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疾(第一部)————林之非

作者:林之非  录入:02-03

我在杨瑞的办公室和他谈及妥协。
杨瑞告诉我,进一步可能会有不少支持者,退一步亦应该有另一群数量不少的拥戴者。不妨抓住两者均为己用,成就商战中的大者。就好比一个电影会设计多幅海报面向不同的受众群,一样的道理。
可是,杨瑞,我很想问他,如果是感情呢。

19、
晚上通常是我和靳薇下厨,杨瑞在客厅里看电视,偶尔亦会站在门口看我们一会。我的厨艺几乎都传承自靳薇。
小的时候父母忙于生意四海奔波,曾经在三姑家寄宿过一段日子,虽然三姑始终待我不薄,只是不习惯寄人篱下的我还是选择在学校住宿。因此自小便与厨房之事无缘,早已忘记母亲的手艺。
靳薇烧得一手好菜,尽管杨瑞很少夸赞,不过我却看到他如此的喜形于色。我倒是对厨房之事非常有兴致,亦更喜欢看对方满足的眼神。便跟着靳薇学做菜,前阵子杨瑞还特地去书店买了本欧阳先生所著的《半饱》让我学习。
杨瑞夹了口乳酪牛舌马铃薯泥:"嗯,这个今天特别好吃,一定不是靳薇做的。"
靳薇鼓起脸装作生气的样子:"我做的不好吃么,你都吃了多少年了。"
"不是不是,只是觉得今天的口味特别重,你的菜却应该是比较清淡的。今天的牛舌马铃薯泥下料很重!"杨瑞对我笑笑,"是你做的吧,之非,很好吃。"
"这叫少年不知柴米油盐贵。"靳薇也夹了口,"呀,真的很不错,之非,你可以出山啦。"
我也很高兴,"这是《半饱》上的一道菜,我只是把蒜蓉换成了乳酪。"
"小家伙还会创新了。"说着靳薇把筷子伸过来试图夹我的鼻子。
"我是想杨瑞不爱吃大蒜嘛。"
杨瑞的眼神突然落在我身上,我笑笑地避开了,如同躲开靳薇的筷子一般。
这个屋子里每天都是那么温馨,大家吃饭有说有笑的,而后杨瑞负责洗碗。我和靳薇会窝在沙发里看一会儿娱乐新闻。靳薇总是不忘拉着我说学校的事,每次她说起《往事封尘》总是一脸兴奋,靳薇告诉我,当她看到校报上登的《往事封尘》便想认识我,她坚信那是真事。尽管采访后,她的同学告诉她那是我杜撰的。
"说实话,你是gay吧。"这个是靳薇的老话题了,"不然《往事封尘》怎么写得那么真切呢,怎么看都不像假的。"
"靳薇,你都问了无数次了。"我一脸无奈。
"但你没一次承认的。"
杨瑞走过来,坐在我和靳薇中间:"难道你还想逼供不成?"
