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异口同声地说。
他艰难地抓著椅脚。
自愿的啊...一生互爱互敬...?是一生啊,不是一天两天、一礼拜或一阵子...你们两个蠢货明白吗?
「你们两位既然决定结为夫妇,就请你们握手,同时在天主面前,表明你们的同意。」
男性的大手整个包覆住那只软嫩的小手,秦子劭死死瞪著,然後惊恐地发现眼前所见开始一片片剥离...。
「秦文先生,你愿意接受秦若梅小姐做你的妻子,从今以後,环境无论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败,一生敬爱她、忠於她吗?」
「我愿意。」
「秦若梅小姐,你愿意接受秦文先生做你的丈夫,从今以後,环境无论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败,一生敬爱他、忠於他吗?」
「我愿意。」
秦子劭猛然站起来,抓著胸口向前跨了两步,双目通红,脸色却惨白得吓人,突兀的行为让他瞬间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
坛前的两对新人瞪著他,秦文的眼神尤为晦涩阴沈。
第十八章
神父咳了两声,礼貌性问:「这位先生有什麽事吗?」
秦子劭死死地瞪著英俊的新郎,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抬手就用力挥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教堂宽敞又一下子静谧起来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响亮。
一阵死沈,然後何欣月和小妍冲上来,将毫不挣扎反抗的秦子劭带回座位上,好奇和八卦的窃窃私语再度像野火燎原一样蔓延开来。
「你这是做什麽...?好端端地怎麽就这麽打了自己一巴掌呢?...auntie看看,痛不痛?...子劭,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呀?」
颊上火辣辣的痛,嘴里咬出的血腥味,总算让自己冷静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脑中还是一片晕茫茫,胸口还是闷痛得他承受不了,几乎要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罗神父,请继续。」身後,秦令皇用冰冷的声音说。
「哦...好的,现在请新郎、新娘互相交换戒指,作为亲爱忠贞的信物。」
旁边递上戒指,秦文看不出表情,拿出戒指,便套在了秦若梅纤细的指上。
忽然一阵恶心,胃里翻搅著,秦子劭软倒在地上不断乾呕,像要连心啊肺啊都一起呕了出来一样。
「子劭、子劭!没事吧!?」
秦文先生,你愿意接受秦若梅小姐做你的妻子,从今以後,环境无论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败,一生敬爱她、忠於她吗?
我愿意。
秦氏总裁的得力助手秦子劭,俊美闻名,行事明快闻名,也因传闻他性格狠辣闻名,如今趴在地上,诡异地笑著,死命呕。
这还是一场美丽梦幻的婚礼吗?看!那个秦子劭...前一秒还高贵美丽得教人不敢逼视,现在看起来,精神方面恐怕有问题,从他的失控行为看来,这场世纪婚礼後头只怕还有什麽内幕...。
这时秦若梅已拿出了戒指,却只是怔怔地站著不动。
「呃...秦小姐,请为你的新郎套上戒指...」神父已然冷汗涔涔。
新娘子颤抖著,然後她开始哭泣。
「我办不到...」楚楚可怜地哭著,似有天大的委屈,「我真的办不到...拜托不要逼我...」
全场一片哗然。
「秦小姐...」神父额上的汗如雨下...
「我办不到...」哽咽的细小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地传至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我不能嫁...不能嫁给这个男人...」
这样一个爆炸性宣言瞬间引爆了整座教堂,声浪顿时朝娇小的秦若梅淹没过来,她被激得更加慌乱,居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令人忍不住更要竖起耳朵,听听是谁将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欺负成这副模样。
「呜呜呜...我不要当男人的替身!我不要...求求你们...不要逼我...」
男人的替身!?全场观众的惊呼几乎压过她。
「若梅!你在闹什麽!?」秦氏集团总裁的声音暴怒吓人,无意间印证了众人的某个猜测...。
「你们肮脏你们的...扯我下来做什麽?呜呜...我只想找一个爱我的男人过一生啊...这样还有任何希望吗?」
秦子劭双眼圆睁,眼前是从没见过的秦若梅,她...究竟葫芦里在卖什麽药?
