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陈敬岳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林冠慈不禁动容,想不到素来乐天的他却有这样辛酸的一段身世。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头顶。
"没事。"陈敬岳列开嘴笑著道,尽力驱散自己脸上的阴霾,"那时候有这种经历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那两个馒头我吃了三天。张三伯自己的孩子还顾不过来,没有余力管我。我一个人慢慢往北走。饿得看见地上的瓦片就觉得是烧饼,看见夕阳就觉得像鸭蛋黄。那时候想,要是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有多好。
饿得实在走不动了,就倒在了路边。师傅路过的时候看到我,就把我拣了回去。同门的师兄弟出身都和我差不多,大家一边习武,一边劳作,才能有饭吃。虽然吃的都是粗馒头,荒年还要吃糠、吃野菜。但师傅待我们很好,师兄弟之间也很和睦,我就想,这样的日子过下去也不错。再後来......"
陈敬岳的脸忽然红了起来,嗫嚅了半天,还是接著说:"在武林大会上看见了你,其实之前就听了你很多故事,觉得像神仙一样。见了真人,真觉得比神仙,比神仙......"却想不出合适的词来了,使劲抓了抓头,"嘿嘿,总之,我就想,如果我能认识他,和他做朋友,一辈子也不白活了。"
"所以你就跟著我了?"
"是啊。我又不是名门子弟,也没有人引荐,武功又不好。不跟著,就永远没有机会让你看见我。你,你觉得我很烦吧?"
"嗯......,还好、还好。"林冠慈嘴边含著促狭的笑意。这一霎时表情生动,居然有几分顽皮,和平时判若两人。
陈敬岳直看得心里又是痒痒,又是辛酸。想他少年成名,终日奔忙,几乎没有属於自己的时间和快乐。如果他是个权力欲重,一心只想叱吒风云的人倒也罢了,偏偏他又不是。揭开那层镇定淡漠的外壳,他的内心既细腻又柔软。
"出来这麽久,想家吗?"林冠慈又问。
陈敬岳沈吟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还是时常会想的。尤其是看到院子里的葡萄架,就想起师傅在院子里种的满架子的葫芦和丝瓜。你──,猜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麽?"
"什麽?"林冠慈撩起眼皮。
"我、我想,"陈敬岳心跳得犹如擂鼓,但还是鼓足勇气说下去:"我想有一个小院子,种满丝瓜和葫芦。等我们都变成老头子了,冬天一起在架子下边晒太阳,夏天一起乘凉。我给你赶蚊子,打扇子......"
这几乎就是一种表白了吧。陈敬岳一边说,一边偷偷窥视林冠慈的神色。林冠慈靠在椅背上,微合著双眼,仿佛有些倦怠了。还好,他并没有生气。但是林冠慈过於平静的表情,也让陈敬岳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以为他要休息了,陈敬岳站起身,犹豫了半晌,想要转身出去。
刚一迈步,林冠慈突然出声:"为什麽会这麽想?"
陈敬岳突然被问得愣住了,为什麽?为什麽?
他觉得这几乎和人活著就要吃饭一样天经地义。
见他直愣愣的回答不出来,林冠慈也不追问,又换了个话题:"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啊?哦......,是七月二十八了。"陈敬岳一说出来,马上惊觉,原来马上就要进入八月了。过了八月,到了九月,林冠慈就要重回洛阳,到时候,迎接他的也许就会是最後的决战。
林冠慈沈默不语,灯光从他背後斜照过来,将他笼在灯影里,他的脸,看上去有一种深邃的忧郁。
陈敬岳本来想早点退出让林冠慈休息的,一想到这件事,却怎麽也不舍得马上就走,却又没有理由留下来。
林冠慈突然向他招了招手。他走过去,又半蹲半跪在林冠慈脚边。
林冠慈从上往下凝视著他,陈敬岳也从下往上看著他。
这个殷切地看著他的年轻人有著那麽清亮的眼神,那麽真诚炽热的表情。
林冠慈伸出手,盖住了那双星眸。陈敬岳无辜地眨著眼睛,睫毛在林冠慈手心里轻轻划动。
眼睛突然被盖住,陈敬岳有点无所适从,正不知所以的时候,因诧异而微微张开的唇上也覆盖上了一个温软的东西。
陈敬岳如同中了魔魇一般怔住了!
