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左漂流————夕风神

"......你，你怎么知道的......"
钟凌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可是却好像没有露出一丝愧疚或者"我不应该这样"的表情。
"算了。随便你好了。"颜真翻了个身，用背部面对他。
"哥，你一定要和我说清楚！对，我是瞒了你我要去美国的事情，可是和你说了也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我还是要去的！大不了一个月、两个月，我也回来了，你没必要这样子吧！"
没错。他本来也没必要怎么样。钟凌会回来，有一天，也会离开。他原本在心里还抱有一点小小的幻想，那么果然还是应该放弃了吗。
钟凌，你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就会想要了解他的全部，就会想要时时刻刻都和他在一起。既然你还没有这种感觉，就说明，你还没有，爱上我。

第25章
"哥，拜托你说说话好不好。"
"对不起。我想，我们结束掉这段关系吧。"
颜真感到身后的人顿时沉默下来。
"......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颜真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很镇定，"结束掉吧。"
"......你睡觉。我知道你今天不舒服，我就当作没有听到。"
"不是的！我很清楚。"颜真坐起来，"我们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谁和你说没有结果了？你怕了，是不是！"钟凌吼道，"来了个钟成英，又被绑了一次，所以你怕了，不敢和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是！我是害怕了。不仅仅害怕这些，我更害怕的是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什么？"
颜真笑了，"难道不是么？你有爱过我吗？对于你来说，最多最多，就是一点点可怜的喜欢，而你的喜欢，曾经散播给那么多的人。少爷，我不需要这种东西。我要的，你不能给我......"
"所以我根本不明白，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我也说过喜欢你了，我们现在关系那么好，你不是就应该好好享受吗？"
"这种享受，我宁愿不要。"颜真说，"请你出去吧。"
"......随便你。"钟凌看他一眼，终于放弃了似的转身，"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总是这样，我也会烦的，别像个女人一样疑神疑鬼好吗。真是受够你了。"
真是受够我了......吗。钟凌走了出去，门被他重重地摔上。颜真重新躺下来，心里面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睡过去，甚至再也不醒过来，该有多好呢？
***
接下来的日子完全在一片低压中度过。钟凌的脸色很不好看，颜真虽然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素姨很想问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一接触到他们，又说不出话来。
钟凌要去美国的日子到了。颜真依旧和其他下人一起帮他整理好了衣物，把行李提到大厅。钟凌靠在一边的书柜上，看着颜真弯腰理行李的侧脸。
浅浅的表情，落在一片阳光里面，看不太清楚。
钟凌从口袋了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他其实并不喜欢抽烟，而且那又是有害健康的东西，可是最近却莫名其妙地就很想抽烟。
尤其是当颜真明明面对着他，眼睛却垂下去，故意不去看他的时候。
啧。钟凌拿掉嘴里的烟。凭什么就他在这里烦心，那家伙却没事人一样高高兴兴（TVT）的。喜欢和爱......那种东西，不都是差不多吗？颜真还想要些什么啊！
看到那样子恭恭敬敬的颜真，钟凌就很想骂他几句，然后看到他无奈或者生气的表情。可是这几天和无论他说了什么，颜真都是那样扑克一样的脸，偶尔的笑容，也是程序化。
"少爷。"
颜真忽然叫他。钟凌应了一声，"干吗。"
"收拾好了。你可以启程了。"
又是那种无表情的脸。钟凌在心里骂了一声，扔掉香烟，"我知道了。"
行李被一件件搬上车。钟成英说没有必要让这里的人跟过去，他在机场有安排他们那边的人过来提行李。钟凌又何尝不知道他是为了防止颜真跟过去。
可是即使现在颜真跟着他了，空气只会越来越沉重吧。
钟凌坐上车，颜真帮他带上门。自始至终他们之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钟凌又拿出一根烟，点上之后抽了几口，就烦躁地按灭了。
颜真看着远去的车子，咳嗽几声，低下头，有些失神地笑了笑。
素姨上前说，"回去吧。"
"嗯。"颜真点点头，转过身走回那扇沉重的大门里面。
***
钟凌到了美国，住在钟成英的曼哈顿别墅里面；而米容作为钟成英的家人，也和他们住在一起。
以前钟氏在美国纽约有两家分公司，钟成浩去世前曾经拜托钟成英帮忙打理。现在钟氏的百分之五十二的股份都在钟凌手里--颜真把自己的股份交给了钟凌，钟成英又忙于自己的事务，就决定把分公司交还给钟凌，由他选择公司的管理人员。
严格说起来，钟成英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大伯父。他不会想要夺取钟氏的公司，对自己的小辈的事业也是帮助多于压制，在他们那些人的圈子里，钟成英算是好得过头了。
只是钟成英绝对不会让钟氏的继承人一头栽进同性恋的恶式范围里。他原以为钟凌对颜真只不过是图一时新鲜，却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既然无法把钟凌说动，他只好用事业来套牢钟凌。
钟成英告诉他，美国的分公司，已经陷入了被其他公司收购的危机中，如果钟凌不愿意去管理，他只好由着其他的人来了。
钟凌虽然看上去不怎么认真，但是一旦被触犯他的势力圈，他就会变得很严肃。所以他答应了下来。
而颜真方面......