秦文皱著眉,朝她靠近了一步。
她立刻失声尖叫,满脸惊恐,一手掀起裙襬,一手往里一探,手上立即多了一把银晃晃的刀。
「不准过来!」她歇斯底里地叫,「你这个变态,不准你过来!」
「这太危险了,你把刀放下来,我们先把婚礼完成。」秦文又朝她走近一步,试著说理。
她吓得挥舞了刀子几下...「我不要!你听不懂吗?我不要结婚!我不要嫁给GAY!」
「你说谁是GAY?别胡闹了,我是你的丈夫啊!」即便是秦文,声音也忍不住大了起来。
「不,不是!你和──」她停下来,往秦子劭的方向望去,与他阴沈的眼神相遇时,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你们...搞在一起,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位新郎倌的同性情人身份已昭然若揭,新娘向那精致美丽的男人秦子劭投去的眼神,像颗原子弹在观众群中炸开,而秦子劭才发生的异常也间接成为了这项指控的佐证。
「你还敢胡说!?」她的新郎狂怒地大喝一声。
可怜的新娘被吓得缩了一缩,但或许是仗著有利器在手,便更加口不择言起来。
「好恶心...真的好恶心,男人和男人...你不知道吧?你们做那种事的时候被我看到了,他...」居然又转头看了秦子劭一眼,以著全然轻鄙的眼神...
「若梅!你不要胡说!你...你疯了吗?」何欣月一脸惊慌,眼神里甚至带著浓浓的恐惧,她转头看秦子劭,他脸上毫无血色,直挺挺坐著,全身僵硬,样子看起来很可怕。
而且,毫无反驳之意。
「我没有胡说!他像个女人一样任他骑在他身上,还...还发出那种不知羞耻的声音...」
「闭嘴...。」
「你喜欢他那个样子吗?你们...太不正常了!尤其是他,身为男人,居然甘愿被另一个男人当成女人来使用,看起来还能那麽快乐,简直、简直是不可思议!」
「我叫你闭嘴。」沈冷的声音後头是巨大的翻腾的怒气。
可惜秦若梅已经彻底疯狂了,竟完全意识不到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惨剧,她急著想发泄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压力和不平。
「我偏不!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说出来!我那麽爱他,他却和男人搞在一起,他把我当什麽了?...真的好变态...怎麽会有这种人呢?你们──啊!!!」
她话还没说完,身形是她两倍大的秦文猛地逼了过去,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夺下了她手上的刀。
「有种你杀了我啊!我要让全世界知道你们的丑事、知道你们是如何地龌龊与无耻!...唔!」
没有人确切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一切发生得太快,眼前一晃,就看到秦若梅已被推倒在地,秦文则骑在她身上,接著是令人呼吸一窒的惊悚画面──秦文背对著众人,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子,往向挥落,然後用力拔起。
瞧,新娘的胸口上,血液像红色的喷泉,鲜豔美丽。
秦文摇摇晃晃站起来,低头看了看在血泊中抽搐的女人,又看了看还握在手中的凶器,手一松,银亮的刀身映著红光,「铿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回过头,看起来很冷静,他望向秦子劭,眼里盛著无尽的悲哀,湛蓝的眼眸失去了光泽。
尖叫声此起彼落,没有人预料得到,美丽梦幻的婚礼竟变成了血腥的凶杀现场,观礼的人们成了凶杀案的目击证人。
雪白的结婚礼服一下子染成了鲜红色,新娘子静静躺著,一动也不动。
「杀人了!杀人了!快报警啊!」
始终僵坐在位子上的男人站了起来,朝冷血的杀手走去,每走近一步,离那双绝望的蓝眸越近,心脏就被剜割出更多的鲜血,痛得连说话都不能。
有人上前来要抓住秦文,被他一一打飞了出去,等他终於来到他面前,他缓缓咧出个笑,然後伸手轻抚他柔软的黑发。
「没想到我这麽冲动,你骂骂我吧,我还把你的秘书杀死了呢,不过谁教她那样说你,我无法原谅...」
秦文杀了人,又为他造了一次孽,如此的重罪,在众目睽睽下,他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替他遮掩。
「不过我也搞砸了一切,我再也无法见你了,子劭,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哀...」
那双蓝眸,他第一次看得这样真切,这就是秦文的爱──为他可以不顾一切的爱,承载著这炽烈爱情的蓝眸,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我要跟你坦承一件事...我和秦若梅之间,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你是被我骗了的,你真笨...呵呵,其实我也是...」
被骗了的?秦若梅一身的爱痕都是假的?