随即,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抖擞著嘴唇笑了,林冠慈的唇碰到了他的牙齿。
"林大哥,谢谢你,谢谢你......"他一边傻笑,一边喃喃道。一定是林冠慈看穿了他的心事,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
林冠慈收回遮住他眼睛的手掌。
陈敬岳呆呆地看著他,坐在灯影里的他,似笑非笑,脸上半是慵懒,半是缱绻。
本来是想告诉他,不用这麽迁就自己、可怜自己,能天天看到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但不知为什麽,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双臂一伸,将他抱进了怀里!
唇重重覆盖上他的唇,狠狠地辗转、吮吸。双手似有自己意志般的,掀起林冠慈的衣襟,直钻到里面去。
手不知怎麽就碰到了胸前的乳珠,怀里的人轻轻一颤,陈敬岳突然醒悟了过来。自己这是在干什麽?怎麽能这样亵渎他?忙不迭地把手拿出来,努力去抻平他的衣襟。
"对不起!对不起......"正低声道歉的时候,一抬头,却不知不觉又迷失在了林冠慈幽潭一样的眼波里,刚整理好的衣襟又被打乱了,嘴唇重又胶著在一起。
床榻就在桌案边不远的地方,似乎只一个转侧,就一起厮缠著倒了上去。像双生树一样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的这个人,就是自己思慕了多时的人,这种认知让陈敬岳的意识几乎飘摇直上到了半空中,身体的感触却因此变得异常真实。
紧贴过去,紧一点,再紧一点,紧到身体几乎嵌合在了一起。
陈敬岳激荡若狂,身体本能地在林冠慈身上挨擦厮磨。毫无经验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蓦地里,陈敬岳紧紧按住林冠慈,身上略过一阵繁密的颤抖,林冠慈身上随即被黏黏地泅湿了一片。
陈敬岳将脸埋在林冠慈散乱的衣襟里不敢抬头。林冠慈却用手揪住他的头发,抬起他的脸来。
四目相对,突然,所有的羞涩和尴尬都烟消云散了,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是这样。
陈敬岳合手插入了林冠慈胸前散乱的衣襟,向两边一分,欲遮还露的芳洁肉身就这样呈现在了眼前。
陈敬岳膜拜一样俯下身去,将滚烫的吻一遍又一遍印上林冠慈优美的颈项和肩膀。
向下,再向下,就是那两个小巧的乳尖。陈敬岳忍不住想把它们含入嘴中,林冠慈显然不喜欢被这样对待,轻轻推拒。陈敬岳不忍违拗他,恋恋不舍地放弃,往下探寻。
圆润的肚脐,被灵巧的舌尖沿著轮廓一遍一遍描摹。肚脐之下,有一道淡淡的红色细线,直指向一个神秘的所在。
陈敬岳用颤抖的指尖,挑开了遮盖在那上边的衣襟,只看了一眼,眼睛便蓦然一亮,脸孔更红了一分,似乎受不了这种挑逗,忙忙又把衣襟遮上。抬起头,对林冠慈羞涩而又淘气的一笑,露出了白白的牙齿。亲了亲他的胸膛,又慢慢揭开了衣襟,看了一眼,复又合了上去,再看著林冠慈笑笑。如此数次,就好像一个迫不及待想揭开多宝盒,却又想延迟等待的快乐的孩子。
林冠慈只带著一种纵容的神气看著他。c
陈敬岳暂时放弃了对那神秘地带的探寻,转而去抚摸林冠慈大腿和身躯连接凹窝处的柔嫩肌肤。不知为什麽,陈敬岳觉得那凹处是那麽的迷人,他一遍一遍亲吻,一遍一遍摩挲,直到身下的躯体越来越热,肤色越来越红,甚至每一个触吻落下,就像微风拂过风铃一般激起一串小小的清脆的战栗。
不知多久,陈敬岳才结束了他入魔一般的亲吻。深吸了一口气,又回头去凝视那在衣襟之下散发著致命诱惑气息的东西。他抬头看了林冠慈一眼,林冠慈也正用醉人的眼波看著他。他低下头,像孩子拱向母亲的怀抱一样,将面颊贴了上去。
面颊下的东西灼热烫人,益发高昂。衣襟悄然滑落,终於,那株芬芳洁美的红珊瑚挺立在了陈敬岳面前。
"它真骄傲啊。比你可骄傲多了......"陈敬岳禁不住喃喃细语。
那丝滑的触觉,蔫红的色泽,滚烫的温度,都让他发狂,却又让他想要顶礼膜拜。他的胸口充满了胀痛,这精灵,是因为他才高高擎起生命的旗帜呢。
他崇拜它,想要占有它,不断用各种方式要让它和自己联结起来,他用手心抚摸它红润的头颈,用手掌握住它,把他放在颈窝里用下巴蹭它,用腋窝、胳膊肘和腿弯把它夹起来,用那里的嫩肉摩挲它,可是,这些都还是不够!
