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就算会,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穆野哥哥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他笑了出来,赞许地摸摸她的头,「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等他知道後悔的时候,我会考虑要不要原谅他,首先...先罚他一天不准跟我说话好了。」
看著强颜欢笑的少女,居然升起了一股在他体内久违了的情绪-心疼。
「走了之後就忘了那个男人吧,在他那里你找不到幸福,大好的人生便这麽被糟蹋了...」
一直就觉得小妍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想多加亲近,疼惜这个女孩子,助她不被这个疯狂的世界卷入。
她也是唯一一个以坦然无垢的目光看著他的,在她眼中,自己的美丽就只是美丽,让她失神地凝视赞叹著,自己的财富和地位只是可有可无的装饰,不到让她失神的地步。
从来便是冷情的人,对别人的喜怒哀乐漠不关心,甚至,热衷享受著将别人尊严踩在脚底下的感觉,这样的他居然会对这麽一个小女孩子,有著这样的喜欢和保护欲,自己原来是「从良」了、想当好人了?不过若真的有心当好人,最好还是早早送走这只无辜的小白兔。
苦笑一下,他放开怀里的少女,「快走吧,不必跟其他人道别了。」
「是吗...」怔忡了一会儿,她乖巧地说:「好的,那我走了。」
「要走去哪里?」心痛的怒吼来自他们的身後,声音里情感的强烈波动教人体内震颤不断。
秦子劭回头,那两对男女站在身後,神色各异,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棕发男子,他的身旁并肩站著姿容秀美的秦若梅,他突兀敛下脸上和煦的、清新的笑容。
他厌恶这些人,不,该说是痛恨吧,若是能在他们脸上看到痛苦或是害怕的表情,那是多麽快意的事啊。
「小妍在这里玩够了,她要离开了。」微角呈现微微的15度角上扬,端丽的美貌悠然面对这些可恨之人。
「她能去哪里?她无依无靠!」准新郎双眼通红,狠狠地瞪著瑟缩一旁的少女,「你到底在想什麽?不是说了要依靠我、由我照顾你一辈子吗?」
「一辈子照顾我?你该一辈子照顾的不是我啊!我在这里...只会使我们都痛苦。。。」
「诗音答应了要永远当你是妹妹来照顾的!她答应了的!所以你不需要走!」伸手就要拉她的手,然而另一只手拦住了他。
「你走吧,我可以给你汇钱。」秦诗音豔丽的娇容上一片冷酷。
在爱情面前,她选择褪去了从前的青涩和纯稚,以本能捍卫自己想要的。
穆野转过头,瞪大眼睛看著他的未婚妻,彷佛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半晌,只是定定地看著她说:「小妍要留下来,我再也不放她走了。」
「我不答应!」
他却不理会她,甩开她的手,就将小妍扯进怀里,「我知道委屈你了,但请你不要用『离开』来惩罚我...」
「你疯了...」秦诗音摇著头,神色空茫。
「我是疯了...居然以为自己忘得了她,我的自以为是害苦了她,我不想再伤害她,我们取消婚约吧。」
「我不答应!你怎麽能这样对我?我那麽爱你...」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这个骄傲的大小姐眼里不住滑落。
「对不起,」说完,执起小妍的手,「我们走吧。」
「不───!」秦诗音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随即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看著那背影,秦子劭忽然就笑了出来。
「你少淌这浑水。」那个熟悉的、刻在了心上的声音说。
他漂亮精致的嘴角动了动,然後硬是抿住了嘴,压住太过猖狂的笑意。
转过头,含媚的黑眸暧昧地一勾,薄红的豔唇便凑到了他耳边,用浓稠、甜腻的声音说:「这是担心我?在意我?...不怕未来的老婆吃醋?」
他若有似无地弯了下唇,「对不起,我们得先告辞了。」
「想逃?你把话说清楚啊。」心情极好,彷佛又回到高高在上逗弄这只秦文的日子。
蓝眸里笑意更浓,坦然地望著他有些傻气的子劭,「真的得走了,我和若梅跟人约好了要去看房子。」
看房子!?看房子是什麽意思?代表著甜蜜的两人世界?两个人与世无争的幸福?远离他、远离这一切是非的避难所?