「你骗我,我要杀了你。」边笑边说,却一边伸手要抚上那双清亮的蓝眸。
有人忽然扯住他的手,将他拖开,他睁大了眼,眼里映著秦文那抹好似诀别一样的温柔笑容。
「他是杀人犯了,你不该与他有任何牵连。」
眼里还映著那教人心痛的笑容,他想他们俩的牵连早就脱不开了,总裁这话说得实在好笑。
前面秦文又打退了好几人,他的身手向来矫健。
「我是个将永远遭人指指点点的同性恋了,伟大的秦氏集团总裁也不该与我有任何牵连。」
居然还反唇相讥,自己难道忘了这个男人是现阶段最应讨好取悦的对象吗?
秦令皇的脸色变得难看,更用力抓住他的手,「他是现行犯,杀人要判刑的,不是死刑,也会是终生监禁,你应该对他死心了!」
死心?他们这些人从不知死心,他不懂得死心,想要的一定要到手,秦文也不懂死心,怎麽羞辱怎麽糟蹋,也没见过他死心,伟大的总裁更不知道要死心,才会将他和秦文逼到了这个田地...聪明的总裁今日专挑废话讲。
这时只见秦文左手一拳,右手一掌,毫不费力地就打到窗边。
这教堂里本就无什麽能人,加上一屋子胆小怕事的,根本没人拦得住他。
是啊,他也明白秦令皇说的,秦文杀了人了,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目击者,他可无法如往常一样一一为他杀了灭口,人家说杀人偿命,如果秦文被抓住了,不是死路一条,也要付出一辈子来偿还,被抓住就完了,他要一直逃一直逃,躲到没有人找到的地方,最好连他秦子劭也找不到。
餐风露宿,见不得人,一辈子躲躲藏藏,过著困苦和孤寂的日子,这是秦文後半生的写照了...
秦子劭捂住唇,嘴里发出破碎的、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逃犯,过街老鼠,算不了什麽的,可是他再也见不到深爱的自己,心有多痛呢?流乾了泪水,剩下一具空壳,却还在渴望著爱人,思念著他的眼和唇,可供安慰的却只剩下过往的苦多於乐的回忆,这该有多痛呢?
眼泪溢出眼眶,漫过手指,经由指缝流入双唇之间,苦涩的味道漫开在舌尖。
无法想像、无法想像...是犹在地狱里的煎熬吧...秦文这家伙将要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可是他不能死,他知道他绝对会拼命活下来,因为他不会放心还留在秦氏的自己...
「跟我走吧,婚礼如你所愿地被破坏了,跟我回去。」
秦令皇拉著他走了几步,手腕处却传来一阵扯动,好像秦子劭停了下来,不知道做什麽,刚要回过头,一阵剧痛袭向他牵著秦子劭的手掌!
手掌上插著一柄刀,刀尖穿透过掌心,鲜血沿著往下滴落,他痛得跪倒在地,绝望地抬头,看到他所深爱的子劭面无表情,以前所未有的冷酷,看了他鲜血淋漓的手掌一眼,转身就走。
许多人朝他围了过来,夸张地大呼小叫,他拼命地要拨开人群,挣扎著要看他的宝贝,可是人群围得他密不透风,抓著他的掌,在他耳边吵闹,他没有办法,扯开嗓子吼道:「子劭!你回来!你回来!你不能这样对我,然後又一走了之!你回来!求你了...」
「总裁,你别激动,先包扎伤口吧。」
「秦文呢?子劭呢?」随手抓住了个人问,一看,是穆野。
「我看看...秦文早就从窗口跳出去了,秦子劭...朝著那扇窗跑过去,也跳了...」
走了!真的跟著他走了...
