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之鹰————一世芳华

无数匹骆驼，无数件货物，无数个人。
商队的位置不近，倒也不太远。可是在茫茫的沙漠中寻找方向就变得十分困难。
还好他们能听见驼铃声，比仙乐还悦耳，比战鼓更令人振奋的驼铃声。
等他们终于走到这里的时候，马上就被一队高大凶悍的卫士围住了。
"什么人？"
为了对抵盗匪和马贼，每个商队都会用一批强壮凶悍的男人组成一个卫队。卫队的人员由于长年在刀口上舔血讨生活，脾气往往粗暴，残忍。
跟这些人说话，一定要格外小心。
"我们是沙漠里迷路的旅客，想请你们收留我们。"丁情的话也说得很简明。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你能证明你们不是贼匪派来的奸细？"
"滚！再不滚我们就不客气了。"
这群人个个的身上都插着弯刀，皮鞭，弓箭之类的武器。对于陌生的人，他们的眼中总是充满戒备和敌意。
"你们是迷路的旅客？"这时，人群分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走出来。
这老人看上去已很老，老到一只脚都跨进了棺材。独臂，秃顶，只脸上就有七条刀疤。
看见这个人可怖的外貌，小华已害怕得躲到了丁情的身后。
"是的。"丁情回答。
老人道："在这片沙漠里，水和粮食的价值都比金银财宝还要珍贵。我们为什么要收留你们？"
丁情道："因为你们不收留我们，我们就会死在这片沙漠里。"
老人冷冷道："你们死了，我们也可以当成看不见。"
"你不能。"丁情道，"因为我们不是野狗，我们是人。"
于是，老人收留了他们。
后来，丁情才知道，这个老人叫做"拼命王老大"。是商队中组织卫队的两个头目中的一个。
丁情已经看出，这个王老大行动轻捷，神力惊人。无疑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既然是武林高手，怎么会弄成那个样子的？"小华问丁情。
"他那样子的确不大好看。"丁情在叹气，"他会弄成这样，也许就是因为他敢拼命。"
没有嘲笑，丁情对这个王老大有的是尊敬。因为他觉得：勇敢的人是应该受到尊敬的。世上真正勇敢的人已经很少。
组织里的另一个头目是四川人，而且是来自唐门的暗器高手。丁情还没有看见他，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唐文龙。
营地上围着一圈骆驼，搭起了几十个轻便的帐篷。丁情和小华也分到了一个。
白燕还分到了最好的饲料。因为它是一匹真正的好马，因为王老大懂得赏识它。
王老大认为，好马就有资格得到不同的待遇。
吃完饭之后，王老大把丁情叫了去，直接了当地说：
"水和粮食不能白送给你们。你也要有事做。"
这道理丁情懂。不劳动者不得食。在大漠中，水就是命。
为了为自己和小华争取到生存用的水，他必须做事，而且要努力地做。
"你能干什么？"王老大问。
"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于是，丁情成了卫队中的一个暂时成员。
"好。那么你暂时就是我们商队的人了。你晚你先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你就要轮班值夜。"
丁情回到帐蓬的时候，小华已经睡着了。白燕在马蓬里也安静地入眠了。
她们都太累了。
丁情也很累，比她们更累。
他倒在小华的身后，一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第二天清晨，小华叫醒了他："商队就要出发了。"
直到现在，丁情才看清楚，这个商队的规模有多大。
几百匹骆驼，几百匹马，五百多个人。绝大部分是男人。就算有女人，也是一些粗犷如大汉的妇人。
在男人眼里，几乎已不会把她们当成女人。
他们刚从西亚地区卖完丝绸，茶叶之类的中原特产。运输着大批赚来的红利和西亚当地的特产回来，比如香料，宝石，水晶之类的贵重货。目的地是藏人心目中的圣地"拉萨"。
这无疑是一批很诱人的货。
小华挽着丁情的胳膊，两个人走在人群中。
很多男人都在盯着小华看，看得入迷。她的确是个值得人看的女人。
很多人都对着丁情露出嫉妒的神情。还有几个狠狠地唾了几口，互相道：
"不要想了。那是他的女人。"
这地方的女人真的太少了，能被看上眼的女人就更少。
一只手忽然按上丁情的肩。丁情回头，就看见了王老大。
王老大微笑道："昨晚睡的还好吧？"
"恩。"
王老大又看了看小华，道："你要照顾好你的女人。这地方的男人太多，女人太少。"
丁情的脸上竟然出现感激的神情。
无论是谁，只要关心他，他就会感激。因为他是浪子，他没有亲人。所以他总是特别珍惜生活中遇到的感情。
"你就是丁情？"一个穿着鱼白色衣服的男人就立在王老大的身后。
这个人的年纪并不大，头发和衣服都梳整得很合体。脸很白，白得就像个剥了壳的鸭蛋。一点也不像长年在大漠中奔碌的人。
丁情并不认识这个人。
王老大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你的另一个头儿。"
这个人就是唐文龙。
唐文龙笑着对王老大说："你这老头这次倒没有眼花。这个丁情倒真是个标志的男儿。"
他又看着小华，笑道："这位一定就是大家传说中那位漂亮的丁夫人了。"
小华的脸有些红了，道："其实...我们还没有......"