呼吸道堵住了,思考的通路也断了,他按著心口,看他们携著对方的手,离开。
他感觉被埋进冰窖,浑身冷透。
第十三章
令人豔羡的婚姻生活啊...那是他们想要的吗?在晨光中微笑著睁开眼睛,亲吻对方然後共用早餐;夜晚枕著彼此的身体、闻著彼此的体香入睡;随时随地分享甜蜜的吻和温暖的体温;她会抚摸他的棕发和他白晢的肌肤,她会亲吻他性感的双唇和胸肌,她会得到他的种子,孕育属於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她合法得到他,会拥有他未来的每一个日子...
焦躁的情绪埂在胸口,像有一股闷火反覆煎熬,让他像头负伤的野兽,血红著双目,不断撕扯,不断咆哮,粉白圆润的指尖被啃得惨不忍睹,结痂的伤口也被他无意识地扒开,以感受更血淋淋、更简单明了的痛楚。
居然想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和秦若梅两个人恩恩爱爱地过甜蜜的生活!那个男人到底想怎麽样?他的退让还不够吗?
要怎麽样他才愿意停止这一切动作?要怎麽样,他才愿意把心回转?
他睁著无神的眼,看著自己坑坑疤疤的手指。
什麽时候...变成这样了?
怔怔地将手指放进嘴里,被咬出一个个血口的指头一触及牙齿,便有尖锐的痛楚机伶伶地一路由指尖传至心口。
这手伤成这样,不好好敷药护理怎麽行?
秦文?秦文呢?他的手受伤了啊!
下意识地转头,空荡的偌大一个房间,没有任何人...
他发出乾涩的笑声。
搞什麽?这麽久了还不能习惯?难道真没用到不能没有那个男人?
牙齿狠狠地撕裂已经裸露出血肉的伤口,每一次的啮咬都揪心,但隐隐有股兴奋,好像这指上的伤越重,就越能够报复那个男人。
之前的自己太软弱了,竟那样放纵他撒野,任他踩到他头上。
约莫也是自己那无聊的愧疚感作祟,其实他哪里需要感到歉疚呢?看那男人在女人身边乐不思蜀的样子,说不准很满意他这个安排呢,只是面上装著一副受到伤害的模样,骗他放手让他走。
他可不能就那麽便宜了秦文,他在火里,他就得在火里,他在水里,他就得在水里,就是十八层地狱,他也得跟著去,一辈子栓在了一起。
把伤痕累累的手指拿给他看,他曾经那麽保护他,不能忍受他身上出现一点点伤口,他要对他说:「你看,你不管我,所以我变成这样。」
让他不安、让他心疼、让他後悔...他会的吧?还没被女人给改造了吧?从前的秦文肯定会的,他把他当珍宝捧在手心里,现在的他,一言一行都为讨另一个女人的欢心,他这个伤,这个疼入心的伤,他会放在眼里吗?
心情又是激动,又是恐惧,他惶惶放下被啃咬至出血的手指,便夺门而出。
然後怎麽做?微一沈吟,便走向了总裁的书房。
只要多用点心思,他的话,有一个人还是会听的。
秦令皇一眼就看到了他指上大大小小的粉红色伤口,深深浅浅的粉嫩颜色看起来却莫名可怖,一眼就看到了,不愧是迷恋他的男人。
「怎麽会弄成那样呢?」心疼地抓住他手细看,公事上遇到麻烦也不见他这麽著慌...忙乱中抬眼看他时,忽然定住了,表情有些难看,「...难道是为了他?」
「您说的是谁?」对总裁的敏锐不由得有些心惊,但他仍保持住镇定,「大概是最近压力有些大,才不小心在无意间把手指咬伤了。」
「真是这样?」这个位高权贵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手察看,低下的头看不见脸上的神情。
「是啊,但您放心,我会把份内的工作做好的。」可千万别以为他想单方面破坏约定啊,「只是,我听说秦文要搬出去住,我看不太妥,我习惯很多事有他在旁边帮我,我想即使他结了婚,还是可以留在这里的吧──」
「先别说了,你先去把医药箱拿来吧,Uncle替你擦药。」
「我...我会让他顺利与秦若梅结婚的,所以...」
秦总裁叹了口气,为了个男人那麽沈不住气,他的子劭就不怕他伤心?