"正有此意啊。"
靳薇若有所思,又开始念叨文中的细节,杨瑞便在一边安静地听着。我也不知何时进得房间,精神恍惚,想起《往事封尘》中描述的我与珥东的故事。
珥东,我不得不离开你。
20、
"后来呢?"郑家麟吹了吹汤匙中的饭菜,递到我嘴边。
郑家麟并没有问我珥东是谁。我便开始讲后来的事。
那晚我进房后,杨瑞也进来看文件。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突然话题又回到那篇文章上。
"他真的存在吗?"杨瑞看着我。
"你说谁?"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笨拙地装傻充愣。
"我是说文里的陈。"b
我大约是默认了陈的存在,之所谓是陈,便是耳朵边一个东字。珥东怎么可能不存在呢。我只是没有说出口。杨瑞也仿佛默契般的没有开口。只是回房的时候看我辗转反侧,轻轻地在我耳边说,往事如烟不想也罢。随后拉了拉我的被子,检查了下窗户便关上了房门。
回上海不久后,靳薇开始替地理杂志摄影。忙起来的时候五湖四海地跑,倒是让我想起了我的父母。我依旧和杨瑞一同上下班,去超时随意买些食物变着花样做菜,欧阳的《半饱》几乎被我尝试了遍。
有一次晚餐的时候靳薇宣布要去西藏一段时间让我好好照顾杨瑞的胃。当我看向杨瑞的时候我发现他也正看着我。
靳薇开始跟我讲杂志社里复杂的关系网和这次去西藏的团队,我却想着杨瑞的眼神,随意附和靳薇的话。他们要做一个专题来介绍西藏的风光,尽管西藏的旅游业已经发达到不需要宣传的份上。西藏的神秘感似乎始终没有消减过,亦是众多杂志专题必争之地。
"想要什么礼物吗,之非。"
"藏刀吧"我也没客气,"据说是很精致的尤物。"
"尤物是这样使用的么,尤物是指女人。"
"只要是美好的,亦或者自己视如珍宝的。"我认真地对靳薇说。
"你这孩子。"
三天后靳薇便收拾行李启程去西藏。杨瑞开车送她,我只是在门口和靳薇拥抱了一下。尽管我已经视她如亲人。只是其实无论我还是靳薇都不喜欢离别的场面。
"我过阵子就回来,之非,你就不用送了。杨瑞会开车送我去车站的。"靳薇的笑总是清澈而且温暖,"但是要记得想我。"
我看着杨瑞和靳薇的车驶远,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随后是怎么去超时买菜怎么回得家,我都忘记了。只是杨瑞回来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是我的眼睛并没看着电视机。
"要发生什么了吧?"郑家麟突然出声。
"是啊,要发生什么了。"我看向窗外,"那时候我便有预感。只是我并没有选择逃离。"
"是觉得无处可去还是并没有逃开的念头。"
"那是我的家。你不会明白的,我已经把那间屋子看成自己的家了。"

21、
晚餐后,只剩我和杨瑞的屋子安静得出奇。我没有心思看电视,杨瑞在一边喝闷酒看报纸,桌上放着几叠小菜,他视而不见。这样的气氛着实有些压抑。我便躲进自己的房间窝在床上听音乐,想着杨瑞刚才的眼神,他大口喝酒的样子,像是在挣扎些什么,举棋不定而又烦闷之极。
正在我想得出神的时候,我听到虚掩的门被打开而后又磕上。随后闻到一股酒气。杨瑞在我身边坐下。
"之非,其实我不想的。"杨瑞声音显得痛苦。
"你喝醉了。"我有些心疼,就算因为平时的默契非常,彼此相见恨晚,他若是真那么喜欢上我也是正常,就好比我曾那么偷偷地深爱着珥东一样。"但是你没有错,尽管你明知道不应该发生。"
"你都知道了?"杨瑞一把抓过我的肩膀,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点点头。
"也是,"杨瑞一脸颓败,"你那么聪明,之非,你是何等得聪明。"
"我并没有逃开的意思。"我闭上眼睛,打算接纳这一切。
话还没有说完,杨瑞便突然把我按倒在床上,疯狂地撕扯我身上所剩无几的衣服。他温湿的唇瓣如暴雨般点缀在我的脖子、肩膀、胸口。手也从腹部游进我的内裤里,很顺手地一拉,内裤便滑落到膝盖,我的身体暴露无遗。
"不,别碰那里。"我的身体一紧,羞愧后悔一股脑地敲醒我仅有的一点理性,"我们还是不要......杨瑞,停手......"
"来不及了,你以为停得下来么。"此刻杨瑞的眼睛好似饥饿万分的野兽,"之非,我早就忍不住了。"
杨瑞一把抓回想逃下床的我,把我压在他的身下。趴在床上的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房间里没有了一点声响,杨瑞仿佛停下了动作。我只听得到他的喘息,又看不到身后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敢乱动。只感到私处一阵冰凉,而后杨瑞的手指便探了进来。
"你给我抹什么?"我羞恼万分,"混蛋。"
"Innuendo,这是为了你好。"杨瑞见润滑的差不多了,便托起我的腰,抵上自己的粗大。"别乱动,不然我会弄疼你的。"
我屏住呼吸,好像等待受刑般一动不动。杨瑞陡然进入我的身体,毫无预兆,双手紧紧地扣在我的腰上,开始粗暴的抽插起来。房间里充斥着两具身体冲撞的拍打声,淫糜四起。我忍住疼痛,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把头埋在枕头里咬住床单,一声不吭。
随后,杨瑞一声低吼:"之非......"