钟凌坐在房间里，猛地喝了口酒。颜真没有质问他，可是他就是觉得颜真很不高兴自己没有告诉他那件事情。但是告诉了又能怎么样？他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再阻止的。更何况颜真也不会来阻止他去美国嘛。
有时候他真的是不明白颜真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颜真不肯把所想都告诉他？他又不是神仙，不会明白那些隔着肚皮的事情啊。
或者是......其实颜真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接着这次吵架，狠狠地把关系一刀两断？
......他绝对不允许！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米容推门走了进来。"阿凌，"她微笑，"我来给你介绍一个人。"
从她的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女人。优雅的眼神，长长的棕色卷发。
"钟凌，好久不见了。"梁以姗和钟凌拥抱了一下没，"没想到吧？"
"是没想到。你怎么会来了？"钟凌说，"该不会是一路追踪我而来吧。"
本来只是戏言的话，却因为梁以姗微微的脸红而让钟凌觉得有点尴尬。米容在一边笑了笑，说，"我先下去了。你们慢慢聊。"
她走了出去，还分外尽职地顺手关上了门。
"钟凌，其实我和小容是好朋友。我知道你来美国，才会......也来的。"梁以姗垂下头，娇羞无限。
钟凌眼底掠过一抹不以为然的神情，嘴里却说，"以姗，你这样，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钟凌，我只是不想我们的关系那么早就结束。"梁以姗又抬头直视钟凌的眼睛，"你没有和我说过分手，我就想，我们应该还是在交往之中吧。"
钟凌耸耸肩。
"钟凌，我是真的很爱你。"梁以姗抱住钟凌，"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钟凌愣了愣。怀里的梁以姗好像忽然之间变成了那个别扭的男人。他抱着他，眼睛里有淡淡的泪水。
"不要离开我。"他说，"不要离开我。"
"我不想被你扔下一个人。"
钟凌眨眨眼睛，清醒过来。怀抱里的还是梁以姗，而颜真远在千里之外。而且就算颜真在这里，他也不会说出那种话。这样的感觉，好像颜真真的要离开它了。
他在心里仓皇了起来。

第26章
颜真不明白钟凌心里面的仓皇。他也不明白自己心里面的不安。窗外的天空有点暗，好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
"小真，"素姨敲门进来，"要开饭了。"
"好，我马上下来。"
钟凌已经走了三天，却没有打过电话回来。大概是那边的事情比较多。或者，他还打算继续和自己冷战下去。等到回来以后，他们之间，就自然而然地冷却下去了。
这恐怕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但是他不想看着钟凌和自己重新变回从前的样子，甚至是更悲惨。钟凌给他的脸色，他已经看得够了。
也许如果他自己放弃，会给他留下来点可怜的自尊？
吃过了晚饭，颜真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拿出来那只旅行袋。自从上次他和钟凌还有商铭去了一趟老家之后，就把旅行袋放了回去。
这一次，是要重新用起来了么。
书桌的抽屉里面有一张他昨天买的机票。去维也纳，明天就走。他想了想，终于打电话给商铭。原本以为出了国信号也许会不通，没想到一打就接上了。
"喂？是小真吗？"
听到商铭的声音，颜真忽然就有些感动。他听得出自己的声音。他是自己的朋友。好朋友。
"商铭，抱歉，忽然打电话给你......"
"没关系。有什么事吗？"
"嗯，你现在是不是在维也纳？"
"对啊。你想过来看我吗？"
"......好啊。"
"哎？真的吗？"商铭有些惊喜。身边的同伴看见他脸上突然爆发出笑容，脸上黑线三条。
"商铭，怎么了？"
"没事。"商铭挥挥手把同伴赶走，继续讲电话，"小真，出了什么事？钟凌对你不好吗？"
"......嗯，也不是......我想，看看你。我买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后天应该就能到了。"
"好，那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商铭依旧不敢相信颜真过两天就要来到自己身边了。听他的声音，感觉他的情绪很低落，大概是钟凌又惹他生气了。不过不管如何，说好了公平竞争，这样一来他或许就能够把颜真揽到自己身边也不一定呢。
商铭"呵呵"傻笑了起来。同伴看着刚才还在大厅里一脸严肃地演奏肖斯塔科维奇的第十交响曲的商铭，背后冷汗一滴滴冒了出来。
"商铭，你没事吧？"
"没事，当然没事。"商铭笑，"就算有事我也会没事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对了，阿林，你去帮我找一下钟氏总裁的最近行踪。"
"钟氏总裁？"
"嗯。"商铭点点头，"我要尽早知道。"
***
颜真收拾好了行李，看着机票，想钟凌会不会打电话回来。如果他打电话回来了，自己却飞去了维也纳，钟凌是不是会生气？可是他再怎么生气，自己也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如果......自己再也不回来的话......