对著挚爱的年轻脸孔就严厉地说:「你给我稍安勿躁!我一直客客气气地手下留情,你别逼我使出什麽手段。」
听他直白地把话挑明了,秦子劭略略愣了一下,便敛下所有外放的情绪,回复惯有的美丽漠然。
该要谄媚诱惑的,但他却忽然没有了这番做戏的心思,对这男人的丑陋欲念和操控他人生的手段深恶痛觉,於是只有淡淡地说:「子劭感激总裁的提携,也一直珍惜著总裁给予的机会。」
「你还没糊涂就好,秦文他们那个房子是我给找的,我也只付了头期款,不是什麽威逼利诱的手段,所以搬出去住,是他和若梅乐意的。」
看著养子僵硬的脸色,秦令皇劝服地说:「也是给你个机会。」
搬出去住,是他和若梅乐意的...
这句话威力极大,粉碎了什麽一样,令他死死地瞠大眼,手一举,嘴一张,又要狠狠地咬将下去──当然被秦令皇即时阻止了,他攫住他的手,牢牢抓在手里,脸上愤怒和心疼相互交错,青一阵白一阵的,万分狼狈。
终究还是心疼多一些,只有软下声,轻轻跟他说:「这时候你就别让我为难了,你难道不知道我被诗音和穆野的事搅得有多头疼?」
他并不关心那两个人的事,只有在目睹事件的发展时,在旁暗暗地笑著。
王子和公主彻底绝裂了,王子不要公主,反而要一个什麽都没有的灰姑娘,王子要求分手。
公主怎麽能答应呢?先别说什麽爱或不爱这种不实际的问题,他们喜帖都发了,教堂和饭店都订了,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世纪婚礼,怎能在这节骨眼上说不结就不结?教她面子往哪里摆?於是哭哭啼啼,又是哀求又是威胁,非要把这婚结了...
可怜的秦诗音悲惨极了,最後还是情敌出面说话,才让狠心的未婚夫答应把婚事办好,过个三五年的再签字离婚,这中间吵吵闹闹,乌烟瘴气,确实也让秦令皇伤了不少脑筋。
「穆野会跟诗音结婚,秦文也会跟若梅结婚,并且搬出去住,而你,我亲爱的子劭,」执起他的手,在布满伤口的手指上印下温柔的一吻,「你则会待在我的身边...我这公司总裁的位子迟早是你的,董事会那帮老家伙必不敢多说一句閒话...」
公司总裁的位子迟早是他的,好像因为这句话,就可以让他像条狗一样听话,可偏偏他就是这麽低贱...
总裁那里一使力,柔顺的美丽男子便被拉入怀里,一开始是被动地承接著具侵略性的吻,但当脑子里居然出现那个俊美的混血男人与怀里小女人的热吻画面时,他开始主动回吻起环抱住他的这个男人,惹火,而且激烈。
从来只是被动接受、冷漠无情的爱人,居然这样热情地回应自己,这令总裁大人又惊又喜,双臂更加紧圈抱住他的腰,甚至摸索著往他身下探去──
「匡啷!」
门边发出的巨大声响,倏地驱散了满室的暧昧情氛。
手里还拿著个托盘,地上满是杯盘和食物的碎屑,总裁夫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著丈夫和养子。
秦令皇下意识地放开秦子劭,走向又惊又怒的妻子,她瞪著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忽然就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那叫声犹如一把尖刀,直直穿入人的脑袋,然後血淋淋地掏空一切。
秦令皇压上门,扬手就给自己结发二十年的妻子一个巴掌,打偏了她的脸,也止住了尖锐得教人遍体生寒的啸叫声,她却回过头,以著仇恨的眼光,彷佛要瞪死、杀死自己倚靠一生的丈夫。
「你答应过我的!」她张牙舞爪,早已不复贵夫人的优雅模样。
相对於秦子劭的慌乱无措,秦令皇冷静得可怕,他好整以暇地抓下妻子胡乱挥舞、净往他身上招呼的手脚,笑得竟是无风无两,淡然得教人心寒。
「我们的事你别管,」瞥了秦子劭一眼,慢悠地说:「你还是多管管穆野的事吧,他那样欺负了我的宝贝女儿,你替他想到了解套的法子了吗?」