他用力拔出插在掌上的刀,痛苦地大叫了一声,血也止不住地流出。
他正需要这激烈的痛来淹过心窝的痛楚。
秦子劭,你最终还是负了我,好狠的心...
「Uncle,你别哭,我知道很痛,秦子劭这可恶的小子我们会逮回他的,现在先让我替你上个止血的药...」
说完,小心翼翼地在他伤口上洒上药粉,那药粉洁白得很美丽,可暂时麻痹这伤口引发的痛。
人人都道,秦子劭走了,他的最大劲敌穆野好好地掌握住机会,成为秦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选是万无一失的了。
逃。
这是他们此刻唯一的想法。
拼命地逃,努力地逃,握著彼此的手,两个人逃得远远的,不让任何人找到,就算要逃到天涯海角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永远在一起,不管永远有多远,只要能紧守住对方,什麽样的生活都不在意。
秦文在看到子劭直奔向他的身影时笑了,一生中没有过那麽快乐的时候,他紧蹙的眉、紧抿的唇,疯狂的不顾一切的表情,映在他眼里,是怎样的一幅美景,一辈子难忘。
他呆站著,贪婪地看著,把教堂里才刚发生的,都抛在了脑後,有人追了出来,他也毫不在意,只是看著秦子劭,看他一步步跑近,终於来到自己身边。
「呆著做什麽?你是笨蛋吗?」他恨恨地说,抓住了他手臂就跑。
他挣开,改握住他的手,视而不见他投来的愤怒的一瞥,直视著前方说:「我在等你。」
他们坐上了秦若梅的车,副驾驶座上居然放著他们两人的护照,他告诉秦子劭那可怜的女人在临死前塞车钥匙给他的事。
秦子劭愣了一下,然後凶狠地骂道:「多事的女人!」
他沈默了,专心开车,车速飙得更快。
他们一起去领了大笔金钱,随便买了套衣服,以换下身上醒目的白西装,然後直奔机场,一刻也不敢停留。
也许,只要一秒钟的耽搁,他们就会被追上,然後被永远分开,一辈子悲惨,那後果他们无法承担,所以手拉著手,不敢分开,不敢停下休息,连和彼此说话的时间也没有,但就是不敢松懈,紧握的手不肯松开彼此。
到达机场时,他们终於松开了紧紧相握的双手,这是不想引起任何注意,然後买了两张飞往欧洲的机票,便一起躲进候机室。
秦子劭低调地垂著头,一双细长漆黑的美目却警戒地注意著四周,像个受惊的小动物。
秦文由衷地觉得可爱,於是他没有一起警戒,他忙著看他,直到他转过头,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们很快地便登上了飞机,如此还不够安全,秦子劭仍紧张兮兮地四处看。
飞机起飞时,他好像终於放松了,细微的颤抖从两人相触的手肘处传来,秦文心中一热,握住了他的手说:「别怕,没有人跟上来,放心吧。」
他美丽的可爱的暴躁的情人狠狠地甩下了一巴掌。
「蠢货!你毁了我的一切!」
他露出满意的一笑,「是的,你只剩下我了。」
飞机越攀越高,台北的一切被远远丢在後头,渐渐变小,直至看不见,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云雾,眼前一片迷茫。
心却确立了方向。
第十九章
「我杀了你!杀了你!你这个臭婊子,死一百次都不够!」
男人饱含怒气的吼声,夹杂著令人心惊的咻咻鞭声,自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压抑却又清晰,一声一声全是打响在众人心坎上,而呼应这些可怕声响的,是痛苦和虚弱的呻吟与哀泣。
都是这个女人!要不是她多事,子劭现在还好端端地在他身边,接受他的疼宠,是她夺去了他的所有、他的一切希望,他真恨不得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