22、
等我醒来的时候,杨瑞还是一脸颓败,懊悔地看着窗外。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他便转过身来强挤出一丝笑容。
"对不起,之非,昨晚......"
"不要再说这个了。"为了避免尴尬,我觉得还是不要谈及昨晚为好,"我又渴又饿,有吃的吗?"
"嗯,你有点发烧了,我给你熬了粥,我去给你盛。"
"多盛点,我真的很饿。"
看着杨瑞一手端着粥一手轻轻地把房间关上,突然觉得释然。
我挪动身体试图做起来喝粥,下身一阵撕裂般的痛。一时没忍住喊出了声。
"很疼吗?对不起。"杨瑞一点歉意,"我不该那么粗鲁......"
"没事。"我接过满满一碗皮蛋瘦肉粥,是的,是我曾经提过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很好喝,谢谢你。"
那晚以后,我和杨瑞相安无事。由于我连日低烧,他都睡在我的房间,挤一张床。那几日我都睡得很浅,杨瑞的一举一动我都十分清楚的知道。他每隔一小时便把我手搭在我的额头和手腕测量体温。随后去冰箱拿冰块包在毛巾里压在我的额头,把被子拉过我的肩头,随后再躺下。
有时会把我抱进他的怀里,仅仅一会儿又把我放开,转过身去轻轻叹一口气。
也是这些日子我才发现原来杨瑞是会做饭烧菜的。只是平时深藏不露,坐享我和靳薇的手艺。杨瑞洗的衣服干净又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他会仔细地叠整齐,有序地放在我的抽屉里。杨瑞知道我爱干净,每天都会替我擦身,就像现在正听着我说故事的郑家麟一样,他会仔细地调节水温,每次总是正正好好。解开我衣服的时候,他的手有些颤抖,我倒是很坦然地将自己赤身裸体地面对着他。
由于杨瑞那晚的粗暴,我大约有一周都不能下床走路。杨瑞把工作都搬到床边,和我讨论新一轮宣传攻势。大概是由于我的坦然,杨瑞在讨论工作的时候,面对我并不会像前几日那么尴尬,有时还会有说有笑。
自从我烧退后,身子也逐渐康复可以下床活动。他依然会每晚都在我房间里看书写方案,三更半夜才回房休息,只是对于我俩之间的事,谁都没有开口。我看着他伏案的背影,我在想,杨瑞,我们是当那晚什么也没发生过呢,还是......
靳薇隔三差五的会寄一些明信片回来,从上面的邮戳和风格迥异的明信片设计可以知道靳薇已经离开西藏,去过老挝,柬埔寨,又去了尼泊尔。上面简单地写着靳薇清澈的快乐,单纯的思念,对我的,还有对杨瑞的。
[之非,你知道吗?老挝很漂亮,有一条鬼佬逗留的街,五颜六色,你一定很喜欢。]
[之非,你把杨瑞的胃照顾好没?我现在在柬埔寨拍摄新的专题,一切都很好。]
[杨瑞,我想你。我也想之非。]
我对郑家麟说,自己从没有觉得如此的抱歉过,我对不起这个在异地还挂念着我的女子。不知道为何,我觉得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我当年可以逃开珥东,可是为什么这次我没有逃开这间本属于靳薇和杨瑞的屋子。
"你没有错,之非,"郑家麟拍拍我的肩膀,"你也需要爱,需要让自己感觉仍旧活着的动力。你明白吗,之非。你不应该自责。"
"真的么,家麟。你是这样想的吗?"