「我...」她微微一怔,可秦子劭被他搂在怀里亲热的模样仍旧像根不大不小、却扎在眼里疼痛难当的刺。
怨毒地瞪了丈夫一眼,她转向亲生儿子,苦口婆心地跟他说:「孩子,都这般大了,哪些事当做,哪些事不当做,你还不能分辨吗?男人和男人搅和在一起,这是不合伦常的!这事如果传出去,人家会以什麽样的目光看你你知道吗?auntie猜想你一定是被你Uncle骗了的是不是?听auntie的话,好好地脚踏实地,别走那些旁门左道,你那麽好、那麽聪明的孩子,将来还怕没有一番作为吗?auntie也绝对会帮著你的...」
他任她说话,脑海里却浮现一个画面,是她抱著穆野,叨念著他怎麽这麽糊涂、得罪了总裁可怎麽办之类的话,甚至劝他抛弃了小妍,老老实实跟秦诗音这个大小姐在一起,穆野不肯,她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拼命帮他想方设法,对著不爱的丈夫不知比平时亲热了多少,甚至也来求他帮忙说些好话,他嘴里装模作样说好,但心里却是怎样的一片死灰。
与男人相好不行,是做傻事,会遭人鄙视;为了求得一生富贵顺遂而抛弃所爱之人却是正确的,是明智之举...这就是他母亲的道德观念啊,所以当年她抛家弃子嫁给这个企业钜子,也是不得已的罗?
他心一横,往前一步,从後方抱住了养父秦令皇,一派亲密无间,秦令皇也不怎麽惊讶,回过头就吮住那两瓣娇豔无双的红唇,发出暧昧而淫靡的声响,这景况害得总裁夫人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她颤抖地指著自己心头上的那块肉,又气又急,眼都通红了。
「子劭...你、你疯了吗?你怎麽能与他、一个男人...做出这等丑事?这麽多年来我守著你,你却───」
见她瞪著双眼,手指著他却说不出话来,他不由得好笑。
他却如何?不知羞耻?自甘堕落?还是作贱自己?
不管什麽,他通通都认了,他确实是如此,如今也不用怕她怎样看他想他了。
漾开一抹清豔窒人的笑,冲著被这笑容震慑住的母亲便说:「我不像穆野有一个疼他、爱他的母亲,为他考虑一切、打通关节,所以我不能像他一样幸幸福福的,关键时刻还可以耍耍任性,我的一切要靠自己,没人帮我说话,没人帮我估量,要想有个美好的未来,也只有自己想办法了,就是些最下流、最搬不上枱面的法子,我也只有照著做了不是吗?」
他顿了一下,有些好笑地望了听他说话听得心惊肉跳的何欣月一眼。
从秦令皇身後走出来,他送上最後一击:「总裁说了,只要我听他的话,让他开心,他就要助我成为下一任的总裁,那我当然要照做啊...怎麽办?这下穆野的辛苦全都白费了,auntie你找谁帮他说话去?还是你准备怎麽拉下我?」
「子劭...」
何欣月的身形晃了晃,才扶住墙,勉强站立好,她震惊地望著如同谈笑风生一样的秦子劭,竟像从不曾认识过他一般!
「这样很好,以後在auntie面前,我也不用假装了,」他脸上带著扭曲的微笑,走向她,不意外看见她如遇鬼魅般倒退了一步,「幻灭了?是啊,一直装做好孩子,我也很辛苦的,auntie你早点习惯了就好...」
冷冷一笑,他越过她,潇洒离去,回到自己房里,平静地拿出珍视的那条十字架项鍊。
她说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不合伦常的,问他知不知道外面的人会以什麽眼光看他?呵,外面的人他是不知道,但家里的人,这个生下他的女人如何看他,他已是了然於心了。
语气里的不屑,眼神里的鄙夷,再清楚不过了,慈母的外衣也掩盖不了。
如果她知道他日日夜夜幻想著某个男人的身体,幻想著自己的手指穿过他浓密棕发的触感,幻想著他布著淡色毛发的大掌滑过他身体的酥麻,幻想著两人身体相叠、欢爱的情形...她会吓得花容失色,还是会感到恶心欲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