"是吗？"唐文龙笑了笑，道："其实变成夫妻并不一定要有那些仪式的。"
王老大沉下脸，冷冷道："我说过我今年才五十七，不会眼花。"
他才五十三？！谁能相信他的外表会是五十七岁的外表？恐怕很多人都会以为是七十五。
但是丁情相信。
王老大看着丁情，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今年才五十七？你一定以为我已经有七十五了。"他长长吐出口气，眼中的神情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感慨，道："因为我看上去实在已太老了。"
丁情忽然道："我相信。"
王老大的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
唐文龙叹了口气，道："本来你跟我说，这个丁情是个好小子，我还不怎么相信的。现在我总算才信了。"
王老大道："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好小子！"
商队的行程很慢，慢得让丁情怀疑。按道理说，队伍带着这么肥一批货，应该急着赶路，越快越好。
可是商队的前进却像极了蜗牛爬，简直就好像等不到强盗来抢就不死心一样。为什么呢？
丁情还知道了一件事。
唐文龙和王老大都不是这个商队的首领。商队的首领是一个叫卧龙楼主的人。只是当他不在的时候，商队的事务才交由唐文龙和王老大负责处理。
丁情虽然从没听说过卧龙楼主这个人，但是从商队铁打的规矩，严谨有序的次序，和有效的人员和货物组织，也可以看出，他绝对是一个很不好对付的人。
傍晚时分，商队扎营在那朵巨大的蘑菇岩下面。
丁情被唐文龙叫了去。
"今晚你不用值夜班。"
"为什么？"丁情问。
"因为今晚我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做。"
"什么事？"
"晚饭后，你到我帐蓬里来，我再告诉你。"他又皱了皱眉，说："你身上太脏了。进我帐蓬之前，先好好洗个澡。"
于是丁情除了喝的水之外，又多分了一盆水。唐文龙指定交给他的一盆水。
丁情在没有人的帐蓬里，慢慢脱下了全部的衣服。
他的确有很久没有洗澡了。自从踏进这片沙漠，他就再没有多余的水清洗自己。
水在这里就是生命。在很多人的眼里，面前这一盆水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丁情慢慢地用手拔着水。他不急。他要慢慢地享受，享受水的滋润，享受洗澡的感觉。
帐蓬里不知道为什么立着一面很高的镜子。丁情就站在这面镜子前，凝视着自己的身体，一边用沾水的毛巾把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仔细地擦洗干净。
丁情并不讨厌洗澡，相反还很喜欢。在江南的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全身都泡进温水里，彻彻底底地放松。
他的身体健美纤细，四肢修长有力。无论怎么看，都是很值得欣赏的。
他自己也很欣赏自己。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喘息，男人的喘息。
他立刻停下动作。
四周一片安静，了无声息。帐蓬里一目了然，除了丁情外，绝没有第二个人。
难道刚才是他听错了？不可能。丁情的听力尤其敏锐，极少会有听错的时候。
他没有再想下去，他只希望真是自己听错了。
他匆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整理好。
他并不喜欢这面镜子。纯粹是直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
他走进唐文龙帐蓬的时候，正是明月正好升到中天。
夜如此安静，安静得就好像暴风雨来临的前一刻。除了外面几个执勤的以外，所有的人都入睡了。
唐文龙为什么要找他？有什么事要他去做？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深夜才能告诉他？
这些疑问丁情马上就能知道了。因为他现在已站在唐文龙的面前。
唐文龙在用一种仿佛很欣赏的眼光打量着他。
丁情并不介意别人看他的眼光。但是唐文龙看他的眼光却有些不同，就好像是在看他的一个情人。丁情不喜欢这种眼光。
帐蓬里的床铺着黄色的羊毛毡。旁边烧着一只火炉，火炉中"劈劈啪啪"作响，还发出一种好像檀香木的香气。
屋里的温度显然比外面高。丁情已经感觉到微微发热。
"你要我做什么事？"丁情问。
唐文龙脸上出现一种诡异的笑容，道："我要你去陪一个人睡觉。"
丁情好像怔住了，又淡淡道："我不是没有陪人睡过觉。"
"你陪过的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些妓女。"
唐文龙笑了，道："你这次要陪的这个人绝对不一样。"
丁情问："是谁？"
唐文龙眯起眼睛，道："就是我。"
丁情这次是真的怔住了。他忽然觉得想吐。
唐文龙还是微笑着，看着他，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全身上下都很好。"
"哦？"
