越天自然不会放过戏弄秋一苇的机会。
一苇清寒27
原以为在落红庄内作客的狂侠龙仓颉、青衣秀士李琉采均不在。
水清寒从林越天口中得知,南藩王叛心作崇,众人早已收到风声,皆摩拳擦掌义愤填膺。李琉采的生死至交玄域,医术高明素有侠名,他隐居的卧龙沟,离南藩王派出大将蓝骁督阵的黑狼山不远,李琉采一来怕玄域被蓝骁陷害,二来又怕他被诓入南藩王门下。于是与龙仓颉、林过云一起,前往卧龙沟寻访救人。三人已经离开多日,按行程隔日便能归来。
水清寒满心欢喜,众豪杰均有一颗赤诚之心,心系家国,此行果然不虚。他于是与秋一苇一起,留在落红庄,静候龙仓颉等人回来。
林擒被师傅及义父撇在落红庄,本来就满腔怨言,在饭桌上被砚墨言语撩起,加上秋一苇和林越天一人偏帮一个,在一旁不停的煽风点火,二人于是拼起酒来。砚墨虽然不会武功,但自小是在酒缸里泡大的,喝起酒来跟喝凉水差不多,林擒被他灌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水清寒看着这唯恐天下不乱的两大两小直摇头,见砚墨也有了几分醉意,便遣了他回房睡觉。
林越天与水清寒同年,彼此一见,相逢恨晚,才用毕晚饭,便拉了他到偏厅去下棋,说笑个不停。秋一苇断定林越天是故意的,把手中的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气呼呼地回房。
林越天看着他的背影笑道:“他不好应付吧?”
他看过来的眼神意味不明,水清寒微微一愣,握棋的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瞒不了我。”林越天下了一子,淡淡地说:“我打小就认识秋老五,争啊斗的多年,从来没有见他用如此在乎的眼神看过一样东西。有段时间,他从京城回来,整个人都像变了一样,终日沉默少言,有时候对着江边吹笛一吹就是一个下午,看着他都觉得不忍心。那时候以为他就这样消沉下去,今天见到他,又像以前一样神采飞扬,我替他高兴。”
水清寒知道林越天说的是当初与秋一苇分手的事情。他虽然知道与秋一苇分手对他打击很大,但听旁人说来,才知道他当日是如何失意。他想到动容处,眼光蒙上了一层水气。
林越天说:“秋老五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水清寒嘴角微翘,“为什么不说是我的福气?”
水清寒与林越天原本就投契,挑明了心底里最隐秘的关系,敞开胸怀,话题更是绵绵不绝,待到茶凉话尽,一轮明月已经升上了中天。
林越天笑道:“也该折腾得够了,你回去看看吧,希望秋老五还没有把我这庄子给拆了。”
水清寒离开,林越天想到凌不弃,叹了口气。秋一苇终于修得正果,而他与凌不弃之间,不知是何日才是个头。
为了招待钦差,林越天特地拨出了独立的西院给水清寒和秋一苇下榻。水清寒回到房间,推开房门,一股大力传来,他被扯了进去,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压倒在床上。
秋一苇咬住了他的耳垂,“跟姓林的聊得很开心,嗯?”
水清寒哭笑不得,“我和越天不过是下棋。”
“越天?”秋一苇冷哼道:“我看这家伙不顺眼,他没安好心。”
秋一苇一脸妒意,水清寒想到林越天的话,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他散开四肢躺在床上,眉眼间透着媚色,“一苇,你越来越小气了!”
“还不都是你害的。”
绵密的吻落在水清寒红艳的唇上,辗转吮吸,霸道又不失温柔,全心全意的抚慰,让人莫名的安心,水清寒迎了上去。
从京城到落红庄,他们都睽违了对方的身体太久,欲望一下子便来临。
秋一苇解开水清寒的衣衫,把他整个人抱到了怀里,低头咬住了他胸前的突起。水清寒坐在他的腿上,涨痛的刺激让他的肌肤覆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泽,他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嗯哈……嗯……嗯……”
娇媚入骨的呻吟散布房间,夜色之上渲染了一层浓浓的情欲。
秋一苇猛然将水清寒推倒在床上,眼中闪动着占有的光芒,欺身压了上去,“清寒,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抢走——”
一苇清寒28
一如林越天所言,水清寒抵达的隔日,狂侠龙仓颉、青衣秀士李琉采以及林过云便回到了落红庄。
众人商议后决定,先让青衣秀士李琉采和小侠林擒随水清寒和秋一苇先行前往南藩,狂侠龙仓颉和林过云办完手头的事情,随后即到南藩与他们会合。
一切皆备,水清寒让砚墨收拾了东西,准备返回驿馆,继续前往南藩。谁知等来等去,却不见了秋一苇。他从早上出去后,一直不见人影。打发了砚墨去找,水清寒在房中一边看书,一边等他们回来。
砚墨走后不久,秋一苇便兴冲冲地跨进门来。
水清寒合上手中的书本,微笑道:“一苇,大清早的你去哪了?我刚喊了砚墨去找你。”
“是吗?我也正要找你。”
秋一苇脸上带笑,拉了水清寒便出门而去。
水清寒被秋一苇带出了落红庄,一直往水边而去,连忙叫住他,“一苇,你要带我去哪里,起码得跟砚墨先说一声啊?”