"你会不会?教教我!"陈敬岳殷切地看著林冠慈。他应该什麽都知道的,所以他向他求助。
可是换来的,只是沈默的微笑,只是间或随著陈敬岳的动作泄漏的一丝喘息或轻吟。
陈敬岳不知怎麽办好,痛苦地在林冠慈温暖的腹股沟里摩擦著面颊。那灼热的东西,轻轻一跳,弹在了他的唇上。
他本能的一张口,用嘴唇叼住了它。他的嘴唇,能够感觉到它上面急促的脉动。
"啊!"林冠慈忍不住轻叫。
陈敬岳似乎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张开嘴,整个将它包裹起来,温暖它,湿润它,摩弄它。仔细品味它的脉动、它的灼热和它的激昂!
林冠慈的手按上了陈敬岳的肩膀,修长的手指一时张开、一时蜷起,就如同在绵密的琴弦上起舞。
那乐章越奏越繁,如春潮涌动无边。突然,却在最高处绷断了琴弦。弦音虽绝,却留下了满室嫋嫋余音。
然而,马上,陈敬岳又续上了新章。他抬起身,用尚挂著银丝的嘴唇猛地按上了林冠慈的唇,牙齿几乎碰到了牙齿。
林冠慈来不及呼痛,陈敬岳就趁他尚在迷蒙之际,一挺身,将自己滚烫的部分埋入了他的腿间。林冠慈心里一惊,却发现陈敬岳只是按紧了他的大腿,在他根部柔嫩的皮肤上不断摩擦自己。虽然只是如此,那种急促的灼热却让林冠慈有种被洞穿的错觉。
林冠慈幽幽一叹,手掌拂上了他的脊背。
月上中天的时候,陈敬岳才梦游一般回到自己屋内。
陈敬岳这一夜都是在半梦半醒之中度过的。几次倦入梦乡,却又悚然惊醒。他反复问自己,这一切是否真实。他害怕,真的睡熟之後,醒来会发现,他不过是又重复了一次那个曾经做过无数次的美梦!
第二天,尽管面色发青,陈敬岳还是未明即起,替林冠慈舀水端茶、整束衣冠。
林冠慈倒是神定气闲,净面漱盐之後,随开始了每日的晨课。他每天早上都要花一个半时辰在净室中打坐练功。
服侍他洗漱时,陈敬岳曾数次窥视他的神色,却看不出一点端倪。
真的是我在做梦吗?这样想著的时候,心渐渐沈了下去。
及至林冠慈走入房中打坐,连望也不回望他一眼的时候,他的心,简直就像是浸到了冰水之中。
看看自己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著他肌肤滑腻的感觉。自己的唇,还留著他的灼热。
不,这不是梦!
可难道,就只能有这一夜的缘分?
是啊是啊,他是什麽样的人?自己又是什麽样的人?能有这一夜的情缘,足能抱慰今生了。
好!从今之後,只要他不提起,自己也绝不会提起。就把它放在心里,用血浇灌、用肉包裹,至死方休!
陈敬岳站在林冠慈的练功室门前,忽忽如失,嘴巴里如同被塞满了粗盐,又苦又涩。怔愣间,不觉时光之流逝。
突然,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怎麽流泪了?"