23、
当我接过靳薇手里的藏刀时,我还有点懵。靳薇开心地哈哈大笑让我不用太感动。只是她不知道我并不是因为这个。
想起前几日,我和杨瑞缓过那尴尬的气氛,边讨论新的方案边烤饼干吃,傍晚的时候杨瑞提出去看电影,我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心中浮起隐约的开心。这开心我不曾考虑过是因为我太需要一个人关心还是渐渐把杨瑞当成了珥东,我来不及思考这些。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天色昏暗了下来,杨瑞犹豫地将手搭过来,又缩回去。
"你干嘛?"我有点恼,"想干嘛就干嘛呗,都那样了,你还怕什麽。"
"只是......"杨瑞有些支支吾吾。
"只是因为我是第三者?还是因为我是男人?"
"不是的。之非,你别多想好麽。"
我明白杨瑞是一个有所顾忌的人,便也不再说什麽。看时间还早,我提议去夜市逛逛,他也来了兴致。我很喜欢上海的夜市,各种可爱的小玩意就摊在地上,借著昏暗的灯光,美得朦胧,它们安静地等待带走它们的人。我和杨瑞时而看看摆设时而蹲著挑选走私唱片,我买了张Mariah Carey 的《vision of love》给他,他给我选了一只青蛙抱枕。
"杨瑞......谢谢......"g
话还未说完,我的手便被杨瑞牵过,紧紧地握住,插入他风衣的口袋里。我本想谢谢他送我的抱枕,此时便觉得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也明白不会持续太久。
只是我没想到靳薇竟回来地那麽突然,我和杨瑞才刚拨开那似有似无的隔阂,还未来得及好好相处一阵子的时候,靳薇背著她的行李带著她标志性的甜美的微笑回来了。
手中的刀一时没有握住,徒然落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这都是怎麽了啊。"靳薇再看看杨瑞,大家都没有吭声,"你们俩不会是乘我不在,闹别扭了吧。"
杨瑞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没有,最近很忙,他得回房做事了。只是他习惯性地走进了我住的那间。靳薇有点不知所措。
"他最近有新的方案要做,得查很多资料。"我有点结巴,"所以我们换了房间,睡你的床你不会介意吧。"
"怎麽会呢,我早把你当成我弟弟了。"靳薇还是笑得如此清澈,清澈的我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倒不是怕她看出什麽,只是自己没脸面对她,好似做错了事的孩子。靳薇倒也没有多想,把行李随意地摊在床上,跳出一些照片给我看,还给我说了许多鬼佬街的奇遇。
24、
那一晚我不知道怎麽过的。靳薇在自己房间里睡得很香,看来长途跋涉带来的疲劳不止是一点而已。我的房间仍亮著灯,杨瑞应该还在里面。
我站在门口徘徊了许多,思量著该不该进去。最终还是被自己打败,随手在桌上拿了包烟站在阳台上对著夜空发呆。烟雾嫋绕,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这个城市的光污染把夜空照得紫红,透著暧昧和压抑。思绪夹杂在其中,飘得老远。
不知过了多久,杨瑞站在了我身後,轻轻地靠了上来。
"之非......"他的声音很小,甚至有点哽咽,"对......对不起......我......"
"什麽也不用说,"我转过身,靠进他怀里,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想在感受下杨瑞的体温,"瑞,我不曾希冀过什麽未来,我也不想左右你和靳薇的未来。只是这些天,我真的很开心。"
杨瑞没有说话,他一把抱过我,有什麽东西落在我的肩头,温热的液体顺著毛衣化了开来,我感到浑身冰冷。我接著说下去,"或许这些天太过短暂,但是杨瑞,我还是觉得很满足,或许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不,你别走,求你了......"
"杨瑞,你要我成为罪人麽。我不想伤害靳薇,他对我那麽好。"
"那你就愿意伤害我麽。"杨瑞有些激动,"你就不顾我的感受了麽,你就可以一走了之了麽......"
"可是,你我都明白,有很多事我们都要顾及。"
我脱口而出,反问杨瑞是否放得下他的事业,他的这个家和我一起离开,尽管我那麽说如此决绝,可是杨瑞你知道吗,我的心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的痛。因为我爱上的是一个男人,所以我必须离开,我割舍一切离开了珥东,离开了西安,好不容易栖身於上海,受伤的心慢慢复原。而这次我又得离开你,离开这个充满快乐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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