梁以姗说，钟凌总有一天会结婚生子。他也知道是这样。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又算什么呢？难道还继续和钟凌维持着那种关系？不可能吧。
而在维也纳，有一个喜欢他的人。颜真知道自己很自私。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自私的人。有一个默默爱他的人，真的感觉很好。
第二天下午，颜真把素姨支出去买日常用品。家里还有其他的下人，不过并不怎么看颜真，颜真拿着不大的行李袋，就这样偷偷溜了出去。
从家里出去，也像个小偷一样。颜真苦笑着嘲讽自己。
飞机的轰鸣声遥远又逼近。颜真慢慢地走上飞机，想着钟凌也是这样飞去美国的。
到了这个时候，自己都作出了要离开的决定，还这样想念钟凌。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犯贱？而作出默默离开的决定的他，又是不是亲手毁掉了有可能的未来？
颜真看着座窗外面渐渐变得稀薄的天空，眼眶缓缓地变得湿润。
钟凌，我要离开你了。
我是真的，要离开你了啊。
***
钟凌坐在会议桌边，打了个喷嚏。其余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他。正在介绍公司情况的副总也诚惶诚恐地闭上了嘴。
"没事。"他摇摇手，"你继续。"
"是。"副总清了清嗓子，又说了起来。
钟凌靠在椅背上，一副认真听着的模样，脑子里却在想着颜真。他这几天赌气没有打电话给颜真，原本想着颜真也许会像以前那样，两个人吵架了，先认错来安慰他；可是颜真也没有和他联系。
手机没有响。短信也没有一条。他天天上MSN，颜真却总是不在线。连Email也不给他发一封。
颜真到底怎么了？这次不是生了那么大气吧！小气鬼！
还是......他再跟别人鬼混？
钟凌忽然变得异常难看的脸色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副总小心翼翼地开口。
"......钟总？有什么不对吗？"
"嗯？"
钟凌斜起眼睛，嘴角阴沉地上挑。虽然在在场女性眼里看上去依然很帅，可是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感受到那种莫名的低空气压。
"这，这里是本公司上个月的财务报表......"
"哦，没什么，会议结束后再把这些报表拿过来给我看看。"钟凌站起来，"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了。"
余下的人看着钟凌就那样急匆匆地走了出去，都不由自主地留在原地，互相大眼瞪小眼。
钟凌赶到办公室，掏出手机，火速地按下快捷键。可是长长的等待声音过后，居然是无法接听。钟凌恼火地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摔，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来拨家里的电话。
这次接通了。
"喂，请问找谁？"
"素姨！"钟凌叫道，"我，钟凌！"
"少爷！"素姨听起来很是激动，"有件事......"
"颜真呢？"钟凌急不可耐，"叫我哥听电话！"
"少爷，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情。"素姨顿了顿，"颜少爷他，不见了。"
"......什么？"
"昨天晚上我回家，发现颜少爷不见了。问其他的下人，他们都说没注意。我打了颜少爷的电话，可是怎么也不通。少爷，怎么办？"
"你，你等一下......"钟凌脑子里空白一片，"你说，我哥，你找不到他？"
"是啊，我就看见他卧室里留了张纸。"素姨说，"那上面写，不要来找我，我去散散心。"
"......好。"钟凌说，"我知道了。"
钟凌挂了电话。
他眨眨眼睛。
颜真，是走了吗？

第27章
颜真下了飞机，走过边防站和海关，站在维也纳国际机场的大厅，久久提着行李袋的手臂酸软无力。他看了一眼四周，忽然在人群里看见了商铭。
"小真！"
商铭也看见了颜真，笑着跑过来。"我来接你。"
"多谢你了。"
颜真上了车，商铭坐到他旁边。
"我们去希尔顿酒店。"商铭说，"我帮你订了一间单人房。"
"单人房？"
"难道你喜欢双人房？"商铭笑，"你过你想和我住一间，我也没有怨言的。"
商铭以为会听到颜真的拒绝，颜真却一言不发。商铭愣了愣。
"难道你愿意？"