陈敬岳又跟著林冠慈回到了他的屋里。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林冠慈的早饭。
林冠慈坐了下来,拿起一个芝麻卷子,咬了一口,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站在一边的陈敬岳,微微一笑,将那个缺了一角的芝麻卷子擎到他嘴边。
陈敬岳眼睛一亮,双手捧住林冠慈的手,在那卷子上咬了一口。
林冠慈收回了手,继续吃他的早餐。
陈敬岳的心忽上忽下,嘴里的东西好不容易咀嚼完,突然脑子一热,上前一步,两手握住林冠慈的肩。
林冠慈刚刚端起汤盏,被陈敬岳这麽一闹,差点碰翻了汤盏,亏得林冠慈轻轻一抖手,汤盏被稳稳的送到桌案那边去了。
陈敬岳全凭著一股勇气,没头没脑地往林冠慈脸上亲过去,两个人的鼻子碰到了鼻子。
林冠慈轻轻哂笑,伸臂揽住了他的脊背。
没有拒绝!他没有拒绝!陈敬岳心内狂喜!
这麽说,昨天的事是真的了?
这麽说,他对我并不只是一时的怜悯?
那麽,是不是以後就可以一直这样陪著他了?
正觉得三魂七魄都在云端上飘摇的时候,林冠慈突然反掌一推,用巧劲将陈敬岳送到了三步开外。
陈敬岳还来不及惊愕,屋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是林舒。他行路无声,陈敬岳听不到,林冠慈却早就察觉。
林舒进来,看到陈敬岳在近旁,稍一犹豫,还是禀报说蜃海楼周药师求见。
林冠慈本来还不自禁的带著温柔的神情,听到这声禀报,脸色突然一变,虽然这改变只是一霎时的事情,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却没有逃过陈敬岳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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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林冠慈都在和周药师密谈。陈敬岳知道他们说的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也不敢打扰。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惶惑难安,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黄昏,林冠慈才从密室中出来。而那位周药师,不知怎的已不见了踪影。
林冠慈连晚饭也未用,马上把林风、林卷和林舒召集了来,命他们各自分头筹划,说是与乐土教决战的时间,将会从九月十五,提前到八月十五!
林舒等人都吃了一惊,但知道这肯定与蜃海楼传来的消息有关。虽然比原来的计划提前了一个月,但众人为这一天已经准备多时,并不算是仓促应战,因此只有细部需要调整,其余未有大碍。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忙碌了起来,包括陈敬岳。c
最忙的人是林冠慈和丁瑞琪。一个是忙於安排部署,另一个是忙著赶制解药。
陈敬岳的一腔绮念,只好硬生生压了下去。本来以为,最起码在八月里,能和林冠慈长相厮守,但是,现在除了早、晚来服侍林冠慈起居,其余都没有见面的时间。
有很多次,陈敬岳独坐呆想的时候,会面红耳赤的下定决心,今晚就赖在他房间里不出去了!他那麽好心,而且两个人都......了,一定不会拒绝的!自己也没有别的坏心思,就想好好看看他。如果,如果......不能睡在他身边,就缩在他脚头就好。要不然,睡在地上也行!
但是,晚上洗漱完毕,林冠慈总是一脸的疲惫,陈敬岳怎麽还忍心打扰他?每次都要狠心再狠心,才能掐著大腿把自己从林冠慈的房间里拉出去。
少年情热,刚刚尝到滋味,明明心上人就在眼前,却连说一两句亲热话的机会都没有。这种煎熬,不亚於生离死别。
才几天的功夫,陈敬岳就瘦了一圈。
八月初九那天,林冠慈的部署才暂时告一段落。林卷、林风已经协同西北各门派的掌门和精英子弟先期赶往洛阳了,林冠慈和林舒明日也要登程。
陈敬岳又一次请求跟随,却被林冠慈一句话挡住了:"不要让我分心。"这句话让陈敬岳立时抛洒了男儿泪,一半是感动,另一半是羞愧。
不过,既然自己确实是一个这麽没本事的人,强求也是无用。既然他让自己在这里等著──
"好,我等著你,不管到什麽时候!"一句承诺,重逾千斤。後半句话,却带了呜咽:"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林冠慈凝视著陈敬岳,半晌才轻轻道:"好。只要我还是我......,只要没有......"
"不!"陈敬岳眼睛都要急红了,"你不会死!永远都不会!"
呼呼喘息数声,才接著道:"咱们一定会大获全胜的!等到平息了乐土教之乱,你若还继续做武林盟主的话,我就当你的跟班。你成家立业了,有了、有了妻子和孩子,我就当你的管家。等到、等到我们都老了,我、我在院子里种丝瓜,种葫芦,我们夏天在架子下面乘凉,冬天一起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