"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就会明白了。"唐文龙伸手拉开墙上一块布，露出一面很高的穿衣镜。
丁情不用走过去，就已经看见了。
这面镜子竟然是假的！隔壁屋里的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在隔壁看来，这一定只不过是一面镜子。
丁情忽然觉得又不太想吐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一拳打扁这个人的鼻子。
因为他知道，隔壁就是他刚才洗澡的房间。是这个人安排给他的。
他转身就要走。但是手臂却被唐文龙捉住了。
"放手。"
"你来了，难道还想走？"唐文龙笑道。
丁情没有再开口。他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愤怒。他立刻出了他的手。
丁情的出手和他的出剑一样快，从来也没有失过手。因为他只要失手一次，世上很可能就不再有丁情这个人了。
但是这一次，他却失了手。
他的手才一运力，立刻就好像突然漏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就软了。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整个人都翻转了起来，按在了铺着羊毛毡的床上。
他竟然无力反抗。他的全身都在发软，发烫，忍不住想蜷缩在一起。一股饥渴的感觉仿佛从骨头里生了出来。
唐文龙压在他的身上，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丁情想开口，却只是不停地喘气。脸色已红如桃花。
唐文龙眼睛里都带着种讥笑的表情，道："你看起来就像是只猫。一只在叫春的猫。"
"是你......"
"是我。我在你洗澡的那盆水里动了点手脚。"他眼中的表情变得残忍，捏住丁情的下巴，道："我想吃了你！喝光你的血，吃光你的肉，啃光你的骨头。"
丁情只能瞪着眼看他。他忽然觉得自己热得要命，热得就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
"你....你想女人想疯了！"
"没错。"唐文龙居然承认，"这地方女人太少了。你也知道，男人的日子有时候是不能忍的。"
丁情道："你...你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我们有铁打的规矩，不准犯奸淫妇女的事，否则就要没命。"他一把拉开丁情的衣襟，道："你不是女人。我强奸你不算犯帮规！"
人身上有几个地方是不能摸的。但是你如果要非礼一个人，你首先要摸的一定是这些地方。
所以唐文龙一摸，丁情就全力挣扎起来。一耳光打在他的鼻子上，鼻血就涌了出来。
"哎哟！"唐文龙捂着鼻子，不但没有生气，眼中还发出了赤红的光。
"有味道！我们可以慢慢玩个够。"
他刚解开裤子要上，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急促的铜锣声。
宁静的深夜，突然响起的铜锣声就像催促死亡般急切，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和慑人。
整个商队的人都被吵醒。无论是不是战士，都要拿起武器冲出来。
因为这铜锣声就是警报。
铜锣声响起时，危机就已经笼罩了这个商队。
今夜值勤的四个人都已在无声无息中丢掉了性命。一批高头大马的马贼横冲直撞进来，见人就杀。
商队被冲散了。所有的人都处在这种措不及防到来的恐惧中，混乱地反抗和奔逃。
"大家不要慌！"一声暴吼如惊雷。
一个独臂老人横刀立马，如天神般突然出现在人群中。
王老大是个拼命的人。他这一条命已经拼过了十几次。
他在这时候出现，就好像是黑暗中的明灯，立刻照亮了人群的心，军心。
这个人天生就是勇将！
等打退敌人后，王老大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记录死伤人数。
死了的，他的财产红利分文不能动，等回到拉萨后，全部叫给他的老婆孩子。
这是商队铁打的规则，没有人敢私吞一分一毫。
第二个命令才是检查货物。
拉开货蓬的门，里面有几口箱子都已经被拗开。货物有被翻过的痕迹，倒是一分也没有少。
唐文龙是最后一个到的。他一到，立刻就召开紧急集会。商队所有还活着的人都要到席，一起商量对策。
并非所有商队里的人都是商队的成员。但是所有这里的人都必须要去。
"今晚来的马贼，来的迅速，撤退得更快，绝不是一般的强盗匪类。"说话的是王老大。他在这片无情的沙漠已经生活了四十多年，他的话极少会说错。
唐文龙道："最近两年间，大漠里一共发生了五百多件商旅被劫杀的事件，涉及一笔上千万两的数目。据说都是"大漠之鹰‘这个组织干的。"
王老大道："你认为我们遇上的是‘大漠之鹰'？"
唐文龙道："我希望不是。传闻这个组织高手如云，首领是一个叫卓鹰的人。如果遇上了‘大漠之鹰'，我们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王老大道："我们的货太多，对方用抢的一定抢不了。所以他们可能会想把我们的人杀光。只要我们死光了，货自然就是他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