“到底你是主子还是他是主子,我看这小鬼是骑在你头上了。”
“你跟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闹什么心啊?”
“你说过要跟我一同回碧波岛看看——”秋一苇回身瞪着水清寒,“难道你忘记了?”
水清寒目定口呆,他一心扑在公事上,真的把说过的话给忘记了。
“一苇,对不起——”
秋一苇怒瞪着他良久,最终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脸上的表情软化了下来。
“清寒,你知道你最可恨的是什么吗?你从来不会说谎,就是哄哄我也好。”
水清寒更加惭愧。
秋一苇握了握他的手,“走吧。”
江边的柳树系了一艘小船。秋一苇说:“我大早去借的,顺便练习了一下怎样撑船。”
水清寒惊讶地看着他。
秋一苇推推他,“上船啊,我能撑好,你不会掉水里的——”
小船向着江心驶去,渐渐的,一座绿树葱茏的小岛出现在眼前。两人弃舟而行,岛上古木参天,绿树掩影间,古朴幽静的庄园出现在眼前。
“一苇,这里就是你居住过的地方?”
秋一苇的目光落在“武家庄”的牌匾之上,缓声说:“我在这里差不多生活了十年。”
他的祖辈一直在海上营生,以海为生最终也被大海吞噬,父母不幸葬身在大海之中,失去亲人的秋一苇结识了武英豪等人,义结金兰,此后一直在碧波岛上生活。幼年的往事都已经依稀,在他心目中,武家庄就是他的家。
“五爷,您回来啦?”
听闻秋一苇回到碧波岛,管家带着一众下人赶到庄门外迎接。
秋一苇对鬓边已添了点点斑白的管家说:“这位是钦差水大人,我带他来看一下,不多时就会走。”
管家不舍地说:“自从几位爷去了京城,庄里就冷落了,大家听闻五爷回来,都十分开心,五爷还是多留几天再走吧。”
秋一苇说:“武叔,我真的只是途经,还有正事要办。”
“五爷在外面,吃不到地道的家乡菜,我让厨子做几个您爱吃的菜去。”管家不再坚持,转身去张罗。
秋一苇叫住他,“武叔,随便弄一下就好了,不要太麻烦。”
“五爷难得回来一趟,喜欢吃的菜还是要尝一尝的。”管家不容争辩地说:“即使五爷不计较,水大人可是怠慢不得。”
水清寒看着管家的背影说:“看得出来,你在武家庄很受欢迎。”
“武叔从小就在大哥家里做事,我虽然是后来才来的,但他从来没有当我是外人,这庄里的每一个人也是一样,我们像是真正的一家人。”顿了一下,秋一苇得意道:“况且像我这样的人才,世上难寻,他们不疼爱我,疼爱谁去?”
水清寒忍着笑拉住他说:“不是说还要去桃花坞里看看吗?”
“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秋一苇兴致勃勃地与水清寒一起重新上了小船。
一苇清寒29
一叶扁舟,闲看桃花。
小舟轻扬荡开碧波,驶向茫茫的桃林深处。正是桃花漫天的季节,夹岸的桃花蘸水而开,欺霜胜雪的花瓣因风而荡,落花漫天,如同瑶池仙境一般。
水清寒折一枝桃花,姿态休闲地弯膝坐在船头,衣袍流泻,发丝轻扬,眼中是满满的赞叹之色。
“喜不喜欢?”由大侠变身成为船夫的秋一苇一边撑船一边问。
水清寒捋一捋被风吹乱的发丝,回眸一笑,“一苇,带笛子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